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吟把信收好,慢慢的躺會床上,眼前又不經意的晃過秦墨那張宛若刀刻一般的臉頰,竟覺得不再是那般討厭了,女人啊,果真是母愛繁複的生物!她甚至都沒有心思想著對付秦牧了。


    然後不是她不想,秦牧就不會來。


    半夜十一點,就在秦氏大部分人安然入夢時,良吟還是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果然,不一會兒窗戶那邊就傳來動靜。再過一會兒,就有兩條黑影直奔她的床頭。


    良吟把自己放空,雙眸自然的合起,唿吸清淺,一看就知已是熟睡了。


    如她料想的一般,這兩人進來之後並沒有急著殺她,反而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她四肢綁在四條床腿上,就在男人拿出一條手帕欲堵住她的嘴時,原本熟睡的女人猛的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在隱晦的光線中燦如星辰,她開口,聲音是說不盡的慵懶寫意:


    “嗨,秦牧,我等你好久了。”


    “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站在右邊的男人身子明顯有些搖晃。良吟仍舊在笑著,並且不動聲色扭轉四肢,用來離島上所學的逃生本領,輕而易舉的就在男人的眼皮底下從繩索套中掙脫出來。


    對上男人那雙毫不掩飾驚訝的眼睛時,良吟慢慢做起,笑吟吟的用小手一把揭下男人的麵罩,而後似不經意間滑過男人右手邊的墨紫色珠鏈,而後用力一扯!


    這一手良吟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不出她意料,珠鏈在下一秒就被扯斷,珠子滾落在瓷磚上的聲音在黑暗中是那般的清脆。


    “啪!”


    秦牧初時被良吟的動作所驚,神智還有些混沌,待這麽多年用來保命的珠鏈斷掉之後理智迴神,驚恐浮現,就恍若一生的運道都要被毀掉一樣,深入骨髓的畏懼讓他狠狠的甩了良吟一巴掌。


    這巴掌的力道太大,良吟被他抽的差點背過氣候,臉頰迅速的紅腫起來。


    良吟沒有哭喊,沒有驚叫,她隻是轉頭看著男人,眸色極淡,聲音也淡的好似沒有任何的波瀾:


    “不過就是小小的烏檀木珠鏈而已,如今已經有了我,秦爺還那般在意做什麽?莫非秦爺是打算像折騰烏雅一般的折騰死我?!”


    女人的笑容在暗夜中就如最蝕骨的毒藥,讓秦牧情不自禁的靠近她,連帶著聲音也開始放柔。


    “我說因為一些巧合,我恰好知道秦爺近年來一直在尋找陽年陽時出生的女生男命。很不巧,我恰好就是。”


    見秦牧已經完全被震懾住了,良吟又不緊不慢的拋出下一個炸彈:


    “秦爺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吳雅,吳雅和我一樣的命格,隻可惜她命薄禁不住秦爺的愛意,竟然就這樣去了。我可是打算活得長長久久的,隻不知秦爺是否也要再玩死我?”


    女人一雙眼眸清明如水,她說話的樣子明明是笑吟吟的,隻是那眸中的寒意讓人控製不住的就發寒。


    秦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冷冷的道:


    “我如何才能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你這女人倒是神秘得很,我的人查了許久竟然一絲信息都探不到。”


    一絲信息都查不到麽?怎麽會這樣?


    良吟先是詫異,詫異之後就是徹底的心安,這麽說秦牧根本就沒有查到她還有良宵和秦姨這兩個親人麽?


    一想到他們如今安好,良吟就覺得一顆飄蕩的心慢慢的迴歸原位,就連麵容也多少帶了份底氣,自然,她是不知道她的家人都是秦墨在暗中可以隱藏的。


    “秦爺隻管去查三年前與吳興哥哥和吳雅一起的那個女孩就能查出我來,到時候一切清清楚楚,秦爺自然也就知道了。”


    秦牧雖然還有些懷疑良吟的話,可是一年前吳雅死去後那種自己親手殺掉命定之人毀掉自己運勢的滋味根本就不好受,他確實悔之不及,他是個功利欲念極強烈的男人,自然不會讓再冒一次這樣的險。


    還帶在說些什麽,不想外麵竟然響起了敲門聲,一下,兩下,三下,聲音一道比一道沉穩。秦牧黑著臉就要和同來的男人從窗口撤退。不想女人卻在此時從床上爬做起來衝他丟了個異常媚酥入骨的煙波:


    “秦爺,我可等著你待我出去享福呐。”


    秦牧眼神一怔,良吟此時卻已經下了床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門外站著秦墨。男人的臉色是暗沉的,怒氣勃發的,然而在看見她高高腫起的右臉頰時,不由的浮上了一絲憐惜。


    他不再看良吟,反而是用手大力的推開後,而後直奔窗戶。兩扇窗戶正開著,夜風從外麵嗚嗚的吹來,男人細細的看了幾眼就從裏麵鎖住了窗戶。


    黑著臉再次走迴女人麵前,他道:


    “臉怎麽了?”


    “仇家找來了,被揍的。”


    良吟的聲音有些嘻嘻哈哈的,幾乎沒有多少的難過和傷痛。說完話她便從衣襟的口袋中摸出那封信,恭恭敬敬的遞到男人手心道:


    “秦爺是為了這封信來的吧?”


    男人的眉眼浮現一絲明顯的不愉,冷厲的眸色緊緊的鎖住女人,再度開口,聲音冷的堪比北國的冬日:


    “你看過了?”


    剛才被秦牧那畜生抽的生疼,牙齦已經慢慢的流出了血絲,良吟舔了舔唇,閉著眼睛道:


    “看過了,秦爺可是要動手?記得大力些,這樣剛好就能對稱了。”


    女人的聲音是戲謔的,她甚至故意把完好的左臉往男人麵前湊去。


    秦墨卻是注意到她的身體是緊繃的,。這女人,原來也是害怕的麽?


    他伸出手來,卻並沒有打她,反而是細細的摸上她高腫的臉頰,動作溫柔的讓人驚歎。


    空氣在這一刻凝結,氣氛酥軟卻詭異,一對年輕的男女就這樣尷尬的僵持著,良久,卻是秦墨率先把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其後他開口,聲音透著沙啞,不帶半分的情緒:


    “我8歲那年,母親突然就失蹤了,所有人都說她是跟青梅竹馬的佑豪叔叔私奔了。可是我不相信,母親,那麽溫柔美好的女人,就在前一天她還說要給我做江南的雲片糕,怎麽突然就會不要我了呢?


    那時候年紀小,根本就不知道私奔是什麽意思,隻是知道自那以後,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我不再是他們眼中尊貴的少爺,反而隻是一個可憐的,讓人同情的棄兒。”


    “我不相信母親會真的不要我,我去求父親,他根本不理我,看我的眼神厭憎的就像我不是他兒子,隻是一個雜種。我去求舅舅,舅舅他。。竟然也和那些人一樣相信自己的親妹妹是跟人私奔的。


    從那以後,我的世界就完全變了。


    慢慢長大,我一直相信母親仍舊活在這世界的哪一處,等著我去找她,我也從未放棄過。


    就在十年之後,在我有了自己的勢力慢慢翻出當年的那些證據後,連我自己都要屈服了,母親她竟然是真的存了心思要拋棄我和父親私奔的。


    那以後我就不再刻意的去找,我就當我母親早就在死了。沒想到半個月後幼時伺候我的於媽媽離世,死的時候給了我這封信,我才知道。。原來母親她。。這些年都被父親關在底下倉庫裏囚禁著。


    父親他恨母親!恨母親雖然嫁給了他心中卻一直沒有他,這種恨到最後,竟然能讓他把自己的妻子當做是饗食般分給其他人享用!


    母親是在被關著的第7個年頭因為絕望死去的,死的時候留了這封信給於媽媽,交代在我成年之後再把這封信給我。沒想到於媽媽臨時之際提早給了我。”


    夜色很好,無風無月,床邊的這個男人說著這些話時聲音沉穩,良吟靠在他胸口,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襯衫下麵的那顆胸膛是怎樣激烈的跳動著。


    “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真的快瘋了,我想去質問父親,可是這麽多年我與他之間冷如路人,他每次見我甚至連一個笑容也吝嗇給予。心裏的苦悶憋的我喘不過氣來,直到我遇到了靈芝。”


    靈芝,就是下午在花棚見過的那個身著黑衣的女子吧。


    “靈芝當年與我是同學,她。。很溫柔,很聰明,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她。我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來謀劃,收集了所有的證據,甚至動用了母親留給我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隻為了在秦年會上揭開那男人的真麵目,把我母親這麽多年受的所有苦楚全部公諸於眾!


    一切都計劃的好好的,甚至這一年多,為了保護靈芝,我裝出很荒唐風流的樣子,我把靈芝秘密的隱藏著,不敢讓那男人發現她的存在。沒想到,在年會舉行的前一天,在自己家裏,父親的床上。我竟然看到那個自己像珍寶一樣嗬護的女人媚笑著和我的父親媾和,甚至兩個人在一起嘲笑我的幼稚和天真。


    原來父親早就察覺到了我的變化,就連靈芝也是他有意派到我身邊的。”


    秦墨的聲音沙啞,幹燥,甚至有幾分歇斯底裏的意味。良吟用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她有些能明白男人此刻的感受,也可以想見,18歲的少年宛若困獸一般如何在那樣的地獄泥沼中苦苦掙紮。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迴來這裏,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這裏,隻是造成了我母親一生悲劇的墳墓。


    而現在我迴來了,八年的準備,我終於可以和那個名叫父親的禽獸抗衡,良吟,嗬,趙良吟。明晚的宴會,你要幫我。”


    竟然特意用了一個“幫”字麽?良吟慢慢的舒展眉眼,仰著下巴笑容淺淡:


    “不知秦爺需要我做什麽?”


    “明晚的宴會,你會被老頭子關起來,而我身邊會站著華家的那個未婚妻。到時候我的人會偷偷的放你出來,屆時我要你當著所有人的麵說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父親無恥的強,暴了你。”


    這樣,所有賓客的視線都會被她吸引,而屆時借著她這個由頭,秦墨就可以順勢提出母親當年的失蹤並且把所有真相公之於眾。


    隻是從此以後,趙良吟這個女人,就算是徹底的毀了。


    “秦爺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父親他有病,而我不能再讓他這樣病下去。當年秦氏式微,是我母親帶了一半的家產嫁過來才挽救了秦氏,母親她,不該得到這樣的名聲,更不該蒙受這樣的恥辱!


    我要毀了那男人一手建立的秦氏,同樣,我也會把母親的那一半一絲不拉全部拿迴來!”


    男人的聲音暗啞的仿若海邊千錘百煉的沙礫。良吟卻是輕輕一笑,把頭又往他懷中蹭了幾下,聲音清冽的仿若天山緩緩流下的雪水:


    “明晚良吟誓死也會為秦爺把事情辦妥,隻是希望結束之後,秦爺能有個地方許我容身。”


    清冽的眼神中閃著一絲詭譎,隻是秦墨卻看不見,他隻是細細的撫摸著女人如綢的發絲,在她耳邊語調鏗鏘有力:


    “你放心!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我會對你好的。”


    我會對你好的,這是全天下男人口中最不可信的一句話。


    43.重頭戲


    “我會對你好的”。


    男人的聲音專注而深情,眼神更是溫柔的能將人溺斃。


    良吟緩緩閉上眼睛,過往的記憶如海嘯一般席卷而來,盡管心底已經生出了驚濤駭浪,麵上卻是一片閑適的安然。


    這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樣的話,第一個說這話的男人轉頭就把自己送上了別人的床榻,第二個男人,自己因他而死。而這個男人,秦墨。他說這話時雖然看著她的眼睛,雖然字字深情,良吟卻是一點點真心都沒有感覺到。


    唇角扯出的笑容孤寂至冰冷。良吟慢慢的睜開眼睛,眸中是由淺及深的笑意:


    “良吟是信秦爺的,秦爺說會對我好,那自然會是極好的。”


    不再去看男人的臉,良吟慢慢的從他的腿上爬坐起來,翻身躺上旁邊的床榻。這才扭頭衝秦墨展顏笑道:


    “秦爺,很晚了,我困了,就先睡了。”


    說完竟真的閉上眼睛睡去,不一會兒床畔就響起了均勻的唿吸聲。秦墨無聲的看了一會她毫無防備的睡顏,眉頭微皺,心底突然生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從來以為是在手掌心任由她揉捏的女人,他竟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了。


    日升月落,晨光隱顯。良吟醒來時陽光正刺眼,窗簾被拉開,天光大亮,一想起今天要麵臨的一場大戰,眉目就習慣性的皺起,又被她用指尖撫平。對著鏡子彎出一抹乖順的笑容,良吟洗漱好之後便下了樓。


    一上午的時間都在後園觀賞那些珍稀的植物中度過,普一進入下午,管家就匆匆趕來客氣的“請”她迴房間,並且言明晚上是商界宴會,“請”她務必呆在房間裏不要出來。


    事情果然就如秦墨所料的那樣,秦老爺子想要他和華家女兒訂婚,而他則想把一切都完全破壞掉,倒真是父子離心得很。良吟淺笑,很識時務的跟在管家身後往自己房間走。


    宴會是在晚上八點開始,不過隻是下午2點,偌大的客廳裏已經有不少傭人拿著道具開始布置了。二樓的廊道裏也出現了好多生麵孔,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並女伴正在廊道中進出,身後跟著幾個服務生,這架勢顯然是要在這裏長住的。


    管家原本一直跟在良吟身後,見她很是識趣兀自低著頭往自己房間走,倒也沒有跟著,不一會兒便被一個身著煙灰色手工西裝的男人叫住了。


    秦墨說今晚她會安排自己進入宴會,到時候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對著所有來賓申明自己是秦墨的女朋友,並且悲憤的控訴秦父欺辱於她,是以根本就不用她擔心,晚上一定會有人放她出來的。


    快到她房間門口時,就見左側的房間外正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僵持著,男人強硬的往女人手裏塞一張卡,女人卻是拚命的扭著身子拒絕。


    普一靠近就聽見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道:“別再任性了,阿姝,這裏是500萬,密碼是6個6.你收著吧。拿了錢就離開這,別再妄想糾纏不清了,若是讓蔣虞知道,你的命都不一定能留住。”


    男人的神情有些急切,推拒著女人的動作也更大力了些,很顯然就是怕被別人看到,女人美麗的臉上卻全是淚。一邊躲避著男人的手一邊不住的搖頭。


    又是一出有情無情的戲碼,這樣糾纏下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就連良吟看了都替他們著急。是以她不假思索的做了一迴連她自己也覺得驚訝的事情。


    皺著眉頭上前一步恰好站在兩人的中間,良吟一把環住女人的肩膀就衝她道:


    “阿姝,拿著吧,留不住他的人,留住他的錢也是好的。”


    名叫阿姝的女人此刻正兀自難過著,被良吟突兀的一打擾,麵色出現短暫的茫然。那男人卻是反應極快,似脫手一個燙手山芋一般的衝良吟道:


    “小姐你認識阿姝?還請你幫我好好勸勸她,我有急事必須要走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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