天上掛了幾顆星子,四下都點了宮燈,卻無人煙來往,顯的清冷又孤寂。葉霜捏著拳,一路小跑直西陵院外,腦子中被秦桑那句話攪的天翻地覆地。


    原來,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西陵說的“我不會放棄你”不是假的。他並沒有放棄過自己,也沒有不管自己。那時一再問她信不信他,自己又是怎麽迴答的?


    不是不信,而是不會有所希望。


    雖然西陵不喜有人隨侍,但是大院外還是照常有侍衛照常守夜,直挺挺的立在那裏。那些人不認得葉霜燈,態度有些不好。見著葉霜燈隻身說來見西陵,眼神鄙夷的上上下下打量她:“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來見神君大人,神君大人天天你們這些仙人見豈不煩死,一邊呆著去。”


    過去自己去見西陵,那會收到如此對待,隻是此事葉霜燈不好發作,忍了忍氣:“那麻煩侍衛大哥通報一聲。”


    侍衛好笑:“神君大人一向不喜人打攪,你若真的認識,何需要我們通報,走走走你這麽伎倆爺爺見多了!”


    侍衛蠻橫且勢力,葉霜燈沒打算再繼續說服他。直接拐到僻靜角落,按記憶了捏了隱身訣,可是她還隻學了個囫圇,往往藏住上半,下半就會顯露出來,在夜色裏十分滲人,她試了好些時間,總算勉強將身形隱住,收斂心神,一步步緩慢的朝著院子挪去。


    .


    月色下,西陵也正與公子喬鬆緩步往外走。


    公子喬歎息道:“近來事情真是一出接著一出,陛下近來精神也有些不大好。”又問:“今日你可見過陛下了……可有看出什麽?”


    西陵目光越過枝椏停在外頭的拱門:“沒有魔氣,也沒有妖氣。”


    公子喬鬆聲音暗藏擔憂;“此事在北昭來訪時候鬧出,著實不利,你……”並沒有說下去,像是估計到什麽,欲言又止。


    西陵聲音寡淡:“流言蜚語不足為慮。”


    公子喬鬆揉了揉額,聽著他這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也不知道笑還是歎:“陛下把那件事交付給我和大哥了,他病中也格外關係此事,你這個當事人比我們還不急。”


    西陵聲音依舊寡淡平靜:“是神是魔,不過是個名頭,並無差別。”


    公子喬鬆愣了愣,繼而道;“也是。你們神君一脈一向不在意這些虛名,不過浮世虛名頭銜便罷了,但是這個傳言卻到底不同,再加上偏偏在北昭來訪時傳出,著實蹊蹺,不管是為你還是為雲澤,都得徹底查一查。”


    西陵淡淡的“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西陵一直有些漫不經心,公子喬鬆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往看去,待落到樹蔭掩蓋的拐角處,看到慢悠悠走著的小姑娘,當場被驚的倒退一大步。月色朦朧下,一個小姑娘白衣飄飄,隻有半個身子,手上捏了決,神情極為認真,慢悠悠的一路飄蕩過去。


    再仔細一看,這小姑娘還有些眼熟。不是前些日子失蹤,讓西陵翻天覆地的找了許久的葉霜燈麽。


    施展隱身訣的時候最需收心。且靈力不足的情況之下,一步有千金之重,葉霜燈還是初學,強行施展已有些力不從心,如今漸漸在月色流轉下顯出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在離侍衛是個盲點,他們沒發現,卻被拐角處的公子喬鬆看到了。


    公子喬鬆瞧了瞧渾然不覺得葉霜燈,再看了看今日破天荒送自己出來的西陵,正想打趣他幾句,耳邊卻忽然掛過一道風,下一刻西陵就不在原地了。


    公子喬鬆興趣盎然的看了看拐角處亦憑空消失的葉霜燈,直接抄著小路向大門走去。


    即便天賦異稟,她也才知學的時日甚短,很快隱身訣就要力有不支,直接就要在那兩個侍衛麵前顯了形,更是不免心神大亂,靈力散的更快。被闖入被抓住是一迴事,但這樣大半夜的嚇到人又是另外一迴事了,當時被荀餘指為妖怪的之事來曆曆在目,葉霜燈實在不想重新經曆一次。


    周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阻擋,想繞迴去已經太遲,就在她隱身訣要徹底散去的前一刻,忽然感覺到腰上攬了一隻手,把她往邊上一帶,避開了侍衛恰好探出腦袋查看的視線。葉霜燈暈頭轉向的抬起頭,月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眼前白玉光影斑駁。西陵目光定定的看著她,聲音低低的響在頭頂:“靈力散亂就敢掐隱身訣,真是亂來。”


    他離的很近,葉霜燈抬著頭,聲音呐呐:“他們不讓我進來,隻能這樣偷溜進去了。”


    話音一落,後頭便響起一個愉悅的聲音:“我道今日你怎麽會送我出來,原來是為了來接她。”


    西陵沒反駁,隻淡聲:“話說完了,你可以迴去了。”


    公子喬鬆嘖了一聲,又笑盈盈的望向葉霜燈:“不過虧了我和你混久了膽子比一般人大一些,否則得被她出現方式嚇了去了半條命。”


    葉霜燈羞赧:“學藝不精,見效了。”


    公子喬鬆抵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葉霜燈:“之前西陵可是為了找你,翻天覆地的,連……”


    西陵直接打斷他:“這麽多話,另外半條也不想要了?”


    公子喬鬆轉了轉扇子,目光在葉霜燈身上略微一停,很快移開視線,搖頭笑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你們繼續。”頓了頓又歎了口氣:“不過我和你說的那件事情,你還需注意些,流言傳多了,也就沒有人相信是假的了。”


    這些話說的含糊不清,葉霜燈皺了皺眉,忍不住問:“什麽事情?”


    公子喬鬆有些驚訝,剛想迴答,卻被西陵快速接了過去:“沒什麽事情。”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再不知從哪裏拿出來幾個白色石子一樣的東西給他:“寅時的時候,幫我放在一個地方,注意的地方都給你寫好了,很重要,別忘了。”


    公子喬鬆順手接過來,之後又覺得奇怪:“既然那麽重要,你怎麽不自己去?”


    西陵理所當然的:“太早了,起來麻煩。”


    公子喬鬆望著手中是石子和字條,又看了看西陵:“……你這樣讓我這麽早起,是不是不太合適。”


    西陵很泰然:“不覺得。”心安理得的轉向葉霜燈:“不是找我有事麽,迴去再說吧。”語畢,他沒再管後頭的公子喬鬆,直接帶著葉霜燈從正門進去。


    公子喬鬆掂了掂手中的信和石子,又看向西陵和葉霜燈離開的方向,默了一會,隻得收了這些東西折迴。


    外頭兩個守夜的侍衛,看著葉霜燈去而複返,還是被西陵親自帶來的,皆是麵麵相窺,相顧無言。葉霜燈倒也沒有管這些人,施施然就跟在西陵邊上進來,一直走到房門前,裏頭燃著的燭光溫暖柔和,看著西陵抬手推開門,葉霜燈斟酌了一會,輕聲問:“你剛剛是知道我在外麵麽?”


    西陵應了一聲嗯,又疑惑:“不知道是你,我出來做什麽?”


    葉霜燈愣了愣,順著就問出來了:“為什麽知道我是我就出來了?”


    西陵像是覺得她這個問題更傻了:“你不是來找我麽,我若不出來,怕他們為難你。”垂眸看向她,又道:“隻是不曾想,你用了這麽笨辦法。”


    葉霜燈道:“那是因為那些人攔著我沒辦法,隱身術哪裏笨了,我差點就成功了。”


    西陵瞅了瞅她:“隔的這麽遠,你當我怎麽發現的?”


    葉霜燈奇怪:“我怎麽知道你怎麽發……最後一個音未落,她猛然反映過來,卡殼了,訕訕:“哦,你布下了結界麽。”罩下的結界大多都有壓製靈力的功效,隱身訣潛入其他地方或許可行,但是潛入西陵的地盤的確夠笨了,沒被西陵的結界壓的當場顯現出來,估計隻能歸功於她的運氣好的過分。


    西陵扣了扣桌子:“現在想起來?”


    葉霜燈剛想嘴硬幾句,卻很快發現這話題和來意偏的十萬八千裏了,連忙把它拽了迴來,目光定定落在西陵身上,燭光照出她一雙明亮的雙眸,正色道:“不說這個了,找你有事情。”


    西陵應了一聲嗯,看葉霜燈眼睛紅腫顯然哭過的表情,方才還是一副玩笑愉悅的模樣,轉眼又變的一派嚴肅,現在的小姑娘情緒真的是難以琢磨,他抬手拂過她的眼角,聲音在月色裏更加低沉靜謐:“剛剛哭過了?”


    葉霜燈愣了愣,雖然她的確剛剛在哭,可是重點依然不是這個,隻是西陵這壓低的聲音讓她覺得心中驀然一軟,頓時將阻止好的話都忘記了。


    西陵看著她:“找我什麽事情?”


    葉霜燈總算緩過神來,視線略低了低,落在桌案之上,喃喃道:“我都知道了。”她想不明白西陵對此的態度,他不想她知道此事的,為什麽寧願讓自己誤會他,也不解釋?目光依舊落在桌案上,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繼續問:“我不明白,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麽你不直接告訴我記憶出錯了?”


    西陵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好半天,終於抬手拭去她的眼淚,歎息道:“怎麽又哭了?”


    葉霜燈別了別頭,眼角擦著他的指腹而過,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難過。”


    西陵頓了一會,再問:“現在還難過麽。”


    葉霜燈使勁的再擦了擦眼睛,聲音哽咽的更厲害:“你一說話我就更難過了。”


    西陵:“……”


    葉霜燈睫毛上沾了眼淚,眼睛一眨就落了下來,看著西陵果然垂眸不說話了,她抽噎了一會,又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


    西陵看著她沒說話,眼中有光華明滅,葉霜燈咬了咬唇,再抬頭看他,紅著眼睛,卻是問了另外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的解釋還作數麽?”


    聞言,西陵有片刻的愣神,葉霜燈不等他反映過來,一伸手就把他麵具給扯了下來,舉著麵具,聲音聽起來還有些委屈:“你說過在我麵前不帶麵具的。”


    對於她忽然出手摘了麵具的動作,他沒什麽反映,看起來十分配合,眼前人的眉眼就這樣清晰的展現的自己的眼前,眉眼裏像是藏著往年的風霜與年歲,明明如同昆山千年不化的冰雪,九天靜謐的寒輝,但是看著她的時候又透著幾分暖意。


    葉霜燈的手指有些顫抖,似乎想覆上他的眉,中途卻又重新折了迴去,指著麵具,繼續問:“算數麽?”


    西陵終於迴答了,神情看起來挺正經的:“不哭了?”


    葉霜燈莫名的看著他。


    西陵道:“你不是說,我一說話你就難過麽。”


    葉霜燈噎了噎,頓時哭笑不得。


    西陵扣住她另外的手,麵具“吧嗒”一聲,重新落迴桌上。西陵凝視著她,眼中似有璀璨星河,良久,他低聲道:“我要如何,你才不會難過?”


    葉霜燈看著他,很久都沒迴答,然而等到反應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西陵的另一隻手,二話不說,掀開衣袍查看,直到看到手臂上,一處堪堪結了痂的傷口。葉霜燈聲音靜了靜,輕聲問:“還沒有好麽?”


    西陵目光幽深,沒有收迴手任由她的動作,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還配合的皺了皺眉,“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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