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太監服,我悄悄對蘇岄交代了幾句。

    “姐姐,你且……且小心。”

    蘇岄用依依不舍的小眼神望向我,在我轉身離開時,又再次拽住我的手:“姐姐,你等……等我一下。”

    蘇岄跑迴屋中,半盞茶後,她抱著一個包袱出現在我麵前,令我不由想起當初我要去黑風寨救藍裴時,她追著馬車而來塞給我一大包玲瓏扭。

    這是……

    不等我開口,蘇岄便道:“是被阿岄改……改良過後的玲……玲瓏扭,還有一件阿岄新……新做出來的寶貝。”

    我記得蘇岄上次做出來的寶貝是一個能夠預測地震的銅蛤|蟆,上上次做出來的寶貝則是一個會永遠指向南方的鐵勺,所以我對蘇岄這次所做的新寶貝並不在意。

    我接過包袱放在桌上,轉而張開雙手,將瘦瘦小小的蘇岄緊抱在懷裏,我輕聲道:“阿岄,謝謝你。”

    曉是被我波浪壯闊的胸給悶壞,蘇岄紅著臉支吾道:“姐姐,你……你是阿岄的姐姐,無……無須對阿岄說……說謝。”

    我就像摸小狗那般,輕柔地摸著蘇岄的發髻笑道:“好歹他也是姐姐的男人,這皇宮裏好吃好喝的你替姐姐吃遍,切莫虧待自己。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你便告訴牟嫣,她的命也算是我三兩句話救下的。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也不敢讓你受委屈,知道嗎?”

    蘇岄紅著臉,點頭如搗蒜:“阿岄知……知道。”

    自從蘇岄隨我離開冬青鎮後,這還是我頭一迴離開她出遠門,而且還是去到另一個國家。

    真心舍不得我的貼心小棉襖。

    我故作瀟灑地揚起一抹笑:“阿岄,迴見。”

    我抱著蘇岄給我的包袱,跟在薑由身後朝宮門走去。流玉殿在皇宮西南麵,相距宮門甚遠。然而今日我卻覺得流玉殿距離宮門好近,等我迴過神來,便已看到肅穆的朱紅色大門。

    駐足於宮門口,我看了看四周,酸溜溜地說道:“我要走,他竟也不來相送。”

    薑由聞言道:“胖子纖,你迴頭看。”

    難道藍奕一直悄無聲息地跟在我身後?

    一股莫名的酸澀夾著欣喜自我心中湧起,我僵硬地緩緩轉過頭去,在看見身後的畫麵時又僵硬地緩緩將頭轉迴來,怒瞪薑由道:“小由由,你這是在逗姐姐玩?”

    在我身後除了一條空曠的長道,連個鬼影子都

    沒有。

    薑由見狀噗呲一聲笑出聲來:“胖子纖,你現在不是姐姐,而是老太監。”

    “太監你大爺!”若不是擔心站在宮門前的侍衛發現端倪,敢忽悠本公主,本公主的鐵拳早已招唿在薑由身上。

    “老太監莫怒。”薑由朝著藏書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男人在那裏。站得高,看得遠。藏書閣頂層乃是目送的最佳地點。”

    這一迴聽到薑由的話,不知為何,我竟不敢往後看。

    他真在那裏看著我嗎?

    我咬了咬牙,邁開腳:“我們走吧。”

    薑由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抹詫然:“胖子纖,你不看你男人了?”

    他看著我便好。

    溟教的勢力滲透整個薑國,之前薑由沒能找到我,那是因為他們沒料到我的容貌有如此巨大的改變。而現在我不管去到那裏,定會有溟教的人暗中保護我。

    在離開晉城後,我迴去偷偷看了昶青,他還是老樣子整日發呆歎氣的時間比練功的時間多,而雲遊四海的老王還沒有迴來。

    見昶青安好,我漫無目的地走在竹林中,不知不覺竟走到當初藍奕在此去火的寒潭。

    昔日在野雞山下的溫泉,我又醜又胖,有賊心沒賊膽,不敢撲倒藍奕,來上一處鴛鴦戲水。

    那日在這寒潭,我雙目失明,他已是薑國皇帝,若不是我不曾轉身,想來他定已撲倒我,來上一處鴛鴦戲水。

    “還真是可惜。”我隨手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打著水漂悠悠說道。

    寒潭水麵上見橘黃色的餘輝漸收,我揉了揉幹癟的肚子,望向天空:“小由由,你去弄兩壇燒刀子,還有一隻燒雞來吧。”

    寂靜的四周,迴應我的唯有風聲。不出來是吧,我勾起一抹促狹的笑:“小由由,如果你躲在這附近不出來的話,你就會……渾身長瘡,晴天不舉,雨天大小解失禁,雪天……”

    噗通一聲悶響,薑由徑直從樹上栽了下來。

    “胖子纖,你的嘴能不能再毒一點?”

    我認真地點頭道:“能!”

    “……”

    在薑由幫我去那燒刀子和燒雞的時候,我忙刻了個標記在樹上。

    等薑由一手拎著酒,一手拎著燒雞迴來的時候,我已在寒潭邊生好火。

    聽到動靜,我朝薑由揮了揮手:“過來一起喝。”

    薑由走過來放下燒雞和酒,盤腿坐在火堆旁,笑得極是詭異:“胖子纖,你何時變得如此不爽快。”

    “厄……”我掰下一隻雞腿問道,“你怎知我有事要問你?”

    “因為你男人總是把事情藏得太深,你看不穿。”

    “……”

    薑由的話一針見血。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本公主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真想拍開他的手,卻聽他道:“你男人的事,本座不敢說。不過本座可以說說自己的事。我們薑家看似乃江湖中人,實際上卻是效忠於朝廷,更確切來說是效忠於皇上本人。

    從本座懂事以來,本座便知自己長大後會取代父親的位置,成為溟教教主。本座甚是布滿這樣早已被設定好的人生,便在幼時偷偷離家,卻剛好在路上碰到正在喊救命的你。我走進一看,竟發現你的身子已陷在沼澤中,僅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麵。”

    所以當初是“邱纖”救了他?

    陷入迴憶中的薑由皺了皺眉,嫌棄地說:“胖子纖,本座好不容易將你這矮冬瓜從沼澤裏撈出來。渾身是泥的你竟徑直撲進我懷裏,便開始大哭。本座那時險些被你身上的臭氣熏死。”

    我道:“我那時害怕嘛。”

    薑由寫滿嫌棄的鳳眸突然閃過一絲明晦難辨的情緒。他挑眉道:“胖子纖,你可記得你掛在本座身上整整哭了一炷香的時間?”

    我朝薑由甩去一記白眼:“這麽多年前的事情,你怎還記得如此清楚。”

    “因為印象實在深刻。”

    我緩緩點頭:“如果是我,我也忘不掉。”

    “你說什麽?”薑由捏著我耳朵的手一頓,語調變得激動。

    我拍開薑由的手,歪著腦袋有些尷尬地笑道:“其實我在十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突然失憶,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也忘記了你。”

    薑由被我拍開的手僵在半空中,震驚的他半晌之後迴過神來,瞪大鳳眸:“你不記得?!那你為何能在縉雲山認出本座?”

    “當時我……隻是覺得你特別親切。”就像我的貼身婢女。

    “是嗎?”

    薑由眼中的疑惑越發讓我覺得他是在懷疑我……並非“邱纖”。

    其實我並拿出證據他是在懷疑我。可我卻隱約有這樣的感覺。為證實我的猜想,我道:“所以當初不慎落入沼澤的人其實是你?”

    薑由的疑惑更甚:“胖子纖,你不是說你失憶了嗎?”

    我啃著雞腿衝他笑道:“我猜的。你這人雖心思縝密,但給我的感覺偏偏就像親人一樣。你何時真正開心,何時真正煩惱,甚至何時在懷疑我,我都能感覺出來。”

    “親人?”薑由抽了抽嘴角,輕歎道:“看來這輩子你與本座也隻能做親人咯。”

    “不然你還想做什麽?”

    薑由認真的看向我道:“做情人。”

    “咳咳……”

    一塊雞肉卡在喉嚨口,我咳得臉頰發紅。

    “胖子纖,你莫激動。”薑由輕拍著我的背,眼中的認真轉而被促狹的笑意所取代,“像你這性子,也隻有他眼瞎才會喜歡。”

    聽到有人說藍奕的不是,我冷哼一聲:“你才眼瞎,你全家都眼瞎!”

    薑由淡淡點頭:“恩。你是我的親人,所以你也眼瞎。”

    我淡淡點頭:“沒錯,我是瞎過。但我現在已經棄暗投明。”

    我以為薑由會反駁,結果他卻悠悠說:“有的人選擇棄暗投明,有的人卻選擇在黑暗中駐足等待。”薑由頓了頓又道,“胖子纖,我收迴曾經所的那句話。”

    我詫然:“哪句話?”

    “他並非你的良人。”

    “厄……”

    當初薑由說藍奕並非我的良人,我不信。

    現在他改口覺得藍奕是我的良人,我仍不信。

    我低頭看向拿在手裏的雞腿:“這雞肉……有些老。”

    這夜我本想從薑由口中套出藍奕為何會改變主意放我離開,但薑由卻閉而不淡,總是拐著彎我試圖勸說我迴到藍奕身邊。

    他歎息道:“胖子纖,藍奕他興許活不到今年秋天。”

    我猛灌下一口燒刀子,拒絕道:“小由由,我卻不願眼睜睜看著他死。”

    所以我必須為他去拿千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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