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岐山,鬼王宗總堂所在。


    “吱吱,吱吱!”小灰熟悉的叫聲在幽深的通道中響了起來,從陰影處走出了鬼厲的身影,在他肩上,小灰拿著那個大酒袋喝了幾口,然後聰明地將酒袋口子紮上,垂了下來。大酒袋上有細長繩子,正如一個套子般係在猴子身上,倒不怕會掉落了。


    鬼厲麵無表情,往前走去,看那方向正是碧瑤所在的寒冰石室,小灰似乎有點困倦的樣子,趴在他肩膀上打著哈欠。狐岐山四下荒涼,並無多少野果,小灰迴到這裏以後,多半時間隻能去鬼王宗地窖裏偷點酒水來喝,幾日不見下來,看去似乎又胖了一些。


    鬼厲緩步而行,一路之上卻甚少碰到鬼王宗的普通弟子,他微微皺眉,這幾日鬼王宗裏許多弟子,都被集合了起來,在數日之前由鬼王親自帶領出山去了。至於去向他並不清楚,而奇怪的是,這個看起來似乎非常重要的事情,他這個副宗主不知道,而跟隨鬼王多年的幽姬、鬼先生包括剛剛加入鬼王宗的蒼鬆道人,以及他所知道的許多鬼王宗精幹人物,俱都留在了狐岐山。


    鬼王那麽神秘地帶著一隻人數雖然眾多,但實力卻隻是鬼王宗不到一半左右的弱旅之師,究竟要到哪裏去呢?鬼厲心頭也有些迷惑。不過鬼先生、幽姬等人都保持了沉默,鬼厲自然也不會多話,而且他最關心的,也並非是鬼王要去哪裏或者這個事情關係多麽重大,在他看來,碧瑤始終才是第一位的。


    而他現在,也很快地來到了寒冰石室之前。


    門口悄無一人,幽姬也不在這裏,平常最經常看到這個神秘女子的地方就是寒冰石室,但這一段以來鬼王宗裏似乎氣氛很有些不對,她來這裏的次數也少了。


    鬼厲在門口站了一會,定了定神,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門之後,他便看到一個白色而苗條的身影正站在碧瑤的旁邊,鬼厲一怔,剛開始還以為是幽姬,但隨即反應過來,幽姬向來身著黑衣,這並不是她。果然當前麵那個女子聽到石門響動,轉頭看來的時候,麵上並沒有蒙著黑紗。


    卻是小白。


    鬼厲微感驚訝,自從大巫師施法“招魂引”失敗之後,自己傷心離開狐岐山,再迴到這裏之後,便沒有再見過小白。雖然他從那幾日鬼王與小白見麵景象來看,多少知道小白與鬼王之間乃是舊識,但也無意去過問此事。


    此刻小白見到鬼厲,麵容也是微微一怔的表情,隨即露出淡淡笑意,道:“是你啊。”


    鬼厲畢竟與小白有過一段交情,而且小白在救碧瑤一事上也算是指點過他,他心中仍有幾分感激,當下點了點頭,道:“你好。”這時趴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也興高采烈地向著小白吱吱叫了兩聲。


    小白對小灰笑了笑,然後望著鬼厲,道:“你是來看碧瑤的麽?”


    鬼厲慢慢走了上去,碧瑤美麗而恬靜的容顏又一次出現在他眼前,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道:“是。”


    小白靜靜地看著這個男子在碧瑤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望著那個躺在寒冰石台上的身體,一動不動。她輕輕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石室之中,隻留下鬼厲一人麵對著碧瑤。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沉重的石門才再一次的打開,鬼厲慢慢從寒冰石室中走了出來,看過去神色似乎又憔悴了幾分。他剛出石室沒走幾步,忽然停住步子,在石室之外不遠處的通道上,九尾天狐白色的身影還耐心地站在那裏。


    小白看著他的模樣,歎了口氣,道:“看到碧瑤那個樣子,你一定很難過吧,真是難為你了。”


    鬼厲木然搖頭,道:“我沒事。”


    小白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別泄氣,總還是有希望的。”


    鬼厲身子一震,轉頭看她,微微張大了嘴巴,但小白看到他的神情,已經搶先苦笑道:“你別問我,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


    鬼厲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默默轉身,剛想邁步,忽地腦海中嗡的一聲,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瞬間全身一片冰涼,體內氣脈中冰涼之氣霍然騰起。鬼厲這一驚非同小可,此刻在他體內作怪的冰涼氣息正是他十分熟悉的噬血珠妖異之力,但往日裏,特別是在他修習了三卷天書真法道行大進之後,這股冰涼氣息已經漸漸被他約束起來,不再作怪,不知今天怎麽搞得,突然就這般爆發出來。


    不到片刻工夫,在小白驚愕的眼神下,鬼厲臉上血色全失,看去仿佛籠罩了一層寒霜,而且身體周圍三尺範圍之內,漸漸被他身體散發出來的一種詭異的墨綠光芒所籠罩,其中更隱隱有兇悍噬血的味道。


    小白臉上變色,剛伸手想要扶鬼厲一把,但手一接觸那個墨綠光芒,登時隻覺得一股吸噬妖力從異芒中向自己衝來,小白眉頭緊皺,連退三步,這才避開了這股妖力。而原本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此刻也已發現不對,早早跳離鬼厲身子,落到小白身後,睜大了自己三隻眼睛,怔怔地望著主人。


    鬼厲麵上泛起痛苦之色,袖口忽地一動,一道冰涼氣息閃過,噬魂魔棒滑了出來,竟也不掉落地上,就漂浮在他自己身前,緩緩轉動,似乎是用奇異而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擁有他多年的男子。


    閃爍的墨綠色異芒伸縮不定,空氣中充滿了詭異氣氛,小白麵色蒼白,眉頭緊皺,但這股噬血妖力竟是從鬼厲身體之內散發出來,自己縱然要幫鬼厲一把,除去這突如其來的妖力,但根源卻在鬼厲自己身體之中,如何能夠下手?一時之間,小白竟也茫然失措。


    就在鬼厲臉色越來越是蒼白,看去似乎連氣也要喘不過來的時刻,忽地,他胸口處射出一道溫暖的純陽紅光,登時將這陰寒妖力抵去不少,鬼厲麵色一動,勉力坐下,麵上瞬間金光青色同時閃動,在他體內正道兩大真法同時催持之下,“玄火鑒”純陽之火愈發旺盛,漸漸將這股陰寒氣息壓了下去,但等鬼厲完全恢複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此刻的鬼厲,周身已經盡數濕透,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小白關懷的眼神。


    鬼厲苦笑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有說,慢慢站了起來。小白望著他,低聲道:“是噬血珠罷?”


    鬼厲將不知什麽時候掉在地上的噬魂魔棒揀了起來,深深看了一眼,然後再一次的,收迴到自己袖子中去。


    小白眼角一跳,忽地踏前一步,道:“你別以為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如今噬血珠兇邪妖力已經開始反噬於你。這十年來你體內的氣脈精血,更是早已因為與這兇物日夜相處而變得陰涼兇毒,現在你能僥幸逃過一死,隻是你運氣好,竟然得到了這世間僅有的幾件可以與噬血珠抗衡的法寶之一玄火鑒。但是……”她麵色似乎有些蒼涼,連聲音都變得滄桑,“可是,你有把握逃得過幾次,下一次麽,你能逃過去麽?”


    鬼厲一直都站在那裏,憔悴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靜靜地聽著小白說話,半晌以後,他輕聲道:“我沒把握,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


    小白皓齒咬唇,怒道:“你別跟我裝傻,你會不知道?如今隻有立刻將這邪物丟棄,然後你帶著玄火鑒到一個至陽之地,以地火催動玄火鑒純陽入體,這才是你唯一活命的方法!”


    鬼厲看了小白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去,竟有幾分不可思議的天真,仿佛遙遠的十年之前,那個淳樸的青雲少年。


    然後,他慢慢轉過身子,仿佛脫力一樣,慢慢地扶著牆壁走去,小灰立刻向主人跑去,三下兩下竄到了鬼厲肩頭之上。


    小白怔怔地看著那個堅毅中卻同時顯露著脆弱的背影,忽然大聲道:“你想死是不是,你根本心裏就是想死,對吧?”


    鬼厲的身子頓了一下,卻沒有迴頭,也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他又繼續向前走去。


    小白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大聲傳來:“你想死嗎,別做夢了!你欠這個世上多少人的債還沒有還清,就想一死了之麽,不可能的!你不聽我話是不是,好,你厲害,那我自己去,我去找八兇玄火法陣的陣法真訣,讓你自己救自己。你給我記住了,碧瑤還躺在寒冰石室裏麵,她沒醒過來以前,你就是想死也由不得你!”


    “由不得你、由不得你、由不得你……”幽長的通道中,遠處隱約傳來了迴音,鬼厲麵容慘淡,身子慢慢挺直,但終究還是沒有再迴過頭去看上一眼。


    茂密的森林,幽靜的山穀,毒蛇穀的早晨原本是安靜而祥和的地方,隻是此時此刻,大地漸漸顫抖,腥氣越來越重,原本聚集遊動在山穀邊緣的無數毒蛇突然都消失不見,仿佛隱約感知到了什麽,這些動物全部都躲藏起來。


    一片黑色的煙塵,出現在山穀遠處,迅速向毒蛇穀方向湧來,空氣中傳來濃重而嗆人的氣息,越來越大的咆哮聲漸漸匯聚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嘶吼!


    越來越近!


    “吼啊啊啊啊啊……”


    赫然是無數的怪獸,如從九幽地府衝出的惡鬼兇魂,血紅的眼睛鋒利的獠牙,尖利的吼叫迎麵撲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怪物妖獸,匯聚成了勢不可擋的洶湧洪流,在這股兇惡洪流麵前,根本沒有人可以阻擋和生存,甚至於道路兩盤的森林樹木,竟也在震天響的吼叫聲中,快速地被洪流吞沒。


    沒有遲疑,沒有停頓,這股洪流直接衝進了毒蛇穀,如黑色的潮水瞬間衝進綠色的海洋,在森林的各個角落,不斷有驚恐萬狀的毒蛇被拋了出來,絕望地在洪流之中掙紮,但無一例外地瞬間淹沒。甚至於連森林中那奇毒的彩色薄霧也無法阻擋這可怕的獸妖洪流,衝在最前麵的十幾隻獸妖倒地而亡,但更多的不可計數的獸妖踩著同伴的屍體勢不可擋地衝過,強大的颶風轉眼就將彩色的毒霧吹散,飄散至森林的上空。


    在黑色的獸妖洪流之中,有四、五隻看去比普通怪物體形大上數十倍的強大妖獸,張牙舞爪地帶領手下衝去。而在毒蛇穀入口的地方,仍然還有無數的怪物源源不斷地衝來。


    整個的毒蛇山穀,此刻似乎都在戰栗著。一切看去,仿佛是這個世間的末日景象。


    在毒蛇穀的另一端,站在高處的鬼王深深唿吸,盡管他已經見識過獸妖的厲害,但眼前的景象仍然讓他為之變色,他定了定心神,沉吟片刻,又向毒蛇穀北方的那片森林看去,在清晨陽光之下,那片森林中隱約倒映著閃光。


    鬼王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總有一天,你們都會知道,最後取勝的那個人是誰?


    他在心裏這麽吼了一聲,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剛硬起來,碧瑤不在了,那麽,就用天下來彌補罷!


    他緩緩轉過身子,在他身後的密林中,是鬼王宗的弟子們,密密麻麻站滿了林子,戰意高昂。鬼王望著他麵前的這些人,無數的目光凝望在他的臉上。


    那一刻,有誰知道他的心情?


    慢慢升起的手臂,看去似乎變得沉重,遠方的嘶吼聲和漸漸響起的驚恐唿叫,仿佛也傳到這裏,鬼王的麵色突然又變了變,然後,他重重的將抬起的手臂揮下。


    手臂如刀,如斬向世間的利刃,斬斷最後的溫情,撕碎曾有的夢想,那手臂在風中帶出的聲音,仿佛也似刺入胸膛的骨折!


    無數的人,在他雄偉的身後,發出熱血沸騰的呐喊,高舉起手中的利刃衝下山去,衣襟飛舞,勁風習習,森林中樹木搖擺晃動,似也在為此而狂舞。鬼王站在人群潮流之中,如堅硬冰冷的岩石一動不動,他轉身向北方的森林看去,那裏的森林也是一陣騷動,漸漸的蔓延開去。


    鬼王笑了,他在這赴死的人海之中忽然大聲狂笑,那笑聲這般刺耳卻沒人敢問他隻字片語,隻有清晨剛剛升起的陽光啊,依舊帶著淡淡的暖意撲向這瘋狂的塵世人間!


    七日之後,受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雲易嵐等正道領袖的委托,從青雲山出發的正道弟子一行人,到達了西南地方。因為事關重大,三大派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仿佛是巧合一般,這些人都已經早就相識了。


    青雲門的蕭逸才、林驚羽和陸雪琪,天音寺的法相和法善,焚香穀的李洵和燕虹,一行七人,從青雲山出發之後,一路之上小心謹慎,晝伏夜行,盡量避免與路上的獸妖發生衝突,全速趕往西南地方,希望能夠查清為什麽大批的獸妖會突然向這個地方匯聚過來。


    當這些正道弟子剛剛上路的時候,雖然明知道此行危險極大,但為了天下蒼生,卻並無一人有退縮之意。但到了他們出行之後的第七日後,所有的人都已經變得臉色蒼白,整日整夜的沉默不語,包括最擅長言辭的蕭逸才,定力身後的法相,甚至是一路上本來一直想和陸雪琪說話的李洵,都沉默了下去。


    千裏之行,越往南去,情況便越是慘烈。不是整個村莊整個城池的屍橫遍野、白骨森森,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村莊城池荒無人煙,沃野化作焦土。誰也不知道,這些獸妖為什麽居然還會放火焚燒,為什麽如此殘忍噬血,就像誰也不知道,這一場浩劫到底何時才能結束?


    幽幽鬼鳴,仿佛永遠都迴蕩在南方的大地荒野之上,述說著悲涼淒慘的往事。


    進入西南地區之後,一行人更加小心謹慎,但他們此刻麵臨著一個極大的麻煩,首先,他們根本找不到當地的居民,所有的百姓民眾不是在獸妖來臨前逃往北方,就是已經慘死在這場浩劫之中,所以,這些正道弟子也沒有辦法找當地人詢問這些獸妖的動向。而另一方麵,那些獸妖絕大部分都與人語言不通,縱然他們冒險抓了幾個獸妖怪物過來,但問到的多半都是怒吼掙紮,哪裏能問出什麽東西?


    無奈之下,一行人商議之後,最後隻得按蕭逸才的提議,冒險暗中跟隨獸妖,哪裏的獸妖聚集越多,便往哪裏去,看看這些獸妖究竟要幹什麽?如此他們在西南地方跟蹤了三日三夜,其間數次都險些被一些感覺敏銳、嗅覺聽力靈敏的獸妖發現,幸好蕭逸才、法相、林驚羽等俱是絕頂聰明的人物,每一次都在間不容發的生死關頭,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但是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沒有什麽收獲。


    就在他們開始漸漸灰心的時候,一個意外之下,他們竟在獸妖經過的一片森林中發現了一個已經發瘋了的魔教弟子,在眾人仔細詢問,或者可以說是耐心哄騙之下,漸漸知道獸妖此次大舉進入西南,竟然是和魔教進行了一場大戰,而戰役的結果,赫然是獸妖大獲全勝,曾經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魔教三大派閥,幾乎都在這次大戰中全軍覆沒。


    這個消息立刻讓所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而在眾人之中,站在最遠處的陸雪琪的臉色,尤其蒼白!


    望著這個縮成一團,口中不斷念叨著“怪物、怪物”的可憐人,不時還全身突然發抖,驚嚇尖叫的瘋子,正道七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重重的陰影。


    蕭逸才咳嗽一聲,看向法相,道:“法相師兄,眼下形勢我們大致都清楚了,你覺得該怎麽辦?”


    法相眉頭緊鎖,看了縮在地上的那個可憐人一眼,歎息一聲,道:“阿彌佗佛,罪孽啊,罪孽。”頓了一下之後,法相緩緩道,“諸位,其實我們此行的目的,如今大致都已經知曉了,小僧以為,不如我們先行迴山,稟告幾位師長目前這個情況再說。”


    “不可!”


    突然,一聲清冷聲音,從旁邊傳了出來,眾人愕然,這說話的人竟是一路以來最沉默寡言的陸雪琪。法相有些驚訝,道:“陸師妹莫非有什麽其他見解,請說。”


    陸雪琪麵色依然很是蒼白,但說話聲音卻極為冷靜,淡淡道:“我們現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從這個已經嚇瘋了的魔教弟子口中問來的,而且他剛才說話的時候,顛三倒四,翻來覆去,很多地方都是我們自己猜測。若隻以此就認為是我們完成了諸位師長吩咐的任務,我以為不妥。”


    法相沉默了下來,眾人麵麵相覷,片刻之後,法相點頭道:“不錯,陸師妹說的的確有理,剛才是小僧太過心急了。”


    蕭逸才沉吟片刻,道:“陸師妹說的是有幾分道理,但我們這段日子來日夜在西南地方查探,卻根本沒有絲毫頭緒,難道我們以後還要這麽查下去麽?”


    陸雪琪嘴角一動,卻沒有說出話來,顯然對目前兩難形勢,她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方法。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不時向陸雪琪看來的李洵忽然走上一步,道:“我倒有一個法子,或許有幾分希望。”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連陸雪琪都多看了李洵幾眼,法相喜道:“當真,李師兄請說。”


    李洵深深吸氣,讓自己不去看陸雪琪的眼神,道:“我剛才認真聽了這個瘋子的說話,聽他曾數次說到一個地名,叫做毒蛇穀的,諸位不知道有沒有注意?”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也注意到了。這毒蛇穀我以前也有所耳聞,傳說乃是西南這裏深山之中的一處山穀,其中聚集了無數毒蛇,森林中還有劇毒瘴氣,中人立死,向來都沒有人膽敢進入此林。年深月久之後,就再也無人知道這個山穀的具體位置了。”


    林驚羽忽然道:“李師兄莫非是以為獸妖與魔教的這一場大戰,就是在這個傳說中的毒蛇穀進行的?”


    李洵點了點頭,斷然道:“不錯,以我推斷,就是在毒蛇穀發生決戰,更有甚者,我以為這毒蛇穀或許就是魔教三大派閥中其中一派的總堂所在。隻要我們能夠找到那裏,自然就能搞清楚到底這個瘋子說得是不是真的?”


    一直都沉默不語的燕虹此刻忽然道:“但是師兄,已經過了許多天了,我們此刻先不說能不能找到那個毒蛇穀,就算找到的話,那裏的景象也未必能夠保持原貌……”


    李洵冷然道:“師妹,你難道忘了,那些殘忍的獸妖的確會放火吃人,但是放火之後,也會有殘垣斷壁,獸妖吃人,但也不吃骨頭的!”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燕虹聽了之後更是臉色蒼白,忽地做惡心嘔吐狀,顯然這一路之上他們所見到的種種慘事,讓這個女子已經漸漸到了心理極限。


    李洵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法相和法善同時低聲念著佛號,蕭逸才搖了搖頭,走過去到燕虹身邊,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待燕虹神情漸漸安定下來,他才轉身慢慢走到仍然縮在地上微微發抖的那個魔教弟子身旁,蹲了下來。


    “你知道毒蛇穀在哪裏麽?”蕭逸才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聽起來帶著幾分和氣,但是那個魔教弟子身子一抖,卻把頭埋的更低了,什麽話也沒有說。蕭逸才又接連問了三次,但那個魔教弟子卻似乎聾了一般,什麽反應也沒有。


    蕭逸才慢慢站了起來,望向眾人,沒有人說話。蕭逸才歎了口氣,道:“怎麽辦?”


    站在一旁的李洵眉頭一皺,忽地大步走到那個魔教弟子身邊,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大聲喝問道:“那些怪物殺人的地方在哪裏?”


    那個魔教弟子身體大震,刹那間臉上浮現出恐懼之極的表情,張大了嘴巴,片刻之後發出尖銳之極的驚叫,但李洵如鐵石心腸一般,緊緊抓住不放,大聲喝道:“那些怪物殺人吃人的地方,在哪裏?”


    “啊!”


    深陷在恐懼之中的魔教弟子全身戰抖,牙關蹦蹦作響,眼中滿是恐懼,但頭顱竟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方。李洵目光一凝,急道:“在北邊,是不是?”


    那個魔教弟子忽地頭顱一歪,整個身子軟了下去,眾人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查看,卻隻見此人瞳孔放大,一探鼻端,唿吸已經沒有,竟然是死了。


    李洵慢慢放下此人屍體,站了起來,麵向北方,眾人都順著他眼光望去,那一片林海遠方,雖然是在晴朗白天,卻仿佛有一朵血色雲彩,籠罩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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