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長街和寂靜的深巷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藍奕出事的巷口左邊是一家酒樓,而右邊則是一家米鋪。

    出事那日當時我滿心想著去采狗尾巴草,並未注意到鐵球是從哪個方向砸下來的。今早我問藍奕,藍奕說他當時隻注意到朝我身上砸來的鐵球,並不曾注意到鐵球砸來的方向。

    我站在巷口,摸著下巴沉吟深思。

    扔鐵球一事可分為無意和惡意兩種。像酒樓這種吃飯的地方,如果去吃飯的話,不可能隨身帶個球,而且還是帶近乎湯碗大小的鐵球。如果扔鐵球之人是無意之舉,那麽砸傷藍奕的很有可能是米鋪裏的人,並且在出事之後,沒膽出來道歉。但如果此事屬於有人故意為之,那麽此人很有可能特意帶著鐵球去到酒樓,但也有可能進到米鋪二樓,等到我出巷口時,將鐵球扔下。

    所以不管怎樣,我都要進這間米鋪問一問。

    “老板在嗎?”

    正在搬米袋的婦人抬眸朝我看來時,眼中閃過一抹驚慌,隻見被她抱在懷裏的米袋徑直掉落在地上,袋中的白米隨之散落在地上。

    婦人見狀並未去撿地上的米,而是愧疚地噗通一聲跪在我麵前,哽咽道:“姑娘,對不起。我前日不是有意要砸傷你的。”

    我聞言一怔:“鐵球是你扔的?”

    婦人跪在地上痛苦地連連點頭,她道:“前日我失手將鐵球從二樓窗戶掉了下去。不想竟砸傷人。如今米鋪的生意不好,我一個寡婦還要供兩個孩兒上學堂,害怕你們找我賠錢。我便不敢出來承認。”

    我皺眉道:“既然你當時不敢承認,你現在也可以繼續否認下去啊。”

    婦人滿臉是淚地看了看我,垂眸道:“自從這件事發生後,我每日夜裏都會做噩夢,夢到砸傷的人最後死了化成厲鬼來找我。姑娘,我是無心之過,求求你不要報官!”

    難怪剛才我一進來,婦人便被嚇得直接給跪了。

    想到因為婦人不慎失手,險些害死藍奕。我便不打算放過這個跟孫子一樣,砸傷人卻不敢站出來承認的婦人,等等……她為何會知道藍奕隻是被砸傷如今已無性命之憂?

    看向跪在地上連連給我磕頭的婦人,我道:“你一個開米鋪的婦人為何白日裏會拿著一個藍色的大鐵球站在窗邊?”

    “我……”婦人目光閃爍,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垂眸道:“那藍色的大鐵球曾是我夫君心愛之物,自從他去世後,我便以這

    大鐵球睹物思人。”

    不對!

    這婦人定是在說謊。那日砸傷藍奕的鐵球是黑鐵本來的顏色,並非我口中所說的藍色。我這般說,不過是為試探她。如果鐵球真是婦人扔的,她定會知道鐵球到底是什麽顏色。這婦人不可能連自己夫君的遺物都記錯。

    由此看來,扔鐵球的並非眼前的婦人,而是有人故意讓這婦人出來頂罪。

    既然並非婦人誤傷,那便是有人故意要用鐵球砸傷我!

    此時我首當其衝想到的便是我的孫兒,宋玉折。

    那日他定是氣不過自己當眾出醜,所以事後尾隨我和藍奕,見我和藍奕進入巷中,他便惡向膽邊生,收買米鋪婦人,跑去二樓丟鐵球。

    “你起來吧。我原諒你便是。”看向已將腦門磕出血來的婦人,我丟下話轉身離開米鋪。

    半炷香後,打聽到宋玉折此時正在河邊釣魚。我急急跑到河邊,見宋玉折正蹲在河邊挖蚯蚓,我上前徑直將宋玉折的腦袋摁進土裏。

    “宋玉折,你是問上天借了十個膽,還是九條命?你爺爺我的人也敢傷!”

    臉被我埋進土裏,隻聽到宋玉折發出掙紮的嗚嗚聲。

    估摸著時間,在他憋斷氣之前,我鬆開摁住他腦袋的手,提起腳猛地往他屁股上一踹,撲通一聲,宋玉折被我踢進河中。

    見臉色鐵青的宋玉折大口喘著氣爬上岸,我又是一腳將他踹進河裏。

    “宋玉折,藍奕因你而受的痛。今日我要你加倍償還!”

    “邱……”

    “求我也沒用!”我說著搬起岸邊的大石便朝宋玉折頭上砸去。

    被嚇得兩眼發直,宋玉折見狀立即將自己的頭埋進水中。

    “宋玉折,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待在這河裏別出來!”我怒喝道。

    半晌之後,見河裏沒了動靜:“不好!”我在心中暗道,連忙跑到下遊堵人。

    見我掄著大石追來,剛遊上岸的宋玉折連嘴邊的鼻涕都來不及擦,拔腿就跑,絲毫不見平日的風流瀟灑。

    宋玉折拚命奔跑的背影轉瞬消失在前方他並未注意到的糞坑中……

    我掄著大石緩緩走到糞坑邊,怒瞪著此時沐浴在牛糞中的宋玉折:“宋玉折,如果不是我及時從縉雲山中拿到銀月蛇膽汁。藍奕的性命便會葬送在你的鐵球之下。”

    妄想從牛糞中爬出來

    的宋玉折,恐懼的目光不由落在我手中的大石上。他徑直跪在牛糞上悔過道:“邱……爺爺,是我不該動心思去請溟教的人前來報複你。是孫兒之過,求爺爺放過孫兒這一迴,孫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溟教?”我聞言一怔。

    冬青鎮屬於薑國犄角旮旯裏的一個小鎮,而溟教則是薑國武林第一大派。不想宋玉折為報複我,竟花重金請來溟教的人。

    之前我還在懷疑以宋玉折這種讀書人的腕力是絕不可能快準狠地朝我砸來鐵球。

    原來他是借溟教人之手。

    一想到被砸傷在床的藍奕,我咬牙道:“宋玉折,如果那日被砸傷的人是我,我興許便饒過你這迴。但現在被砸傷的人是藍奕。你便隻能做好在床上躺一個月的覺悟!”

    “爺爺,我知道你喜歡吃紅燒乳鴿,我……我去把五味居買下來給你。求你饒過玉折這一迴。”驚慌失措的宋玉折變著方求饒道,但他哀求的目光卻在往我身後看去的一瞬驀地一斂。宋玉折轉而從牛糞上站起身看向我身後喊道:“薑由你來得正好!替我打殘眼前這個女人。我給你的賞金翻倍!”

    薑由?!

    我轉身看去,便見一襲紫衣的薑由朝我緩緩走來。

    薑由他……是溟教的人?

    看向我掄在手中的石塊,薑由狹長的鳳眸中浮起一抹促狹的笑意:“胖子纖,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粗魯。不過本座……喜歡。”

    “薑由你在說什麽!還不快替我打殘邱纖這個毒婦!”

    “毒婦?”薑由目光一凜,揚手間隻見一隻殷紅如血的蜘蛛從他衣袖中飛出,轉瞬罩在宋玉折嘴上。

    “啊!”

    牛糞中,宋玉折一聲慘叫響徹長空。

    “胖子纖,他被我的血蜘蛛咬到嘴,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隻能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薑由的話止於我朝他迴去的拳頭。

    堪堪避開我的拳頭,薑由皺眉看向我道:“胖子纖,你這是何意?”

    “雖幕後主使是宋玉折,但扔出鐵球的人卻是你。傷害藍奕你也有份!”

    見我再次向他出手,薑由眉頭皺得更深,他閃身避開我的攻擊:“珠兒!”

    我忽然脖頸一涼,之前攻擊宋玉折的血蜘蛛此時正覆在我脖頸上。見我發怵,僵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薑由一聲歎息,輕搖著頭道:“胖子纖,你還是跟從前

    一樣害怕珠兒。”

    這種殺傷力極高的蜘蛛是人都會怕的好不好!

    然而就在我暗自腹誹時,薑由卻上下打量著我無奈笑道:“胖子纖,這麽多年來,你身體該長的地方都長了,就是腦子沒長。你借走本座的汗血寶馬,本座今日剛到冬青鎮,僅是半個時辰前曾和宋玉折見過一麵,又如何在三天前砸傷你的小叔叔?”

    我愕然:“你……說什麽!”

    “珠兒,迴來。”收迴血蜘蛛,薑由捂著鼻子道:“胖子纖,這地方不適合敘舊。”

    五味居,雅間。

    今日剛到冬青鎮的薑由告訴我說,他是在來冬青鎮的路上接到消息說,有人出重金要溟教的人對我動手。但他已下禁令,溟教之人並未對我出手。所以真正扔鐵球之人並非宋玉折。

    “不是宋玉折,會是誰?”

    見我撓著發髻,蹙眉深思。

    薑由欺身而來,捏著我的耳垂笑道:“你真想知道?”

    因為薑由的話,我完全忽略掉他正在揉我耳垂的手。我雙眸一亮:“你有辦法找出行兇之人?”

    薑由像狐狸般笑道:“胖子纖,如果本座能夠替你揪出人來,你便得像以前一樣,替本座打一天的扇。”

    讓本公主替他打扇?

    見我猶豫,薑由默了默道:“要不半天?”

    我想了想道:“一個時辰,不二價。”

    “看來我的胖子纖還真是長大了。”薑由輕搖著頭,轉而道:“胖子纖,今晚四更,米鋪見。”

    薑由身形一閃,轉瞬消失在窗外。

    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

    此時距離四更還有一段時間,看向手腕處的玉鐲,我低頭癡癡地笑:“這才四個時辰未見,就好像四天沒有見麵一樣。”

    當我放輕腳步進到藍奕房中時,藍奕尚未醒來。

    “小叔叔,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吊死鬼。”我輕聲呢喃道。

    聽到他均勻的唿吸聲,我不由跟做賊一樣將腦袋湊到藍奕跟前,輕輕將自己的唇印在藍奕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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