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理上還是有點跨不過去那道坎,但屬於廚師的那部分記憶還是讓郝東沒辦法就這麽直愣愣的看著洛不勤紮手紮腳的折騰而完全視若無睹。


    他現在基本上除了他媽媽留給他的是什麽這點之外其它全都想起來了,自然也就清楚自己大腦裏關於廚藝的這部分記憶的來源。


    那是個當年被茹家誑來的老頭,是有高級廚師職稱的。


    老頭在五星級酒店裏做主廚十多年了,後來得了癌症。也是因為他這個職業的緣故,也算薄有積蓄,於是就花了大筆的錢到處求醫。


    再然後他就很不幸的撞到了茹家人的手裏。


    郝東記得那時候正好茹家那幫瘋子想要對他的記憶進行刺激,其中一個環節就是移植別人的記憶進行代替,人為的造成他的失憶。


    這個實驗目的是在他完全喪失記憶之後,再有針對性的進行記憶恢複,以期能同時挖掘出他的深層記憶。


    郝東記得自己的深層記憶應該是和母親留給他的那個秘密有關,也就是和他後來會經常夢到的那個關於巷子和巷子底部大鐵門的夢有關。


    那是他自己都沒辦法立刻迴憶起來的事情,而茹家就打算用強硬的手段直接把這些內容從他的腦子裏“逼”出來。


    所以他那時候趁著自己的身體狀況跌到了最差、茹家對他的看管也最鬆懈的時候,直接跑了。


    那時候雖然茹家人已經給他做了記憶清洗,但他的記憶還沒完全發生變動,因為母親留給他的資料裏頭有如何鍛煉記憶力並且抵抗外界幹擾的辦法。


    隻是他的體質那時候實在太差,剛逃出來就昏倒了。


    結果就在二狗把他弄走然後再聯係人給他急救的這段時間裏,因為身體停止了主動的抵抗,而殘留的藥物作用卻還在,最後他的努力功虧一簣,還是被清洗掉了原本的記憶。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他之前抵抗過,所以那些記憶並沒有徹底的消失,而是會隨時隨地借著各種機會冒出來。最後更是在外界環境的多重刺激之下,讓他終於徹底全部想了起來。


    郝東這一天多的時間裏除了最開始記憶一片混亂之外,後來睡過一覺之後腦子裏的狀況就清明了許多。


    到現在,雖然因為洛不勤的獵食觀念和他自己的截然不同而讓他某方麵的思路又有些混亂,但大致是沒有問題的。


    對於茹家他依然是深惡痛絕,但對於迴憶起來的那部分廚藝原本的歸屬那位老人,他就隻剩下了同情和歉意。


    之前記憶不完整,他隻能記起來怎麽做菜。這會兒記憶基本完整了,他發現自己還連帶著有了一點兒那老人的情感傾向,具體就表現在絕對無法容忍別人浪費食材。


    本來吃那頭雪山猿就已經相當挑戰郝東的底線,他正在努力的把這種詭異思路整合到自己的三觀裏,並且打算萬一整合失敗那他就寧可餓肚子。


    結果這會兒就見洛不勤開始把那些肉塊丟到冷水裏,又往裏頭放鹽,似乎是打算就這麽鹽水煮了算。


    如果他們現在有大灶頭猛火燉,那這麽簡單粗暴的做法或許還有救。


    但眼下他們所有的燃料也就是身上帶著的那點固體酒精,燒完就沒了。按著洛不勤這思路,郝東可以打賭,在酒精全部用完之後,他們可能都吃不上一頓能入口的肉。


    看不過去,郝東最後隻能出手阻攔:“等等。”


    洛不勤其實是會做菜的,隻不過他心裏彎彎繞更多。眼看著郝東總算願意跟他說話,他就琢磨開了要怎麽說服郝東這事兒。


    經過之前的交流,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能把郝東當成沒什麽獨立想法的小孩兒教育,他得講究個方法。


    所以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他就迅速的在心裏成型了新的辦法。


    眼下來看,這辦法還挺奏效。


    郝東雖然一臉的疑惑——因為他覺得自己記得洛不勤應該是會做飯的,但還是盡心盡力的指導,以免洛不勤真的瞎折騰。


    “你要是確定要做紅燒肉,那最好是找找看有沒有高壓鍋。而且也需要有一點油,否則做不起來。”


    郝東說完頓了頓,又有些不確定的加了一句:“其實如果是打算要帶著走的,還是直接烤了最方便。”


    洛不勤咧嘴,伸腳踹了踹邊上終於有些解凍的屍體:“這不還一大堆嗎。先弄點能吃的出來解解饞,連吃了好幾天的烤魚烤蝦,嘴裏味道都不對了。”


    這倒也是,郝東不說話了。


    洛不勤倒是顯得比較積極主動:“高壓鍋?這裏算是半個廚房,說不定能有……萬一沒有,我現做一個行不?”


    高壓鍋的原理無非就是一個密封,裏外空氣互相隔絕,內部自成一體,裏麵的水分跑不出去,熱量也跑不出去,壓力則隨著熱量增加也逐步增加。


    而由於水分的沸點是隨著壓力增大而提高的,於是鍋內的溫度就不是普通燒開水的溫度,而會比那更高,也就更容易煮爛食物。


    那雪山猿的肉肉質一看就不是正常的豬肉那樣,那一塊塊看上去似乎是腱子肉的肉塊,其實都硬的幾乎可以拿來砸窗了,顯然普通的烹飪法隻會是浪費材料。


    而郝東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材料,所以他才會想到了高壓鍋。


    可惜這裏還真沒有這玩意兒,最後洛不勤隻能按他說的,自己來做一個。


    這段時間裏郝東則開始用那一點兒可憐的醬油和鹽水,來醃漬那些肉塊。


    所以說人的心理其實是種相當微妙的東西。


    之前郝東看著雪山猿那絕似人類的麵孔,心裏對於要拿這東西來吃這點是相當的抗拒。


    但這會兒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等他實際把這種肉拿到手裏、並且發現和野生動物肉其實也沒太大差別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抗拒感也沒想象中那麽厲害。


    這些肉塊已經焯過好多遍的水,本來就發硬,現在更是煮的十分的硬實。但拿在手裏總還是能感覺得到肉類特有的觸感,以及淡淡的腥味和肉香。


    這種肉香還挺特殊,跟郝東記得的肉類的香味兒都不大一樣,就好像原本就已經醃製過似的,本身帶著一股子鹽鹵的味道。


    郝東終於忍不住伸舌頭先舔了一下,發現這肉竟然真的本身帶有一點鹹味。


    這是連洛不勤都沒發現的,他之前嚐的時候那肉還是半冷凍的狀態,並沒有嚐出明顯的鹹味兒來。


    等他聽郝東說完,也顧不上嘲笑郝東終於還是張了嘴,先用刀割了一小塊肉丟進嘴裏:


    “唔,還真的有味道。不是很好吃,有點鹹的發苦了,還酸。”


    但雖然不好吃,卻還沒到一進嘴就讓人想吐的程度,還是有可挽迴的餘地。洛不勤頓時樂觀起來:


    “迴頭我都先用水給它多泡泡,這就可以直接烤了,都不用再放調料了!正好咱們也沒什麽調料了。”


    郝東考慮問題更傾向於從食材本身出發:


    “這種高含量的鹽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吃下去說不定對人體有害。不過好處是其實咱們不用著急給它都弄熟了,這麽鹹,又凍的這麽厲害,肯定不容易壞。”


    所謂術業有專攻,郝東腦子裏五星級大廚的經驗不是擺看的——雖然這大概是一個隻要有一定做飯經驗的人就能明白的事兒。


    洛不勤會做飯,但鑽研的沒那麽深入。


    事實上他的水準也就在給他一個設備齊全的廚房外加處理好的食材他就能做出一些美味來的程度,要說對食材本身的製作和保存,他的經驗就是全烤了。


    這會兒郝東提出來的這個建議還真是有點超出他能想到的範疇,不由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小東你這也算是後福的一種吧?以前你可不懂這些。”


    郝東琢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後福”是什麽玩意兒,心情頓時有些微妙。好在洛不勤也沒揪著這個話題不放,而是喊上白星,去繼續給那兩頭雪猿屍體開膛破肚化整為零了。


    實在這玩意兒體積太大,不切塊挑揀一下,難道還要拖著這麽一大堆上路麽。


    郝東把之前洛不勤加了鹽的那鍋水上麵的部分勺出來,底下的部分加熱讓鹽都溶化,最後關火把手裏那些熟了的肉塊全都丟進去泡著。


    然後他去看了眼洛不勤出品的“高壓鍋”。


    那其實就是個普通的燉鍋,不過四壁比較厚,在常規情況下來看,這鍋子可能未必很合用。


    但高壓鍋內部壓力大,這會兒倒是肯定比壁薄的鍋子更可靠。


    在鍋蓋的部分洛不勤直接準備了一圈墊布,外加一條十分粗壯的鐵絲。


    這鐵絲的來源是屋子裏牆角一張破了的鐵絲床,被洛不勤硬是從上麵拆下來了一截足有五六十公分長的粗鐵絲。


    鐵絲一頭已經被洛不勤牢牢的纏在了一側的鍋子耳朵上,鐵絲中間的部分纏著鍋蓋中間的提手,一直從鍋蓋上方橫過去,顯然是打算在用的時候再纏住另一側的耳朵。


    不管這玩意兒看上去有多簡陋,隻要鐵絲和纏繞的部分牢靠,並且鍋蓋和鍋體中間縫隙裏的墊布夠厚實,製造一個高壓的內部環境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郝東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了底,手裏的動作終於變得有些輕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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