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昂道:“姚大人和盧大人有事抽不開身,遂令下官來宣旨。”


    劉幽求道:“哼,隻怕他們沒臉見我們。”


    鍾紹京見劉幽求擺譜,心想現在在人屋簷下,焉能不低頭?遂扯了劉幽求一把,不許他再亂講。


    馮昂知道事情的始末,小心說道:“三位大人的這一場事兒,朝野皆知。聖上雷霆震怒,姚大人和盧大人在聖上麵前替大人們求了不少情,方有如此結果。三位大人,請迴吧。”


    三人結伴走出了中書省,崔日用拱手說道:“二位兄長,我們遭此大禍,看來聖上還是念及舊情因而輕罰,我們應當心存感激。我們明日就要天各一方,愚弟祝二兄一路平安。”


    劉幽求說道:“對,我們還是走遠一些最好。我奉勸二位一句,今日別後勿複見麵,明日悄悄及早離京。我想過了,我們此前得罪的人不少,我們遇難之時他們最愛落井下石。唉,早點走吧,早點離開他們的視線方為上策。”


    鍾紹京讚許此言,三人遂拱手相別。


    孟津縣居於洛陽之北、黃河之南,北邙山東西綿延,由此成為洛陽與孟津的分界線。秦漢以來,識風水者認為北邙山虎踞龍盤,有王者之氣,由此許多達官貴人皆選北邙山為家族墓穴,遂使北邙山遍布陵墓,漸有“葬在北邙”之說。東漢光武帝劉秀也瞧中了孟津鐵榭的風水,這裏黃河環抱,地勢開闊,相傳為“河圖”出現的地方,劉秀即以鐵榭黃河邊為陵,此後東漢皇族及重臣也隨葬在這裏。


    自劉秀陵向東十餘裏,這裏相傳為河圖出現的地方,約在西漢時候在此修房為紀,四周遍植的柏樹已森然成林。每至初春時候,洛陽城中之人往往結伴來此遊春,兼而憑吊古跡。是日午時,三人三馬來到此古跡前,領頭身穿白衫者背手進入院內。他從甬道上慢慢行至中堂,凝神觀望堂中的伏羲及龍馬塑像。


    相傳伏羲氏教民結繩為網以漁,並養蓄家畜,由此祥瑞迭興,天授神物。某日天氣景明,伏羲氏行到此處,就見一隻龍背馬身的神獸,其生有雙翼,高八尺五寸,身披龍鱗,在黃河中淩波踏水,然後進入黃河之中。伏羲氏看到其背負圖點,遂用心記之並依之畫出,此即為“河圖”。伏羲氏依河圖演成八卦,成為《周易》的來源。


    白衣人想到這些故事,心中頓時肅穆萬分,遂虔誠地伏地叩拜。其叩拜完畢,起身退出堂外,然後背負雙手向堂後柏樹林行走。看來此人遊興甚健,初春的陽光透過柏樹叢照在其臉上,其臉色顯得安詳且從容。


    此時西北角忽然閃出一名褐衣之人,趨步慢慢向白衣人靠近,到了近前躬身行禮道:“立節王近來安好?”


    白衣人頓時一驚,凝目觀看後方才識出來人,驚道:“哦,原來是王典簽!你事變之後再無音訊,不料還在世上。”


    這名白衣人即是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簡了。當初太平公主一家多被李隆基斬殺,李隆基鑒於薛崇簡平時勸誡母親,因而免其死罪,官爵如故。李隆基另賜薛崇簡李姓,賜名延昌,令其到東都洛陽居住。


    褐衣人即是昔日太平公主府典簽王師虔,其聞言歎道:“唉,當初公主與我逃往山中,數日後公主欲返迴,我苦勸其不可迴府,奈何公主不聽。我當時與公主辭別後,至今隱姓埋名。”


    “聖上待我們還算寬宏。你不如找聖上請罪,他定會念及舊情,許是能寬赦你,如此強似隱姓埋名。”若追根溯源,李隆基當初與太平公主聯手反韋,薛崇簡與王師虔其實為他們的聯絡者,因此亦算有功。


    王師虔搖搖頭道:“阿瞞不會輕饒我。當初我幫公主辦的那些事兒,他肯定不會輕易忘懷。”


    “你如此顛沛流離,焉能長久?”


    王師虔沉默片刻,繼而又搖搖頭道:“立節王,我知你生性敦厚,待人善良。可是呀,人心百態,你始終以己心度他腹,能夠得到迴報嗎?我知道,阿瞞這次饒你不殺,天下人由此皆說皇帝寬宏,然人家能對你沒有戒心嗎?我知你今日來此遊玩,方悄悄來會,所以如此,緣於你府中不會少了朝廷的耳目。若讓我過如此膽戰心驚的日子,我寧可死了。”


    薛崇簡歎道:“唉,我豈能不知?然大勢如此,又有何法?你今日其實不該見我,若我府中果然有朝廷耳目,他們知悉我們會麵,對我們都不好。”


    王師虔笑道:“請立節王放心,我並非一人在此,早為之有了諸般防範。”


    “你今日見我到底有何事?”


    王師虔慨然道:“公主被阿瞞逼死,公主家人多被誅戮,立節王心中難道沒有想法嗎?我受公主大恩,每念至此,心如刀割!立節王,當初阿瞞欲舉事,你我也出了不少力氣,他如此寡恩情絕,若依舊忍聲吞氣,與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寡恩情絕?王兄,為君者若不心硬如鐵,焉能樹立權威?郭元振有擁立之功,結果被廢為流人,乃至氣絕;劉幽求、鍾紹京、崔日用、王琚和魏知古居功至偉,一樣被逐出京城。唉,人世險惡,若能平安度日,我心足矣。”


    “你想平安度日,然事兒偏偏還會找到你,當如何處之呢?”


    薛崇簡仔細想了想,覺得確實無計可施,喃喃說道:“哦,也隻有順勢而為了。王典簽,你現在缺少錢物嗎?”


    “公主恩典,賞了我不少錢物,當時僥幸帶了出來,如今花費還算寬裕。”


    “前麵的路還遠著哩,不可大手大腳。我現在畢竟還有俸祿,你若有需要的時候可派人來取。”


    “謝立節王關心。”


    “如此,你就早點走吧。這裏雖為僻靜之處,也保不準有朝廷的眼線。你今後若無特別的事兒,就不要再來見我了。唉,前路漫漫,我們各自珍重吧。”


    王師虔見薛崇簡下了逐客令,遂躬身道:“如此,屬下就告辭了。我今日之所以來密會立節王,實為去思之意。屬下告退。”其實王師虔今日本來有許多話要對薛崇簡講,然看到薛崇簡如此小心怕事,話到嘴邊又吞了迴去。


    薛崇簡目送王師虔閃入後牆豁口處,心中多了許多感歎,最後唯有長歎一聲,無心再在院內信步,遂轉身出外。


    張暐被授為大理卿,其將衙內事務賦予大理少卿班景倩署理,自己則帶領一班人來到洛陽。其啟程之前,先入宮內與李隆基密談一番,則此行實為李隆基指使。


    洛陽較之長安暖和一些,郊外已是一片深綠,城內的牡丹園內萬朵牡丹含苞欲放,間或有數枝早開者已然綻開花瓣。張暐一幫人到洛陽後卻沒有觀賞雅興,他們並不知會當地官署,包下了城西邊的一處旅舍,然後深居淺出。


    那日張暐與李隆基密談之時,張暐稟道:“陛下,臣這些日子細細想了。如今京城內外流言紛起,這王師虔實為緊要人物。他在孟津出現,其背後是否有李延昌的影子呢?”


    “李延昌?”李隆基一時想不起此人為誰。


    “就是薛崇簡了。”


    “哦,是了,薛崇簡現在一直在東都居住。王師虔既在洛陽附近出現,按理會與薛崇簡見麵。”


    “是呀,臣也是這樣想。陛下,欲除禍亂須斬草除根,如溫王與薛崇簡等人留在世上,實為禍亂的淵藪。臣以為,幹脆將這一幹人統統抓了,他們定會供出王師虔的蹤跡,則流言可不攻自破。”


    李隆基哂道:“朕授你為大理卿,非是讓你如來俊臣、周興那樣使用酷吏手段。使用嚴刑逼供的法兒固然簡單可行,其實為無能。朕答應過姚崇,今後須行仁政。你若如此為朕添亂,這個大理卿最好別幹了。”


    李隆基昔為郡王時,張暐可以與他言笑無忌,然近時以來,張暐每每見到李隆基,出言時考慮再三,可謂小心翼翼。他現在見皇帝不喜,心中頓時大為驚恐,急忙躬身謝罪:“陛下,臣錯了。”


    李隆基道:“朕說過要依貞觀故事行事,如此須行正大光明之舉,若行鬼蜮之法,朕如何麵對天下百姓?你說王師虔可能密會薛崇簡,那是可以訪一訪的,若他們見麵僅敘故人之誼,未搞陰謀詭計,天下之大,難道就容不下一個薛崇簡嗎?”


    張暐知道李隆基以陰謀詭計起家,如今偏要正大光明治國,天下之人當然有疑惑。然皇帝既然如此說,自己當然要照常執行。為了找到王師虔,且拿到王師虔與薛崇簡勾結密謀的證據,張暐決定帶人到洛陽悄悄坐探。


    他派人住在薛崇簡住宅周圍監視,然十數日過去,這裏毫無動靜。薛崇簡實為一名淡泊無欲之人,其遭此大變,深知少事避禍的道理,日常多待在宅中,極少與外人交往。張暐這日得知薛崇簡要到孟津踏青,除派人尾隨外,另提前在薛崇簡沿途可能停留之處布點設人。這些人臨行之前,張暐召見他們時惡狠狠地說道:“都給我瞧仔細了!凡薛崇簡今日接觸到的器物和人物,你們眼睛不可眨巴一下。若瞧失了什麽,我定會打斷你們的狗腿!”


    這日暮色之時,出外跟蹤的人們迴到旅舍,他們逐個向張暐稟報當日目視情況。當有人提到薛崇簡在院內與褐衣人交談的時候,張暐仔細問了褐衣人的身材及長相,然後說道:“此人正是王師虔。”當初王師虔與李隆基的友人混得廝熟,張暐當然能識出。


    張暐急問道:“我讓你們熟識王師虔的相貌,怎麽讓他跑了?”


    這名下屬迴答道:“屬下當時為防薛崇簡發現,隔著牆縫兒向裏張望,因離得較遠,無法確認。”


    張暐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追問道:“後來呢?”


    “那王師虔與薛崇簡說了一會兒話,即閃出後牆豁口逸出牆外,我等過去查看之時,王師虔已與數人驅馬北去。”


    “他們到了何處?”


    “屬下等人追到黃河邊,就見他們連人帶馬皆登到一艘船上,然後順流而下已漂出數裏之外,不知所蹤。”


    張暐大怒,上前一拳掄倒此人,罵道:“蠢豬才會辦出如此事兒!來人,把他的狗腿給我打斷了,明早再治,讓他好好疼上一夜,以示罰戒。”


    數人上來將此人拖至院內,很快,隻聽一聲悶響,就聽哀號聲頓起。


    其他屬下見狀心裏寒怕,隻好躬身立在室內不敢吭聲。張暐背手繞室踱步,邊走邊自言自語道:“他向東去了,到底要到何處呢?”其轉身又問道,“從孟津到汴州,其間有多少渡口?”


    有人怯怯答道:“大的有六個,因多條河流與黃河相連,其若駛往支流,可登舟處不計其數。”


    張暐怒火更盛,罵道:“混蛋,你不是白說嗎?”


    眾人看到主人火氣很大,不敢再吭聲,生怕再觸黴頭。


    張暐思來想去,覺得天下之大,若自己如此悄悄暗訪王師虔,如同大海撈針一樣。第二日,數撥快馬從旅舍馳出,座上之人皆身帶王師虔麵孔圖樣,張暐讓鄰近諸州刺史協查王師虔。待赴各州人員出發後,其又招徠數人麵授機宜。頃年以來,張暐素愛結交所謂的遊俠及遊方之人,已然積聚了相當廣的人脈關係。這些人行蹤隱秘,然耳目甚廣,其探知訊息遠比公門中人迅疾。


    如此過了數日,張暐坐鎮洛陽,發現薛崇簡宅中無外人來往,前去知會周邊諸州的屬下也沒有令人振奮的訊息傳迴,如此張暐漸漸有些焦躁,其心火很盛,動輒罵人,嚇得下屬不敢靠近。


    這日晚間,一騎自長安方向奔來,此人正是張暐散出去的遊俠王勇。他見了張暐稟報,言說有人在渭河邊上看到王師虔棄舟登上北岸,張暐急問道:“他登上了北岸,又到了哪裏?”


    王勇道:“是時暮色已濃,其跨上馬背即不知所蹤。”


    “不會看錯吧?”


    “王師虔在長安舊城時,他們已然盯上,然後跟到渭河邊,不會看錯。”


    張暐疑惑道:“不對呀,那日王師虔若順流而下,他哪兒有時間又出現在長安郊外,他莫非生了飛毛腿不成?再說了,他知道京城風緊,識得他的人甚多,他跑到京城去又想幹什麽?”


    話說申王李溈被授為豳州刺史,其臨行前求見李隆基,央求道:“陛下,臣府中的錄事閆楚歸隨臣多年,可謂踏踏實實,臣此次遠行,其也隨行。臣想請陛下將其改授為申王府參軍,可否?”


    申王府錄事的官秩為九品,若改授為參軍,則升為七品官。


    李隆基此時心中忽然湧出柔情,眼前的這個二哥係父皇與一名柳氏宮女所生。其降生之時,則天皇後認為其出身低賤欲除之,就向身邊的一名高僧萬迴征求意見。萬迴慈悲心腸,有心存活此子之命,他閉目沉默半天,然後鄭重向則天皇後建言道:“此子雖母賤,然其為西方柳樹神托生,將來定能相宜兄弟。”由於高僧的這句話,李溈方才存活下來。李溈長大後得知這段故事,知道自己母親與其他兄弟的名門母親相比確實差距甚大,遂謙遜為人,遇事退讓為主。李隆基當了皇帝,以這位兄長開口相求最少,如今他即當遠行,開口央求這樣一件小事,李隆基當然滿口答應。


    皇帝署理的授任敕令到了中書省,既然為聖旨,中書省知會尚書省後即可生效。姚崇見了此敕文,心中大震,他推開手邊的一切事務,然後袖了此敕文,徑直入宮求見皇帝。


    李隆基聞報姚崇欲覲見,心中甚為妥帖。上次姚崇稟報郎官之授任,李隆基故意不睬他。姚崇得高力士傳話,明白了皇帝讓自己在所轄範圍內大膽施政的苦心。從那時開始,姚崇大刀闊斧,施政雷厲風行,政務由此井然有序。姚崇如此一人之下,在官員中擁有絕對的權威。盧懷慎雖為門下省侍中,卻不能與姚崇平起平坐,成為姚崇施政的第一執行者,難有自己的聲音。京官私下議論,盧懷慎如此唯唯諾諾,世所堪有,私下稱其為“伴食宰相”。如此名號實為譏諷盧懷慎,好在盧懷慎以盡本分理政為要,對這些風言風語不以為意。李隆基聞之,認為自己設置一正一副宰相正為此意。多次暗讚自己選人的眼光甚準,不免揚揚得意。


    姚崇入內施禮畢,從袖中取出那道敕文,稟道:“陛下,臣見到此文,以為不妥,請陛下收迴此文。”


    李隆基笑道:“朕署理此文時也知不妥,然此為申王開口求懇,其即當遠行,朕若駁迴,豈不是失了兄弟之義?”


    “陛下顧全了兄弟之義,就違了國家法度。臣為相後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罷‘斜封官’;又得陛下旨意,嚴格考課詮選程序。今陛下成全申王之請,繞過兩省吏部諸製而直接署理,與‘斜封官’並無二致;且陛下說過郎官以下,由臣主之,不用向陛下稟報。總而言之,還請陛下收迴此文。”


    李隆基心中苦笑,其絕頂聰明,當然明白此事的是非曲直。他此時心裏感歎道,看來想做一個好皇帝,首要者要抑製己欲,不能為所欲為。如眼前的這件小事兒自己辦不成,肯定會得兄弟的恥笑;若再將所發敕文收迴,豈不是更駁皇帝顏麵?


    然姚崇如此直言相抗,其考慮的並非自己的顏麵和權力,而是國家大計!李隆基一霎時心間晃過了這些想法,很快就有了定論,爽快答道:“也罷,就收迴此文,按朝廷法度辦!”


    姚崇躬身謝道:“陛下能準臣下之請,實為國家之幸。”


    李隆基笑道:“罷了,恭維之言就少說一些吧。朕即國家,你幫朕辦事兒,哪兒有謝朕的道理?唉,申王那裏,免不了還需朕好言撫慰一番。”


    姚崇見此事辦成,本想辭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兒,又問道:“陛下,大理卿張暐不在衙內視事,如今不知在何處,陛下知否?”


    李隆基頷首道:“此為朕的不是。張暐出外,實替朕辦一件要緊事兒。大理寺可由班景倩代為署理,你就不要再問張暐的去向了。”


    姚崇知道事情的進止之道,皇帝不許自己問詢張暐的去向,自己自當閉口不問。他此時不多廢話,躬身行禮意欲退出。


    李隆基不許他退出,招手令其就座,說道:“姚卿,你與其他數位大臣皆上書談及儲位之事。朕起初想到,這些皇子皆幼,可緩上數年再說。然又想國家草創階段,諸事皆需萬全,看來這儲位之事也不可小視。”


    “陛下所言甚是。如今為保皇權,使功臣、諸王外任,而儲位事關國家大局,若虛懸太久,易生禍亂。皇子們固然年幼,若選定太子,既可定盤大局,使外人少有覬覦之心;且陛下可為太子選好輔教之人,以利長期培養。臣等之所以切言此事,緣由於此。”


    “嗯,以卿觀之,哪位皇子可堪為嗣?”


    姚崇知道麵前的這位皇帝精明無比,他雖問詢,心中恐怕早已拿定了主意。然儲君廢立向為國家大事,皇帝每事必征求宰臣意見。姚崇略微沉吟片刻,即說道:“自古以來按製立嫡長者為儲,今王皇後無子,按例應該立皇長子為嗣。然皇長子……”姚崇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李隆基精力旺盛,雖寵愛趙麗妃,猶愛臨幸後宮其他顏色。是時已生有九個兒子(其中二子早夭),十一個女兒。諸皇子中,長子李琮及第六子李琬由劉華妃所生,次子李瑛由趙麗妃所生,三子李享由楊淑妃所生,錢妃生四子李琰,皇甫德儀生五子李瑤,劉才人生八子李琚,第七子和第九子早夭。


    李隆基示意姚崇說下去。


    姚崇接著說道:“皇長子聰明伶俐,那是不用說的。然他幼年時曾跌傷左腿,由此落了殘疾,若他為儲君,是不是有礙大國風儀呢?”姚崇如此說,其指向已然非常明白。既然皇長子腿有殘疾不宜為儲君,那麽再向下排定,即是趙麗妃所生的皇次子李瑛了。


    李隆基最早娶了王皇後和劉華妃,這二人係出身於名門望族,其嫁入皇室自是需要一番挑選的。奈何李隆基新婚之初新奇過後,對此二女歸於平靜。想是李隆基生性活潑,不喜歡中規中矩的大家之女,卻對潞州偶遇的歌女趙敏喜愛有加,且一直專寵至今。姚崇如此說話也是揣透了李隆基的心思:所謂母以子貴不假,然子以母顯也有道理;李隆基如今專寵趙麗妃,當然樂於立其子為儲。


    李隆基聞言臉上十分平靜,頷首道:“卿所言甚有道理,琮兒腿有殘疾,殊為可惜。”


    姚崇道:“此為臣片麵之言,請陛下慎思,也請陛下征詢宗室及其他重臣意見。”


    “宗室是要問的,大臣嘛,朕再問問盧卿。此事未定之前,不宜人人皆知,如此宜惹事端。”


    姚崇當然明白事情的輕重,說道:“請陛下放心,臣定會守口如瓶。”


    李隆基答應了一聲,準許姚崇退出。


    第六迴 固邊疆皇帝憂心 滅蝗蟲姚崇發力


    郭虔權被授為營州大都督兼幽州大都督之後,一改宋璟固守幽州的辦法,采取步步為營的法子,第一步先將營州都督治所從漁陽移到榆關,以此擋住契丹人向關內進犯。


    榆關北倚燕山餘脈,東南瀕臨大海,中間隻有一條相對狹窄的通道與東北境相連。漢時因此地勢險要,又為連接東北境與中原地區的咽喉要道,因在此地設關;隋朝開皇年間在此地設城,稱之為榆關鎮。


    郭虔權領兵來此,就見榆關鎮經契丹人與奚人數度搶掠之後,已經破敗無比,鎮上人口早已四處逃亡杳無人煙。郭虔權見狀歎道:“這個趙良翊實在該殺百遍,大唐的千裏疆土因為其失敗而盡棄之,實乃千古罪人”,他迴視眾將道,“聖上授我為營州大都督,如今營州為契丹人盤踞,我若困守在此,豈不是名不副實?”


    眾將士明白,大都督如此說話,自是想將自己的治所挪到營州去。然契丹人與奚人的馬快刀利,此前唐軍與其交戰敗績者多,眼前的這點人馬能行嗎?


    這時,一名英俊壯碩之人排眾而出,觀其服色為別將之服,其年齡不足二十。他走到郭虔權麵前拱手道:“都督大人,其實契丹人與奚人不足為患,此前與其對陣之人囿於捉對廝殺,或者固守城池,如此就揚其長守己短,遂使困窘如此。”


    此人名叫張守珪,係陝州人氏。眾將知道,郭都督平素非常喜愛此人,他今日敢超越上官當眾說話,正是緣於都督青眼有加。郭虔權聞言果然露出笑容,說道:“好呀,說說你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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