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著自己的良心自問,這樣的感覺並不討厭,甚至會讓人有種小鳥歸巢的感覺。


    於是,沉陷。


    於是,忘記了山間在場。


    不知何時,山間已經退出牢房。這些日子,他從純兒口中打聽了一切,欽涯的死,於子期如何一路嗬護著荷衣。即使沒有純兒的講述,他也相信於子期徹頭徹尾地愛上了荷衣。


    若然不是,兩三年以前的那場狼崖血案中,於子期就不會奮不顧身地跟著荷衣跳了下去,義不反顧,緊緊追隨。


    山間想,是他的愛還不夠境界,那一刻他曾猶豫過,如若重來,他也未必能像於子期一樣,真的就跳下去了。他退出牢房,把空間留給他們,靜靜地守在牢門外。


    於子期一直認為,荷衣就是一朵山間的蘭花,清雅,脫俗,傲視世俗,飄著淡淡的清香。


    嗯!是的,就是那種淡淡的清香味,一直牽引著他的心。把她擁在懷裏的那一刻,那種淡淡的清香味撲鼻而來,填滿了他的整個感觀,視覺,聽覺,嗅覺,感覺,味覺。懷裏嬌小的人兒很安靜,靜靜地依著他。以至於又給了他錯覺,錯以為荷衣已經默認了這種默契的關係,不是大哥與小妹,不是親人。


    當然,也不是戀人。


    在下一刻,荷衣怔了怔,尷尬地說:“子期兄,那個……我……透不過氣。”


    於是,他鬆開懷抱,給她自由,讓她唿吸。隻是,她的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一如胭脂紅。他不由自主地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委屈你了。”


    荷衣這才退了兩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款款落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冰涼侵襲而來,讓她倍感清醒。


    他不是欽涯,不是。


    不是!


    “子期兄,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受了委屈的嗎?有酒有肉,還有人來探望我。你沒聽牢頭說起嗎,光今兒早上,就有三波人來探監。先是嬌娘和純兒,再接著是我那臨尺老弟,然後就是你和子威了。嗬,這裏誰有我這待遇?”說著,她酌上一杯美酒,遞予於子期,“美酒,嚐嚐。”


    然後,荷衣將自己杯中的酒一幹而盡,喃喃念道:“人生得意耐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嶽荷衣相對同牢中的人,能有這樣的待遇,算是得意之事,就為這待遇,值得慶幸。子期兄,別浪費我一番好意。”說著,懸在空中的酒杯被於子期冷落了。她用眼神盯著酒杯,示意於子期接下。


    於子期哪還有心思飲酒對詩,早已經醉在荷衣的自娛其樂當中。眼前的一幕是她樂觀而毫慡,半點不嬌作的笑臉,尤如一個活脫脫的戰場女將。而她在他懷裏的時候,又是那樣的軟,像一尾無骨的魚。


    所謂妖媚女子,非嶽荷衣不可,直教他著了迷。


    荷衣舉著酒杯的手軟了,仍見於子期無意飲酒,伸迴手臂,又一杯酒下肚,“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嗬,今天她開心,多飲一杯不傷大雅。她何嚐不知,於子期對她的那份情,像一顆種子,種在土壤裏,雨水澆過了,風兒吹過了,時刻期望著生根發芽。


    然而,他們誰都知道,這顆種子並不是播種在春天,錯過了播種的季節,也錯過了發芽的時機。


    愛情,並不一定是兩情相悅,你情我願。愛情,是一種形式,紮在人們的心裏,感應到了,暖了,冷了,痛了,傷了,悔了,無奈了,不由自己了。


    “子期兄,別為我擔心,我一定好好地從這大牢裏走出去,活著出去。”兩杯酒下肚,已微醉,紅霞飛染她的兩腮,像極了熟透了的水蜜桃,****,可口,連她的眼神也撲朔迷離了。


    於子期一愣,眼裏的可人兒慢慢變成一簇火焰,燃燒,起舞,火苗妖嬈,火星四she。然後,她繼續安慰他,“等我出去以後,讓山間把你的毒給排得幹幹淨淨的。然後等你手腳利索了,我們趁著採茶的機會,四處遊玩,也享受一迴這美好的人間。子期兄可要努力配合山間,早日康復哦。”


    早日康復?


    於子期心中一怔,還有早日康復的希望嗎?他已經向山間打聽了自己所中的毒――邪靈。的確,這種毒連他自己也沒有聽說過,還如何康復?他將日益四肢無力,日益失去武功,日益成為一個廢人,連生活也不能自理。比起曾經,毒得更深,還是慢性毒藥,叫人生不如死。


    荷衣喚他,“子期兄?”


    “子期兄?”


    一聲,兩聲,把他拉扯到現實當中,清醒了,是荷衣那張微醉的臉,****,胭脂紅的顏色,“嗯!”


    “我們……”荷衣本想說,我們坐著說話,話未出口,於子期的吻落了下來,如急雨,密密麻麻,濕潤了她的臉。她連喘氣的餘地也一併被他淹沒在這瘋狂的親吻當中。


    他捧著她的臉,心裏一直念叨她的名字。他不要下半輩子成為廢人,別說保護她,連這樣親吻她的機會也沒有。他不要!


    兩人相擁,不知是他鉗製著她的手,還是她自己擁著他,他們的身子密切地貼在一起。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醉了,竟然半點不討厭他突如雨來的熱吻。


    醉了!


    陽光穿透進來,一縷,一縷,相擁的兩人如同璧人一對。


    方才於子期進來的時候,打發了牢頭足夠的銀兩,足夠他看她個夠。


    他嚼著她嘴裏淡淡的蘭香味,還有醇香的酒味,徹底沉陷了。頭一次,荷衣沒有推開他,讓他誤以為她是他的。可是,仍舊不敢進一步侵犯,畢竟她心裏裝著的人一直都隻有欽涯。他從這一刻的熱烈親吻中清醒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敞開懷抱,放開她,“對不起……我……”


    荷衣酣笑,“嗬,我隻記得今天子期兄曾來牢中探望我……”意思就是:她把其餘之事,當作沒發生,一笑而過。


    於子期勉強一笑,“荷衣,相信我,不出日落我定將你安全地從這牢房裏接出去。”


    荷衣輕笑,“別,我同臨尺老弟約好了,要將計就計的。”


    於子期堅決道:“不,他心狠手辣,不會放過你的。你等我,我一定在日落前接你出去。”


    荷衣退了一步,抬著頭凝望他,“他?你知道這場陰謀?”


    於子期躲開荷衣的臉,怔了怔,道:“我這懷裏有一塊玉佩,若是有什麽可疑之人見你,你把這玉佩給他。他便不會傷你。”話音未落,於子期已經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來,火燒般的紅,尤如旭日東升的太陽,耀眼,又透明,辱白與火紅之間斑斕相間。


    荷衣奇怪,怎麽不曾見過他有這塊玉?


    第240章 救命的玉佩


    赤紅與辱白相間的玉佩看不出半點加工的痕跡,有的隻是渾然天成與天然來裝飾的華麗與高貴,眩目了荷衣的眼睛,“子期兄何曾得來這一塊玉佩?”荷衣不解地問道。她從來不曾見過他的脖子上掛有過這樣的一塊貴重的玉佩,突如其來的寶貝讓她不禁生疑,總覺得裏麵有故事。


    於子期的眼神閃過波瀾,沉聲道:“這塊玉佩我一直小心收藏著,用土埋在我娘的墳墓牌文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取出來的。本來打算這一輩子都讓它跟我娘睡在一起的。”


    荷衣一驚,這麽貴重的玉佩,子期兄怎麽把它取出來了。她越來越覺得,這裏頭有故事,或許與他的身世有關連。


    於子期攤開荷衣的手心,將玉佩輕輕落在她的掌中間,“如果我還沒有趕迴來之前,他先來找了你。你就把這塊玉佩給他,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在西坡墳李氏墳前等他。記著,一定要讓他看這塊玉佩。”


    荷衣握緊玉佩,連忙問道:“你所指的他是誰?”


    於子期輕聲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有要事要辦,先走了,趕在日落之前,我一定來接你出去。”他輕輕攬著她的肩,告別之後匆匆地離去。這一間小牢房除了牢門是鐵柱的,其餘四麵環牆,看不見於子期和山間離去的背影。


    荷衣重新坐迴到石木板床上,攤開掌心的玉佩,細細一看,原來辱白與赤紅相間出的圖案是一條憤怒的龍,火眼怒瞪,張牙舞抓,凹凸不平地刻在玉佩上。然後,她將玉佩翻轉一麵,是深陷下去的一個字,深深地刻著一個火紅的“邪”字。


    荷衣不解,為何這一塊玉佩的用意還如此深沉。那一眼望上去,觸目驚心。


    正午的時候,小小窗戶口外she進來的陽光烈了,讓一地冰涼的牢房多了幾絲溫暖。荷衣躺著,有些眩暈,這樣的陽光下,正舒服。她沒有半點覺得,自己是在坐牢,反而像是在小憩。


    牢頭親自送來了飯菜,都是用上好的木箱子裝著大魚大肉而來,“姑娘,我在這大牢呆了二十年,從來沒有見過誰有你這樣的福氣。你這哪裏是在蹲牢房,簡直就是在享受。方才走的那兩位公子特地吩咐,一定要給你準備美酒肉菜。嗬,真夠你享受的,姑娘你是什麽來頭?”


    荷衣接過牢頭手中提的木箱子,訕笑道:“你老甭管我什麽來頭,你安安心心賺你的錢就成了。”說著,走迴石桌,不再搭理多管閑事的牢頭。


    於子期說,自會有人來找她。果不其然,荷衣正享受著牢頭送來的飯菜,嚼著香噴噴的清蒸牛腩,門外的鐵鏈聲便倉促地響起。開門的人是那牢頭,顫抖著手,“相爺,我這就給您開門,人就在裏麵了。”


    荷衣抬頭,除了牢頭,後麵還有四個手握大刀的護衛,個個麵無表情。更值得她一看的是,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老頭笑盈盈地盯著她,目光雖然柔和卻暗帶殺機,那種殺了你卻不讓你冥目的殺機。


    隻是那一眼,荷衣便知道了他的來頭,看似像大官員,卻讓人深不可測。她毫不理睬,埋頭挑起香噴噴的白米飯,端裝地送入口中。


    似乎風平浪靜,又似乎波濤洶湧。


    鐵鎖碰撞著鐵門,“叮……叮……當……當……”地響。顯然,牢頭的手忙腳亂中藏著對他口中的相爺的畏懼。荷衣想,相爺並不掌管衙門,牢頭為何怕他?


    不簡單!


    這裏頭不太簡單。


    門開了,她也看清了相爺的臉麵,與那日去她茶樁訂貨的老頭並不是一個人。她不說話,靜觀其變。


    後麵緊跟他的握刀男人上前一步,吼道:“大膽刁民,見了當朝左相為何不下跪。”


    荷衣愣了那握刀男人一眼,哼,見了當今皇帝她都不用下跪,何況是小小左相,就算是他有曾經的顥琰王那般勢傾天下,不一樣隻是個凡夫俗子嘛,一樣會死,一樣平庸。更何況,她並不知道他就是所謂的左相,“左相在哪裏,你嗎?”飯飽十足,她輕輕擱下筷子。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聲聲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施夷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施夷光並收藏聲聲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