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殷雪?”


    “是的,田建立通過很多關係,找到了她大學時一個非常要好的同學,據這個同學說,殷雪跟她說過,她要來s市找她的哥哥。”


    “她什麽時候來的s市?”


    “具體時間,那個同學也沒有記得太清楚,大概是在四個月前說的,之後她們也沒再聯係過!”


    “不可能!”我突然大聲說道。


    劉靜生一驚,“什麽不可能!”


    “那個時間,殷雪不可能在那個時間來s市!”


    “幹嗎那麽激動?我又沒說她一定是在那個時間來的。她們隻是在那個時間聯係的而已,並沒有提什麽時候來。”自從對這個案件展開調查後,劉靜生恐怕已經習慣了我這種失態。


    我穩定了一下心神,“對不起!因為一開始時,我們就調查過了,殷尋是在死前兩個月才租的房子,他的妹妹不可能在四個月前就來s市找哥哥。那時,殷尋還沒有到s市呢!”


    “那也沒什麽不可能的!殷尋是個暗訪記者,他不希望別人發現他的行蹤,完全有可能換過租住地。現在很多租房者,都不願意去當地派出所備案。況且,我們現在很難搞清楚殷尋到底來s市多久了。”


    我聽著劉靜生的解釋,腦子裏一片空白,劉靜生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是那樣的話,殷尋又對我有所隱瞞。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能算是隱瞞了,而是明晃晃的欺騙。他會欺騙我嗎?我的背後冒了汗。


    “我有個問題。”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沒有過問過的信息。


    “什麽事?”


    “他的妹妹大學是學什麽專業的?”


    “讀的是醫科。”


    “醫科?”我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殷雪的出生年月是?”


    “一九八八年,屬兔子的,說起來,好像跟你是同歲。”


    “內蒙古小兔子?”我喃喃自語道。


    “什麽內蒙古小兔子?你說殷雪?你可真是個大孩子,這種時候還起這種可愛的外號。”劉靜生搖了搖頭,但他望了我一眼,才發現我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5


    陳平住在西區的一個高層內,名字叫莘園公寓,周圍沒有停車場,所以馬路兩邊放滿了汽車,這使得本就狹窄的道路中間隻勉強留下了可以雙向通行兩輛車的寬度。劉靜生開車繞著公寓轉了兩圈,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停車位,隻好冒著被貼條的危險,把車停在路邊。


    走到高層前,公寓一層大廳的玻璃門本應是自動的,但好像是壞了,所以門完全敞開著,從裏邊走出了兩個穿著時髦的姑娘,有說有笑。但她們一看到我倆的警服打扮,馬上收起了笑容,遠遠繞開。


    我看著那兩個女孩,對一旁的劉靜生說道:“這裏的居民真奇怪。”


    劉靜生故意把聲音壓低對我說道:“這不是正式的商品房,叫酒店式公寓。”


    “酒店式公寓?”


    “嗯。這是一種新興的商業地產,說白了就是在一塊商業用地上蓋起了住人的房子,產權隻有三十年,不通煤氣,也沒有暖氣,做飯要靠電磁爐,取暖要靠空調。但優勢就是房價是商品房的一半,所以有很多人拿這裏當作公司或商鋪使用,當然也有一些生活拮據的年輕人在這裏安家落戶。”


    “陳平當了這麽多年的警察,積蓄應該不少,如果他真的還有貪腐行為,為什麽會買這樣便宜的房子呢?”我之所以問這樣的問題,是我確定劉靜生在每次調查前都會做足功課。


    “我私下去了解過了,陳平雖然名聲不好,卻沒有人看到過他下班後去花天酒地,也沒人見他開什麽高檔車。就是這樣的低消費的人,他的存款卻沒有多少,而且工資按月全部取走,不知道他把錢花在哪裏了。所以,我推測這個陳平過這種拮據的生活,必然是有原因的。”


    正說著,我們已經走進了大廳,大廳裏根本沒有統一的管理,隻有個保安模樣的人坐在接待台旁打盹。


    我倆來到了電梯前,“陳平住在十七層。”劉靜生說著便按動電梯的按鈕。電梯的數字向下滑動得很慢,還時不時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等了半天門才打開。


    當門打開時,裏邊走出來的人可謂形形色色,有漂亮時尚的女孩,有白領模樣的上班族,還有幾個老太太拎著布包。當他們看到兩名警察站在電梯口的時候,都嚇了一跳,趕緊出了電梯,從我們身邊繞了過去,還不時地會朝後看上一眼。


    電梯上升中,又有兩個怪模怪樣打扮的男人打開了電梯門,當他們看見我和劉靜生站在裏邊時,卻沒有再往裏走一步,門又緩緩地關上了。


    “下次出來穿便裝吧!”劉靜生的嘴唇微微顫了顫。


    “都是些心裏有鬼的人,不用理會他們。”我板著臉,拒絕了劉靜生的建議。


    電梯門在十七層打開了,電梯門打開的一刻,率先聽到的是樓道裏傳來的節奏感極強的音樂。動感且帶有明顯後現代氣息的旋律,讓我們下意識地先尋找音樂的源頭,把進入陳平房間的事放在了一邊。


    聲音是從這一層最右側的房裏傳出來的,陳平的房間是1702,那間房正好在陳平房間的隔壁,門口立著一麵很大的招生廣告,上麵是一些漂亮的舞蹈演員在展示著婀娜的舞姿,原來這是一間舞蹈教室。


    房間的門是敞開的,我和劉靜生輕輕地走了進去,發現屋中是一群穿戴十分時尚的年輕女孩,她們排成三排,站在一麵鏡子裝飾的牆麵前,跟著舞曲的節奏扭動著小蠻腰。


    為首的女孩個子不高,身材卻顯得很勻稱,一頭長發,用發帶把頭發梳成了一個“朝天揪”,偏在左側,一件紅色的短袖t恤,一條七分牛仔褲,一雙安踏運動鞋。此刻,她帶領著其他女孩動情地跳著。紅衣女孩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有張力,還不時地指導著後邊的女孩們。


    “好的,提臀,腳往下壓,up!up!右手放在腦後,跟一個旋轉……”紅衣女孩的麵容姣好,圓圓的臉龐可愛極了,她跳到最動情的地方,突然左手一甩,把頭頂上的發帶扯下,一頭長發立即隨著她的搖擺動作散開,遮住了半邊臉,人更顯得嬌媚了。


    女孩們跟著節奏,展現著性感的舞姿,讓人很受感染。


    在音樂的最後一個節拍,紅衣女孩突然展開身體,一個豎叉劈開,兩手撐著地,最後接了一個身體的右傾。這個動作極難,後邊的女孩都沒有跟著做。


    當音樂停止後,紅衣女孩突然注意到後邊有兩個穿著警服的人站在了教室的門口,其他的女孩也很奇怪,都轉過臉來看著我們。


    “二位警官是?”紅衣女孩一邊將自己散亂的頭發重新係成了“朝天揪”,一邊走過去把音響的開關關掉。


    劉靜生愣了一下,忙說道:“沒什麽,隻是來調查一起案件的。”


    “是隔壁的那位陳大叔的事吧?”紅衣女孩眨著水靈的眼睛,讓人不由得對她有種好感。


    我對她笑了笑,主動說道:“嗯,對不起,我們站在這裏不會影響你教舞蹈吧?”


    女孩突然拍了拍手,“今天的課,就到這裏了,大家迴去要多加練習。”說完,所有的女孩都拍了一下手,便各自收拾起了行裝三三兩兩地走出了教室。她們對隔壁的事好像也有所耳聞,從我倆身邊經過時步伐很快,生怕我倆會留下她們中的某個人盤問。


    當其他女孩都走出教室後,紅衣女孩從裏麵的房間裏走了出來,此刻她身上披著一條毛巾,而身後是一個穿戴時尚的老太太,戴著一副茶色的眼鏡。


    “你們好!警官同誌,請問你們這是?”老太太先開口說道,紅衣女孩站在她的身後用毛巾擦著頭,但眼光卻一刻都沒有從我的身上離開。


    劉靜生說道:“您好,我們是來調查案件的,沒想到被您這裏的音樂吸引來了,剛才忙裏偷閑在門口欣賞了一會兒姑娘們的舞蹈。”


    “是為了隔壁陳大叔的事吧?真是個不幸的人啊!”老太太麵容裏帶著一種惆悵,語氣裏更是摻雜了傷感。紅衣女孩稱唿陳平為大叔,看來是從老太太這裏學來的。


    劉靜生點了點頭,“對不起,我們這樣貿然進來,會不會影響您的生意啊?”


    “已經習慣了。一個月前,隔壁的陳大叔突然死了,來了不少警察,問這問那的,弄得人心惶惶,半個多月都沒有什麽人來學舞蹈,這兩天情況才剛有好轉。”


    “看來這間教室還挺火的!”劉靜生開始四處觀察這間舞蹈教室。


    “嗯。我們這裏現代舞、迪斯科、交誼舞、排舞、民族舞都教!不僅女孩們喜歡,有一些男孩也願意來練練。”


    我對她身後的紅衣女孩很感興趣,便指著她說道:“這是您的女兒嗎?”


    老太太看了看身後的女孩,“她嗎?不是,她是我請來的熱舞教練,現在正在醫科大學讀大二。我這裏的教練基本上都是我在各個學院裏挖來的舞蹈隊的尖子,她們需要一些收入貼補她們的日常用度。在我這教舞蹈,也算是勤工儉學。”


    “啊?你是s市醫科大學的嗎?”我有點兒吃驚,我畢業前都不知道學校裏竟然還有舞蹈團,看來我參加的社團活動真的是太少了。


    女孩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那算起來,你是我的學妹。”我的臉上保持著微笑。


    紅衣女孩瞪大了眼睛,“警官,你是s市醫科大學畢業的?”


    劉靜生看到我倆寒暄,幹脆向二人介紹了我,“這是法醫研究所的法醫張敏,是來協助刑警隊調查你們隔壁那位陳大叔的自殺案的。”


    老太太一指旁邊的紅衣女孩,“那你們可以問她,是小洋最先發現陳大叔的屍體的。”


    我走過去,對這個麵容冷峻的女孩說道:“你是不是已經被警察們問煩了?”


    “沒關係,你們如果覺得有必要,可以再問一遍。”小洋沒有笑意,麵如冰霜,這種表情倒很像是醫科大學調教出來的。


    “好吧,小洋學妹,你是怎麽發現屍體的?”


    “那天早晨我來這裏上課,我習慣每天都要早點兒到。”


    “這是每一個醫生的習慣。”我笑著補充。


    小洋微微頷首,像是在迴應我對她的肯定,“那天陳大叔家的房門是開著的,我就朝裏看了一眼,沒想到我看到他趴在門邊的桌子上,桌子和地上都是血。”


    劉靜生這時打斷了小洋的話,“那天你是第一個來舞蹈教室的嗎?”


    老太太把話頭接了過去,“因為小洋教的熱舞,是我這裏最受年輕人歡迎的課程,幾乎每天都有她的課,所以她每次來得都比我和其他學員要早一些。平常我也會把教室的一把備用鑰匙交給她使用,那天正好趕上小洋上第一節課。”


    “如果太晚了,我有時就在張老師這裏吃晚飯,張老師也不把我當外人,如果她有事出去,就由我最後鎖門。”小洋的話是在給張老太太作補充。


    “你當時進了案發現場嗎?”劉靜生本在四處觀察這間舞蹈教室,突然轉過頭來對小洋問道。


    “是的,我是學醫的,遇到流血事件,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確定陳大叔的傷情,看是否還有救。”


    劉靜生歎了一口氣,“但那樣會破壞現場。”


    “對於一個醫生來講,首要職責就是挽救人的生命,其他的都是次要考慮。”小洋冷冰冰的麵容裏帶著一種堅定,這股寒氣讓劉靜生都生畏起來。


    我對小洋暗暗欽佩,剛剛還是一個時尚的熱舞女孩,這會兒已經是一個自信滿滿、冷靜應答的醫生了。


    劉靜生雖然被小洋說得很沒麵子,但還是繼續問道:“你在確定死者死亡後,做了什麽?”


    “報警!”


    “其他的呢?”


    “如果醫生發現傷者已經死亡,那麽屬於醫生的工作也就到此結束了,剩下的工作就是保護現場,等待法醫和刑警到來。”小洋的話像刀尖一樣鋒利,像是在針對劉靜生。


    劉靜生沒顯得很急躁,依舊不緊不慢地問道:“那請你迴憶一下,當時現場的狀況是什麽樣子的。”劉靜生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對了,你不介意跟我們再進一次案發現場吧?”


    “不介意。”小洋的表情似乎對劉靜生的這次提問很是不屑。


    劉靜生說著,便從文件包中掏出了一把鑰匙,率先走出了舞蹈教室,走到旁邊房間的門前。他分給我一雙白手套,才將鑰匙插入鑰匙孔裏,並向右擰了兩圈。


    屋子的門一下子被打開了,房間的窗簾拉著,屋中顯得很昏暗。劉靜生和我分別戴上手套,他在門口的牆上找到了燈的開關,按了下去,卻沒有反應。


    “總閘被拉了!”說著,我從牆上的電源盒上,將繼電保護器的開關向上抬起,屋子中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


    在燈光的照射下,我們看到了房間中的整個布局。這間房間本來就不大,是一個大獨單性質的典型公寓式布局,門的右側就是廚台和餐桌,廳一通到底,最裏邊是床。


    屋子收拾得很幹淨,一點兒不像是一個男人獨居的房間。電視還是29寸的老式電視,也沒有見屋裏有電腦之類的現代化設備,家中的陳設既簡單又陳舊。


    小洋跟著我們走了進來,張老太太堵在門口,身子往前傾,腳卻一直站在門外。


    “當時我就是在這裏發現陳大叔的屍體,他就趴在這兒上。”小洋一指門右側的桌子。


    “就是這張桌子!”我看了看一旁的劉靜生,正在向他確認自己的想法。


    劉靜生點了點頭,他也意識到了這張桌子曾出現在了殷尋死亡現場留下的第四張照片中。桌子的四角鋪滿了血斑,而中間用白線畫出了一個人形模樣的空位,白色的區域內也有大量的血跡。


    我拿出相機,對桌子上的血點進行了拍照,然後拿出卡尺對血跡和血點,進行了仔細的測量,並把相關的數據記錄在勘察表格上。


    隨後,我在屋中走了幾圈,仔細觀察了地板和牆麵,“除了桌子周圍,其他地方應該都做過魯米諾實驗了,地板和牆麵上都沒有發現血跡。”


    劉靜生在我勘察現場時,繼續向小洋發問:“小洋姑娘,當時你進來的時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麽?是他殺還是自殺?”


    “他殺!因為當時實在是太恐怖了,陳大叔就趴在桌麵上,桌子的周圍都是血。如果是自殺的話,沒必要選這麽痛苦的方式吧?”


    我做了最基本的勘察後,又繞著桌子轉了兩圈,“兇器在哪裏被發現的?”


    劉靜生也在盯著這張桌子看,“刀就掉在死者的椅子邊,是一把鋒利的彈簧刀。知情人稱這把刀陳平一直隨身攜帶,刀子上也發現了死者的指紋,死者正是用這把刀紮進了自己的胸膛,最後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小洋聽到劉靜生如此說,立即反駁道:“我覺得不太可能是自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法醫戀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尹劍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尹劍翔並收藏法醫戀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