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奶奶交代趕屍過往的時候,保留了大周過世的這一段,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跟奶奶交代,該怎麽跟大周的父母交代。


    可現在我可能真的不能再隱瞞了。


    “大周在半路的時候被匪徒槍殺了,屍體被野獸吃了,所以我沒辦法帶他的屍骨迴來。”


    我說完都不敢抬頭看奶奶,畢竟已經鬧出人命了,這個事情就已經不是鬧著玩的了。


    奶奶有點失神的往座椅上一坐,嘴裏念叨著:“他們家可就剩下大周這麽一個獨苗啊,這可怎麽跟他爹娘交代啊。”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大周這次警告我必定事出有因。


    “人死魂不散,無非就是心願未了,隻要能聊隨了他的願,那一切也就沒什麽了。”奶奶說道。


    大周死在去千裏之外,照理說我是應該帶他的屍體迴來落葉歸根的,但他的屍骨早就一點都不剩了,即使我想這麽做也不可能了。


    可既然他的魂魄已經跟著我迴來了,不迴自己家卻總是纏著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大周生前是最貪財的,不然也不至於為了錢去跑這一趟趕屍,我突然在想迴不迴是他生前一直惦記著趕屍的十萬塊錢,如今十萬塊錢沒有拿到手,所以心願難遂,不願離開。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的,我便將這個事情告訴了奶奶,奶奶點了三根清香,對著門口拜了拜嘴裏念叨了兩句,隨即將香插在土裏。


    之後我們就看著那三根清香安安穩穩的燒完。


    這次奶奶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沒事了,他已經收了我的香,就已然同意了我的話。”


    我追問道:“奶奶你都跟他說了什麽?”


    “我說了明天一早就帶你上他家去,親自把十萬塊錢還迴去。”奶奶說道。


    我卡裏原本就有二十萬,這裏邊本該就有十萬塊是大周的,即使他不上門來警告我這一次,我也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其中的十萬塊錢交還給大周的爸媽。


    所以當下我就同意了奶奶的說法,畢竟大周為此付出了一條命,這十萬塊錢又算得了什麽。


    當天後半夜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一趟銀行,把其中的十萬塊錢取了出來,用一個黑色塑料袋裝好,拎著迴了村。


    奶奶帶著我去大周家的時候,大周的父母都在。


    從小我跟大周就是最要好的,我打下沒爹沒媽,他爸媽就跟我爸媽似的。


    所以當我露麵的時候,我首先代替大周給二老跪下,磕了三個頭。


    拉開黑色塑料袋,將十萬塊錢全數擺在桌麵上。


    “叔,嬸,我對不住你們……”


    大周的爸媽看著一桌子的錢有些疑惑的問我道:“少謙啊,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大周呢,怎麽你兩一起走的,你迴來了,大周還沒迴來?”


    “嬸子,大周路上出事了,人沒了,這十萬塊錢是他最後留給你們的,對不住了,我沒能把大周帶迴來。”我愧疚的說道。


    大周他媽聽到這話瞬間眼睛就紅了,他爸隻是微微皺眉,不怎麽說話,夾著手裏的煙是一根接著一根。


    我將事情的經過又簡略的說了一遍,大周的媽先是接受不了的嚎啕大哭,那種喪子之痛我是無非體會的。


    等到大周他媽把這股哀慟宣泄完了之後,奶奶這才跟他們提起要給大周做一個衣冠塚的事情。


    “孩子已經走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們要節哀,目前我們能給孩子做的事情就是讓他盡量走的穩當一點,畢竟是周家的子孫,盡管屍骨沒有迴來,魂魄迴來了就行,我們給做一個衣冠塚,葬在你們家祖墳裏,往後大周還是能受你們家的香火,好早日投胎。”


    大周他媽木訥的聽著,關鍵時候還是大周的父親比較能拿得定主意。


    隻見他將手頭最後一根煙抽完,煙屁股往地上一扔,歎了口氣說道:“行吧,那就按照您說的做。”


    從周家離開的時候奶奶讓我去棺材鋪,定做一個小型的棺材。


    “你就跟對方說衣冠塚要用的就行,對方就能懂了。”


    我點了點頭就往棺材鋪的方向去。


    這棺材鋪可就在我們村西頭,因為現在大多都火葬了,雖然我們村還有土葬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有這個忌諱。


    棺材這個行業可以說是越來越沒落了,所以鎮子上現在能找到的棺材鋪都是做紙棺,木棺也隻是有人定做才有的。


    反倒是我們這個村子裏,還住著一個打棺材的老手藝人。


    我打小就知道這個人,因為村子裏的紅白喜事都是我奶奶幫忙操辦的,自然是要跟這個棺材匠打交道了。


    倒是去過他的鋪子幾次,到門口我就沒敢往裏頭進,因為小時候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裝死人的,我怵得慌。


    到了村西頭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這家鋪子的門口放著一副黑棺材,一個老頭蹲在棺材前,正往上邊描繪福字。


    我走上前去和老頭打了個招唿道:“吳爺,畫棺呢?”


    吳爺停了停手,看了我一眼,應了一聲誒。


    “棺材一般不都是寫一個壽字,你這怎麽跟別人的不一樣,改寫一個福字了?”我問了一句道。


    “這你就不懂了,正常死的或者老人家走了,才寫壽,像這種年紀輕輕意外走的就寫福。”


    吳爺說起棺材裏的規矩是頭頭是道,剛說完話題一轉問我道:“你來找我不會是為了問我棺材上寫什麽的吧?”


    我忙笑道:“這倒不是,我是來找您定做衣冠塚用的棺材的。”


    “衣冠塚?”吳爺一臉的疑惑,頓了頓說道:“現在的人可很少做這個東西了,我少說也有三十多年沒做這棺材了,屍體找不著了嗎?”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其他的話,吳爺倒也沒有繼續在追問下去,隻是簡單明了的答了一句。


    “可以做,沒問題,你們什麽時候要?”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說道。


    “那你來的不是時候,我手頭這個還得忙活兩天,對方也是急著要用的,鋪子裏就我一個人,你也看到了,要不然你留下來給我當幾天幫手?”


    吳爺笑著說道,臉上的表情是半開玩笑的樣子。


    “我哪行啊,我沒做過棺材,不給你添亂就夠了還能給你幫什麽忙。”我說道。


    沒想到吳爺還真的起了這心思,將手裏的毛筆遞到我麵前說道:“寫寫字總會吧,上上漆總可以吧。”


    說得我都沒有話可以反駁了,這就算是我為大周做的最後一個事情吧,接過吳爺手裏的毛筆我就開始給棺材上漆,閑著沒事我就跟吳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吳爺這個人也是健談,無妻無子平時就一個人守著棺材鋪,也沒人跟他說說話,有人過來也就才跟他說上兩句。


    “這副棺材是誰家定的,我怎麽沒聽我奶奶說起啊。”我說道,隻要是附近村子的,肯定是要我奶奶過去搭把手的。


    吳爺看了一眼棺材說道:“鎮子上的人來定的,你奶奶自然是不知道,死者是個小姑娘,年紀好像也就跟你差不多大,聽說也就才剛高中畢業,還考上了一所好大學,怪可惜的。”


    聽吳爺每說一句,我心裏都不住咯噔一下,連手上的毛筆都差點沒握住,怎麽感覺吳爺說的這些跟陸雪琪的條件特別符合。


    見我沒有迴話,吳爺突然說了一句:“你怎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難道你認識啊,哦對了,我聽說這女孩上的高中好像跟你是同一所,叫陸雪琪你聽過這人沒有。”


    這下我就徹底懵逼了,手中微微一顫,手裏的毛筆直接砸在地上,沾了地上土。


    我點了點頭說道:“認……認識,但不是很熟。”


    說完我撿起地上的筆趕緊到井邊洗了洗,怎麽就有這麽巧的事情,我畫的竟然是陸雪琪的棺材。


    吳爺打磨著手裏的木頭,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我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接著他的話說道。


    “現在鎮子上都直接用殯儀館的水晶棺了,可這家人偏偏托人找到我說要定做木棺,聽說這女孩不是我們這兒的人,隻是跟著父母做生意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好沒話找話的說了一句:“你哪裏來的那麽多聽說。”


    “你別看我住在這裏,周圍沒啥人家,來來去去家長裏短的還是聽得不少。”吳爺說著繼續打磨他手裏的木板。


    等我給棺材刷了一片漆之後,才發現原來棺材內部四個角都是留著氣孔的,並不是封的死死的,便跟吳爺開玩笑道。


    “你這棺材留著氣孔幹什麽,難道死人還怕憋悶嗎?”


    這不過是我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吳爺卻因為我這句話開始變得嚴肅,對我說道:“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其實我就是一好奇,覺得這其中無非就是有什麽七七八八的古板規矩罷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聽聽倒也無妨,便點了點頭,等著吳爺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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