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青欣然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似是假想了一下宋玉棠和邵鷹挨板子後哭爹喊娘的情形,心底暗笑不已。


    沈白似是猜到陸元青的想法,也忍俊不禁道:“元青既然已經成竹在胸,我不把妹妹獻出來也不行囉。不過我那個妹妹,元青是知道的……”


    陸元青神秘一笑,“大人放心,主意既然是我出的,人嘛,自然也是我負責去‘請’,大人不必心憂……”


    沈白搖頭笑道:“元青的‘手段’我自是沒有疑問,那就等元青的好消息吧。”


    陸元青微微一笑,“大人放心就是,一切無虞。”


    翌日一早,汴城縣衙的石獅門前就擠滿了黑壓壓的圍觀百姓,按照陸元青與沈白最初的設想,長凳、衙役,以及那“受刑”的沈大小姐已經一一就緒,萬事俱備,隻欠衙門義正詞嚴的“公文”。


    隻見那汴城縣的另一位師爺餘觀塵極有風度地一捋長髯,極為淡定地一聲輕咳,聲音洪亮道:“本縣知縣沈大人幾日之前的公榜中說得清楚明白,因《風波鑒》一書內容不雅、情節淫豔,故全縣之內通繳《風波鑒》一書。這幾日雖有人主動交出此書,可是卻有一些人表麵應承,實際上仍然暗自傳閱此書,造成極壞的影響。為正視聽,今將搜出暗藏《風波鑒》最多之人,受刑示眾,以示本縣沈大人查抄《風波鑒》一書的決心!”


    此話說得字正腔圓、鏗鏘有力,表麵功夫和酸勁兒十足,看得陸元青在一旁暗自點頭。


    一旁的宋玉棠見他搖頭晃腦,忍不住譏諷道:“怎麽?沒輪到你上去講這一段,不服氣了?”


    陸元青卻是像煞有介事地擺手道:“宋護衛此言差矣!這種事自然是餘師爺做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人家經驗老到嘛。再說了,他的表麵看起來,是比我強不少。”說罷還點點頭。


    宋玉棠見他受教,微微點頭道:“你知道就好,就你那副呆樣子,上去了也沒有氣勢。”又微微一想才反駁道,“喂,陸書呆,你這話裏又有話是不是?什麽叫他的表麵看起來,是比你強不少?”


    卻聽有人走近嗤笑道:“這陸小子的意思就是說那個餘觀塵酸師爺,比他會做表麵功夫罷了,不像他雖然樣子呆,卻一肚子鬼主意是不是?”邵鷹一邊走近陸元青,一邊輕輕撞了撞陸元青的肩膀。


    陸元青慢吞吞地避開了邵鷹的“折磨”,又慢吞吞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歎口氣道:“這位邵大俠,我隻是個文弱書生罷了,你這麽撞我……很痛。”


    邵鷹聞言卻又惡意地撞了他幾下,不懷好意道:“痛什麽痛,細聲細語唧唧歪歪像個娘們似的……”正要再說什麽,卻被宋玉棠微微隔開,“邵捕頭,這書呆除了腦子還靈活些,當真是一無是處,所以你真的有可能把他撞得更不中用,那我們公子聘他做了師爺,豈不是虧大了?”


    邵鷹悻悻道:“他是文弱書生?哼……”


    陸元青全然不理他才是“衝突”的糾結點,避開身邊的二人,隻是看向了那被一眾衙役圍起的“動刑之地”,身嬌肉貴的沈大小姐已經被安排乖乖地趴在了四方長凳上,頭發散亂蓋住了她的麵頰,為了讓外圍的百姓分辨不出她的性別,陸元青還安排了在她臉上身上做了一些修飾,所以那些圍觀的百姓在那些縫隙間根本看不太清,隻要一會兒沈小姐的“唿天搶地”聲足夠淒慘就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了。


    果然,那“板子聲”響起之時,更加震懾百姓耳朵的是沈小姐誇張的唿痛聲,搞得圍觀的百姓一個個瞠目結舌、驚疑不定。


    沈笑自己這邊玩得頗有興致,沈白卻在一旁聽得連連搖頭,暗想:這要是讓爹知曉……不過他卻忍不住心底想笑的衝動,真虧陸元青能“慧眼”挑中他妹妹……


    衙門裏的杖責也就是打板子,其實算是一種酷刑了。衙門中的板子輕重、薄厚、寬窄、長短都是十分有講究的,而一般衙門中那板子的重量也是活活能要人命的,莫說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是那些身強體健的武生,能清醒地扛住二十大板的,也少有人在。


    所以百姓們聽到衙差口唿“沈大人有命,念在初犯,隻責十板”之後,都不由得唿出一口氣,可是再隱隱約約看到“受刑者”那單薄的身形之後,放下去的心又都懸了起來。


    無獨有偶,這廂裏有人被打得“屁股開花”,那廂裏卻有人因為主動交出《風波鑒》而得了三升米。


    “陳七,大人念你主動交出《風波鑒》,而買書也花費了你的銀兩,所以有此補償,可明白?”


    青黛偽裝的少年忙唯唯諾諾地謝賞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能為大人分憂乃是全縣百姓的本分。”言罷提了米袋就走了。


    沈笑和青黛這對兒主仆,一賞一罰,倒是責任分配均勻,而這場恩威並施的“打板子戲碼”也在這主仆二人的賣力表演下,成功達到了沈白和陸元青預期的設想。


    晚飯之後,沈白看著漸漸堆高的《風波鑒》,對身旁的陸元青笑道:“元青,這才不過半日工夫而已,已經堆了這麽多,多虧了元青的妙計,不僅征書有效,還讓那些省下的衙役可以去追查那落魄書生的來曆,一石二鳥之計,甚好。”


    陸元青謙和一笑道:“大人這麽說真是折殺陸某了……不過這落魄書生的來曆倒確實是目前案子的關鍵,不知大人可有收獲?”


    沈白點點頭,“邵鷹果然賣力。”他微微推開書房桌麵上的案宗文書等,輕輕鋪開一張宣紙,提起一支狼毫筆,揮灑自如地疾書了幾個字,然後推給陸元青看。


    陸元青微微轉過那張宣紙,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寫了三個大字:函意坊。


    陸元青輕問:“是一家書坊?”


    沈白點點頭,“第一份《風波鑒》的手稿就是出自這裏。據稱這裏的幕後老板十分有勢力。不過目前這函意坊都是由少東家打理,此人姓祝,名東樓,是這汴城有名的花花大少,在青樓賭館間倒是有名得很,家中侍妾更是數不勝數……”沈白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元青,我說的這些都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我認為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這位祝東樓祝公子也參加了今年的春闈之考,而且喜中貢士,再過兩個月會參加由皇上監考的禦殿複試。”


    陸元青聞言悠然一笑,“所以這位在青樓賭館間極為有名,而又喜好豢養嬌姬美妾的來曆不凡的祝公子,極有可能數月之後和大人同朝為官,甚至還有可能官位遠遠超過大人。這事的確有意思得很。”


    沈白撫額笑起來,“元青休要打岔!此人和兇案中的死者之一賈延午同樣參加了之前的春闈會考,這才是關鍵!而且他所經營的函意坊還與《風波鑒》一書有關。”


    陸元青卻搖頭笑道:“最重要的就是他很快就會更加勢力非凡了,要查他我們要快呀大人,一旦這位祝公子的官階高於大人了,那才真叫嗚唿哀哉呢。”


    沈白卻道:“如若這般人品之人也能進殿麵聖,那才真是嗚唿哀哉呢。”


    陸元青卻開玩笑道:“有何不可?大人也是來自京城,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十年寒苦讀,不及認義父;上朝拜皇上,下殿求義父。這‘義父’之名,在京城也算如雷貫耳,而這位義父的義子們,也真如三春桃李,滿天下啊。”


    沈白聞言神色有了一絲冷意,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微微頓了頓,“元青指的可是那……”


    陸元青卻忽然打斷沈白,道:“大人,我依然堅持我之前的猜測,那所謂的落魄書生其實已經死了。”


    風波鑒(7)東樓夜宴


    沈白微微皺眉道:“我卻覺得此事透著古怪。”


    陸元青認真想了想後道:“大人,無論如何我都覺得這與落魄書生無關,大人說我偏激也好,武斷也罷,觀其文知其人,《風波鑒》的字裏行間都有一種不被倚重的正氣。況且,如果這落魄書生沒有被殺,而是殺人的話,他為何還要在兇案發生之地,留下自己的書去引人懷疑和追查呢?凡是行兇殺人者都會不擇手段地抹去自己殺人所留下的痕跡,斷無可能去故意挑釁官府,留下自己的相關線索等人來查自己的,這不合情理!”


    沈白略微沉吟道:“這麽說也沒有錯,可是兇手留下《風波鑒》的用意又是什麽呢?難道是陷害落魄書生之舉?如今此書如此受到人們追捧,其他筆者和書坊會有嫉恨之意也在所難免,畢竟這是擋了人家的財路不是嗎?”


    陸元青先是點頭稱讚,隨後又搖搖頭歎道:“若依大人所言是為求財,那麽殺人就顯得十分不明智了,這樣引來官府介入,別說生意,性命都要不保了,那求來之財還有什麽用處呢?”


    沈白慢慢站起身來,走到陸元青的麵前,與他對視片刻才一歎道:“元青,你到底想說什麽?在我麵前你從來都是知無不言的,今日怎麽反而這般拘束起來?”


    陸元青卻是謙和一笑,“大人,在下隻是一名小小的師爺,在案子上實在不該置喙太多,大人是聰慧明斷之人,心中自有決策。”


    沈白聞言一愣,“元青,你這話何意?”


    陸元青道:“大人本是聰慧之人,不該被我從旁牽引,元青之言多半是信口胡說,而大人乃是為官之人,一縣之父母官,辦案凡事都該據實尋想,實不該事事屈從我這小小的師爺。況且,餘師爺也是這衙門中的老師爺了,大人有事也該邀他一起相商才為妥當。”


    沈白靜默片刻後道:“元青,可是衙中有人為難你了?那些無稽之談不用理會。如果是因為玉棠,其實玉棠隻是過於擔憂我的安危,所以有時行事過於偏激,但他人品方正,絕沒有針對元青的意思。我雖然從來沒有阻攔過,但是我想以元青之慧,當明白玉棠脾性才是……”


    陸元青道:“大人想到哪裏去了?在下隻是覺得自從我入衙門以來,害得大人很少自己思考案情罷了,覺得自己太過僭越,實在有失妥當。”


    沈白微微一笑,“你這樣待人處世如果還叫僭越的話,我真不知邵鷹其人該當如何形容。”


    陸元青一笑,“邵捕頭是有大才之人,他才是大人最該倚重之人,大人用人當不拘小節。”


    沈白深吸一口氣,“元青,我怎麽覺得你有薦賢歸去之意呢?”


    “世上本就無不散之筵席……”陸元青微微低喃,沈白卻是聞言一怔,“元青,我沈白待你難道不夠至誠?我應你之事可有食言?”


    陸元青靜默了片刻,才一笑道:“既然大人不怪在下多言,那在下就繼續說下去了。在下覺得這宗案子的最奇特之處還是在於那本死者手上捧著的《風波鑒》,兩名死者手中的書內容一致,最關鍵的就是那兩段描紅的文字描寫竟與死者之死態如此相符,讓觀者不得不懷疑或許此書真能殺人不成?《風波鑒》一書如此風靡,受益最大之人為誰?自然是函意坊……大人可千萬別說是落魄書生,如果他真因此書受益,又怎麽會自稱為落魄書生呢?既然函意坊是此書大賣的最大受益者,那麽一旦此書因為不明原因再也賣不出去,那麽大人認為函意坊會如何呢?”


    沈白道:“如今本官這般大力征繳此書,恐怕函意坊已是大有意見了,想必非今即明,這位祝東樓祝大公子就會自登衙門了,不必我與元青親自去查他。”


    陸元青欣然一笑,“大人所言極是,恐怕他不僅會來,還會備下大禮巴結討好大人。”


    沈白搖頭一笑,“這祝公子是未來的貴人,他的大禮,沈白又豈敢收下?”


    陸元青點點頭,“大禮倒是其次,能問問這落魄書生為誰,倒是個絕好的機會。”


    可惜沈白和陸元青都小看了這位祝大公子的架子,他根本沒有親自帶著大禮來拜見沈白,而是恭恭敬敬寫了一封信函,請沈白過府飲宴,信中言辭倒也算懇切。


    沈白一邊隨意看著信函,一邊對陸元青笑道:“汴城臥虎藏龍不假,我這芝麻綠豆大的官,人家根本沒有看在眼裏。元青以為如何?”


    陸元青接過信函仔細看了看,才一笑道:“有人請大人飲宴,為何不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就去這祝府走上一遭也不吃虧。”


    沈白點頭,“今晚元青與我,還有邵鷹、玉棠共赴祝府之宴,我倒要瞧瞧這祝東樓打的什麽主意。”


    祝府之豪奢,不親眼所見,都讓人想象不到。


    之前采花郎一案中的劉府也算富貴之家,但是與祝府華麗到近乎奢靡的風格相比,還是遜色了許多。


    細雨紛紛,陸元青撐著油紙傘,靜靜走在沈白的轎旁。汴城長街在雨霧蒙蒙間有一種朦朧的美感。陸元青深吸一口氣,感受那微微潮濕的氣息衝進了肺腑之間,令胸中有一種被撫慰過的溫柔之感。


    轎子停於祝府門前,已有機靈的小廝撐了傘迎向了沈白,卻被宋玉棠不著痕跡地隔開,他自帶了一把傘撐在沈白的頭頂。


    一直旁觀的邵鷹至此輕輕拍了拍陸元青的肩頭,“我說陸書呆,你這麽巴結沈大人,是不是也是看中他是京城來的貴公子,將來能讓你一步登天,離開這汴城縣?”


    陸元青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毛爪”,又無聲無息地轉迴了頭,輕笑道:“我等世俗之人,怎能和邵捕頭相比?連錦衣衛這等皇帝近臣之差,邵捕頭都能放棄得這般果斷,著實令人佩服。”


    邵鷹聞言慢慢收迴了搭在陸元青肩膀上的手,凝神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令陸元青又疑惑地問,“邵鋪頭,還有何指教嗎?”


    邵鷹微微撤迴觀察陸元青的視線,許久才自嘲一笑,“怪了,剛剛有那麽一瞬間,老子竟然會覺得你像他,笑話!”


    陸元青道:“他?他是誰?”


    邵鷹滿不在乎道:“他是老子這輩子真心佩服的人,怎麽,你有意見?”


    陸元青微感興趣,“能讓邵捕頭真心佩服之人必是很了不起之人!”


    邵鷹脫口而出道:“佩服又如何?還不是死了……笨得很……我更笨!直到他死了很久之後,才知道他死了。才知道他也許不是他,是她。”


    陸元青一頭霧水,尷尬笑道:“在下才疏學淺得很,聽不明白。”


    邵鷹聞言一推陸元青的肩頭,見他止不住後退了幾步,便憤憤道:“老子是被雨淋了,才覺得你竟然……”


    邵鷹看著陸元青小心翼翼揉肩的動作,又是嘲諷一笑,“他無論是這裏,”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還是這裏,”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刀,“都強老子許多,老子真心佩服他……你這書呆的軟樣子真沒法看,我是瞎了眼才會產生錯覺。”


    陸元青無緣無故又被邵鷹一頓數落,心裏著實有些冤,但是本著和氣相處之道,他還是閉上了嘴。


    沈白見二人磨磨蹭蹭不肯上前,便迴頭問道:“元青、邵鷹還不進府?”


    二人皆靜默不語,隻是快步隨著沈白進了祝府。


    初見祝東樓,陸元青微覺失望,本以為以這位祝大公子名聲在外,怎麽都是一副縱欲過度、腦滿腸肥的樣子,可惜祝東樓其人不但言談機敏而且頗為好客,“沈大人,本該東樓親自拜見大人的,隻是如今因為《風波鑒》一書……似有不便,東樓貿然前往,怕為大人引來非議啊!”


    沈白聞言心底暗自盤算,祝東樓明知他的來意,卻根本沒有迴避《風波鑒》一事,甚至主動提起,可見此人城府頗深,不好應付。所以沈白也應酬地打著官腔:“祝公子客氣了,沈某本來就有事情想要請教祝公子,公子主動邀約,沈某豈會不來?”


    祝東樓一臉受寵若驚的笑,“沈大人萬萬不要如此客氣,沈大人能蒞臨東樓小宅做客,東樓求之不得啊。來人,擺宴!”


    望著一盤一盤的珍饈美味上桌,沈白卻在心底不住冷笑,好個祝東樓,好個祝府!正所謂天高皇帝遠,這祝府餐桌上的一些珍饈美味恐怕是當今聖上也未曾見過吧?


    陸元青看著一道道“油光欲滴”的菜肴,隻覺得一陣反胃,心中暗想這祝公子是宴客呢,還是趁機想給沈大人一點兒下馬威看看呢?財大氣粗啊財大氣粗,隻可惜他小看了沈白!想到這兒,陸元青心底暗笑,隻是不知沈白在京師重地又是個什麽做派呢?貴公子之流啊,是不是也與這祝大公子表現得不相伯仲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想韜光養晦又怎能不做一點兒讓步和妥協呢?


    坐在一張桌子上飲宴,幾個人卻是心機暗藏,隻可惜都隔著一副臭皮囊,誰也見不到誰的真心。


    見祝東樓主動將話題引到了《風波鑒》一事之上,沈白含蓄一笑道:“這《風波鑒》一書如今是大大的有名氣啊,剛剛聽祝公子的意思,這書似是出自函意坊?”


    祝東樓賠笑道:“沈大人所言正是,所以剛剛祝某才說不好登門前去拜見大人啊。大人這幾日似乎是舉全縣之力征繳《風波鑒》一書,東樓鬥膽敢問大人因何如此?”


    他這話說得客氣,實則暗含不滿。沈白心底不悅,但是麵上滴水不漏,依然有禮地笑道:“在迴答祝公子的問題之前,沈某有一事不明想當麵請教。”


    “不敢不敢,沈大人吩咐就是。”這祝東樓恭謹地對答如流。


    沈白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敢問這《風波鑒》的筆者落魄書生可與祝公子相熟?”


    祝東樓聞言哈哈一笑,才拱手汗顏道:“大人莫笑,這《風波鑒》一書實乃東樓拙作啊。”


    咳咳咳,聞及此言,陸元青止不住咳起來。唉,好不容易從眾多油膩膩的菜色中挑起了一顆蝦球,剛剛放進嘴裏還未咀嚼,就被祝東樓這句“剖白”驚得張大了嘴。蝦球不大,順勢滑進了陸元青的喉嚨中,引得他一陣劇咳。


    沈白被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為顧及自己“大人”的形象,輕遮額頭低下頭忍住笑。


    祝東樓卻是微有不悅地問道:“沈大人,這位是?”沈白的麵子他會給,但是旁人嘛,他祝東樓還會顧及嗎?


    陸元青見自己在人前失禮,極為尷尬地一笑,“祝公子,陸某失禮了。”一邊說一邊還微微輕捶胸口,似是想把卡住的蝦球解救出來。


    沈白忍住笑,出言解釋:“這位是本官的師爺,姓陸。”


    他略微鄙夷地掃了一眼陸元青那顯然沒有見過世麵的呆相,鼻間微微哼了一聲。


    陸元青見狀更是尷尬,看樣子是想站起來拱手賠禮,可是卻手忙腳亂地掀翻了麵前的杯盞,一杯酒一點兒沒糟踐,順著桌麵全部滾上了陸元青略舊的青袍之上,並“寫意”地在他的胸前畫了一張大大的“地圖”。


    至此桌上的氣氛徹底尷尬了,陸元青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深施一揖道:“陸某今夜實在唐突得很,擾了二位的雅興。”他又對沈白拱手施禮道:“大人,這衣服……請大人允許我暫退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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