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城內,君欽涯的暗線已經在城內鋪了一張蓋天的網。他剛從阮嬌樓出來,就發下命令,遇於子期者,殺無赦。並且要把荷衣活著抓迴去,絲毫不許傷。


    於子期是頭一迴拿人沒辦法。他都跟著荷衣走到半山腰了。再走到山下,恐怕他們腳一踏進街尾的石階就會被天網的人逮住。


    荷衣被於子期帶走的那刻,蘭香見到出高價的人是於子期,放了心。她不認識於子期,更談不上熟悉。但她相信於子期不會傷害荷衣。蘭香去阮嬌娘引她去的荒野祭拜嶽家父子時,見過於子期去上墳。她還藏在野糙叢裏聽於子期說,這輩子我會給荷衣幸福,你們安心上路吧。荷衣的傾慕者眾多,蘭香清楚。像於子期這樣對荷衣的人她不足為奇。


    阮嬌樓,阮嬌娘的廂房,君欽涯冷冰冰地坐在椅子上,“你不是因為那十萬兩白銀放走她的。”


    阮嬌娘背對君欽涯,安閑自得地沏著茉莉花茶。茉莉花茶乃蜀都城的的名茶,分上品、中品、下品。蜀都城人好用蓋碗沏茶。而阮嬌娘擺著精緻的茶具,把茉莉花當作功夫茶來沏。她燙好杯,將沏好的茶嫻熟地倒進杯裏。茶一滴不滲剛好與杯口並齊。茉莉花茶的清香飄逸四溢。


    阮嬌娘端起茶,“喝茶。”說話時,她並不看君欽涯的臉。這個時候的她與夜深沉醉在君欽涯赤裸身下的她判若兩人。


    君欽涯摔了她的杯,“你休想忽悠我。”


    杯摔了一隻,還有另外的。阮嬌娘重新翻起一隻杯,重複地燙杯,沏茶,“我確實是為了那十萬兩白銀。我有多愛錢,你不知道嗎?正是因為錢,我才願意屈身坐擁無數美人的顥琰王身下。這一點,你還不清楚嗎?”說這話時,阮嬌娘才抬頭有神地看著君欽涯。


    阮嬌娘的確拿了不少君欽涯的錢。這家天下第一青樓,便是她從君欽涯手裏拿來的錢所開。不過,那是用她的初夜和日後對他的服侍換來的。


    君欽涯喝了阮嬌娘沏的茶,嬌娘滿意地笑了,“那你隻是單純地為了要報復嶽荷衣才丟她進青樓的嗎?”


    君欽反問:“那你為什麽要放了她?她跟你毫無關係。”


    阮嬌娘大聲笑,她做這麽多,他確一直不知道是為什麽。他殺人,她幫他安撫被殺者的家屬;他拆橋,她就抬著古木在後麵修橋;他滅了嶽家父子五人,她就深夜悄悄埋人。他做了壞事,她就用他的名義四處行善。她做這麽多,隻是為減輕他的罪孽。


    “她是跟我沒有關係,我隻是看在那十萬兩白銀的份上放的人。我可不想放著白白的錢不賺。”她本想說,你要害她,我偏要救她。後來,又換了句話。這樣,同君欽涯的衝突也不會那麽明顯。


    與君欽涯抗衡,阮嬌娘有這個能力。她賺到的錢,暗地要聘的江湖各類高手不壓與君欽涯的天網。


    “顥琰王爺今天到嬌娘小院來,還有他事嗎?”


    君欽涯從椅子上快速站起身,大步邁到阮嬌娘身邊,一把捏住她的手臂,“我既然決心丟她進青樓,就有辦法再抓她迴來,也有辦法讓她乖乖地接該接的客人。”


    “你是想讓她接待今晚那個有意為難她的年輕公子哥吧?”嬌娘揮開君欽涯的爪子,故意道。


    阮嬌娘的情報網,不比君欽涯差。年輕公子哥的身份,她暗裏查得一清二楚。她除了在君欽涯的背後幫他處理後事,她沒辦法阻止他復仇的瘋狂。也沒能阻止得了。即便是明知他聽不進她的勸解,她仍舊要說,“顥琰王覺得古域國不夠太平,不夠繁榮嗎?百姓的日子過得不夠清閑自樂?還是你看不慣這天下太平,或者你還想讓它更天下太平。”


    “你什麽意思?”君欽涯硬著聲音問。


    “我沒什麽意思。如果你覺得這天下夠太平,就放過蒼生。”


    第二十八章 功夫茶


    子時,夜分,荷衣隻身走往阮嬌樓。


    下山的時候,果然有君欽涯的人追往南街尾。荷衣走在黑暗中的大街,於子期跟著。他剛前腳踏進大理石鋪的街路,天網的人就從暗裏乘風而襲來,那般快,那般無形。


    荷衣隻顧朝著城中的阮嬌樓走,後來於子期是死是活她無從知道。隻看見好多人,連打抖都沒有聲音地飛躍向於子期。後來,也沒有人抓她,她就自己一路走下去。


    子時,子夜,荷衣站在阮嬌樓前。那些逛青樓的老少爺們各都遺憾地抱著花魁以外的女人尋歡作樂去了。天下第一青樓的大門,是夜,從不關閉。隻是這三更子夜,該來的人都在裏麵享樂去了,也沒什麽不該來的人踏進。


    守門的龜奴見了今夜被人十萬白銀贖身的花魁站在阮嬌樓前,以為見了鬼,往後一退。本來荷衣就全身黑白相配,黑的看不太清楚,剩下的白更讓人覺得膽寒。龜奴抖擻著聲音:“鬼”


    荷衣笑著道:“我是這阮嬌樓的花魁年莫笑。”


    龜奴聞言,打著燈籠靠近荷衣,果真是花魁娘子。見了美女,他客氣道:“花魁娘子不是被贖身了,怎麽又迴來?”


    黑暗中,閃出個人影把荷衣拉到暗處,“妹妹,你又迴來做什麽?那個為你贖身的大俠呢?”


    荷衣二話不說,邁著堅決的步子走進阮嬌樓,“姐姐跟我進來。”


    蘭香著急地跟近腳步,荷衣已經繞過大堂走向正南廂。阮嬌樓這個時候姑娘們大都陪著那些臭男人研究房事,各自享樂去了。這每個廂間內的春光都無限,更是水生火熱中。還好這阮嬌樓廂間與廂間的隔音效果極好。子夜正常得寧靜,沒有聲響。荷衣進了正南廂房,蘭香跟進去關了門。


    “真舒服,阮嬌娘待我不薄,分給我這麽好一個廂房。”荷衣進了廂房就往那軟軟的高枕大床上一躺。


    蘭香急了,這能逃的時候荷衣不逃,還要往這青樓裏套。蘭香不明白,“妹妹,你還想讓君欽涯再折磨你嗎?他讓你到這個地方來就是要羞辱你,你為什麽不跟那個大俠走呢?”


    看來蘭香知道的並不多,她雖然行走過江湖卻沒有荷衣從不出門看得透徹。荷衣躺著,淡淡地對蘭香說:“姐姐認為從小到大我犯過糊塗沒有?”


    蘭香道:“不曾。”


    荷衣起身,正視蘭香,“等我真正擺脫這青樓再跟你解釋,在沒有擺脫前委屈姐姐跟我在這裏受苦了。等出去了,我們好好過平淡的生活。”


    “妹妹這是哪裏的話?我生是嶽家的人,死是嶽家的鬼。我們是姐妹,照顧妹妹是應該的。妹妹要是打算繼續呆在青樓,我就繼續做我的巧鳳。隻是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事要我做嗎?”蘭香附合道,這輩子她跟定荷衣了。


    荷衣正要有事跟蘭香說,蘭香這就問她了。從小的時候,荷衣不出門,有什麽事都是叫蘭香出去幫她打聽。什麽古域國的民族風情、國情民情,甚至江湖上的奇事、怪事。蘭香查不到,荷衣便繞著彎從嶽一飛口裏套出來。她一笑,“姐姐就是聰明,懂我心裏想什麽。你暗裏幫我查一下今兒夜晚那個讓我獻歌人的來歷,不可驚動任何人。”


    “我記下了。”蘭香點頭。


    荷衣迎笑,“姐姐還記得在將軍府我教你沏的功夫茶嗎?”荷衣說話時,從床沿走到藤桌前倒一杯清茶飲下。


    “記得。”蘭香答道。她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荷衣教她的任何東西她都會認真記下。不懂,她會再問,直到真正懂了。就像荷衣跟她講在荒野,不識路時,可以觀天上的星象識別東南西北。她就每天都坐在星空下觀望。雖然直到現在還不是很懂,但讓她在荒野,她也有自信找出路來。


    “那明日吃過早餐後,你幫我準備一套茶具,再幫我請來阮媽媽。”荷衣吩咐道。


    蘭香應道:“好,明早就準備。”


    荷衣喝了清茶,放下茶杯,“姐姐迴去休息吧,很晚了。我一會沐浴好,也要睡個舒服覺。”


    次日清晨,荷衣正在用餐。阮嬌娘應門而來,“莫笑姑娘在裏麵嗎?”


    荷衣吞下嘴裏的紅棗湯,“請進,門開著。”


    阮嬌娘清慡地站在荷衣麵前,荷衣看她昨晚睡得很好,並且今早起得很早。要不,沒這麽有精神。


    “莫笑姑娘怎麽又迴來了?”阮嬌娘淡淡地道。她雖是心裏好奇,卻顯得沒什麽異常表情。


    “阮媽媽真為了那十萬兩白銀就放我走?你不怕君欽涯怪罪。”荷衣猜想阮嬌娘並不受君欽涯控製,但又說不清為什麽她會應了他讓她呆在青樓。也許是因為荷衣可以幫她賺錢。但是她若不是跟君欽涯一夥的,在荷衣登台前也不用那麽故意造大聲勢,以引人注意。


    阮媽媽道:“我做事,從來不用經過任何人許可。”


    荷衣客氣道:“阮媽媽坐著講話,站著不累麽。”


    聽荷衣客氣,阮嬌娘坐下來。她掃一眼桌麵看到荷衣一桌的補血食物,紅棗雞湯、花生桂圓粥,“莫笑姑娘身子很虛?姑娘若是想呆在這青樓,改日我吩咐廚房多為你準備些補品。”


    “那謝謝阮媽媽了。”


    “客氣,你一來,這青樓的生意就更紅火了,青樓也應當為你考慮。巧鳳說你找我有事?”阮嬌娘問。


    荷衣邊吃早餐,邊說:“一會巧鳳送來茶具,我們邊喝茶邊聊。”


    “莫笑姑娘當真不跟為你贖身的人走?”阮嬌娘詢問。


    荷衣聽起來,像是阮嬌娘知情不多,“阮媽媽既然幫我安葬嶽家父兄,怎會不知道殺他們乃何人?”


    阮嬌娘追問:“就因為這個,你才不跟他走的。”


    荷衣站起身,看了一本正經的阮嬌娘半天,才道:“不,不是因為他。我覺得這青樓更適合我。更何況有人讓我來了這青樓,便不會那麽輕易地讓我走。”荷衣說這話時,蘭香剛好拿著一套茶具進了廂房,後麵跟著的龜奴提的茶壺水還正沸騰,小火爐的火也正旺。


    蘭香和龜奴退了身,荷衣擺著茶具開始沏茶。中國的茶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荷衣前世學到的,懂得的不多,但是足以在這個時空大展生手。蜀都城的沏的茶都是蓋碗茶。荷衣這樣的沏法阮嬌娘見過,但是不曾想到荷衣這個未曾踏出閨門的嬌女也懂得南方的沏茶藝術。


    置茶、燙杯、洗茶,荷衣每一步都嫻熟的猶如沏茶高手。茶香飄散四溢,茶氣蔓延升騰。沏好,荷衣手中的茶像是飛流的瀑布直流入空杯中,“阮媽媽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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