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管那爐灶了!你認為你能搬得動它嗎?”實在看不下去,我忍不住大吼,“快把柴都搬進屋子!”


    “哦哦。”郭嘉忙轉身幫搬柴,看他慌裏慌張地搬著柴,我忍不住笑了笑,忙也搬了木板來蓋在爐灶上,免得受cháo。


    好不容易收拾停當,正準備關門時,一抬頭,卻見門外屋簷下擠著三個人,可不就是那兩公主和那少年?


    風向是往裏的,所以他們三個早已渾身都濕透了。


    “進來吧。”雖然打定主意不跟皇室之人打上交道,但人家好歹也是肥羊,而且剛剛被我宰過,於情於理,怎麽都該發揮一下惻隱之心的。


    “不勞費心。”那一臉蒼白的少年冷冷轉頭,不假辭色。


    我微微揚眉,“嗬嗬,有骨氣。”


    “哥……”兩雙胞胎輕輕拉了拉那少年的衣袖,滿麵哀求。


    少年隻是抿唇,仍是倔強地搖頭。


    我無奈地沖那兩個眼淚汪汪的女孩聳了聳肩,便作勢要關上門。


    突然,一道閃電自天邊猛地一亮,仿佛劃破了半片天空,然後一陣響雷便猛地襲來,轟隆隆震耳欲聾。


    那兩個雙胞胎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猛地衝進屋來,一左一右撲倒在我懷裏,瑟瑟發抖。


    我微微一愣,下意識地伸手輕拍她們的肩,卻突然想起這個身體兩歲那年的一個雷雨天。


    也跟今天一樣,那一日,大雨傾盆,雷聲隆隆。我正坐在糙屋的榻上望著屋外的電閃雷鳴,洋洋自得。對於打雷閃電諸如此類的自然現象,我一向都是興致高昂,為此,老媽常說我是怪胎。因為我呱呱墜地之日,也是這麽個天氣,所以對這一切,倍覺親切。


    正當我流著口水,愜意地觀賞著大自然的景觀之時,門卻突然大開,一身濕透的董卓急匆匆衝進屋來,一把扯掉濕透的上衣,隨手拿了布巾拭幹,便將我一把摟在懷裏,捂著我的耳朵。


    他說,“笑笑不怕……”


    那一日,他的神情,我至今還記得,有點慌張,有點自責,似是自責不該將我一人留在屋裏。


    那一日,他一手輕捂著我的耳朵,一手輕輕搖著我,有些笨拙地哄我入睡。


    口中反反覆覆的,隻有一句話:“笑笑不怕,仲穎在呢。”


    “貪錢的女人,我……我會給報酬的……”一個有些僵硬的聲音煞風景地響起,打碎了我的迴憶。


    我抬頭,這才發現那個錦衣少年不知何時也已經站在了屋子裏,一臉的不自在。


    “謝謝。”淡漠地看他一眼,我放開了懷裏的兩個女娃,轉身坐下,“諸位小貴人,等雨停了,你們請自便。”


    宮廷裏的人,少惹為妙。


    兩邊衣袖微微一緊,我低頭看時,卻是那兩個雙胞胎正一臉討好地扯著我的衣袖。


    “嗯?”低頭看著他們,我揚眉。


    “阿若姐姐,我叫小優,她是小艾。”拉著我左袖的女娃娃衝著我討喜地笑了一下,對於打雷的恐懼讓她們不惜屈尊降貴地躲在我懷裏。


    “嗯,小優,小艾。”淡淡點頭,我重複。


    “小優是姐姐,她是妹妹。”那女娃繼續笑著道。


    “嗯,姐姐,妹妹。”沒有表情地,我繼續點頭,重複。


    一道閃電再次劃下,有風揚起,吹起了我的半邊頭髮……


    那兩個女娃嘴巴微微一扁,受驚似的後退一步,便要哭出聲來。


    郭嘉安置好了柴,便一頭灰地走了出來,剛到前屋,便見著如此狀況,他轉頭看我一眼,竟是伸手將我帶進懷裏,“沒事吧?”


    他一向冰涼的胸膛有些熱,我扯了扯嘴角,“有事的似乎是他們。”


    郭嘉看向錦衣少年和那兩個受了驚嚇的女娃,微笑了一下,“請坐。”說著,他先扶了我坐下。


    “幹什麽那麽聽她的,她那麽壞?”小艾怯怯地開口。


    “壞?”我陰惻惻地抬頭,這雷雨的天氣下,多了幾分詭異地氣氛。


    “你……你剛剛那麽兇地叫他做這個做那個……”小艾嚇得躲到了小優身後,小優繼續楔而不舍地道。


    “而且,還那麽醜。”一個冰冷刻薄的聲音。


    我再度抬頭,看向那個毒舌的少年。


    郭嘉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有沒有聽說過一種人,叫刀子嘴豆腐心?”半晌,郭嘉有恢復了溫和,開口。


    “刀子嘴?”小優一臉的疑惑。


    “豆腐心?”小艾滿麵的問號。


    “是啊,如果若若不開門讓你們進來,你們隻能站在門口淋雨,如果若若不將你們藏在懷裏,你們隻能被雷電嚇到,不是麽?”郭嘉的話語帶著蠱惑人心的溫和,仿佛他的話便是真理,“而你們,卻因為她不幸的印跡而懼怕她,甚至傷害她……”清澈的眼神裏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情,令人沉淪,“你們說,這樣對麽?”


    不!不對!簡直罪大惡極!怎麽可以傷害如此善良的人!我差點沒有感動落淚,外加掌聲雷動。好動人的說辭!多麽淒涼而美麗……我一臉的陶醉,完全忽視自己就是那女主角!


    說話間,小優小艾早已撲到我懷裏,擦了我滿懷的鼻涕眼淚。


    呃?什麽狀況?


    一時間,情切切意綿綿,好感人……


    “很明顯,她不是那種女人。”又是那個煞風景的聲音。


    我抖了抖眉毛,不跟他一般見識。


    “啊!還有紅豆!忘了收紅豆!”驚叫一聲,我站起身來,忙開門要去拿紅豆。


    郭嘉忙一把扯住我,“咳咳……外麵在下雨!”


    我狐疑地迴頭看他一眼,“怎麽咳嗽了?”仔細看時,竟發現他滿麵cháo紅。


    皺眉,我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再將臉頰貼上他的臉,隨即大驚,好燙!


    轉身扶住他,我才發現他看似瘦削的身子也不輕。


    “你生病了?怎麽不早說?”有些著急,我皺眉大吼。


    “這個……我也是才感覺到啊……”有些疲倦地笑了笑,郭嘉靠在我懷裏,有氣無力地道。


    鬼才?第一謀士?揣度人心?我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滿麵cháo紅,像個孩子一般的傢夥,“你答應幫我賺錢,我才帶你出來的,現在你生病,小心我甩了你……”


    “果然是狠毒的女人。”某個毒舌派又開口。


    “你不會。”笑眯眯地看著我,郭嘉吃定了我。


    唉,果然揣度人心的高手。


    “你自己寫個藥方,我去抓藥。”拂了拂他額前散亂的髮絲,我決定對他溫柔一些。


    “藥方?”一臉困惑地看著我,郭嘉滿臉問號。


    “你不是會看病嗎?”


    “誰說的?”


    “我不是你治好的麽?”


    “那是巧合。”


    巧……巧合?吸氣,唿氣,再吸氣,唿氣……緊緊握拳,我告訴自己要溫柔,溫柔,他現在是病人……


    “而且外麵在下雨,不要去了。”戲謔的神情消失不見,郭嘉拉著我的手,道。


    我嘆了口氣,再度將臉頰湊上前去試了試溫度,不知道是否錯覺,我的臉頰靠上他時,他的溫度又升高了一倍……


    “小毒舌,你幫我看一下,我出去找個大夫來。”轉身看了一眼那個仍是一張死魚臉的錦衣少年,我道。


    那少年別過頭去,沒有開口。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有些霸王作風地說完,我要站起身。


    郭嘉卻是揪緊了我的衣袖,“等雨停了再說。”


    我輕輕掰開他瘦長的手,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溫柔的斜度,伸手撫了撫他發燙的臉頰,“等雨停了,萬一燒壞腦子成了白癡,我上哪兒去陪曹操一個大謀士?”


    傾盆大雨天留客 萬般無奈命難?


    戴上鬥笠,披上蓑衣,我不顧郭嘉的阻止,便沖入了雨中。郭嘉分明病得不輕,若是誤了就醫的時辰,隻怕……


    憑著記憶走了好幾家醫館,卻家家都是門窗緊閉。


    “有人嗎?有人嗎?開一下門,求診啊!”雨水沿著雙手滴落,我拚命拍著門板,把手都敲疼了,還是半絲反應也無。


    這麽大的雨,想來都是怕麻煩的主,無奈地轉過街角,我決定再走遠一些。


    大街上半絲人影也無,漫天大雨中,隻有我一人在滿大街亂竄。豆大的雨點迎麵而來,打在臉上,有些疼。


    唉,這景象好不淒涼,我感覺自己此時像極了往日所演的苦情戲女主角,就差沒有腳下一絆,撲倒在地,然後淚水與雨水混合,再說一兩句感性的話,例如,“xx,我會救你……等我……千萬等我……”


    正苦中作樂地幻想著,雷鳴電閃間,我忽然看到前麵有一隊人馬迎麵而來,抬著轎子。


    “大人,王司徒的義女身體可好些了?”走近時,我聽到有人開口。


    “無妨,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老夫下了幾帖藥,便可保痊癒。”一個老者的聲音。


    “說是義女,其實隻是個歌姬而已,如何敢勞煩大人?”一人不屑地道。


    “你有所不知,王司徒對那歌姬疼寵入骨,說是義女,隻怕是要納為妾也不是不可能……”


    是大夫?!雨聲太大,模模糊糊間沒有仔細分辨,我眼睛微微一亮,忙上前攔住了轎子。


    “大膽,何人攔轎!”轎前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單手按刀,警惕道。


    “我……”我張口剛想說明原委,卻不想腳下一絆,一下子五體投地,趴在轎門口,地上的積水濺了我一頭一臉。


    “姑娘莫要如此大禮,有事直說。”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穩穩地響起。


    我正詛咒著要爬起來,忽然聽他如此道,這才發現自己趴在雨水中,頭上的鬥笠也掉下來滾到一邊,這模樣與我剛剛設想的場景……真是太像了……


    事實證明,胡思亂想是不正確的……看吧,剛剛還想著,轉眼便成事實了。


    唉,既然跤也摔了,衣裳也髒了,不如將錯就錯,就好好利用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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