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在內室龍鳳鎏金雕花大床上,楊彥也打著這個主意。


    “安然,讓哥哥吃了早餐再走好不好?”他在她耳邊軟玉求道。


    安然聽得雙頰發燙,不依地搖頭道:“你不上朝了?等晚上迴來好不好?”


    “安然,哥哥吃了這麽多年素,如今好不容易開葷,你一天還隻讓人吃一頓肉,這是不道德的,你知道不知道?”楊彥低頭含住她的耳珠,一雙手已經伸到她衣襟裏,撫摸著她細致柔滑的肌膚,很快就將他剛剛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拉開來,將自己赤裸的胸膛貼了上去。


    安然真急了,要是讓人知道哥哥因為貪歡誤了早朝,父皇母妃還不都得怪她?


    “哥哥,好哥哥,親哥哥,今天真的要晚了。你明天早點起好不好?你明天要是早點起來,我就陪你。”


    這幾聲好哥哥親哥哥真動聽,楊彥隻聽得心裏美滋滋的,想著時候估計真的不早了,隻能暫時放過她,又不甘心地在她身上揉了兩把,這才匆匆穿上衣服翻身下床。


    楊彥幾步轉到後麵浴室裏梳洗過,穿了上朝的衣服出來,又來到床前抱著安然重重地親了兩口道:“別忘了剛才答應哥哥的話!還有,今晚多叫幾聲好哥哥親哥哥來聽。”


    看過時間,楊彥早飯也顧不上吃了,抓了兩個水煮雞蛋,帶上一壺豆漿就上了馬。


    一大早,清晨街道上除了去上朝的,根本沒人。楊彥大膽地打馬疾馳到宮門,這才下馬剝雞蛋吃,看得一幹同僚直流口水。


    “平王殿下,您,您早上還吃飯?”這麽多年來,誰上早朝敢吃東西的?到時候要是皇上延遲下朝憋不住了怎麽辦?要是忍不住想打嗝兒打屁怎麽辦?這些被禦史抓到,都會被彈劾的。


    楊彥搖頭道:“今早起得晚了點,來不及了,沒吃飯,抓了兩個雞蛋就騎馬趕來了。”


    “您,您就不怕等會兒朝上那個……不方便?”


    “哦,本王怕到時候肚子餓得咕咕叫,那就不大好了。”


    “……”


    不提這位被打擊的仁兄,其他聰明的大臣們難免忍不住多想,要是平王殿下以後當了皇上,會不會允許他們吃了早飯再上朝?會不會對他們在朝上打嗝打屁什麽的網開一麵?


    卻說安然醒來的時候都日上三杆了。這沒有公婆同住的日子真是逍遙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起床梳洗以後,她便老老實實去外麵園子裏打了一陣太極拳鍛煉身體。雖然還沒學會幾式,但她打得認真嫻熟,多打幾遍,配合綿長的唿吸,你別說,打完以後身體還真的很舒服。


    給皇上的畫像早就畫好上色,也讓元逸韜拿去裝裱好了,獨孤和表姐的婚事也妥當了,不如趁著今天天氣好,就去宮裏把差事交了,再幫母妃畫一幅吧!父皇母妃,厚此薄彼也不大好。


    吃了早飯,安然就坐著馬車,帶著劍蘭墨蘭兩個進宮給惠妃請安。因為芳嬪和表姨母究竟有什麽誤會安然還沒搞清楚,又擔心遇到她,她還會找表姨母麻煩,就幹脆沒帶沈怡進宮。


    安然聽說自己上次在勤政殿呆的時間過久,有禦史彈劾她幹政,父皇發怒將那禦史在午門斬首,還讓百官觀刑。安然想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決定以後盡量少去勤政殿。


    皇上的畫像她就放在惠妃娘娘這裏好了,皇上要是親自過來拿,說不定就會留下過夜了。這也是安然一點小心思,幫著母妃爭寵。


    作為平王正妃,安然是可以隨時進宮的,無需像獨孤側妃那樣等待通報。


    安然一邊往宮裏走,一邊想著,現在雖然過了早朝時間,但哥哥暫領吏部尚書一職,事情繁瑣得很,每天都要與安王及李正謙的人鬥智鬥勇,估計現在不是在吏部辦公署,就是在父皇那裏。


    不如她今天中午在惠妃娘娘宮裏用膳,到時候讓人將哥哥叫來一起吃。她都好多天沒有跟哥哥一起用午飯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吃飯,吃得好不好。


    穿過禦花園,眼看惠妃的穆華宮就在前麵不遠處了,不想卻看到芳嬪從另一條小路過來,看到她微微一怔,隨即就停下來淡淡含笑招唿了一聲“王妃”。


    這是什麽運氣啊?安然心中歎氣,麵色卻絲毫不改地漫步走過去,輕輕笑道:“娘娘是去穆華宮看望惠妃娘娘的嗎?”


    芳嬪點頭。這幾日她得了皇上提點,倒是來了穆華宮好幾次了。她和惠妃都是出身江南書香門第,自幼熟讀詩書的,興趣愛好都差不多,也能說到一起,關係倒是一日千裏。


    安然便笑著走了過去。“那我們一起走吧!”


    芳嬪想起皇上的話,說平王妃是大隋第一才女,她心裏難免有些不信。之前也沒聽過這位平王妃有什麽才名傳出來啊!忽然,她見安然帶來的內侍手上捧著一幅卷軸,便問道:“王妃是給惠妃娘娘送字畫的嗎?”


    安然想了想,芳嬪是哥哥爭取的對象,據說這幾日與惠妃關係不錯,有聯盟跡象,又很得父皇寵愛,那麽,讓她知曉一些也有利於鞏固雙方的聯盟。再說了,既然她是父皇的寵妃,她和哥哥不說,皇上也會告訴她的。


    當到這裏,安然當下便也不瞞她,實言相告道:“是給父皇畫的一副畫像。都說娘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等會兒請娘娘幫著一起看看。”


    芳嬪聽了,想起前幾日有禦史彈劾平王,說平王妃在勤政殿幹政,最後卻被皇上以汙蔑皇子的罪名處斬。現在她卻是明白過來,那天平王妃在勤政殿應該就是給皇上畫像的吧!可是,平王妃擅畫,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啊,藏著掖著做什麽?


    芳嬪忍了一下,眼看穆華宮就在前麵了,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王妃今天沒有帶齊夫人進宮嗎?”


    安然心說,知道你要為難我的女官,我敢把人帶進來嗎?


    “娘娘,我今天沒帶齊夫人進宮。”安然後來也問過表姨母,卻什麽都問不出來,正好今日遇到芳嬪,不如問問?“娘娘,我很不明白,齊夫人說她出嫁的時候,您還沒出生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芳嬪臉色一變,但一時卻沉默著沒有說話,又走了幾步才聽她低聲氣怒道:“她怎麽沒說祖父是怎麽疼愛她,她卻氣死祖父的?”


    “呃?這個……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安然話雖如此,但想起表姨母從前是崔義的人,幫著他做了不少事,外太姑父乃是江南望族,書香門第,要是知道女兒居然拋頭露麵幫著崔義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生氣隻怕也是難免的。


    安然也忍不住懷疑,難道表姨母真的氣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芳嬪也是心思玲瓏之人,一看安然的神情就知道她是知道些內情的,忍不住冷笑一聲,氣怒道:“想來王妃都知道了,又何必說什麽誤會不誤會的話?或許她對王妃是真的好,可是她從前……”


    芳嬪說到這裏,忽然又停住了。她自嘲一笑道:“此事與王妃原本沒太大的關係,一直跟王妃說這個,倒是我的不是了。王妃要是真的信任她,以後就是將她帶進宮來也不無不可。”


    安然想了想,輕聲道:“娘娘,你們畢竟是血親,表姨母既然都迷途知返了,您能不能原諒她呢?”


    芳嬪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看著安然。皇上說平王妃是個心善大度的,看起來果然不錯。可是這樣的心慈仁善在後宮裏隻怕難以生存,她要不要現在就提醒她呢?還是讓惠妃娘娘提醒她?


    平王府現在隻有一個不得寵的獨孤側妃,可是以後呢?就算平王府沒有人,以後進了宮裏,後宮裏總不可能隻有她一個吧?她這個性子,真的擔得起母儀天下的重任?皇上還讓她以後依靠平王妃,她隻怕平王妃連自己都保不住。


    唉,真是讓人擔心!


    “王妃,你真的了解齊夫人嗎?你知道她過去都做過什麽事情嗎?”芳嬪想,不如就從齊夫人開始,給她上一課吧!


    安然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


    芳嬪疑惑地看著她,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可能知道算什麽答案?


    安然緊接著對著芳嬪致謝道:“多謝娘娘提醒,我都明白的。但是娘娘,聖人有言,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表姨母以前做了很多錯事不假,但是她已經悔改了,所以我願意原諒她,我知道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芳嬪聽了,卻一直沒有說話。


    安然可以不計較表姨母的過去,芳嬪卻始終無法原諒沈怡氣死祖父的事實。


    雖然兩人走得很慢,但穆華宮還是到了。


    剛剛埋進宮門沒幾步,惠妃就得到消息迎了出來。


    芳嬪和安然立即向惠妃行禮。


    惠妃一手一個將她們扶了起來,沒有帶她們走迴廊,而是帶著她們慢慢從園子裏穿過去。三名女子都是讀書識字的,此刻隻指著園子裏的設計及花草來說,從地麵上的麥冬,假山石上爬著的忍冬藤,再到那一盆盆開得正好的各類菊花,又說到幾株百十年的桂花樹,接著轉到月宮嫦娥的傳說,你一句我一句的,顯見都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的。


    惠妃和芳嬪倒也罷了,兩人這些天也算熟識了,相互之間是有些了解的,兩人倒是對出身寒門的安然很有一些意外。畢竟皇上說得再好,她們也沒見過不是?


    安然見惠妃和芳嬪好得跟親姐妹似的,也暗自感歎不已。


    宮裏和外麵府裏的後院爭寵畢竟有些不同。後院爭寵更多的就是爭寵愛,爭男主人到自己房裏的時間多一些,爭他賞賜的財帛,爭子女的出息等等,因而同一個府裏很少有真心交好的時候,不相互使絆子就算好的了。


    然而宮裏麵爭寵要考慮的就多了。因為在宮裏,隻有皇帝的寵愛是不行的,甚至皇帝的寵愛還會成為甜蜜的毒藥。因此,在宮裏,隻要利益不相衝突,幾個勢力是可以真誠合作的,而絲毫不會因為皇帝的寵愛而心生嫌隙。


    現在的芳嬪和惠妃就是如此。


    芳嬪有皇上的寵愛,惠妃有皇上最疼愛的兒子,兩人年齡差距大,惠妃也不會跟芳嬪爭皇帝的寵愛,芳嬪也沒有兒子與平王爭儲。因此,兩人本身性格也相投,利益又一致,自然是比那些有利益衝突的親姐妹還好些。


    穿過花木扶疏,小橋流水,假山亭台設計精巧的園子,邁上石階,到了正廳,芳嬪便著急地要看安然給皇上畫的畫像。


    安然含笑看著惠妃,惠妃會意地讓多餘的宮女內侍都下去,隻留下自己的心腹嬤嬤。芳嬪見了,也將自己身邊的人打發出去,隻留下一個。


    安然對著劍蘭和墨蘭點點頭,兩人一人執著畫軸一端緩緩將畫展開來,惠妃和芳嬪都震驚得站起身來。


    像!實在是太像了!


    畫裏,是祁豐帝坐在勤政殿的禦案後麵批閱奏折的畫麵。不但人物看起來栩栩如生,就連禦案上堆砌的奏折、朱砂、筆山、茶杯,身後牆壁上掛著的字畫,兩側玉石花凳上的盆花,以及紅漆柱子上騰飛的金龍,頭頂蜀錦的承塵,那麵寬大的博古架,所有的一切都給人身臨其境之感。


    “這,這真是你畫的?”


    惠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可能有人將畫畫得這樣好?而且畫中的皇上,就跟十年前一樣!


    芳嬪怔怔地看著畫,許久才感歎出聲道:“難怪皇上說,就是大隋第一才女,王妃也當得。當時我心裏還有些不服,現在看了王妃的畫,卻是不得不服了。”


    忽然,芳嬪又蹙眉道:“我怎麽覺得這畫法那麽熟悉?這不是那位顧家三少的畫風麽?我宮裏還收藏了顧家三少兩幅美人圖呢!”


    惠妃一聽,也細細看來。平王孝順,曾獻過兩幅顧家三少的美人圖和雲夢真人的花鳥圖給她,剛才隻顧著震驚了,現在細細看來,這技法可不就是顧家三少的嗎?


    “難不成,你就是顧家三少?”惠妃對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這兩位當代畫壇雙傑也是極為讚賞的,也曾經問過兒子,可兒子總跟他賣關子,還說以後會讓她見到的。如今想來,當初兒子可不是處處都在暗示,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


    咦,不對!雲夢真人雖然畫的是花鳥,顧家三少畫的是美人,但熟悉繪畫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兩人的畫法是如出一轍的!之前她聽了長安謠言,也覺得大家的猜測有些道理,顧家三少多半是雲夢真人的徒弟。可如今看來,難不成兩個人竟然是一個不成?


    “媳婦兒,該不會那個雲夢真人也是你吧?”


    就在這時,芳嬪也幾乎同時反應過來:“還有雲夢真人……”


    芳嬪前兩日才在皇上的寢宮裏見過一幅署名雲夢真人的《鏡湖仙境》圖,裏麵色彩豔麗,人物纖毫畢現,比銅鏡裏麵照出來的還清晰。無論是湖水、鮮花、宮殿、仙鶴、仙人都是那樣的逼真,讓人感覺仙境仙人就是那樣的。


    安然羞澀一笑道:“瞞著母妃和芳嬪娘娘,是我的不是。是殿下說我這身份要是外泄,隻怕引起麻煩,讓瞞著些,之前連皇上都是不知道的。”


    惠妃和芳嬪這才從震驚中迴過些神來。


    惠妃禁不住拉著安然的手道:“你,你真的是顧家三少?那雲夢真人呢?也是你?”


    安然點頭道:“是的,都是我。”


    安然這一坦誠不要緊,立即讓兩名江南才女兼粉絲圍起來問七問八。要知道,雲夢真人不僅僅是花鳥圖畫得好,還寫得一手好字。不僅如此,雲夢真人寫的飄渺之旅還一直吊著她們的心,恨不得大隋之音每天一期才好。


    緊接著,安然就被惠妃拉到她的書房裏,非讓她給自己寫一幅字不可。


    安然看著惠妃氣質如江南煙雨般溫婉又帶著幾分出塵的仙氣兒,如今人到中年,這種溫婉的氣質更加增添了她身上的韻味兒。她想了想,便摘抄了曹植《洛神賦》裏的一段話送給母妃:——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不是她偷懶就寫這麽幾句,其實是因為她記得最熟的這麽幾句。不過,她覺得用這幾句來形容母妃,也盡夠了。


    惠妃看著安然一筆圓潤瀟灑的行楷,有如行雲流水一般,真是越看越喜歡。


    芳嬪站在一邊,看過也是羨慕不已,當下也顧不得矜持了,拉著安然的胳膊不依道:“不行,王妃也得給我寫一幅字才行!”


    既然讓她們知道了,送些字畫自然是免不了的,安然欣然應諾。這也是幫哥哥拉攏芳嬪的好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雖然父皇很喜歡哥哥,但若是芳嬪不喜歡,老是吹枕頭風說哥哥壞話,次數多了也難免皇上生出嫌隙來。所以,像芳嬪這樣的身份,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娘娘若不嫌棄,以後叫我安然就好。”


    “這怎麽好?”畢竟安然王妃的誥封比她的品級要高。


    安然笑道:“娘娘是長輩,以後必然也是要封妃的,叫我名字才顯得親戚呢!莫不是娘娘還在生我表姨母的氣,連帶著也生我的氣?”


    芳嬪想起皇上的提點,也就不矯情了,當即應下,叫了一聲安然。


    安然笑著應了,隨後便靜靜盯著芳嬪久久地打量。


    芳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沒有什麽不妥當啊!


    “王妃?安然?可是我身上哪裏有什麽不妥當?”


    安然忽然笑開來,提筆寫下一首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詩仙大人,請原諒小女子吧,眼下就您這首詩最適合了。


    這首詩原本是皇帝讓李白寫來讚頌楊貴妃的,能流傳千古,自然也讓芳嬪喜不自勝。雲想衣裳花想容,這是稱讚她的美貌,偏偏這稱讚的方式與眾不同,而沒有女人不喜歡人家稱讚她漂亮的。


    “今日我才明白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芳嬪拉著安然的手,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王妃果然不愧為大隋第一才女!”


    安然羞愧地低下頭,她的詩是抄襲的,受之有愧。若坦誠說是他人所作,這個他人又是誰?若說是哥哥所作,那自然是寫給她的,又豈能轉贈芳嬪?所以,就讓她再無恥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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