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花香嫋嫋,正是被雨水潤澤後,才能散發的味道。


    兩名水綠衣裙的丫鬟在門外敲門不應後,互看一眼,隻能輕輕推開了房門。片刻後,從裏麵傳來一聲驚懼的尖叫聲,一陣碗碟破裂的聲音後,有人驚叫道:“快來人啊!老爺和夫人吐血了!”


    花家的大宅在這一刻忽然震動了起來,聽到消息的花奕趕忙趕向此處,並且帶來了府中的大夫。然而為時已晚,兩位老人已經死去多時。


    大夫探了探兩人的脈後,沉思了一下後說道:“是中毒。”


    中毒!花奕一驚,是誰這般大膽竟然敢在花府中下毒。而且,花家與人無仇,為什麽要毒害他的父母親。


    “在這之前,可見到有人來過這裏?”


    兩人老人最近嫌天氣濕冷,便待在屋子裏不大出去,因此這院子裏往來的人也隻有下人罷了。


    院子裏的守門小廝想了想後,說道:“六少奶奶在辰時後過來過,說是給老爺夫人請安的。”


    匆忙趕來的楊紫蘭正巧聽到了這一句,不由皺眉。六弟妹可是個賢惠的,是萬萬不可能下毒害死婆婆公公的。況且,她素來與這兩人沒有仇怨,何以要下毒害了兩人。


    “夫君。”便上前喚了聲,靜靜站在一旁,視線並不放在榻上,免得看到什麽可怖的情景。


    花奕睇了她一眼,皺眉道:“你怎麽來了?”父親母親被人毒害了,這屋子裏說不定還殘留著什麽毒物,她怎麽可以來。


    楊紫蘭聽到他的質問,還當是他不喜自己過來,便溫順的迴答:“妾身隻是想來看看公公婆婆。”便是他不喜又如何,自己總歸還是要過來看一下,盡一孝道的。


    花奕此刻也顧不得給她解釋,便擺了擺手道:“罷了,隨你。去給我將六少奶奶請過來,說有事找她商量。”


    碧衣丫鬟過來時,靈兒正坐在窗前繡著一方帕子,聽到來人的通傳聲,抬眸去看。眉眼彎彎,唇角微彎,笑容讓人看了舒服的緊。這樣的女子真的會下毒害人嗎?丫鬟不敢相信,心中默默說道:但願六少奶奶是無辜的。


    “六少奶奶,奴婢是大少爺身邊的丫鬟。大少爺命奴婢請您去木犀院去,說是有事相商。”


    木犀院乃是府中老爺和夫人居住的地方,這是所有人都知曉的。靈兒有些奇怪為什麽會請她去那裏,卻還是利索的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稍作打理下,對小丫鬟微笑道:“走吧。”


    丫鬟見她如此,愈發的確信六少奶奶定然不會是下毒害人的,不然她現在哪裏會這樣鎮定。


    一到木犀院門口,就看見這裏圍了許多的人,護衛們盡數集中在此處,看起來有些怕人。


    靈兒皺了皺眉,邁過門檻,便朝裏走去。待見到花奕夫婦後,福了福身子,便問道:“不知道大伯請妾身來此,是有什麽事要商量?妾身隻是一介婦人,凡事做不了主的,不如待夫君迴來後再做商量可好?”


    “不是什麽大事。我隻是想問問,今晨你是否為父親母親煲了湯送來。”花奕的聲音溫和,但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緊盯著靈兒的表情。


    靈兒微怔了下,便笑道:“妾身還當是什麽事呢,原來這事啊。妾身早上是為公公婆婆送了乳鴿湯來,怎麽是那湯他們不滿意嗎?”說到此,她有些擔憂。“若是不喜歡的話,靈兒下次再換做其他的可好?”


    花奕未曾在靈兒臉上看到一絲隱瞞的痕跡,不由皺眉。適才他也仔細問過了,兩位老人早上除了吃過早飯外,便隻喝過靈兒送來的乳鴿湯。而在這之後,也沒有其他人來過。


    “弟妹,有件事要同你說說。父親和母親他們二人……已經過世了。”


    靈兒臉上的表情一瞬空白,不敢相信的搖頭,“不會的,早上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還同妾身說過話,怎麽會過世呢?!”


    “我也不願意相信,但他們確實已經亡故,而且是中毒而亡。”


    靈兒想起他適才對自己的話,猛地抬頭,緊緊盯在花奕臉上,不可置信道:“大伯莫不是在懷疑妾身下毒?!”


    在沒有查出兩位老人是被什麽毒害了之前,靈兒的確是最有嫌疑的。於是,花奕因為她的質問而沉默了下,抿唇不語,神情有些嚴肅。


    見他如此,靈兒反而是冷靜了下來。“大伯盡管去查,妾身是不會害公公婆婆的。若是無事,妾身這便離去。”說吧,轉身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楊紫蘭在一旁,清楚的看到靈兒臉上滿是受傷被難過的表情。“夫君,”她不由得扯了扯花奕的衣袖,皺眉道:“靈兒不會是兇手的。”靈兒乃是大家閨秀,同公公婆婆又沒有過節,怎麽會下毒害了他們。


    花奕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因為這件事非注重不可,很快便派人查到了毒物。


    花鈺也接到了下人的稟報,匆匆忙忙的迴到了府中。“大哥,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在路上聽小廝說,父親母親被人下毒害了,而且那個人是他的妻子,當下他便坐不住了。


    “是中毒,現在中毒的原因已經查到了。”見花鈺眼中閃過的緊張,花奕心頭無奈的歎了口氣。這幾年父親和母親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不少人都寒了心,尤其是六弟啊!“放心同弟妹無關。那毒藥是被下在茶杯上,父親和母親往茶杯裏倒茶後,才中毒的。”而那個時候,靈兒早已經離去,茶水還未送過來。


    花鈺被花奕看破了心思,不由得紅了臉,低下頭去。


    見他如此,花奕也是一臉無奈,所幸這裏並無其他外人。若是給人看了去,定要給花鈺安上一個不孝的罪名。


    “下毒的源頭雖然已經查到了,但現在兇手是誰還沒有查到。這些日子,你也多放些注意力在家中,我懷疑對方極有可能是奔著花家而來的。”雖然弟弟已經成了親是大人了,花奕還是難免要叮囑一句的。


    “大哥放心好了,我會小心的。”花鈺踟躇了一下,又說:“過些日子我想和靈兒離開。本打算過幾日同父親去說,沒曾想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離開?”花奕皺眉,一臉的不解:“你這是為何要離開?”


    花鈺淡淡一笑,說道:“母親對靈兒不喜,而且家裏的產業我也不喜歡打理,打算尋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同靈兒去隱居。”


    看來母親已經徹底的失去了花鈺的心了,花奕無奈一歎,不知道何時家裏的人們竟然走到了這個地步。“好的,待葬禮過後,你便離開吧。”


    花鈺臉上的笑容閃過,忙道:“謝謝大哥了。大哥,我先迴自己的院子了。”他要迫不急的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的妻子,也安撫一下她受驚的心。


    “去吧去吧。”花奕無奈的揮手,反正弟弟們都大了,也輪不到他來管了。


    花鈺忙走出門去,站在門口時,他忍不住迴過頭來,看著這座熟悉的屋子,眼睛有些澀意。畢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他又怎麽會不悲痛。隻是,自從發現自己的父母暗地裏竟然是另一幅嘴臉,在失望之餘,他已經可以很好的掩藏自己的表情了。


    “靈兒。”一進門,他便迫不急的的喚著自己妻子的名字。


    靈兒從榻上起身,聽到花鈺的聲音連忙小跑至門口。“夫君,你怎麽迴來了?”


    花鈺微微一歎,道:“是因為家裏的事。”


    靈兒也想到了此處,便也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片刻後還是花鈺率先打破了平靜。“吃過飯了嗎?”


    靈兒輕輕搖頭,說道:“聽到這種事我哪裏吃得下飯啊!”


    花鈺皺眉,一臉的不讚同。“不吃飯怎麽能受的住呢!”忙對外麵吩咐一聲,讓她們快些去準備飯菜。旋即,便擁著靈兒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你別擔心,大哥已經調查清楚了,這件事同你無關。而且大哥也同意了,待葬禮過後,咱們就離開。”


    靈兒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真是太好了。”


    見到她竟然如此的開心,花鈺心頭微酸。靈兒本就不喜歡待在這裏,可是沒有辦法,不過能讓她這麽開心,他也滿足了。


    兩人靜靜的擁抱著,直到午飯被送了進來。


    席上,花鈺一直為靈兒夾菜,生怕她餓著了自己。而靈兒也是如此,夫妻之間其樂融融的,讓外人看到後都覺得心頭一暖。


    飯後,靈兒見花鈺一臉疲憊,便叮囑他去休息,而自己則坐在外間繼續繡那幅未完的繡帕。若有人從窗口看去,隻能看到一抹恬淡的倩影,但誰也看不到,女子掩藏在眼眸深處的冰冷和無情。那是一種已經不同於人類的感情,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覺得渾身冰冷,戰栗不止。可靈兒卻毫無察覺,依舊繡著花,臉上竟是一副溫和的表情。冰冷的目光,溫和的表情,極端而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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