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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在張渭統領的十餘名親兵的護衛下,我和龐統緩緩策馬登上了一道土丘,從頂端居高臨下極目朝北麵方向看去。


    龐統眺望著遠方,神情略顯凝重,始終沒有開口說些什麽。看得出,他心裏仍未能完全放下自己籌謀失誤的過失。


    我輕擺了擺手,張渭會意地領著十餘親衛馳離了數百步,遙遙地擔任著警戒。


    “人非聖賢,孰能無失。無過無失,非人力所能及,隻有九天之上的神明至聖才能做到。


    ”轉過頭,我帶著點玩笑意思地對龐統說道:“士元,難道你已經厭煩了人間的平凡,想到天上做個神仙、聖人不成?”


    龐統啞然一笑,搖了搖頭,片刻後輕歎說道:“統自出師鹿門以來,先幸得將軍賞識,再得主公重任,所獻計策十之**皆得采用,且往往都能有所見效,自以為天下間無有何事不在一己掌握之中。


    沒想到,此次所籌謀的軍略居然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其實,統早該想到,曹操南陽數敗之後,兵力捉襟見肘,在需要同時迎戰我荊、揚兩路大軍,又要防備遼東公孫康的情形之下,僅憑他一己之力,已難以應付。


    危急之下,向韓遂求援已成曹操必行之策。


    而那韓遂,也是野心之輩,斷不甘蟄居人下。在進不足以謀天下的局麵下,割西涼而自治,已成韓遂最可能的選擇。


    若要保住西涼,韓遂就不能坐視主公與曹操任何一方壓倒對方。


    而先前的戰局進展,我方全麵占優,曹操損兵失地,軍心低落,民心不穩。更兼糧草緊缺。再不得強援,曹操難免潰敗。


    可以說,西涼鐵騎的南下,對曹操、韓遂而言,是一拍即合。”


    “這些事情,本都該是統籌謀軍略時應考慮在內的。但久勝之下,心生驕痹,料事過於簡單。


    對敵過於輕忽,焉能不出差池……”仰頭看天,龐統喟然長歎一聲,慚然說道,“若非將軍處變不驚,應敵得法,統此次的失策恐怕就會將北伐的大計徹底斷送。


    現在想來,其實司馬仲達先前已有提點之語。但統自驕而未能聽取。過萬精銳士卒傷亡之責,應由統一力承擔。”


    抬眼直視著我地眼睛,龐統決然地說道:“將軍,統欲上書向主公請罪,以謝陣亡將士……”


    “我不會準的!”搖了搖頭。我斷然拒絕了龐統的請罪要求,“戰無必勝之仗,算無必中之策。戰場局勢風雲變幻,不可能盡在一人執掌之中。士元雖是天縱之才。


    也不會例外。


    此戰雖未能達成預先計劃,但大軍安然脫出敵軍之陰謀,尚不算是吃了敗仗。


    為緊當務之急,是籌謀如何應付曹、韓敵軍的反撲。士元,你不但是我的智囊,更是荊州大軍的智囊。強敵在前,智囊先亂,此戰如何打得下去?”


    “但主公那裏……”


    我打斷了龐統的話。肯定地說道:“大哥已將西線戰事盡托於我,我自有權決斷一應軍政要務,此事我自會向大哥稟明。


    高祖累敗於項羽,但屢敗屢戰,終於垓下一戰定江山。大哥自應令征剿黃巾賊亂起,十餘年間幾失根基,奔走天下,流離失所。但從未有片刻沮喪。如今終複半壁社稷。


    ”


    士元,此次的戰事。似乎已成了你心中地魔障。沉溺於先前的失策難以介懷,豈是以你性情為人,應該做出的事?”


    “將軍……”凝望著我的眼眸,龐統嘴唇微顫.


    沉默了許久,龐統突然輕笑了起來,逐漸地,笑聲越來越大。笑聲中,種種負麵的情緒皆在這笑聲中被拋散一盡。


    我緩緩轉過頭,眺望著遠方,嘴角帶出一絲笑意。龐統的個性中有些矛盾的因子,平素裏他爽朗不羈,不了解他的人甚至還會認為他很狂傲。


    但在不羈地表象下,他又有著一絲深埋於心的敏感自卑(或許是與他的相貌有關),這讓他每每顯得爭強好勝。


    順風順水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把這敏感自卑表現出來,然而一旦遭遇了挫折,努力構建的心理防線被衝垮,他就有可能陷入極端地情緒中不能自拔。


    原先的曆史軌跡中,龐統入川時的急功近利表現,未免沒有這方麵的因素在作用。


    這時,就需要有人對他細心地開導。克服了,他就能甩脫雛羽,如真正的九天之鳳翱翔於雲霄;克服不了,雛鳳也有可能就此隕落。


    幸運的是,出現是前麵的一種情況!


    “多謝將軍提點!”拱手向我行了一禮,龐統的言語已恢複了往日的從容自信。


    “昨夜與敵軍脫離之後,仲華曾向我提了個請求。


    一路上思索了許久,我還是沒能有所決斷,士元幫我參詳參詳……”感覺熟悉的龐統已經“迴歸”,我欣慰之餘,將馬岱先前的請求說了出來,“……”


    龐統一麵仔細聆聽,一麵還不時就一些關鍵環節出聲詢問。


    當我把馬岱地計劃和我的顧慮全部說出來後,龐統點點頭道:“將軍的顧慮不無道理,以寥寥幾人遠赴千裏,且所經之地皆在曹操、韓遂控製之下,危險之大,不言而寓。”


    皺皺眉頭,龐統突然話風一轉:“不過,這計劃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韓遂親率精銳南下,西涼內部確實有不小的隱患。


    風平浪靜倒也罷了,一旦出現大的變故,僅憑區區的韓肅(韓遂次子。另注,韓遂長子已死,韓肅已是唯一的繼承人),根本不可能控製住局麵。


    西涼與豫州之間,消息一來一迴,即使是加急快報,至少也得有半個月時間。如果馬仲華行事穩妥些。至少還能蒙蔽韓肅一段時間。


    此外,就算西涼的消息傳過來,韓遂到時也不見得就有這工夫立刻趕迴去。淮北地梅雨,可不是那麽好‘享受’地……”


    “這麽說,士元是讚同了?”


    “恩!”龐統點點頭,又補充說道,“不過,馬仲華在勇武、統軍方麵雖然勿庸懷疑。


    人脈聲望也沒有太大問題,但如果沒有一個深謀遠慮之士為他佐貳,恐怕成事也不是那麽容易。”


    “深謀遠慮之士?”我皺起了眉頭。


    龐統說的自然不錯,我也相當認可,但眼下到哪裏去找一位深謀遠慮之士幫他遠赴千裏去冒險?在荊、揚腹地或許還能找到這樣地人才,但即使有人願意,這一來一去等趕到我軍中,至少得花半個月時間。


    這一來,最好地機會恐怕已經失去了。


    “軍中就有一人可以勝任!”龐統笑著說道。


    “軍中就有……”我疑惑地看向龐統,片刻後腦中靈光一現,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仲達?!!!!”


    龐統點了點頭。


    我沒有立即表態。低頭陷入沉思中。司馬懿的才智確實足以勝任,但關鍵還是在於他的忠誠度。


    這段時間以來,司馬懿的表現絕對可說是盡心盡職,但像他這種性情內斂的人。我也不敢斷言看透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在軍中,我還能控製得住他,一旦跟隨馬岱前赴西涼,誰敢擔保他不會半途潛逃?


    以司馬家族深厚的根基,即使有“詐死”地欺騙在前,司馬懿也不會受到曹操的深究。甚至曹操還會冀望於從他那裏挖出我軍的情報。


    ……………………………………………………………………


    幽州,遼西郡內的局勢日漸緊張,公孫康不斷朝盤山一帶增兵。屯聚的兵馬已經超過了三萬人。


    負責震懾遼東軍的鎮北將軍臧霸不敢懈怠,一麵加強戒備,朝最臨前線的昌黎城增調兵馬,一麵派遣使者前赴遼東,詢問公孫康的意圖。


    臧霸深知徐、豫兩州地戰事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後方的穩定對中原攻防戰事極為緊要,不到萬一,絕對不能與遼東軍開戰。以免影響到整體戰局。更要命的是。


    為了籌劃南線的反攻,曹操幾乎將河北各州所能征調地糧草全部征用。臧霸軍中僅餘的糧草。連維持一場中等規模的戰事都很困難。


    。


    昌黎以東三十裏,正是曹操與公孫康劃疆而治的邊界線。先前較長地時間內,雙方都竭力不向對方施壓,沒有在邊界線上屯駐太多兵力。


    但是,隨著局勢的日漸緊張,首先公孫康朝邊界線大肆增兵,臧霸隨後不甘示弱地增兵以對。


    每日裏,雙方的士卒都要在邊界線附近巡邏十數次。但出於種種考慮,兩軍的巡邏隊還能保持克製,並未有廝鬥的出現。


    但平靜的狀況,卻因一個“意外”而突然改變。


    這一日,照常巡邏的一曲遼東軍,在與對麵的曹軍交錯而過後,突然遭遇冷箭地襲擊,兩名遼東兵當場斃命,


    領軍軍司馬當即帶人過界問罪於巡邏的曹軍。曹軍領隊都伯雖竭力解釋非己方所為,但遼東軍軍司馬還是毫不客氣地下達了攻擊命令。


    開戰後,兩軍的巡邏隊都戰角齊鳴,招唿各自兵馬前來增援。


    不斷有士卒加入,戰鬥的規模迅速地擴大。待兩麵的統軍將領趕來想要阻止時,卻無奈地發現局麵已失去了控製。


    為己方立於不敗,他們也隻能繼續急招其他各部兵馬來援。


    。


    遼東郡,襄平城


    “我還沒惹他,他倒敢惹起我來!”公孫康須發皆張,麵帶戾氣地喝罵道,“曹操老賊,你是自尋死路。”


    “傳令,大軍即刻整備,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一拳重重地擊打在身前桌案上,公孫康咆哮道。


    。


    遼東郡司功參軍(郡佐官,主選署功勞)滕苞(書友奔騰的麵包客串)迴到自己府中,招來一名親信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前往安市,尋見法正大人,就道計劃已然成功!”


    。


    遼西郡,陽樂城


    臧霸大發雷霆,怒吼道:“三令五申不得對遼東軍動手,究竟是誰有違我令!”


    下麵的部將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


    “宣高,此間恐怕有什麽陰謀……”一名相貌清矍的文士突然出聲說道。


    “陰謀?還請程大人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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