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大師為一個女子甘願去死?”年輕太後輕輕問道。


    十二年前,倘若站在山間身前的嫵媚女人有生命的危險,他也會不顧生死保護她。那個時候的何妃神出鬼沒,身份眾多。一個異族可憐的姑娘,護國大將軍的原配夫人,乃至搖身變成皇上寵幸的妃子,轉眼間又變成一國之母。隻是山野、山間師徒二人隻知她是異族可憐的逃命姑娘。其它,他們不曾知道。她隱瞞身份接近二人,從山野身上學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偏偏她是個漂亮女人,是一個任何男人見了都地心動的女人。這師徒二人,一老一少皆被她迷得團團轉。而她,對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若即若離,不說愛,卻又讓他們琢磨不透。到最後,她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聲地消失。


    山間抬頭,一臉受傷地看著年輕太後,輕問:“我隻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年輕太後輕聲對眾白衣女子道:“你們都先退下。”


    眾白衣女子頭也不抬,道:“是,娘娘。”說罷,所以有都恭敬的退身。


    斷層山頂隻剩下山間、年輕的太後,還有昏迷的荷衣。冷風唿唿地吹,冷意傳遍山間全身。他輕輕解開披風披在荷衣身上。隨後,他抬頭真誠地將年輕太後裝進眼裏,道:“那一晚是你的真情,還是利用?”


    第112章 死生契闊(下)


    “哪一夜?我從來就沒有過情。”年輕太後無所謂地笑道。說罷,她輕輕揮袖,一副優雅的姿勢。


    山間含淚,道:“什麽也不用說了。從此以後我們便是陌路人。”


    一個男人,在他十四歲的時候被一個少婦要去了初夜。而那個少婦竟然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山間以為還會有希望。至少那個時候她把他當男人看。可不曾想,一個經歷紅塵的女人怎麽會把他放在眼裏。良久,他都喘不過氣,心痛到唿吸困難,“就當那一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山間大師可能忘記了。哀家乃當今太後。”她將“我”轉為“哀家”後,鎮定地看向他,道:“哀家想,山間大師自然很聰明,不會自尋煩惱。”


    “放心,過去的事我會忘記。我也有我的將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把荷衣帶走。”山間斬釘截鐵地道。他一臉的灰冷和僵硬。


    年輕太後笑道:“怎麽樣無論如何法?”


    “拚命。”山間咬牙道。


    “難不成你真喜歡上荷衣了。”年輕太後輕輕問道。


    山間側頭道:“與你無關。”


    “當然與哀家有關。哀家也希望荷衣能幸福。但是她不能跟你在一起。”年輕太後肯定的說道。跟她有關係的男人,她絕不允許他染指她的女兒,“希望你對她沒有別的用心。”


    山間的眼睛裏寫滿了明亮,他認真地看著年輕太後,說道:“我承認,我對荷衣是有一種不明不白的感情。一開始,我接近她隻是因為她長得像你。希望從她的身上能看到你的身影。可是,後來發現她除了跟你長相相象以外,再沒有任何跟你相同之外。她善良,她堅強,她看破紅塵,她有再大的仇恨她也不會有報復的心理,她平靜的心,她淡泊名利……越來越覺得,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個女人。”


    年輕太後輕笑道:“就因為這些嗎?”


    山間滿足地道:“這些就足夠了。我們很相像。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會心平常心去麵對。無論受到任何傷害都會全身而退,更好、更自在地活下去。在君欽涯沒有死之前,我不敢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看著她慢慢地原諒君欽涯,再慢慢地愛上他,雖然有些心痛,但一樣祝福她。可是現在,君欽涯離開她了,我再也不要把愛藏在心裏。我要代替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一定要。”


    年輕太後輕輕問道:“然後呢?”


    “所以,我不允許你帶荷衣走。”山間胸有成竹地道。


    年輕太後打量了山間片刻,平靜又肯定地說:“哀家也同樣不允許你帶走她。”


    “你真的那麽狠,要趕盡殺絕?不過,你別忘了,你身上學來的功夫都是從我師傅那裏學去的。不一定你就能從我懷裏搶走荷衣。”


    “嗬嗬,好一個癡情的種。”年輕太後一聲大笑後,語氣逼人地說道:“哀家必須帶她走。你永遠也沒有機會跟她在一起。至於我怎麽處置她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說罷,年輕太後已經神出鬼沒的轉到山間身後。那速度,快到深藏不露的山間也沒有看清楚。這是哪門的武功?山間從來沒有見過。


    年輕太後口也不開,那逼人的聲音便清晰地響起在風中,“我隻是要帶走荷衣。如果你硬要跟我作對,就休怪我心狠心辣。”


    山間還來不及擱下荷衣,便被年輕太後擊退數丈之遠。荷衣不知何時被年輕太後掠去,輕輕擱置在地上,“你硬要跟我作對是不?”年輕太後輕聲問道。


    “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功夫?”山間驚奇地問道。


    年輕太後平靜地道:“你如果自己離開,我可以饒了你。”


    山間肯定道:“如果你要帶走荷衣,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就當他們打抖時,於子期從山角下的老宅趕來。他絲毫不去理會兩人的打抖,隻顧沖向昏睡的荷衣。像於子期這樣的天網絕頂殺手,不僅習武,更懂醫術。待他確定荷衣沒事,隻是因激動過度而昏迷後,這才放心。看到她身上披著的披風,他猜到了是山間所為。他小心地替荷衣裹緊披風,生怕冷風侵襲她虛弱的身體。


    荷衣從昏昏暗暗中醒來,模模糊糊的一張男人的臉映進她的眼簾,“欽涯,你迴來了嗎?我就知道你不會再丟下我不管的。”荷衣激動又小聲地念叨。她喜極而泣地淚流滿麵,摟著於子期的脖子萬分開心。


    “荷衣,你看清楚。我不是君欽涯,我是於子期。發生什麽事情了,風二鬼和阮小魚他們呢?”於子期痛心地問道。


    於子期?


    他不是欽涯?荷衣抬起頭,從於子期懷裏串出來仔細打量著他。那一張臉的確不是君欽涯的。她立即遠離於子期,向後退了數米遠。她與懸崖的距離隻差幾尺,若再向後退便會跌入懸崖,粉身碎骨。


    “荷衣小心,後麵是懸崖。”於子期失聲叫道。


    年輕太後和山間停住打抖,齊齊地向荷衣看來。


    懸崖?欽涯的屍體跌下懸崖了。待荷衣理清楚思路以後,痛心地望向懸崖底淵。


    欽涯,我們隻能生死相離嗎?前世如此,今生如此。到底是誰對誰錯了?


    斷層山的風唿唿地吹,無形地劃過人的肌膚時,刀子一樣割肉的疼痛。山間快速向荷衣衝來,小心地抱著她。於子期見狀,湊身上前溫柔地盯著荷衣。隻有年輕太後,隔岸觀火般站在遠處平靜地目睹著親生女兒的心痛。


    荷衣用力的扮開山間的雙臂,無力道:“你們讓我靜一靜。”她掙脫出山間的懷抱,趴在懸崖邊含淚望向崖底。


    她喃喃自語,“欽涯死了。他在下麵肯定很冷。”


    再後來,她一言不發,平靜地望著崖底。


    第113章 讓愛隨風


    萬丈深的懸崖下,欽涯的屍體早已經四分五裂。是什麽隔阻了他們的愛情?生死?心靈?時機?


    荷衣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兩個相愛的人卻始終不能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隻需要平平凡凡,有個家,有愛,安寧地生活在一起。這很難嗎?她不懂,她不明白,她不甘,她憤怒。


    她起身,將憤怒的目光拋給十幾米外的年輕太後,她的親生母親。親情在這個時候蕩然無存。她的目光足可以殺死一個人。年輕太後,慢慢走近荷衣,輕聲道:“母親以後會補償你的。隻有呆在母親身邊才不會受傷害。不要相信男人的感情。”


    她仍舊憤怒地看向年輕太後,半點沒有善意,道:“你永遠也無法明白欽涯在我心中的位置。”


    年輕太後平靜道:“可是你要明白我是你的親生母親。”


    山間終於明白為什麽荷衣的相貌同何妃如此相象。他像突受了打擊,目光呆滯。怎麽會這樣。他愛過的兩個女人,竟然是母女?


    而於子期,心疼地向荷衣伸手,用力的握住荷衣的纖纖細手。荷衣從他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道:“子期兄,謝謝你。”她轉過頭,對於子期淒涼地一笑。片刻後,她的笑容稍縱即逝,再一次憤怒地盯著年輕的太後,“你不再會是我的母親。”


    說罷,荷衣麵向懸崖,深深地唿吸。風中的空氣好清新、慡鼻。


    “子期兄,如果有機會,你願意聽我和欽涯的故事嗎?”荷衣輕輕問道。


    於子期輕聲應道:“你和他的恩怨情仇我都清楚。”


    荷衣輕笑,感受冷風的同時,異常的清醒,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遠遠不止是那樣。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那樣的愛情,你也會感動。”


    是呀,那樣的愛情於子期一定會感動。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當初荷衣學這首金元好的詞時,還在疑問,有生死相許的愛情嗎?她不相信,她卻切實地經歷了。前世,乃至今生。


    是的,今生,亦生死相許。萬裏層雲,千山暮尋,隻影為誰去?如荷衣,她可以憑著自己的堅強安好的活下去,可是她不要。初冬的冷風中,一道美麗的弧線越過斷層山崖。生命快要終結,悄無聲息。直到荷衣白茫茫的衣衫快速地往下墜落時,身旁的於子期、山間才察覺。


    花樣的年華,卻不復花樣的年華,終結在這個初冬。


    荷衣……


    荷衣……


    荷衣……


    於子期和山間想伸手抓住荷衣,卻隻能觸摸一片空氣。就在他們看見那片白色漸漸變小,直到沒有時才後悔,為什麽不跳下去拉住荷衣。於子期心想,荷衣想要跟她講的故事是生死相隨嗎?


    年輕太後輕功再絕,也趕不上荷衣。當她飛身到懸崖邊時,已經不見了荷衣的蹤影。難道這就是我的報應。為了報復,害死了愛自己的嶽一飛,還害死了自己親生的兒子女兒。報應,這是報應。她想,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斷層山,埋藏了一段千古佳話。荷衣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關於她和欽涯的故事,就這樣了結了,無聲無息地隨風而逝。冷風依舊,情依舊。荷衣快速墜落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但她坦然地笑著,幸福一定就在下麵等著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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