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奕輕緩的氣息噴灑在我腦門上,遂鬆開攬在我腰間的手,抬起我的下巴。

    此時他幽深的黑眸中映出我蒼白的臉龐,他道:“玉兮,不要問可好?”

    藍奕的一句話轉瞬堵住在我喉中翻滾的千言萬語,腦海中不由再次迴想起陳瑾所說:“外人?邱纖,你以為你自己真的了解藍奕?藍奕他不過是給了你,他想要你了解的模樣。你對他一無所知,竟好意思在我麵前提外人。”

    陳瑾知道藍奕的秘密,可他卻讓我不要問……

    在發現藍奕會輕功的那一刻,我便確定在黑風寨時,每日夜裏替我解惑上藥之人並非坈昳,而是眼前的藍奕。

    我直直盯著藍奕的臉:“所以……在你看來我是外人嗎?”

    藍奕擁著我的手緊了緊,他沉聲道:“玉兮,你不是。”

    我聞言驀地從藍奕懷中掙脫,看向此時滿眼寫著無奈的他:“藍奕,我自幼不服管教,肆意妄為,在發覺自己喜歡上你之後,便不管不顧將這份情意傾訴於你。誠然,我並非厚顏無恥之人,你不迴應,我自會死心。可你偏偏又說將我放在了心上……我承認,每個人心中都會藏有秘密。你有,我同樣也有。隻是我的秘密,這周圍的人皆不知。而你的秘密,陳瑾知,伏蘇知,興許連野郎中都知,唯有我不知。這樣的感覺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傻。”

    藍奕沙啞道:“玉兮……”

    我打斷他道:“你等我把話說完。”

    我頓了頓又道:“陳瑾今日說的那番話無非是為給我添堵。恭喜她,成功地讓我坐在這孤墳旁堵了一宿。藍奕,有人笑我醜,有人笑我壯,有人笑我大字不識,有人笑我高攀藍裴,我都不曾傷心過。因為這些,我並非打心眼在意。可你卻是不同。這樣的感覺,會讓我覺得很難受。分明說我住在你心裏,卻不知你心中的秘密。不知也就罷。偏生還遇到別的女人在我麵前耀武揚威。我邱纖活這麽大,還是頭一迴撞見別的女人嘲笑我,我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束手無策。藍奕,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曉是提著燈籠大半夜滿山找我的關係,藍奕蒼白的額頭滿是細汗。

    藍奕眸光越發深邃,眼中的無奈轉而化作一抹心疼。

    突如其來的勁力將我帶入他懷中,我尚未反應過來,藍奕的吻便如暴風驟雨般襲來。

    末了,他眼中帶著懇求與掙紮:“隻要玉兮能夠原諒阿奕,要殺要剮,阿奕任憑玉兮處置

    。”

    被藍奕吻得七葷八素,心知自己舍不得放下他,我歎息道:“反正你也活不長,對於你苦守的秘密,我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這人好奇心重,特別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如果你答應我,在你翹辮子之前,告訴我你的秘密,我便原諒你。”

    藍奕聞言一怔。

    我生在帝皇家,又怎會不知,有的人甚至於是他的子孫後代需為皇族背負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又何嚐看不出來,藍奕之前送我的那隻玉鐲並非凡品,怕是在我女兒國也稀罕得緊。

    見藍奕不語,我不由薄唇緊抿,還以為藍奕臨死也不願告訴我,他背負的秘密,卻見他伸出修長的小拇指,寵溺地凝望著我笑道:“玉兮,我們一言為定。”

    我僵硬的唇角微揚,用自己的小拇指緊勾住藍奕的:“一言未定。若是反悔,冬青鎮的藍奕下輩子便投胎做大王八!”

    這日,藍奕並不知道,在孤墳旁蹲了一宿的我,其實早在他提著燈籠像鬼般飄著來找我時,我便硬氣不起來,因為那一刻,我是相信他真的在乎我……

    被藍奕領迴藍府時,天邊已亮出一抹魚肚白。

    “藍裴……”見站在門口來迴走來走去的藍裴,我詫然道:“你這是……在晨練?”

    聽到我的聲音,藍裴腳步一頓,驀地轉頭朝我的方向看來,眼中滿是欣喜。

    “邱纖!”

    在藍裴朝我撲來那一瞬,突然一股勁力將我拽到一旁,堪堪避開藍裴的“襲擊”。

    藍奕出手的速度極快,當我迴過神來,撲了個空的藍裴險些一個踉蹌跌坐到地上,而藍奕則站在距離我一步開外的位置。

    這便是藍奕真正的實力?

    我抽了抽嘴角,不由覺得自己叫他吊死鬼極是特貼,因為他的速度和鬼有得一拚。

    險些跌了個狗啃泥,藍裴站穩後忙走到我身旁,一番打量後,厲聲道:“你昨日一整天都去了哪裏?”

    在我迴來的路上,我便已想好說辭。我故作鬱悶耷拉下腦袋道:“昨日在迴府的路上我一時嘴饞便偷吃了一塊桂花黑糖。哪知這桂花黑糖好吃得緊,我便沒忍得住,等到迴過神來,素油紙包中的桂花黑糖便已全部祭了我的五髒廟。老夫人讓我去拿黑糖,這桂花黑糖還沒拿迴府便被我吃光,傳出去豈不是又成了笑話。之前聽你說這桂花黑糖是從隔壁夏光鎮買迴來的。我見天色還早,便思忖著去夏光鎮買些迴來,不想

    卻在山中迷路。”

    藍裴聞言長眉皺了皺,竟端出長輩訓話的架子來:“你一大姑娘獨自上山,若是遇上野獸該如何是好?”

    我道:“一拳打死。”

    恍然想起我能一拳打死猛虎,藍裴又皺了皺眉:“那若是遇上山匪呢?”

    我道:“一拳撩翻。”

    恍然想起我能打倒封颯,藍裴又皺了皺眉:“那你就沒想過自己會在山中迷路?”

    我道:“如果想過,我就不會餓了一宿。”

    “你……”藍裴內傷的揉了揉腦仁,擺手道:“你先迴房休息,我讓筱三給你端鍋粥來。”

    在山上蹲了一夜,又走了好幾裏路,早就想平躺,我聞言忙迴了偏院。

    關上窗戶,我剛脫去外衫,準備抱著香枕夢周公,便聽到推門聲。

    還以為是前來送粥的筱三,我抱著香枕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卻在看清站在屋中之人,神情一怔。

    身著一襲月牙白袍的薑由正抱臂站在屋中,狹長的鳳眸噙著一抹痞笑。

    見我盯著他,薑由勾唇笑道:“胖子纖,本座穿白衣可是比你那小叔叔更風流倜儻?”

    我聞言上下打量起薑由來。

    薑由麵若冠玉,氣宇軒昂,一襲繡有銀絲暗紋的月牙白袍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如果說藍奕穿白衣像吊死鬼的話,薑由穿白衣就像是邪教教主。等等,他好像本就是邪教教主來著……

    我抽了抽嘴角道:“你們兩者沒有可比性。”

    薑由詫然:“為何?”

    我抱著香枕盤腿坐在床上,朝薑由甩去一記白眼:“因為情人眼裏出西施。”說出這一典故,我豁然開朗,猛地往腦門上一拍道:“過去我一直不解為何會有人喜歡病怏怏的施夷光,甚至還將她的病態視為一種美。如今我終於知道,不管她有沒有病,像不像吊死鬼,在她喜歡的人眼中便是最美!”

    不見我從客觀角度承認他比藍奕更風流倜儻,薑由皺了皺眉,冷哼道:“你這是哪家的歪理?”

    我道:“範蠡家的!”

    “……”薑由隨即一聲長歎:“那施夷光便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典型。你可知她最後被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沉於太湖中?”

    我詫然抿唇道:“戲裏不是說範蠡棄了一世富貴榮華,和施夷光避世隱居,從此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嗎?”

    薑由忽閃身而至,往我額頭上一彈:“戲裏說的你也信?那不過是世人化唏噓為寄托的一種手段。哎,本座與你扯這些作甚。藍奕已是雙腿跪進棺材裏的人,與其將心思放在這短命鬼身上,不如換一個風流倜儻能夠陪你攜手到老的人來愛。”薑由說著,痞痞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癟嘴道:“本姑娘就喜歡煙花。”

    薑由眼中閃過一抹茫然:“煙花?什麽是煙花?”

    我解釋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一輩子太長,指不定會發生什麽變故。萬一哪日野郎中就搗鼓出治療藍奕絕症的秘方來?再萬一我哪日走在路上,不慎踩到香蕉皮,撞到石柱上一命唿嗚?所以我這人目光遠卻不盼長遠,隻惜眼前人。”

    “你這榆木腦袋……怎就聽不懂人話?”薑由氣唿唿地說道,轉而直直盯著我,就在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時,他歎了聲氣,“胖子纖,藍奕此人並非你所想的那般簡單。他……不適合你,也絕非你的良人。還是趁早忘了他,不然到最後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

    “他並非我所想的那般簡單?難道……你知道他的秘密?”不想連薑由對藍奕的了解都比我多,我忙起身拽住薑由的手臂,討好道:“竹馬,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快告訴我,藍奕他到底背負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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