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就睡到隔天中午,桑盈是被餓醒的。


    不想起床,就把被子整個卷在身上,跟蠶蛹似的在那裏蠕來蠕去。


    劉佳蓉一進來就看見這幅景象,又好笑又好氣:“你早上睡得沉,媽都沒敢喊你,快起來吃午飯吧!”


    桑盈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拜這個身體所賜,她的發質特別好,就算睡上一整夜,頭發不僅沒打結,還跟剛梳過似的順滑,不知道原來那個本尊是怎麽想的,居然暴殄天物,把這樣一頭長發染了幾種顏色。桑盈來到這裏之後,就將它還原了本來的麵目,現在已經長得快到腰際了。


    “媽你怎麽還沒出門,我不是給你報了那個旅行團嗎?”


    “要明天才出發,你先去洗個臉換個衣服,剛才小賈打你手機沒人接,打到家裏來,我讓他順便上來吃飯了。”


    桑盈換了一套寬鬆舒適的家居棉質衣服,上麵還印著無數隻賣萌的絨毛小熊——這種風格當然不可能是她會買的。


    劉佳蓉一看到她穿這身衣服出來,又滿意又得意:“你就得穿這樣才可愛,這種家居服其實也可以穿出門的。”


    自從桑盈“上進”之後,劉佳蓉的心境也開朗許多,現在經常出門,跟以前的工友和同學參加各種活動,小日子滋潤得,那簡直是陽光燦爛。


    “……”桑盈對此不予置評,在家二一下就算了,難道還出門跟陸二少一起二嗎?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一開門,外麵站著阿sam。


    “小賈,你又來蹭飯了。”


    阿sam瞪了她一眼,“阿姨讓我來的,又不是你做,那麽多廢話!”


    劉佳蓉的身影在廚房忙碌,抽空招唿一聲:“小賈你坐啊,讓盈盈給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阿姨您忙吧,我們先談點工作!”阿sam順手把提來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走吧,先去你房間。”


    “你確定?”


    “……是的,難道你房間有怪獸嗎?”


    桑盈倒是沒什麽所謂,她推開房門,阿sam跟在後麵,表情瞬間完成了從淡定到震驚的質的飛躍。


    “天呐……”這是人類的房間嗎?


    “我問過你的了。”


    “你都不收拾一下嗎?”


    “沒時間。”這種小事怎麽可能讓她親自動手。


    “阿姨也不幫你收拾一下嗎?”


    “我沒讓她動手。”母親不等於傭人。


    阿sam見桑盈看著他,警惕道:“我不會幫你收拾的。”


    桑盈無辜:“我隻是讓你幫我找個保姆而已。”


    阿sam瞪她:“你都還沒賺大錢,就開始拚命花錢了?”


    桑盈攤手:“一個傭人還是雇得起的,如果沒有合適的全天候保姆,你就幫我找個鍾點工也行,長相不要太難看的,年輕漂亮一點最好。”


    “你這是選保姆還是選妃?”


    “一個伺候起居,一個伺候睡覺,本質沒有什麽不同。”


    “……”


    阿sam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被她帶偏了話題,顧不上再反駁她,忙開始說正事:“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你那劇本大綱過了,盛龍國際要,就是上迴你演上官婉兒的那個投資方。我把合約也帶來了,你現在就可以簽,然後我順便帶過去給他們。”


    桑盈嗯了一聲,結果合約翻了一下,其實根本沒怎麽看,有阿sam這種人形諮詢機,並不需要她費神。


    “他們同意給你署名權,不過你得簽五年,等於五年之內,劇本就隻能投給他們家。”


    “酬勞呢?”


    “現在按剛入行的新人價算,一集給一萬,一共三十集,如果這部劇出來效果好的話,下部再給你加價,沒有上限。”


    她眨眨眼,三十萬,不算多也不算少,算是買房大計上又添了一筆。


    “如果反響好,他們又不提價怎麽辦?”


    “……不會有那種情況,盛龍國際財大氣粗,根本不缺錢。就這麽跟你說吧,現在很多小說一走紅,就會有公司來買他們的影視改編權,但是呢,買了之後不等於要拍,很多買完就放在那裏積灰塵。一方麵國家每年都會有新的規定,比如說今年就不讓拍元朝戲,那劇本買來也拍不了,另一方麵就是那些公司隻是作一個前景投資,先買了再說,以後拍不拍還是兩說。”


    阿sam說完,歎了口氣:“其實老實說,如果你的演藝事業能夠有所進展,我還是建議你專心演戲,編劇這條路其實很難。”


    “為何?”桑盈饒有興趣,之前她也隻是想要將自己擅長的東西轉化為商機,並沒有深入想過這一行的發展前途。


    “舉個例子吧,在韓國,編劇的地位是很高的,一旦成為名編劇,你就擁有整個片場的話語權,從演員的選擇,到拍片現場的調整細節,編劇都可以說了算,導演在編劇麵前隻有俯首聽命的份。”


    “但在中國就不一樣了,像你這樣剛寫就有署名權的,已經算是走了關係的,很多人寫上個幾年,都不一定能混上個名字。”


    “但署名權隻不過是第一步而已,有的寫出來,後麵因為各種原因拍不成,也有的拍出來之後,收視率並不好,那你的身價就永遠不可能往上提升。”


    桑盈道:“那其實說到底,還是實力決定一切,如果你的實力強大到可以藐視一切規則,那麽規則也就不存在了。”


    “也可以這麽說吧,一旦你熬出名氣,那麽無論你寫什麽劇,都有人捧著錢上門求買,片場也不再是導演說了算,當一個編劇的名氣和實力超過導演或者其他大牌明星,那他當然也可以擁有話語權。”


    桑盈笑了笑:“那其實還是挺公平的了。”


    要知道在隋唐,雖然已經有了科舉,但寒門子弟想要出頭,那是千難萬難,戲子也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有數以千萬的粉絲崇拜,所以雖然她不幸投在這麽一具身體上,有無數的爛攤子需要收拾,但所幸還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博個出頭之日。


    “你別高興得太早!”阿sam翻了個白眼,“現在你還在起跑線上,劇本沒寫出來,說什麽都白搭!”


    “我知道了。你想和我說的不止這一件事吧?”


    阿sam點點頭:“你後天就得去那部清宮戲的劇組報道了,估計等那部戲拍完迴來,正好就趕上《漢宮風雲》的宣傳,你是女三,到時候肯定要出場的,做好準備,如果這部電影票房好,我估摸著,來找你演的角色也會多起來,所以先得跟你商量一下,看你究竟想走哪一條路。”


    桑盈虛心求教:“有哪些路?”


    “娛樂圈裏邊,很多人想混出頭,選擇的路也不一樣。最極端的一種,就是靠關係拿角色,一路潛上去,一直做到女一號,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一炮而紅,再不濟也能混個臉熟,躋身二線的行列。”


    “另外一種,大部分是靠自己,偶爾走一下關係,本身潛力也不錯,然後又懂得適時炒作宣傳,在幾年時間內走到一線。”


    “還有一種,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從小角色慢慢演上去,運氣好,演技好的,當然也不乏有賞識你的伯樂,讓你去主演,但這種情況一般很少,說白了,就是熬資曆,熬到出頭為止。”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非得走這三條路,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桑盈忽然想到人人都要仰望的周默懷,“周默懷屬於哪一種?”


    阿sam搖搖頭:“那種更特殊,他是唱京劇轉行的,國內的圈子也還沒有像現在這麽複雜,後來娛樂圈越來越商業化,各種利益人性糾結在一起,很多傳統演員轉不了型,漸漸的就退出舞台了,周默懷卻逆流而上,硬是獨創出自己的表演風格,加上他原本就有京劇的深厚功底,資曆演技人脈都擺在那裏,誰也比不了。”


    桑盈聽完,一手撐著腦袋,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笑道:“路總是人走出來的,既然他可以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路,我也可以。”


    阿sam嘲笑:“你想怎麽走,靠陸衡?”


    桑盈橫了他一眼,風情萬種。“你似乎對他很有偏見?”


    阿sam冷哼:“豈止是有偏見……”


    他這種苦大仇深的勞動人民最仇富了!


    “愛恨相生,你這樣不待見他,我會以為你其實是在暗戀他。”


    阿sam作了個嘔吐的表情。


    “按照你的預測,等那兩部電影和電視劇出來,我的角色應該會多起來,是吧?”


    “不錯,不過女一號是不大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我就專心當個配角好了,等過段時間劇本那邊上了軌道,我就不想再經常演戲了,如果將來有好的劇本,足夠高的片酬,讓我當女一,你可以幫我接,如果沒有好劇本,無論片酬多高,都不要接。”


    阿sam一愣,想了想,點點頭:“這樣也好,如果你能穩得下心,耐得住寂寞,我也讚成你這麽做。”


    也虧得是他,換了別人,要是聽自己手下的藝人不想接戲,早就翻臉了。


    桑盈看著他,忽然笑道:“阿sam,我雇你當我的專屬經紀人吧?”


    這樣任勞任怨又盡心盡力的苦力上哪去找?


    阿sam翻了個白眼,“等你變成富婆再說吧。”


    桑盈笑眯眯:“那就這麽說定了。”


    阿sam吃完飯就走了,劉佳蓉則要跟明天一起去玩的朋友聯係,桑盈拿了之前寫的劇本大綱在陽台坐下。


    劇本裏的故事,是以李世民的一生為主線,從他少年時代與皇後長孫氏相遇開始,涉及了隋末的群雄逐鹿,唐初的宮闈鬥爭,既有夫妻相扶的鶼鰈情深,也有嬪妃爭寵的狗血戲碼,還有當時的朝堂乃至社稷的政治鬥爭與天下大事,走的是正劇路線,投資方定的是四十集,其實有點少了,像這樣宏大的題材,起碼也得五六十集才夠。


    第 30 章


    描寫李世民的電視劇不少,不過側重點各有不同,有的側重他一生,有的側重貞觀治世,還有的完全就在描寫他的風流韻事,把一個雄才偉略的帝王寫成王霸之氣四溢的種馬文男主角,但凡女的看到他都要跟他發展出一段愛情,這也就算了,最離譜的是,往往在這些橋段裏,作為正室的長孫皇後,都成了那個為無數前仆後繼的小三讓路,不得丈夫寵愛的炮灰,仿佛隻要是皇帝,就絕對不可能愛上皇後,隻要是長孫皇後,就一定得貼上賢惠大方的標簽。


    桑盈前世並沒有親眼見過這位名聞天下的長孫皇後,因為她的出生,正好是先皇後逝世後的第二年。她的祖父道王,是唐太宗皇帝的異母弟弟,所以她從祖父口中,也聽過不少關於長孫皇後的事跡。


    後來進了京,當時武皇後還未封後,皇後是王皇後,出身太原王氏,家族顯赫,曾被太宗皇帝親口稱讚過。饒是如此,依然有很多人常常談論起長孫皇後的風華,認為王皇後不如先皇後遠甚,就連她的皇帝伯父,每逢先皇後的忌辰,依然時常感念,悲傷不已。


    一個人在去世多年之後,還能達到讓所有人都念念不忘的地步,可見她的人格魅力,並不是那些刻板的史書上一個賢字就可以概括,更不是像後世那些電視劇裏荒謬的描寫那樣。


    要演繹唐太宗,就不能不寫到長孫皇後,很多影視劇之所以抹黑長孫,往往是出於劇情需要,好像非得給唐太宗插一個求而不得的愛人,才能體現帝王愛情的偉大和狗血,但桑盈偏偏不如此,她想寫一個與眾不同的長孫,一個能夠在宣武門之變幫著丈夫慰問將士的賢後,又在後宮寵冠三千,遊刃有餘,擁有著無比自信和魅力的女人。


    要知道,一個不自信,不驕傲的女人,是不可能寫出“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這樣的詩句的,而長孫皇後,也不可能僅僅是像很多影視作品裏描寫的那樣,永遠戴著溫柔端莊的麵具,為丈夫分憂解勞,對後宮嬪妃視如姐妹而已。


    對後宮所出的子女一視同仁,並不是因為她謹守三從四德,不敢逾矩,而是當時的長孫皇後已經受盡帝王寵愛,她的身份足夠高貴,眼光又立足天下,根本不需要苛待幾個嬪妃子女來體現皇後的尊榮——這才是最接近曆史的真相。


    所以劇本裏,桑盈雖然也寫到後宮爭鬥,卻並不是為了體現帝王另有所愛,而是著眼長孫氏管理後宮的手段,以及當時內宮與外廷的聯係上。再加上李唐建國前的沙場征戰,太宗皇帝年少時的幾次戰役,和即位之後麵臨種種外憂內患的困境,這才構成了一整部戲。


    但這樣寫的話也有一個問題,如果情節太嚴肅,雖然吻合史實,卻顯得枯燥沉悶,隻怕沒有多少人能看下去,所以桑盈又做了不少改動,加入一些群眾喜聞樂見的狗血題材。


    比如這裏麵的男主角除了太宗皇帝,還有他的兩位大將,秦瓊和尉遲敬德,劇本裏也會給他們添加一些無傷大雅的愛情故事,以迎合當下的潮流,打動那些少男少女的心。


    又比如劇本裏也會有一部分著眼於太宗後宮嬪妃爭風吃醋的宮鬥情節,以拉攏那些喜歡看勾心鬥角的家庭主婦們。


    雖然說這樣寫有點不尊重祖先,不過大體曆史並沒有亂改,桑盈相信,太宗皇帝在天有靈,知道她這個一千多年後的李氏子孫竟然要辛苦賺錢買房子養麵首,肯定會原諒她的,說不定還會高興她給長孫皇後翻案。


    劇本寫起來比較費勁,還需要再三修改,桑盈隻來得及把分集的大略方向定下來,隔天她到《清太宗情史》劇組報到時,順便就帶上了電腦,以便可以在閑暇時間多寫點,早點交出去。


    導演姓陳,人還不錯,沒有那麽多架子,工作之餘,劇組裏的人都喜歡跟他開兩句玩笑,偶爾他也會請大家吃宵夜。


    第一天的戲份按進程是沒有桑盈的,但也不排除進度快的話她的戲份就能立刻接上,所以她也得化好妝在一邊等著。


    莊妃的扮演者就是肖悅顏,在一眾上了妝的主配角之中,她的容貌無疑也是最惹人注目的,加上她並沒有倚仗身份和關係目中無人,所以在劇組裏人緣挺不錯的,隻有演海蘭珠的白真真看她不順眼,經常跟她過不去。


    多爾袞的扮演者方樂陽也是老熟人了,他看見桑盈,顯然認出這個上迴跟自己對戲的“上官婉兒”,挑了挑眉,居然主動過來打招唿:“你也在啊,演什麽?”


    “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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