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時天氣還很晴朗,晨食後,天空中竟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團一團的烏雲,黑沉沉的,壓抑的很。


    屋簷下的銅鈴被微吹動,叮咚作響,一時間整座樓宇都熱鬧了起來。


    而倚靠著圍欄的佳人卻是一臉的愁思,仿佛有多少化不開的愁緒一般。


    花挽月遠眺著這臨安城內的風景,見一片陰翳,都被烏雲盡數籠罩,連遠處碧波蕩漾的湖泊也少了幾分平日裏的姿容。


    “夜月,我要閉關。”


    夜月微怔,連忙問道:“主上為何有如此之意?”


    花挽月輕笑,“許是這太平的日子過久了,連自己也忍不住自大起來。”


    夜月沉默了下,心知那日敗給淩棄定然在主上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到時候這夜樓可就要交給你了。”花挽月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記得每日替我在靈兒的靈牌前上三炷香,不然她可要惱我了。”


    夜月應承下,卻還是有些擔心。“主上的身體……”


    “無妨,已經沒有大礙了。”花挽月自幼身體羸弱,那都是從母體中帶來的病痛,後來認識了師父學習了武功,身子已經大好於從前了。“若是無事的話,便不要來打擾我了。”


    夜樓中有一處密室,當初修建時也是為了花挽月閉關練功所用,隻是這些年中卻未曾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雖是密室,但陳設卻也是十分精巧的。有浴池大床,盡然都是為了讓花挽月能舒舒服服,不在外界打擾下好好練功。


    環顧四周,花挽月見並無任何異樣之處,便放下石門,在蒲團上靜心打坐。


    夜月眼看著石門在自己眼前慢慢合攏,心中竟滿是憂慮。他跟在花挽月身邊多年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積極,而且還是因為了一個並不算熟悉的陌生人。怕是主上自己都未曾注意,他對淩棄的關注實在是太過了。


    長歎一聲,夜月轉身離去,該是讓人給主上準備些滋補的湯水,免得練功累壞了。


    而對於夜月的臆測,花挽月一無所知,他隻知道一定要變強,總有一天會贏過淩棄的。


    隻是,大約他未曾想到的是,在他進步的同時,淩棄也在默默的讓自己變得更加厲害。便是這次從那石洞中取出的武功秘籍,便讓他受益匪淺。所以說,花挽月這種武學奇才,遇到另一名武學奇才且還是名努力刻苦的武學奇才,大約這輩子是不要指望能超越了。


    淩棄習了一陣劍法,終於將新學的劍法融會貫通後,方才滿意的放下手中的軟劍。


    他不記得自己當初為何會選擇軟劍,記憶中有人曾經說過,軟劍可柔可剛,堪稱兵器中最難習之一。但若是將軟劍練習的爐火純青,便可克製天下中大部分的兵器了。


    隻是,淩棄雖習軟劍,但在多年執行任務時,卻幾乎是鮮少用到。大約是有時他所殺之人乃是奸猾險惡之徒,是怕汙了自己的劍道。


    “阿棄,吃飯了。”夢依在門前喊道。


    淩棄收了劍勢,去到浴房中衝了澡,這才來到飯廳之中。


    飯桌上不過四菜一湯,其中自然是有淩棄喜歡的魚類。對於魚他可是百吃不厭,無論是什麽樣的做法,他都喜歡的緊。


    而夢依見他吃的開心,便努力學習烹魚的方法,沒想到多年來,竟是學習了不下百餘道。若是讓她每日煮上一道,也能讓淩棄吃上一整年不帶重樣的。


    細心的給淩棄挑著魚上的軟刺,生怕他不小心吃到卡住。


    淩棄喜歡吃魚,隻是卻對付不來這魚刺。猶記得在去年他受傷時跟在花挽月等人身邊時,被魚刺卡住,都是硬吞咽下去,那滋味委實不太好受。後來飯桌上有魚肉,他也是不敢再碰了。


    大約上天是讓淩棄太過完美了,因此才在他的生命中策劃了一些小小的瑕疵,比如不會吃魚這一項。因此,每次給淩棄挑魚刺,便成了夢依最為自豪的事情。因為若是沒有了她,怕是今日他便吃不成飯了。


    午飯後,夢依壓著淩棄迴房去睡午覺,自己則坐在窗前,靜靜看著遠處。


    不期然竟有水滴落下,她抬頭去看,竟是大太陽間就下起雨來。而且這雨勢漸大,沒一會兒便同瓢潑一般。在這春日裏,這般大的雨水委實少見的很。人說春雨貴如油,便是因為春雨矜持的很,每每天氣陰了,卻也不見落下幾滴雨點來。尤其在這春日裏大家都種莊稼的時候,這雨水更是珍貴。


    幸虧早起時她並未給自己的菜地和外麵的莊稼澆水,不然這就麻煩了。


    “下雨了。”淩棄的聲音竟然在她身後響起。夢依一臉不讚同的迴頭,就見他披著外袍,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不是讓你去睡覺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淩棄不好說自己實在是睡不著,隻能推說道:“被這雨聲吵醒了。”


    夢依知他的聽覺向來都很靈敏,便也沒怪。隻道:“過來坐下吧,我去給你沏茶。”


    淩棄依言在圍欄旁坐下,不多時夢依便端著茶盤走了進來。還未靠近,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茉莉花香。淩棄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神態上也顯出幾分放鬆來。


    兩人對這飲茶都沒有什麽研究,卻都對這茉莉香片情有獨鍾。大約是茉莉香片的價格並不昂貴,但味道卻清香的很。


    夢依將茶盤放下,倒了一杯正要遞給他,就聽到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落在了夢依身後的圍欄上。


    那渾身毛色發黑發亮的海東青,不正是閃電嘛!


    淩棄將茶杯接過,有些好奇的看著閃電,但夢依已經迅速的將它腳上的木盒取下。“是什麽樣的任務?”


    夢依搖了搖頭,微笑道:“並不是任務,隻是同莫歡往來的書信罷了。”


    莫歡是殺手樓的樓主,往常也會送來一些書信,看起來同夢依的關係不錯,淩棄便沒有多問。


    而夢依的心頭卻是怦怦直跳,感覺是做了什麽壞事一般。她小心的將木盒中的字條展開,上麵寥寥數語,很快便讀完了。但是,越看她的眉頭便越皺越緊。


    她讓莫歡將三已經娶妻的消息放出去後,卻並沒有收到她想要的效果。江湖中人並未對此事表達出什麽要緊的觀點來,隻說這三享齊人之福,委實讓人羨慕的緊。而夜樓那邊更是沒有動靜,讓她不由扼腕。


    她怎麽就忘記了,這裏可是古代,而非她生活的時代。在這裏可是能將三妻四妾合理化的,區區一個小三又算得了什麽!這樣想來,她不由得對花挽月恨了。好端端的幹嘛非要說阿棄是她的入幕之賓啊!明明就看到了阿棄是有妻子的,卻還不知檢點!難道說,這花挽月當真是看上了阿棄不成!


    夢依一驚,忙向淩棄詢問道:“阿棄,你可覺得這花挽月有何奇怪的?”


    淩棄一怔,道:“你所指何處?”


    夢依不知如何表達,隻能咬著唇說:“大約是和旁人不同的地方吧!”若是她喜愛阿棄的話,肯定會流露出一些不同的地方來。


    但淩棄卻是說:“他喜歡穿女裝。”


    夢依一愣,不禁反駁道:“難道她不穿女裝,還穿男裝不成!”


    豈料,淩棄卻是點了點頭,說:“他是男人,自然要穿男裝了!”


    晴天霹靂!夢依臉色一僵,半晌才迴過神來,“你方才說,說花挽月是男人?”


    淩棄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並未解釋當初為何發現他身份之事,隻說:“自然是男人了。”


    “哈哈哈……”夢依幹巴巴的笑了幾聲,隨即想到,不由勃然大怒道:“好個死變態!竟然敢打我家阿棄的主意!”一個死斷袖,大變態,竟然肖想他家阿棄!看她不把他的身份公諸於眾!這樣一想,夢依便打算立即行動。隻是她剛準備站起來,卻看到對麵的淩棄,他正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好似並未聽到自己方才所言一般。


    “那個,”夢依踟躇了下,小心翼翼的問道:“阿棄,有件事我同你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啊!”


    淩棄微怔,旋即點頭道:“你說罷。”


    夢依組織了下語言,方才說道:“就是……花挽月對外宣稱你是他的姘頭!”一句話說完,都不帶喘氣的。夢依有些戰戰兢兢的看向淩棄,耳畔卻靈敏的聽到:“哢嚓!”一聲。


    再看淩棄表情不變,隻是手中的茶杯卻被捏了個粉碎,茶水撒了一地。頓時哀嚎道:“啊啊啊!阿棄,你就算生氣,也不能拿這茶杯撒氣啊!這可是上好的冰裂紋,好值錢的!”


    淩棄順手將手中已經化作齏粉的茶杯扔出窗外,冷笑道:“看來當初沒有順手將他打死,果然是失策了。”


    夢依捂臉在心中默默的哀嚎,阿棄黑化是不對的!默默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花挽月乃自求多福吧!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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