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惟願與你長相守


    三天之後又三天。


    雲滄海勉強可以開口說話,四肢也可以稍微動彈,但因血象依然不穩的忽高忽低,以至於她仍是無法離開重症監護室。


    但無論她何時抬首看向一牆之隔的那處位置,總是能看到那個讓她心安的人——霍靖琛。


    自雲滄海入院,霍靖琛幾乎是拋開一切,不眠不休的吃住在那個一牆之隔的位置,這些天來,她幾點幾分眨眼、搖頭、入睡、醒來,他都了如指掌,救治在同一家醫院的楚明|慧已康複出院,看著因不眠不休的透支體力而臉色蒼白,清減不少的大兒子,她無數次的懊悔自己的草率行為,隻是,世間豈有後悔藥?


    又過了三天,雲滄海勉強能進食一點流食,但也僅限於三五調羹的食量,稍多一點胃裏就會鬧騰,惡吐不止。


    夜裏睡得不踏實,幾乎每隔半小時都會從噩夢中咳醒,一直這樣睡睡咳咳,直到清晨光線朦朧,翻身間兩眼好似出現幻覺,因疲勞過度的霍靖琛終於趴伏在玻璃牆外的那個位置上沉沉睡去,意外的,她竟看到玻璃牆前靜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心裏想不可能的,因為那人已經失憶不認識她了,複眨眼後也不知是幻影消失還是她又沉迷睡去,翌日清早醒來,隻覺依稀一夢。


    第十日,林梓恩終於能夠少量進食,也能夠起床坐在玻璃牆前通過對講電話與霍靖琛簡單聊天了。


    這天清晨,在霍靖琛的哄勸下,她努力多吃了幾口粥,胃立即就翻江倒海,吐得腸子都翻了卻隻吐出一些苦水,奇異的是,吐完之後胃腹反而平穩下來,人漸覺精神,中午和晚上已可以吃下三分之一碗的稀粥。


    晚上九點,霍靖琛從國外請的專家來查看過她的情況後,第一次允許霍靖琛穿著無菌服進入重症監護室對她近身探視。


    站在她的病床前良久,霍靖琛才敢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來,把臉頰貼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輕輕摩挲,“這十天,你為天涯,我為海角,兩兩相望,不能相依的絕望,我好怕……”微微沙啞的聲線帶出肝腸寸斷的恐懼,無法遏製的傾瀉。


    雲滄海想對他笑笑,不料卻不成功,隻輕咧嘴角,“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霍靖琛輕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後吻著她手心裏那道愈合的疤痕,“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怕……寶貝,答應我,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不要走,不要有事……”


    雲滄海心潮翻湧,想伸手撫摸他的臉,卻力不從心,隻能以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輕敲他手掌表示答應。


    她的力不從心讓霍靖琛心痛如焚,不管不顧的俯身,微悄氣息在她的唇邊徘徊,如同亟欲勾魂,“你不知道,遺囑我都擬好了,如果你不醒來,我已經想好如何追去。”


    “不,不要……我不要你這樣。”她以臉頰微蹭他的額頭,淚水灼燙了他的眉眼。


    緊擁著失而複得的寶貝,霍靖琛喃喃細語,“沒有你我隻有那樣,我不要孤零零的留下,不管天堂還是地獄,我惟願與你長相守……”一滴冰涼透明的水珠,從他一動不動的長睫,滴落在她的唇。


    重症監護室外,有兩道人影分站兩旁,注視著室內那劫後餘生忘我相擁的一幕。


    霍靖琰緊抿雙唇,憔悴的臉色更添蒼白。


    雲滄海的助理胡漓斜睨著他,沉聲問,“你在內疚?內疚因為你我們雲總才會這樣?”


    “事實,的確如此。”


    “別傻了,你還沒那麽厲害。”胡漓拍了拍帶自己進來的霍二少的肩膀,出語安慰,“事情經過我大概知道了,你愛她是沒有錯的,錯的是你媽媽,你在家裏的地位阻擋不了你媽媽的節外生枝,你媽不該……”委實不該,不是霍靖琰媽媽的衝動糊塗,豈會讓他拿青春做賭注去守護的雲滄海遭此劫難?


    潸然淚下的霍靖琰別開頭,放不下她,卻又沒有能力搶過她保護她,他恨極了以前的自己,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渴望無上的權力和巨額的財富,在該刹那,他決定聽從胡漓來的路上那些建議,就算不安好心,卻有一句話算是貨真價實——功成名就才有資格加入爭奪,否則,隻是自取其辱!


    人世間的很多決定,往往就在轉瞬的一念之間。


    霍靖琰和胡漓年紀不相仿,也沒有交集,所以並不在一個圈子,如果非要扯上關係,那就是霍靖琰唯一的朋友雲滄海是胡漓放棄真實身份甘願追隨的人。


    即使不混一個圈子,胡漓真實的身份霍靖琰也是早就知道並在芝加哥因為雲滄海而打過交道的。胡漓比他年長,比他閱曆深,上海幾個老牌世家都還是老一輩當家作主,唯有李家,李家老爺子還在,卻是真李琥假胡漓私下在掌權,隻是他沒想到,精明多疑的雲老爺子不但沒發現胡漓的真實身份,竟還把他派給了自己孫女當心腹。


    多麽可笑,原來連暗戀都有強勁的競爭對手。


    胡漓既是一家之主自然不會如他外表看上去那麽人畜無害,現在兩個暗戀者因為同一目標互幫互助著站在窗外,又敵友不明,霍靖琰的態度算不上客氣,卻也把握著分寸。


    霍靖琰是什麽人胡漓也同樣了如指掌,說他年少輕狂並不為過,風姿綽約,又生了一張堪稱完美的臉,怪不得能做滄海唯一的朋友而自己隻能以下屬追隨左右,隻是,橫看豎看,霍靖琰多了幾分任性少了幾分城府,既然任性得害滄海這麽慘,那麽他胡漓遇上了也不能白遇上不是。


    “說是下屬我是站在滄海的角度,於我而言,滄海並不隻是我上司那麽簡單。”胡漓大大方方的承認,言辭懇切,“我對滄海屬於是一眼誤終生那種,她被你母親約進火場那天,還讓我給她定了機票,我本來準備陪她一起走的,我覺得江南這個地方並不適合她,如果有機會讓她自願離開,我願意拚著雲老先生責罰也要幫她一把。”


    霍靖琰最是聽不得這話,上次雲滄海因為對賭門而離開江南,他以為雲滄海隻要離開,他就有機會,而現在連這樣的機會都有別的男人惦記,他深吸了口氣,“李大少,你這話說得早了點吧?”


    胡漓不慌不忙的詢問他的意見,“是早了些,要不等我妹妹若水嫁過去了再說?”


    霍靖琰的手指猛地收緊,聲音卻也平緩,“就算霍、李兩家必須聯姻,我大哥沒有娶你妹妹,我也一樣不會。這話我可以對你說,也可以對任何人說。”


    胡漓最善攻心,“可是霍家不是你霍靖琰做主,你說的未必算吧?而李家我說一沒人敢說二,這就是我們的差距,不服來辯!”


    這臭狐狸說的準確無比,霍靖琰一時無言,隻得轉身就走。


    金二公子在車邊等著半天才看到霍靖琰陰沉著一張臉走過來,他提心吊膽的問,“阿琰,是咱嫂子的病又不好了嗎?”


    這話真刺耳,霍靖琰緊鎖著眉頭不耐煩的看著金小二,“你敢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不好了!趕緊開車送我迴家取護照。”


    瞧病人瞧得取護照幹嘛呢,金二公子一臉唏噓,卻不敢多問,隻是捂著嘴去開車門。


    欲相守,難相望,人各天涯愁斷腸;愛易逝,恨亦長,燈火闌珊人彷徨;行千山,涉萬水,相思路上淚兩行;春花開,秋葉落,繁華過後留殘香;酒意濃,心亦醉,羅衫輕袖舞飛揚;思秋水,念伊人,咫尺天涯媲鴛鴦;前世情,今生債,紅塵輪迴夢一場。


    病愈出院第一天,君子蘭就叫著柳下惠去辦住院前未完的事宜——離婚。


    這天,陽光燦爛。


    看著手中轉瞬間紅本變綠本,不知怎麽的,柳下惠就想到了多年前自己遇見君子蘭的日子,也是陽光燦爛。


    那是夏季,天氣特別的熱。


    他在學校第一次看見君子蘭的時候,她正低頭坐在校園的濃蔭下啃吃碩大的草莓冰激淩,那滿嘴角沾染著草莓汁的樣子十分惹人注目,尤其是自己走過去時,她剛好把吃剩的冰激淩木棍丟向自己腳邊的垃圾桶,可能是力道差了那麽點,她那沾滿草莓汁的棍子不偏不斜,正貼在自己因穿著半截褲而裸露的小腿上……


    本想一笑了之的他卻被君子蘭拉住,嘰裏呱啦地說了很多道歉的話,說到最後還對著他聳鼻吐舌的做了個鬼臉。


    有時候,要對一個人動心很難;可有時候,要對一個人動心又很容易。


    柳下惠覺得,自己對君子蘭的感覺,就是後者。


    他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去追求君子蘭。


    不得不說,君子蘭雖然聰明矜持,可又很單純可愛,他請她吃飯、送她很多可愛的小禮物、每天早晚給她打電話、一日三餐陪她吃、接送她上下課,直到全校的人都知道他的狂熱追逐了,君子蘭才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單純的喜歡君子蘭的——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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