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似被馬車碾過,渾身酸痛。

    腦袋好似被驢踢過,昏沉發漲。

    “這裏是……”

    當我睜開眼時,險些一個踉蹌跪在一座墳前。不過好在我反應夠快,單手觸地,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後空翻,完美著地,高舉雙手。

    開什麽玩笑。我乃九州女兒國大公主,一雙玉膝隻跪過天地和我娘,豈會跪一座出來打醬油的孤墳。

    我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瞳孔在觸及我的雙手時驀地放大。

    這十指滿覆老繭,又胖又醜的手怎麽可能是本公主的?

    我宛遭雷劈般的目光從這雙油膩的肥手移至水桶腰,再順勢而下便是一雙觸目驚心的大象腿……

    本公主婀娜多姿,前凸|後翹,盈盈一握的小身板呢???

    險些爆血管的我望向飄在天邊一朵烏雲,以洪荒之力怒嚷道:“坈昳你這貨到底對本公主做了什麽!!!”

    為何本公主會跟傻缺一樣,仰著脖頸,朝著天空的烏雲河東獅吼?

    隻因在我被坈昳施法送來這冬青鎮之前,他道,若是我有事要找他溝通,便對著天上的烏雲喊話便可。

    等等……

    為何我會知道此處是冬青鎮?

    為何我腦中竟不斷有奇奇怪怪的畫麵閃過?

    “那是因為你現在的身份是這冬青鎮上屠夫的女兒邱纖,並非九州女兒國大公主。不然的話,以你的實力任何問題都能用錢解決。接下來的任務對你而言還有何難度?”

    我摸著“邱纖”的雙下巴:“說得在理。所以……我現在要以這冬青鎮屠夫女兒的身份去完成所有的任務?”

    “沒錯。”

    我朝著烏雲的方向伸出手道:“任務清單給我。”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適當的時候,你隻會知曉。”

    “這任務竟還是隨機觸發啊。”

    “可以這麽說。你在此處曆練的三年等同於你在女兒國昏睡三日。邱纖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享受這場求仙曆練。小爺趕著去百合苑參加相親大會,暫時沒空跟你閑聊,迴見……”

    “喂,坈昳上仙,曆練可以有,能不能給我換個外形過關的身體?”

    彼時,天邊的烏雲漸漸離我遠去,寂靜的山坡上迴答我的卻是一道從我左邊大約三丈的距離傳來的聲音。

    “小纖,我已經說過跟多次,你很美。你瘦一分,我便心疼一分。現在你豐腴的體態剛剛好,你又何苦為此自尋煩惱?”

    是男人的聲音!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誰遞我個金盂讓我先吐一吐……

    以我現在虎背熊腰,肥的直接可以從這山頂滾下去的身形,這男人竟還能睜著眼說瞎話,還真是……難為他了。

    我抽了抽嘴角,腦海中不斷閃過的畫麵讓我瞬間得知,這個國字臉,左邊顴骨處有一顆大黑痣,黑痣上還長著一根毛的男人叫步爻廉,是冬青鎮上的窮酸秀才,家裏已經窮得隻剩一張床。而我和他則是青梅足馬的關係,小時候他便開始忽悠“我”,說“我”甚美,騙得“我”小鹿亂撞從家裏偷肉給他。長大後,他還是忽悠“我”,說“我”甚美,騙得“我”便卷了夫家的錢財打算和他私奔。

    這“邱纖”到底是眼瞎,還是從小到大隻用腳趾頭思考問題?

    居然會傻傻地相信步爻廉的話。

    我堂堂九州女兒國大公主豈能幹出與人私奔這等勾當。

    看向步爻廉,我的目光卻不由落在他左邊顴骨那顆大黑痣上隨風飄動的寒毛上。

    身為女兒國曆九月出生的女子,我緊攥著手,強行壓下想要上前拔掉他那根寒毛的衝動!

    為分散注意力,我道:“步爻廉,我改變注意了,不會跟你離開冬青鎮。”

    “小纖,你撒謊時,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傻丫頭,你別擔心,等我們離開冬青鎮,就能開始新的生活。”

    步大哥,我眼神飄忽,那是因為我不想殘忍地拔掉你引以為豪的毛啊。

    隻要這毛一刻在我麵前飄,我便一刻覺得揪心。

    為迅速和他理清關係離開,我道:“步爻廉,我眼神飄忽不是因為我撒謊心虛,而是因為我決定辜負你,獨自開始我的新生活。”

    “小纖你……”

    那根毛隨著步爻廉情緒的波動,而波動……

    連腳趾頭都捏緊的我迅速轉頭嘀咕道:“不能再看下去!否則我……”

    “小纖你說什麽?是不是你我私奔之事被藍裴發現,是他逼你來和我斬斷情絲的?”

    手臂突然被步爻廉猛地一拽,他那根長在黑痣上的毛再度出現在我麵前,而且距離更近,晃動得更加厲害。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步爻廉,是你那根毛先動手的!

    於是乎,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步爻廉難以置信地看向被我攥在手中那根再也飄不起來的毛,微微張了張嘴,指著我鼻孔怒道:“小纖,你這見錢眼開,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為藍裴而傷我……你也不看看你這一身膘,有哪個男人會喜歡。我步爻廉也是看在你我多年情誼的份上,原本打算拿到藍家的錢,便好生和你過日子……”

    “可是你並不愛我。你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為你偷我爹的豬肉,為你偷藍家的錢財。你隻是因為愧疚所以才昧著良心說把我說成是你心中盛開的水仙花。”

    步爻廉聞言一怔,眼中騰起的戾氣轉瞬消失不見,他支吾道:“你……怎會知道?”

    丟掉手中那根惡心的毛,我斜眼道:“本公……小姐隻是胖又不是傻。喏,這全當是我給你的分手費,夠你上京考取功名所用,也夠你去百花樓住上一個月。這錢要怎麽花,隨你。我們的關係就此兩清。”

    無視步爻廉眼中的震驚,我說著將我挎在肩頭的包袱塞到步爻廉懷裏,長發一撩不帶走半顆塵埃,便哼著歌朝山下走去。

    “求仙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我哼著歌走在人聲鼎沸的長街上,周圍有各種類型我所從未見過的男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簡直要看花我的眼睛!

    “娘親,這胖姐姐是不是就你所說的沒見過世麵的村姑?”

    “……”

    膽敢說本公主是沒見過世麵的村姑!

    我低頭看向那紮著衝天辮笑話的孩童瞪大眼睛,在女兒國時我若怒目一瞪,周圍伺候我的宮女定會被嚇得抖三抖,而此時那孩童非但不怕反而指著我笑道:“娘親,你快看這沒見過世麵的村姑像不像一頭豬。”

    因孩童的笑聲,我隻覺周圍無數道異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這種就像是犯人遊街的感覺是本公主從未經曆過的。

    快逃走!

    腦海中突然蹦出這三個字,我黯然垂眸,捂住胸口的位置,清晰的感受到心中湧出的酸楚。

    這酸楚是……“邱纖”的自卑。

    這冬青鎮的“邱纖”一直都活在自卑的陰影中,所以明知步爻廉是在忽悠她,她卻因這份“善意”的欺騙而感激步爻廉,想要給他生猴子。

    這神邏輯……簡直令我無力反駁。

    “逃”這一字絕無可能出現在九州女兒國大公主的字典裏。拽住孩童的衝天辮,我輕易將其提起:“小屁孩,你娘沒教過你如何尊重人,今日姐姐我便來教你。”

    雙腳突然一空,之前還像小貓一樣張牙舞爪的孩童瞬間變成一隻不敢吭聲的死耗子。

    孩童的娘親見狀立即大喊大叫上前捶打我的手臂:“死胖子,快放下我的孩兒!”

    見我手臂一揚,孩童哇的一聲被我嚇哭。

    這刺耳的哭聲尖銳至極就如同一把快要刺穿我耳膜的利刃。我用另一隻手捏著孩童的臉頰道:“你若再哭我就把你像西瓜一樣拋出去。見過拋西瓜沒有,裏麵紅紅的西瓜汁全都會流出來。”

    孩童的哭聲和婦人的喊聲在這一瞬戛然而止,孩童瞪大眼睛看著我,那小眼神和害怕被我杖責的宮女如出一轍。

    “小屁孩,你倒說說看誰是死胖子?誰又是沒見過世麵的村姑?”

    被我以武力鎮壓的孩童憋著嘴想了想,膽怯的眼神從我臉上移至婦人臉上道:“是娘親。”

    “厄……”

    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路人瞬間發出一陣悶笑聲。

    “說得好。”餘光瞥見婦人鐵青的臉,我隨即將孩童放到地上,從懷裏拿出用素油紙包遞到孩童麵前:“記住了沒見過世麵的死胖子村姑就是你娘親。這雞腿賞你吃。”

    孩童就是孩童,見到好吃的便兩眼放光,連親娘也可拋。

    見孩童接過雞腿,見婦人隨即抽出腰間的竹篾,我拍了拍手猶如一隻勝利的公雞仰著頭走出人群。

    “邱纖。”

    不想我剛走出人群,便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這聲音……從天上傳來,難道是坈昳?

    彼時一陣清風襲來,我迴眸尋聲望去,隻見那站於朱樓上的男人一襲白衣勝雪,三千青絲如瀑,長身如鶴而立,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吊死鬼。

    我抽了抽嘴角,望向那男人緩緩舉起手,揮了揮爪子。

    沒錯,這臉色慘白如紙的男人便是“我”患有絕症的小叔叔,藍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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