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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七十二章


    周瑜迴到柴桑養病已近一月,但其身體卻恢複得不甚理想。


    周瑜的身體貴在靜養,原本軍中大夫預計兩、三月內即可完複。


    但大夫卻沒有想到,周瑜在柴桑根本得不到很好的靜養環境――――孫瑜如附骨之蛆般,死死地纏住周瑜不放。


    因殘害裴元紹遺體之事,孫瑜被羈押秣陵時沒少受皮肉之苦、言語之辱。對那些曾經侮辱自己的人,孫瑜痛恨至極點。


    連帶著,孫瑜對“害自己蒙受此奇恥大辱”的周瑜也恨入骨中。盡管孫權曾有過幾次告誡,但孫瑜卻依舊不依不饒,通過諸般途徑詆毀周瑜的名聲、騷擾周瑜的靜養……


    受到孫瑜的影響,柴桑城裏有關周瑜的風言風語也愈來愈多,魯肅等有識之士對此憂心不已……


    周瑜府邸,書房之中


    “公謹,身體好些了麽?”魯肅掩飾著內心的憂慮,和聲詢問道。


    “不妨事了……”因天氣寒涼之故,周瑜身裹厚厚的綿袍,麵色仍顯得有些蒼白,眉眼間更是有著揮之不去的陰鬱。


    近一月來,孫瑜的言行讓周瑜無奈,而孫權的表現卻是讓周瑜感到有些寒心――――迴到柴桑之後,孫權雖然表現得對周瑜頗為關切,但對孫瑜散布的風言風語態度卻顯得有些曖昧。


    “子敬,如此情形下,還能無所顧忌、三天兩頭來探望我的人,也就隻有你了……”周瑜強自一笑,帶著點自嘲說道。


    “公謹,切莫如此作想……”魯肅搖了搖頭。和聲安慰周瑜道,“主公和其他同僚隻是忙於軍政事務,故而無法抽身前來……”


    “子敬,周瑜身體雖有恙,心裏倒還清楚,就不必好言相慰了…”周瑜淡淡一笑說道。


    “……”魯肅一時無語,無聲地歎了口氣。


    “隻可惜,當日跟隨仲異將軍的將士盡皆沒於丹陽……若能有一人歸還柴桑。


    便可知事情的原由究竟了!我有些懷疑,仲異將軍奇襲秣陵時,未全照公謹之令行事,以至事泄……”頓了頓,魯肅換了話題,道出了自己的懷疑。


    “不管如何,丹陽之戰我是軍中主將。幼平與4000將士之死,責任也該由我承擔……”周瑜並非不明白魯肅的意思。


    但他卻不想以此來推脫責任,“算了,此事暫且不用提了!子敬,丹陽、吳郡那邊有什麽情況嗎?”盡管算是半閑賦狀態,周瑜還是放不下諸般事務。


    “張飛在丹陽、吳郡地募兵似乎已經結束。其新兵正在加緊操練之中。看來,其兵馬操練完成之日,就是南下西進之時……”魯肅麵現一絲憂色,沉聲說道。


    “此外,烏程月前曾有義士起兵反劉……”


    “結果怎樣?”周瑜關切地詢問道。


    “未及三日,即被擊滅!”魯肅歎氣說道,“被張飛派駐於吳郡的敵將魏延,也不是個尋常角色,呂定公(會稽太守呂岱)當日便是敗於其手。


    此次,他平定烏程之亂,也是果決異常!”


    “嗬……”周瑜也不禁悵然長歎。“劉備軍中善戰之將實在太多……其中又尤以那張飛為最,此人絕對是我江東頭號勁敵!”


    “恩!”魯肅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公謹,你可知此次烏程之亂,於我方而言,著實得不償失!”


    “這是為何?”周瑜對事情的詳細經過並不了解,有些疑惑地問道。


    “那起事之人若僅是反劉也就罷了。但壞就壞在――――他居然勾連山賊、陷城害民。甚至連烏程縣中幾大宗族也未脫其禍……”魯肅擰眉說道,“據聞。


    那幾大宗族已公然投向劉備,甚至還大肆將此事散布於江東諸郡,而今連豫章、廬陵的士族都已知曉此事!經此一事,主公在江東更是名望大失……”


    “若無諸宗族支持,主公何以在江東立足?此事正是在斷主公的根基啊……”周瑜麵現急色,略帶埋怨地說道,“子敬,你怎可如此糊塗?”孫權方的情報搜集、以及派遣細作攪擾敵方的事宜皆是由魯肅負責,所以周瑜才有此埋怨。


    “……”魯肅無奈地搖頭,苦笑說道,“那位起事‘義士’與主公是舊識,此事正是由主公親自安排的,我也是事後才知曉此事……”


    “……”周瑜微楞之後,無奈地仰天長歎,“主公心太急矣!”


    “另有一事……”魯肅又想起了什麽似地,出聲說道,“公謹可還記得,你曾對我提過的那位吳郡少年英才……”


    “陸遜?”周瑜接口說道。


    “就是他!”魯肅點點頭。


    “他怎樣了?”周瑜曾與陸遜有過一麵之緣,對其才華頗為賞識。當時,周瑜曾想再過些時候,便奏請孫權將孫、陸兩族間的矛盾放在一邊,破格錄用陸遜。


    但可惜,因其後一係列的戰事,耽誤了此事。


    “他已出仕劉備!”魯肅歎氣說道,“而且似乎已被張飛任命為餘杭、富春兩縣之令,更授都尉之職……”


    “……”周瑜麵色微變,沉默了片刻後,無奈地說道,“千裏之馬終難逃伯樂之眼!以陸遜之才,稍加磨練,即會成為我軍勁敵……富春?子敬,難道……”周瑜突然想到了什麽。


    “恩!”魯肅微微點頭,“前幾日會稽曾傳來消息――――呂定公進襲吳郡時,曾被陸遜以數百兵馬拖在富春三日有餘。此子甚至大膽到使用‘空城之計’!”


    頓了頓,魯肅苦笑說道:“公謹,你的眼光果然不錯,此子的確是世間罕見的奇才!隻可惜……”


    “……”周瑜默然無語,但遺憾之色不可抑製地現在眼中。


    “公謹也不必過於沮喪……”魯肅安慰說道。“這些日發生的倒也並非全是壞事。就在今日一早,我得到消息――――西涼馬騰已經敗亡。


    曹操解決西涼事後,更可高枕無憂地北進或是南征,劉備恐怕難得安寧了……”


    “哦~?”周瑜地興致一下被挑了起來,急聲問道,“子敬,將你所知經過盡數告我!”


    …………


    待魯肅說完後,周瑜的表情已由興奮變成凝重:“子敬。你當真以為這是件好事麽?”


    “公謹有何高見?”魯肅有些不解地問道。


    “此番曹操雖擊敗馬騰父子,但兵力虧損絕對不小……”周瑜知道魯肅沒有真正經曆過戰陣,有些地方不清楚也實屬正常,“一旦曹操兵力大損,便更加無力同時應付劉備與袁譚。


    以我之見,曹操現在恐怕連拿下袁譚都有難度,更休說劉備了。此事從長期看來,利於曹操、利於我方;但從短期來看。卻是有利劉備。


    劉備正可利用這段時間,極力圖謀平定江東。子敬,你認為對我江東而言,長期短期誰更現實?”


    “……”沉思了片刻,魯肅點頭說道。“公謹言之有理,倒是我所料有差!”


    “子敬,你速向主公進言――――必須加快速度整軍備戰,張飛進襲之日恐怕已不遠矣!”周瑜急切地說道。


    “公謹放心……”


    …………………………………………


    秣陵。議事廳


    “……南起涇縣,北至蕪湖,丹陽邊境探哨之網已然形成。


    一旦稍有異狀,探哨即以狼煙(注:狼煙並不一定要燃狼糞,一般易起煙材料即可)示警,我軍便可迅速反應……”龐統有條不紊地說道,“此外,據統所知。


    在丹陽山越族中,有異人能以禽鳥傳信。將軍,若能善用此技,則用作示警傳書,將會便利非常!”


    “禽鳥傳信?”我眉頭微揚,想起了什麽,疑惑地問道,“可知此禽鳥之名?”


    “此鳥名‘鴿’。據聞世間隻有蜀中和丹陽、會稽才有此鳥。較為罕有!”龐統地知識非常淵博,所知甚廣。


    原來是鴿子。那就難怪了!沒想到,漢末之時居然就已經有飛鴿傳書之事,雖然應用的地域極其狹窄。


    如果能夠將信鴿的飼養、傳信技術廣泛應用,對我方將是極大地臂助。


    在這時代,傳遞信息較快捷、便利的途徑隻有兩種――――一是烽火狼煙,二是快馬傳書。


    但這兩種途徑缺點都非常明顯:烽火狼煙隻能做一般示警,一些具體信息則無法傳遞,而且一旦煙起,也不免打草驚蛇,有可能會錯過戰機;快馬傳書,既耗馬力,而且費時頗長。


    比較而言,飛鴿傳書則是既隱蔽,又快捷。


    “飼鴿之術可否推而廣之?”我有些急切地詢問道。


    “應當可以……”龐統見我很快便領會了他的意思,顯得相當高興,“統曾經詢問過,無當飛軍之中,便有士卒曾飼養過鴿鳥!”


    “很好!”我毫不猶豫地說道,“士元,就請你來負責組織人手飼養鴿鳥,並訓練傳書之術!”


    “固所願也!”龐統也將這事看得很重,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龐統有時雖顯得有些傲氣、急噪,但其能力之強卻是絲毫不用懷疑。


    自我將情報搜集、分析等事務交與他負責之後,江東諸郡(包括孫權治下幾郡)發生的重要事務,及可能會帶來地影響,都能夠較迅速地反饋到我這裏來,頓時讓我感到輕鬆許多。


    在原先地曆史軌跡中,“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之語,或許有些誇張,但龐統毫無疑問是那種身具經天緯地之能的奇才。


    政務有簡雍,情報、計謀有龐統,我隻需要專心負責軍務便可。正是各司其職,各得其所。凡事必躬親,未必就是好事!


    “士元。柴桑那裏有什麽新情況?”


    “那孫瑜似乎鬧得愈發厲害了,如今的柴桑隻可謂滿城盡是蜚語聲。


    以統之見,周瑜的日子恐怕很不好過……”龐統嗬嗬笑道,“如此風波,竟不極力壓製下去,也不知孫權究竟做何感想?”龐統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嗬嗬……”我的心情倒是跟龐統很相似――――絕對地幸災樂禍!


    “將軍,將軍!”今日負責值巡城池地全琮突然急步匆匆地走進議事廳,向我躬身施禮後。語氣急促地稟報道,“主公600裏加急快件!”


    “快些拿來!”我心中一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從全琮手中接過密封錦囊,取出絹書迅速閱覽起來。不片刻,我便隻覺腦中嗡地一聲,整個人立時就楞住了。


    “將軍,將軍!”龐統見我神情不對,急聲詢問道。“有何緊要事務?”


    龐統的聲音將我喚醒,我急將絹書再拿至眼前,從頭到尾再仔細看了一遍。這封絹書是由大哥親筆所書,而且寫得頗為急促,信上隻有寥寥十字。


    但字字觸目,句句驚心――――“弟媳臨盆,極險,速歸!”


    自蓉兒有身孕至今日。才僅隻不到九個月的時間,為何這麽快就臨盆了?這分明就是早產,而且蓉兒又是第一胎,其中的危險自然就不言而寓了。


    平日還算沉穩的我,此刻完全是心亂如麻,直如無頭蒼蠅一般,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了,整個身體甚至按捺不住地輕顫起來。我不敢想象。


    若是蓉兒有失,對我打擊將會是何等地致命。如果能夠讓我選擇,我寧可放棄腹中胎兒,也不願蓉兒有半點損傷。


    自投效以來,龐統從來沒見過這位勇略兼備的張將軍有任何失態地表現,但今日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竟能讓這位當世名將驚慌至斯。


    在詢問無果地情況下,龐統大膽地自行取過絹書。閱覽起來……


    “將軍。此事頗急,不必猶豫。當急速返迴壽春!”看畢絹書後,龐統急出聲勸薦道。


    “恩!”龐統地話仿佛尋迴了我地魂一般,讓我立時清醒了過來。略一思索後,我急對全琮說道:“子璜,速召集都尉以上將官至廳中急議!”


    “是!”全琮雖不知何事,但還是迅速領命而去。


    “速請簡治中和郡中諸位從事來大廳議事!”我再對一旁的親兵命令道。


    …………


    “……十天之內,我必迴返江東。


    這段時間內,軍政事務由憲和、子風(林雪)、士元三位協力負責,其餘諸公務必聽從調遣,不得有所延誤推委!”我沉聲向廳中一眾文武命令道,“還請諸公並力攜手,固衛丹陽乃至吳郡不失!”


    “謹遵將軍之令!”眾文武一齊出列應道。


    “好!”我走到簡雍跟前,將太守印信鄭重交遞過去,“憲和,拜托了!”


    “三將軍放心!”簡雍與我相知頗深,也屬於最值得信任之人。


    向眾人抱拳以做囑托之後,我急步出廳。廳外,親兵已將烏騅備好……


    …………………………………………..


    從秣陵到壽春,通常走的路有兩條――――其一,坐船自長江入縱陽湖,先到廬江,而後趕往壽春;其二,仍是坐船,自長江入濡須河,從巢湖之北登岸,再從合肥趕至壽春。


    但心急火燎的我,根本沒這個性子去搭乘那逆風行駛的“慢船”。命船隻橫渡長江後,我直接在對岸地塗唐縣登岸,隨後便純以烏騅的腳力趕路。


    烏騅仿佛與我心意相通,知道我地心情是如何的迫切,放開四蹄,以駭人的速度朝西北方向壽春所在疾速飛馳。遠遠望去,便如黑色旋風橫掃而過。


    兩個時辰,趕至塗中縣。再兩個時辰,趕至承德。再一個時辰,趕至……壽春。


    通常情況,以快馬輪換趕路,差不多也要用10~12時辰才能走完地路。烏騅僅隻用了5個時辰便已馳完。


    顧不得搭理守衛士兵的問安,我急策馬徑直朝我的征虜將軍府飛馳而去。


    不片刻,我迴到府中,將烏騅丟給親兵,大步流星朝後堂走去……


    “三弟……”大哥的聲音突然從正廳處響起,盡管我心緒混亂,但還是能夠聽出大哥語氣地異常。


    “大哥!”我急步向大哥所在走去,神情緊張地詢問道,“蓉兒怎樣了?可曾臨盆?……”


    “嗬~~!”大哥麵色非常陰鬱,沉重地歎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卻什麽也不說。


    難道……?我心中猛地一沉,語音微顫地急問道:“大哥,究竟怎樣了?”


    大哥伸手輕拍了拍我地右肩,似在安慰於我,但仍默然無語,隻是緩緩搖頭歎氣。


    最害怕地結果,最後還是發生了!我隻覺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像傻了一般,變成了木偶……


    “渾三弟!”大哥突然揮手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弟妹如此辛苦,你一去秣陵,又是三月不歸,把我當日地話又拋在了腦後!如果弟妹和兩個孩子真有個閃失,看你如何後悔莫及?”


    “……”我身體劇烈顫動,拳頭攢得緊緊,牙齒將嘴唇咬出血來。但突然間,我迴過神來,急抬頭看向大哥,“大哥,蓉兒……她沒事????”


    “母、子平安!”大哥突然展顏,非常開心地笑了起來,“一子一女!”


    我又楞住了,大驚之後的大喜,真的讓人很難接受。


    “三弟!你終於有後了!我們三兄弟也終於有後了!”大哥眼中隱現淚光,緊握住我的手,感慨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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