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葉霜燈酒實在喝的有些多,麵上紅熱,視線都有些迷蒙起來,反映有些遲鈍,似乎做什麽都慢一拍,西陵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喝了多少酒。”


    他的手背有些涼,葉霜燈一個哆嗦,非但沒覺得臉上溫度消下去,反倒是急劇攀升,後勁徹底的開始發作,腦子都變得有些不利落,懵懵然的給西陵比了一個手勢:“大概這麽多。”


    西陵收迴手,去外麵找了人吩咐下去備上醒酒湯。


    再等到他轉過去,就看見葉霜燈晃晃悠悠的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他一個閃身過去,將她撈了迴來,順手給她倒了一杯茶,才問道:“酒哪來的?”


    葉霜燈指了指牆角,指尖晃晃悠悠:“哪裏啊。”目光落下去的時候又一愣,從位子猛的上站起來,起的太突然,腦子一陣發暈,忍不住一手按著桌子,一手抵著額頭。


    西陵似乎想伸手扶她,她沒避開,掙紮幾下亦是沒掙紮開,隻得任由他扶著走到那個牆角,疑惑:“奇怪,明明有三缸。我抱走了一缸,應該還有兩缸的。”她瞧了瞧窗前桌案底下,又將門開開合合的找上半天,發現依舊沒有找到先前的酒,有些急躁起來:“明明看見了的,去哪了。”


    她似乎和自己較上勁了,更仔細的四處翻找,嘀咕:“我明明看見了的……去哪了……”


    西陵目光有些閃爍,將她整個人掰了迴來,扶著她的肩膀,對上她的眼睛:“怎麽會想到喝酒。”


    他的眼睛如同月色照應下的深潭,籠著漫天的星辰和月色,卻是如此的靜謐深邃,又一種深藏在眼底、像是累積了千萬年的寂寞。葉霜燈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感覺到眼睛一紅,脫口道:“難過就喝酒。”


    西陵定定的看著她:“你在難過什麽?”


    葉霜燈懵了懵。隻覺得西陵這句話就好像一個人捅了對方一刀,還問疼不疼,頓時心中蹭蹭的生起一股怨氣,胳膊向後一番,想掙脫開他的手。


    西陵自然沒有被她掙脫開,反倒扣著她更緊,力道控製的好,並不讓她覺得疼,葉霜燈咬了咬嘴唇,終於低低道:“棄我去者不可留,亂我心者多煩擾。”語罷,繼續掙紮著想脫開桎梏,別開了頭。


    西陵沒有放開,卻騰出一隻手拭了拭她眼角淚。她愣住,眼前的人,一向波瀾無平的眼中帶著少見的柔和,指腹輕輕的拭過她的眼角,連聲音裏都帶了幾許歎息:“沒人放棄你。”


    葉霜燈愣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隻是愣愣的看著他半晌,此時酒勁終於徹底上來,手比腦快了一步,猛地一揮手就打開他。


    西陵猝不及防,真的被她打中,手一偏就落了下來。接著,葉霜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手帕,把整張臉都給蓋住,死死的壓住了眼睛,透過絲帕,看著西陵還站在原地沒走,她平複了好一會,才出了聲,聲音帶著鼻音,還有些哭腔:“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西陵抬起手的手又放了下來,靜了一會道:“等你哭完。”


    他說的直白,葉霜燈一愣,繼而嗤笑出聲:“我還以為你是來哄我的,原來……話說一半,她頓住,察覺這話不太對,太拿自己當迴事了,然而既已出口,無法收迴,她隻得自嘲補充:“不對,是我太拿自己當迴事,你怎麽可能來哄我的。”頓了頓又自顧自道:“也不對,這個哄字就是不對。”


    西陵瞅著她,走近了幾步,垂眸看著她,輕聲道:“為什麽這麽想?”


    紫紅帕子下,西陵的身影隱隱綽綽,葉霜燈懵了好一會,終於從上頭扯下帕子,吃驚:“你這意思是,你真的來哄我嗎?”


    西陵垂眼看著她,雖然眼上一片紅腫,眼睛卻十分明亮,臉頰也透著緋紅,果然是喝醉了,這些話她說的毫無顧忌,若還沒醉,定然是不敢說的。他伸手拂過她的眼角,拭去上頭的眼淚:“……這並不是哄你。”葉霜燈自鼻子哼出一口氣,扯起一個笑容,剛想說話,西陵卻又接了去:“隻想不想再讓你難過”微涼的手指還停在她的眼角:“……別哭了。”


    經過上幾次的事件,西陵大致摸清了葉霜燈腦子不清是什麽情況,不過先前幾次說著一些令人無法理解的話,軟糯愛嬌,隻是如今顯然胸中積攢了怨氣,喜怒無常,不能按常理來推斷。


    葉霜燈有些呆滯,這次倒沒有直接打下他的手,反是悶聲問:“給個棒槌給個糖,你什麽意思。”


    總算是安靜了些下來,西陵暗自鬆了一口氣,扶著她的肩,私有所指:“……許多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對上葉霜燈不解的眼神,他依舊凝視著她,聲音緩慢且低沉,一字字如同迴蕩在腦海中的晨鍾暮鼓:“我不會放棄你。”


    葉霜燈對著這句話似乎反映了很久,盯著西陵再看了很久,最後猛然坐下來,直接趴在桌上哭了:“你騙人!”


    西陵停了好一會,輕聲問:“你不信我麽?”


    葉霜燈聲音還帶著哭腔,說話也毫不客氣:“我當然不信你,最討厭你們這種話說一半的人,讓人猜來猜去,什麽都說不清,還相信個毛線!”


    西陵沒有生氣,依舊凝視著她,聲音低沉:“我若告訴你,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放棄你,你信不信?”


    西陵這話說的曖昧又模糊,隻是葉霜燈此刻也沒工夫理這些了,抬起頭,發髻被她攪的有些散亂,碎發也都跑了出來,邊上的簪子搖搖欲墜,她抬手一扶,將發釵扶正,一邊道:“我還討厭你們這種說話說一半,讓人猜,還怪對方不信的人。”手一歪沒扶準,一縷發髻就要散下來,她正打算重新繞一繞。可是卻怎麽都繞不好,頓時一個氣惱,就想把發釵丟出去。然而就在她手抬起的同時,便被西陵從手中抽走發釵,另一隻手不知如何一挽,發釵已經穩穩當當的插在發髻上。


    葉霜燈想不到他會替自己綰發,愣了好一會才甩頭表示不滿:“別碰我頭發!”又皺眉:“你在說什麽,有事情明說,我腦子不太好。”


    西陵沉默了片刻:“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葉霜燈冷笑:“不告訴我,你說這麽多,就給我一個虛的,讓我信你,我從頭到尾都不會知道你在說什麽!”她知道自己現在脾氣實在不好,可是實在無法克製,西陵在說什麽她多少也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敢想,也不敢信,更是沒法信。


    之前明明說不會對他心生怨懟的,不過自知沒有立場而已,現在西陵幾句軟話就把她心中的負麵都勾了出來。她對他是有所希望的,火苗隻要一著,便可燎原。


    可是,葉霜燈知曉,她本不該有什麽希望。但是自己現在這樣又是為何,蹬鼻子上臉嗎?想到這裏,她也隻得在心裏笑話自己。


    西陵看著她,眼中情緒閃爍複雜,良久,他終於問:“那怎麽樣,你才會信?”


    葉霜燈看了他一會,手忽然抵上他的麵具。西陵沒什麽反映,依舊看著她,眼神裏是她分辨不出的情緒。葉霜燈聽到自己聲音清洌且果斷:“你摘了這個我就信。”


    西陵愣住。


    葉霜燈放開手,又笑:“我知道你不會摘,也沒想你摘,不過就是想告訴你,莫名其妙一句讓我信你,就和我忽然要摘你的麵具一樣不可理喻。”


    手還沒收迴一半,西陵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身前。


    他離著很近,就這樣看著她,沒有猶豫也沒有不解。扣著她手腕的手,一點點移到麵具的節扣上,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自愣神到驚訝再到無措,最後掙紮的想抽出手腕退縮。西陵沒給她機會,把她拉的更前了一些,幾乎抵上她的額頭。


    葉霜燈下意識的就閉眼了。


    他的聲音沉沉的就響在頭頂,壓的有些低,就像一片羽毛劃過心尖的感覺:“不看了?”


    葉霜燈想不到他真的打算摘,腦子空白了好一會,總算擠出一句:“別衝動,不勉強你摘麵具露臉。”


    西陵聲音聽起來很是冷靜:“不是勉強。”將她的手一點點的觸上節扣,微涼的手指一點點掰開她握成拳手的手,擦過掌心的時候讓她的心弦為之一震,全身的血液都要湧到頭頂。


    聽到有什麽砰的兩下,有什麽東西落下,手上再不是堅硬冰冷的白玉觸感。


    她大為慌神,這句話隻是情急之下說出來的,她幾乎認定了西陵不會揭開,如今真的答應了,反倒讓她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西陵單手接下滑下的麵具,將她整個人掰了迴來,聲音低沉又安靜:“閉著眼做什麽?”


    為什麽要閉眼呢?西陵這樣一問,她也覺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己此萬分好奇,現在西陵真的答應了,自己又矯情的閉眼是做什麽?她僵硬的站著,抿著唇一言不發。


    他摘下那個麵具,眼前就是朝思暮想的真容。若不好奇,那是定然假的。至於自己為什麽閉著眼不敢看,葉霜燈思考了很久,總算給自己找了一個解釋:這一切太過輕易,她不覺得自己擔的起這份輕易。


    等了很久,葉霜燈連句話都沒了,西陵道:“為什麽還閉著眼?”


    葉霜燈反問:“為什麽你直接摘了?”


    西陵對著她這個問題,著實愣了一會,聲音聽起來有些莫名:“不是你讓我摘的嗎?”


    那些醉意,自從被西陵握著手打開麵具的時候就嚇醒了大半,如今更因為西陵這句理所當然的反問嚇醒了另外一半。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平靜,就如同問她要不要喝水一樣正常。


    西陵瞅著閉著眼睛的葉霜燈,明明是她方才提議的讓他摘麵具,之後卻是死活不睜眼了。他一手撐頤。忽然覺得,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有些難以捉摸。


    這麵具,既然她想看,那他也就摘了便是,並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思及先前她說的諸如“摘麵具”之類,西陵的目光垂在被摘下的麵具上,指尖從上頭滑過,原來她挺在乎這個麵具的麽?


    葉霜燈默了一會:“那過去怎麽不見你摘了。”


    西陵想了一會,更理所當然的表示:“你又沒問我。”


    葉霜燈的腦子又覺得有些犯暈了,她扶著額頭重新坐下來,纖長睫毛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對西陵這話認真的想了好一會,控訴:“又騙人!”


    說話間,忽然聽到外頭的響動,是有人送來醒酒湯,西陵先一步抬手關了門,直接讓人放在門外。待的人走了之後,西陵去把醒酒湯端迴來,一邊用勺子攪了攪,散去一些熱氣,一邊問:“我怎麽騙人了?”


    葉霜燈也聽到了聲音,不過沒細聽,隻當是有人過來找西陵,卻見西陵又折了迴來,答非所問:“有人找你呢,還在這裏做什麽?”


    西陵道:“沒人找我。”又看了看她:“還不睜眼,醒酒湯是想我來喂你麽?”


    葉霜燈此時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你說看了你臉的人都會死。我才不看。”


    西陵對著葉霜燈這句話思索了一會,總算迴想起過去是嚇過她,見過自己臉的都是死人。他收迴思緒,思量了一會,先順了順她的毛,言簡意賅避重就輕的保證:“……以後都不會嚇你了。”見她還閉著眼,睫毛都在微微顫動,西陵聲音裏似乎都帶了幾分笑意:“還想閉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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