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間,還欽涯平凡的幸福,她知足了。那淚水並不是傷心的,完完全全隻為高興,為欽涯的將來高興。


    一杯孟婆湯下肚,他忘卻前塵,投胎重新做人,將會獲得新的親愛,愛情,友情,事業,及至天下。抑或,投胎做了一個平凡的人,有一個善良的美麗的姑娘與他相愛,執手一生。


    嗬,永別,欽涯。來生,你要幸福,哪怕將我永遠遺忘在那一碗孟婆湯裏。


    冥王說:“傻丫頭,別哭,欽涯他會幸福的,一定會。你也該迴古哉國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本王我見證了無數人的生生死死,從沒有人讓我動容,直至遇到了你。可是,天命再怎麽改變,有的東西失去了仍舊不再會迴來,正如你們的愛情。本王也不能幫你什麽。丫頭,迴去好好珍惜現今擁有的,別讓自己再後悔。”


    荷衣擦掉眼淚,輕盈地笑了,撲閃著沾著晶瑩的睫毛,在冥王麵前像個孩子,卻又是個堅強的孩子。她喃喃說:“我沒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冥王彈了一滴淚水,跟著淚流,道:“好了,丫頭,該迴去了。靈魂不能離開身體太久。這以後,本王就不再打擾你正常的生活了。等你百年以後,我們再見。”


    荷衣有一小小疑問,道:“冥王,等等,先別送我走。我想知道,為什麽袁嫫嫫在無人出生,無人死亡的時候喪了命?這是為何?”


    冥王笑了笑,道:“陰陽兩界完全隔絕的時候,確實是無人死亡,無人出生,一定是你們弄錯了。古域國皇宮裏的袁嫫嫫並未到陰間報到。”


    荷衣點了點頭,道:“謝謝冥王解答,再見!”


    冥王也點了點頭,道:“百年見!“


    她醒的時候,窗外還灰濛濛的,所有人睡得正香,隻是覺得身旁有一個人,隱隱約約地覺得他正盯她正緊。側頭望過去,一個帶著麵具的男人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見他款款深情的眸子。她沒有叫出聲,一樣目視著他,竟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沉浸在這種熟悉的感覺當中,她幾乎以為他就是欽涯。


    不可能,冥王說欽涯已經死了。


    那麽,他是誰?


    正是荷衣疑問的時候,於子期突然驚醒,叫道:“什麽人?”


    第228章 他是誰1


    所有人都被於子期這一聲警惕的聲音給驚醒,亂了陣腳。


    純兒爬起來,驚叫道:“什麽人?”


    那黑影以電馳般的速度躍身飛向窗戶口,奪窗而出,像一束流光。於子期一溜煙地跟了上去,從那窗戶口彈跳出去,追隨黑影消失在灰濛濛的黎明。


    荷衣坐起身來,撞上阮嬌娘與純兒齊齊的異樣眼神。她們齊聲問道:“你剛剛看見什麽了?”


    荷衣喃喃道:“一個人。”


    純兒奇怪地疑問道:“人?”


    荷衣笑了笑,道:“難道純兒還相信鬼神?如果他不是人,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不可能是鬼魂,冥王尊主剛剛召見了她,不會有鬼魂敢跟著她出來。更不會是欽涯的鬼魂,他已經投抬做了另一個人,也許就在她們的身邊,也許在異世,“好了,別害怕,不會是什麽鬼怪之類,也不會是想要加害我們的人。”這個時候,誰還會跟他們有仇?


    於子期推開門,從輕霧迷漫的外麵灰溜溜的迴來,“可能是我們眼花,根本沒有什麽人。我追出去的時候,什麽也沒看見。”


    阮嬌娘思索了片刻,鎮靜道:“都是大家大驚小怪了,別往心裏想。天快亮了,準備下山吧。”


    欽涯曾經說過,竹樓是他親自安排搭建的,所以住在這小樓裏的感覺總是溫馨的。離開前,她沒有表現出不舍的樣子,反而淡然了,看著純兒掩好門,不迴頭的走了。頭頂上是一片正所謂青天,青青的竹葉,青青的竹枝,散發著青青的味道,很清新。


    欽涯的墓在竹林的東麵,而小樓在竹林的正中,走的時候她沒有再去看他一眼。


    阮嬌娘看著平靜的荷衣隻顧走路,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明白荷衣心中所想,“荷衣,要不我們繞著東麵下山,再看一眼欽涯?”她雖沒有說,隻是平靜地敢路,其實是要讓自己試著不去想念欽涯。阮嬌娘她明白,一切都明白。


    荷衣淡淡地笑了笑,說:“不用了,明年此時再來。”一年來一次,足矣。


    見了心痛,不見想念。與其心痛,不如把這份想念深深地藏在每日每夜的平靜生活中。


    離開眉山時,荷衣的步子是那麽輕,輕到她以為一切都是一場夢。眉山腳下,前行十幾裏的彎曲小徑,便走上了寬敞的官道。他們的馬車候在客棧,架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欽涯曾經的管家阿泰。說也奇怪,自從冥王尊主消失以後,天下太平了,連失去記憶的阿泰也衝著荷衣的生意找上了門,主動請職。


    當初,阮嬌娘抵防阿泰,勸荷衣小心為事。然而,阿泰依舊是以前的阿泰,並沒有像阮嬌娘口中所說的那般可怕。太後死了,冥王尊主消失了,還會有誰能利用這些人來害他們?


    天下,真的太平了。


    然而,太平盛世,未必就讓荷衣心裏舒坦。迴到蜀都城,她一直琢磨著整個事件,究竟是怎麽了?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究竟是誰?她一迴想到他那雙灼灼的眼睛,她的心就疼,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


    第229章 他是誰2


    臉色蒼白的荷衣身子骨一軟,直直地坐在了自己辦公閣的椅子上,一不小心將桌上的文房四寶中的墨硯給打翻了。墨汁濺在地上,開了一地黑色的苔蘚,還將荷衣白色的裙擺染黑了一****。


    這是荷衣的辦公閣,在茶樁的二樓偏廂裏。荷衣讓工匠們按照她圖紙上的風格給布置的,單調簡單,風格頗有前世所見的辦公室的味道。那窗戶是用竹條所做,用上一條精美上好的綢緞既能收放。此時,竹條半遮半掩,從那fèng隙she進幾束夕陽的餘光進來,折she在荷衣臉上,一條黑影,一條光路,讓她蒼白的臉更是憔悴與滄桑。


    她心裏疑問著,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究竟是誰,越猜測,心口越疼,如針紮,如刀捅,如鐵烙燒痛。她唇齒發白,唯獨隻有喘氣的力氣,一手輕輕捂著胸口,無濟於事,無法減緩這種心痛的輕重。


    江湖郎中,深山高人,地方名醫,乃至君臨尺從皇宮中派出的資深禦醫先後到她府上替其把脈探病,中藥調整,補品調整,針灸都試過了,仍舊無濟於事。眾高人皆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沒得治。


    心痛的病一直落下了,沒斷過根。荷衣也想有一副好的身子,經營茶樁生意,照顧身邊親人的飲食起居,過上安好的日子。該吃的,她一概不拒絕;該補的,都補上了;該注意的,都注意了,仍舊治不了心痛的病。


    她想,已經放欽涯自由,讓他去了。此時的他們隔著年份乃至時空的距離,連陌路人都不是。她還有什麽好希望的?放手了,徹底放了,可是心痛的病似乎愈來愈嚴重。不是她自尋苦惱,揪住往事不放。而是往事已經像烙印一樣,深深地烙在心裏了,任何一點跟過去有關的事,哪怕是聽人說一個“欽”字,“涯”字,“君”字;哪怕是突然感覺身邊的事物曾像她與欽涯共同經歷過的;哪怕是熟睡裏感覺到欽涯的氣息,都將是她無法終止的疼痛,像影子一樣跟著她,甩也甩不掉。除非哪天,太陽不再升起,人們不再點燈打火,不再有光亮,這影子便不再跟著她。


    然,太陽依舊一日一升,白晝一日一交替,影子永遠無法從身後消失。


    罷了,痛吧,至少痛著還能提醒她,她曾那樣刀山火海地愛過一個人。


    純兒聞聲而進,叩門時沒有得到荷衣的應答,自己推門進來了。荷衣吩咐過,無論工作時間還是迴到府裏,若有任何事都先行敲門,無論在誰的樓閣裏,不能像曾經在地宮裏一樣,沒個規矩。在江湖上混,總得有模有樣的,“姐姐,你這是怎麽了?”純兒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見了一地零亂的墨跡和散落的帳本,驚慌了。最是荷衣那一臉的蒼白,讓她不由地心疼,知道她心痛的病又犯了。


    她這犯病,頻繁得快跟上日出日落的節奏了,一日一出,一日一落,“姐姐,你什麽也別想啊,什麽也別想,讓腦子休息休息。”純兒扶正荷衣攤軟的身子,靠穩在椅子上,幫她撫順胸口的那口氣,雖然不能減緩她的疼痛,卻能讓她覺得舒坦一些。


    荷衣無力地眨眨眼,喘著氣,意欲說些什麽話,卻張不開口,所有的力氣都被心口的疼痛給占過去了,沒有了知覺,完全攤軟。


    她沒有想到,放棄的代價竟然是這樣的****折磨。如果這樣欽涯可以不那麽痛苦,可以平凡地生活,那麽她甘願沉浸在這樣的折磨當中,為上輩子那一夜的錯誤而贖罪。


    一虛一實的竹條窗戶外,總有一束目光朝著荷衣這方向灼灼地盯來。這是荷衣的感覺,沒有任何根據的感覺。當她同樣把目光反she迴去時,隻看見竹條的窗戶和窗外的夕陽西下,沒有什麽眼睛,沒有什麽異樣的人。


    良久後,荷衣終於從那要命的疼痛中如獲重生地清醒過來,緩緩張口,道:“水”


    聞言,純兒輕騰如燕地跑出去,弄了一杯清水來,“姐姐,給。”她著急,卻不手忙腳亂。


    荷衣緩緩地飲下杯中清水,甘甜浸入喉嚨,雖沒有太大的作用,卻依然舒坦了些許。方才心口處的神經錯亂,過於的緊繃,現今鬆懈下來,倒反而感覺到更多的不適。就像是一台常年運轉的發電機,突然歇下來了,倒出毛病了。


    有了力氣,荷衣的第一反應便是朝窗戶口走去,雖然步伐不穩,頗有些搖晃,但依舊還是堅持著走過去了。她指了指綢緞,示意純兒將窗戶拉開,然後是夕陽的光芒she進來。她努力睜大眼睛,把窗外看了個遍,對麵的屋頂,巷子旁的槐樹,沒有一個人影。


    那方才那一束讓她心有靈犀的目光是從何而來?她百思而不得其解。她正想調頭移開目光時,突然看到一抹影子躲在對麵木樓的梁脊下,“純兒,快看,那角落是不是有一個人?”


    純兒快把眼珠子給釘在荷衣手指的那方向了,可是那別人家的屋頂上什麽也沒有,“姐姐,哪有什麽人,是不是你眼花了?”


    荷衣輕聲道:“你再仔細看看。”那眼珠子已經釘在上麵了。


    突然,一片瓦從那房頂掉落,跌到地麵,碎出一聲蒼涼的聲音。純兒躍身踏上窗台,踏空飛了過去。結果,驚嚇了梁脊下的兩隻貓,一隻眼神兇狠,一隻溫順乘巧,顯然是一對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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