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鬼怪在情緒波動時候都有可能變作厲鬼,如今林天薇這種形容,很明顯就是要變作厲鬼的征兆。看著她越來越盛的戾氣,荀先生也不欲多言,左手捏訣,一種威壓直直的壓下。


    眼睜睜看著荀先生的法術要朝著林天薇襲來,葉霜燈無法做什麽,連她自己幾乎都能感覺到一種壓迫之極的力量,能將空氣壓縮,耳暈目眩,幾乎使得她都不能站穩,就在她懷疑自己幾乎要窒息而死的時候,忽然從天空裏傳來一道劍光,劍氣清寒,壓迫而來的時候有排山倒海之勢,卻又如同一陣清風卷過,將周圍這些無形的壓迫理盡數掃蕩,天地刹時間豁然開朗,靈台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被這力量所迫,荀先生也倒退三步,他捂著胸口抬起頭,在看清的那刻,瞳孔卻驀然縮緊,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半空立在劍上的人。


    一柄長劍,劍氣光寒,在月色之中也發著盈盈的光,如雪如霜。立在劍上的人,玄色廣袖舒張,一頭銀發清揚,皚皚如滿山遍野的冬雪,皎皎若九天高懸的明月。


    他負著手俯視這一切,白玉麵具將麵容遮去,便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高坐雲端,俯視著芸芸眾生。


    荀先生不可置信的看了好久,才跪下來對著千秋雪行禮,語氣謙卑恭敬:“不知神君大人在此,屬下有失遠迎。”


    眾人一片嘩然,呆了片刻,皆是齊齊跪下,刹那間站著隻剩下飄著的林天薇和葉霜燈了。林天薇眼中戾氣盡去,重新恢複初見的模樣,她也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情況,說話幾乎結巴了,呆呆的看著葉霜燈:“他,真的他是神君大人,太微宮的那位?”葉霜燈茫然迴看,原來她剛剛也是誆的荀先生,自己並不確定,她沒說話隻得依唇形迴道:“我也不知道。”


    未說完,林天薇也跪下了。


    頓時,她如同鶴立雞群一樣站在這一片跪倒的人當中,分外醒目。隻是葉霜燈從除了神明和逝者就沒跪過活的,膝蓋就是直挺挺的跪不下去。千秋雪飄飄然就從上頭飛下。手中的劍重新被他提在手裏,衣袂飛揚,也不管跪著的人,他目光隻在荀先生身上停留片刻,極快的收迴目光,最後直到“吧嗒”一下,將長劍擱下,才轉頭對著他們,淡聲道:“起來說話。”


    荀先生叩謝,起身之後依舊攏袖躬身:“神君大人怎會來此?”


    千秋雪低頭看著劍身:“來這裏拿了個東西,隻是好像不巧,是有主的。要還給你嗎?”


    荀餘擦了擦汗,幹笑:“神君大人說的哪裏話,這個東西怎麽會是下官的,能拿到自是因為神君大人法術高強,靈石在神君大人手裏,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功效,護我雲澤萬世昌榮。”


    千秋雪“哦”了一聲,淡聲道:“我怎麽聽說,有人派一個鬼魂一直守著靈石,不讓她轉世投胎,還不讓外人靠近?”


    荀餘再彎了彎腰,聲音更加恭敬:“屬下偶然尋得這枚靈石,隻是苦於一直無法取出,一時才想了這個辦法,神君大人莫怪。不過神君大人此番既然已經取出靈石,那個法陣也就作廢了。”


    喜嫂早就抖的不成樣子:“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未想是神君大人大駕光臨,怠慢了神君大人,還請大人勿怪。”


    千秋雪沒有理她,撐起下巴,去看荀餘:“按雲澤律法,拐賣人口,再加上冒犯本君,該當何罪?”


    荀餘恭敬:“拐賣人口一般發配西荒勞逸三年,冒犯神君大人……加上去約莫五年吧。”再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固然拐賣人口是一項罪名,隻是法不責眾,這個村子年過花甲的老人也有不少,神君何不就放他們這一次?”


    林天薇咬牙:“牛鼻子老道,你給我閉嘴!放過他們一次?將來不知要有多少無辜的少女受此坑害!”


    荀餘歎道:“買妻之風不說雲澤,任何一個地方都屢禁不止,即便懲治了他們,就能杜絕一切嗎?你現在戾氣太重,若還不加以克製,少不得會入了魔道。”


    葉霜燈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喜嫂,又看了看和聲勸慰的荀餘,覺得這幅模樣實在世俗鄉願,十分可憎,忍不住道:“偷換概念,要不要臉。”


    荀餘有些詫異,抬眼對她一笑:“葉姑娘這是何意?”


    葉霜燈反問:“你方才說,就算懲治了他們,也無法杜絕?”


    荀餘沉吟片刻,依舊笑:“確是,隻是這又如何,貧道莫非說錯了?”


    眼看小兔子又要炸毛了,千秋雪半倚著軟塌,撐著頤,頗感興趣的看著她接下裏的話。


    葉霜燈沒有注意到,隻是冷冷的看著荀餘,一步一步的後退。千秋雪順手將她身後可能絆倒的石子移去,繼續看戲。隻見葉霜燈一步步站在巨石最高處,看著底下眾人高聲道:“人心是否叵測我沒辦法和你辯駁,但是!”她目光掃過眾人:“因為沒辦法杜絕,拐賣就能變成對的,再因為人多勢眾,就能放任不管?”


    荀餘沒說話。


    葉霜燈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千秋雪的身上:“況且,你會因為打不過他,就想著就算打過了,天下高手何其之多,就止步不前嗎?”


    此言一出,荀餘更加沉默,估計是想不到她會直接拿神君做例子。斟酌了半天,總算迴道:“神君大人法力高深莫測,貧道不敢奢求比肩,能走過三招已是萬幸。”


    “……”意識到自己舉錯了例子,葉霜燈咬了咬牙:“即便不是神君,你遇見了其他對手,會因為想著打不過的高手太多了,那就幹脆得過且過不打了嗎?”


    荀餘總算是意識到她想說什麽了,再一次的沉默。葉霜燈注意到了,乘勝追擊,冷冷笑道:“你說放過他們這一次依舊不能杜絕,恕我沒辦法理解你這個因果關係。術法一山有一山,遇見了便翻越,為什麽到了這裏為何因為山多就要放任不管?”


    “…………”


    千秋雪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杯茶,遞給她:“說了這麽多,喝不喝?”


    葉霜燈不客氣,拿過來直接喝了:“謝謝。”喝完舔了舔嘴唇:“挺好喝的,再來一杯”


    他眼裏似乎滑過幾分笑意,起身的同時也順手再給她倒了一杯,將軟塌收好,繼而轉向荀餘,囑咐:“我已傳書給附近的官衙,你在這裏看著他們。”


    眼看千秋雪打算離開,荀餘見卻猛地跪下,對著千秋雪磕了一個響頭:“神君大人三思!雖然雲澤全賴曆代神君之力,年年風調雨順,而雲澤一直奉行仁政,難起兵事,恕下官直言,買賣婦女的確不當,然而卻是無奈之舉,且不說村子窮苦偏僻,況且向來法不責眾責老,神君大人難道想讓年近花甲的老人去西荒嗎?到時候百姓怎麽想?他們不知隱情,隻道現任神君是殘暴之徒,即便神君大人不顧這些虛名,但到時,神君大人又置陛下與何地?”


    千秋雪停住腳步:“太微宮雖是向來不理朝事,但本君按律連處置幾個平民也不可以了?”不等荀餘迴答,他已淡聲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三公子的意思?”接著他直接從荀餘身邊走過去,一眼都未停留:“你若想跪便跪著,隻是明天我不想聽到官衙與本君說找不到人。”


    荀餘默然片刻,起身無奈應是。


    葉霜燈久久震驚與這個信息量,被千秋雪這氣度所震懾,半天都不曾反映過來,雖然的最後確達倒了想要的效果,還是以一種很解氣的方式達到了效果,隻是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倒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她懵懵然的跟著千秋雪走了好一會,身後還飄著白著一張臉的林天薇,過了片刻,倆個人皆是想到了什麽,齊齊頓住腳步:“等等。”


    “我的衣服!”


    “我的玉佩!”


    ……


    巨大的榕樹投下一片斑駁的影子,身後是一處斷崖,頭頂一輪碩大的明月,發著泠泠的光輝。


    一個人站在樹蔭之下,黑色帽簷遮住了麵容,整個人都似乎被容在陰影之中,聲音帶了三分笑意,疏慵如同二月春風拂麵:“誰教你這樣做的?”


    跪在後頭卻是方才的荀餘:“公子贖罪,是屬下思慮不周,擅作主張。”


    公子歎了一口氣,語氣不見淩厲,甚至帶著幾分天生的溫雅,卻依舊有讓人無法對持的氣度:“當真是不自量力。”想了想,又道:“不過總算沒出什麽大錯,也就不治你的罪了。”


    荀餘鬆了一口氣,再頓了頓,謹慎道:“公子這步棋……會不會太過冒險?”


    他側過身,對著這皓皓月色,淡聲道:“我想做什麽,何時輪到你置喙了?”


    荀餘大駭之下連忙跪下:“屬下多言,公子贖罪。”


    公子踏著月色而下,鬥篷被風吹得烈烈飛揚:“西陵此番強開封印,雖受大傷,但依舊不容小窺,你今後行事需萬分留意,隻希望這次沒引起他的猜疑。”


    “屬下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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