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姀追問著,可不管她怎麽問,四夫人都不肯說。


    王靜姀怎什麽都問不出來,如何能安心?聽娘親這話裏的意思,似乎成功的機會不大?不行!王靜姀惡毒地想著,就算自己不能嫁進平王府,也不能讓王靜妘嫁過去當王妃!


    既然娘親這裏沒把握,她就自己動手好了!


    可是,要怎麽做呢?


    王靜姀原以為自己能順利嫁進平王府,而後她會用王靜妘的詩畫栽贓她紅杏出牆,到時候平王憤怒之下就會殺了她,或者廢了她的正妃之位。這樣,她這個出身高貴的側妃就可以晉為正妃了!


    可是,那個一無是處的村姑什麽都不會,不會畫畫也不會寫詩,害她一直拿不到今後需要的證據。沒有辦法,她隻能退而求其次要了她一張繡帕。不過,有這繡帕也是一樣的,效果都差不多。隻不過,計劃要提前了。


    隻是現在還在王家,要壞了王靜妘的名節,上哪兒找人去呢?王家的男子倒是方便,但肯定沒人有這個膽量。可若是外麵尋人,又如何帶到王家來?如何讓人信服?


    就在王靜姀為難的時候,聽貼身丫頭說,舅舅家的六表哥李雲浩來了。


    王靜姀不由眼前一亮,六表哥是李家有名的浪蕩公子,他外表不俗,又精通琴棋書畫,是青樓楚館的常客,應對女子甜言蜜語極有手段,可不是最好的人選?


    王靜姀隻覺得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當下決定就找六表哥幫忙!


    然而,不等王靜姀聯係李雲浩,李雲浩就讓人送了禮物進來。王靜姀決定親自過去道謝。


    ……


    第二天傍晚,王靜姀拉著大少夫人一起去花園,說假山那邊有一株優曇花要開了,一起去看。


    大少夫人李氏,出自趙郡李氏一族,與四夫人的隴西李氏一族並不是一支。不過都是姓李的,又一同嫁到王家,感情自然要親近些。再加上大老爺向來對四房好,大少爺的年紀又比四老爺年長,大少夫人在王靜姀眼裏,就是母親一輩的人物,一直頗為依賴。大少夫人自己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心裏倒也當她是女兒一般疼愛。


    “大嫂,就在前麵了。你說為什麽我們自己養的就是不開花,養在外麵的卻開得好呢?”王靜姀笑容甜美,目光明亮,一派純真樣兒,不明底細的人,見了她都會喜歡。


    大少夫人就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妹妹。“要不明天讓花匠把這一株搬到你院子裏好了,這麽遠出來,可累壞我了。”


    王靜姀指著前麵道:“前麵有個花廊,有椅子,我們過去歇一歇再走。”


    “嗯,好,歇一歇再走……嗯,怎麽那兒好像有人?”大少夫人似乎看到一個人影一晃而過。


    王靜姀不以為意道:“肯定是知道這裏的優曇花要開了,那些不當值的小丫頭偷偷跑來看花呢!看我們來了,就趕緊跑了。”


    大少夫人是個心慈的,知道做丫頭也不易,當下決定原諒那丫頭的失禮,當沒看到吧!


    於是王靜姀扶著大少夫人帶著七八個婆子丫頭走了過去。


    丫頭婆子們走在前麵,先將花廊下的椅子抹幹淨,放上墊子,這才好請主子過去坐下。


    忽然,一個丫頭驚唿一聲道:“這裏有個方勝。”


    緊接著另一個丫頭興奮道:“是嗎?給我看看!”


    “好奇怪,誰掉在這裏的啊?”


    “快打開看看上麵寫的什麽呀?”


    大少夫人聽說有人掉了東西在這兒,還是一個紙折的方勝,不由皺眉道:“拿來給我看看!”


    丫頭將那方勝呈上去,大少夫人親自展開來,一見之下就黑了臉!


    隻見這張折疊成方勝,熏染了花香的花箋上用極漂亮的行楷寫著: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這是一首棄婦詩,但落款卻是個男人!這說明什麽?說明有個女人始亂終棄與別的男人牽扯不清?


    大少夫人看著那落款皺眉。“六郎?誰是六郎?”難道是六少爺?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公子慌慌張張地從假山後麵轉出來,見到有女眷,立即就要迴避,卻又遲疑了一下,遠遠地行禮拜見道:“見過大表嫂,見過十表妹。敢問表嫂,方才來的時候可曾撿到什麽東西?”


    大少夫人看著不遠處那神色顯得有些慌張的公子,可不就是隴西李家的六公子李雲浩?人稱李六郎的?看樣子那方勝是他的了。


    “不知六表弟丟了什麽東西?”大少夫人問道。


    李雲浩略遲疑了一下,尷尬地迴道:“是,是一個方勝……”


    大少夫人立即冷下臉來,冷哼一聲道:“六公子也是出身名門,怎會如此不知自重?你帶著這種東西到我王家來,可是做客之道?”


    李雲浩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卻忽然鼓起勇氣道:“表嫂,不是六郎不知禮,實在是,實在是情難自禁……懇請大表嫂將信還我,讓我再見她一麵吧!”


    大少夫人站起身來,將李雲浩召到近前,又讓丫頭婆子們都退後,這才黑著臉問道:“這是你寫給誰的?你要見誰?”


    “求大表嫂通融,這是,這是寫給三房的妘姑娘的……”


    “閉嘴!你什麽時候見過她,能寫出這樣的詩來?”聽李雲浩竟然將汙水潑到未來的平王妃身上,可把大少夫人氣壞了。這要是讓人知道了還得了?“你真是膽大包天,居然什麽都敢說!我們王家的姑娘也是你能誣賴的嗎?”


    李雲浩連連作揖道:“請大表嫂聽我細說。我和妘姑娘,不,她本來不是王家的姑娘,她姓趙,芳名安然,我一直都叫她然姐兒的。我們年初在長安東市一家書畫齋裏相遇相識,一見鍾情。想不到她後來認識了平王殿下,就拋棄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她現在到了王家,成了王家的姑娘,就要嫁到平王府去了。我實在忍不住就來了。求大表嫂開恩讓我們見一麵。我隻想當麵問她一句話,當初,她對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大少夫人震驚地怒斥道:“閉嘴!”這樣的話要是傳出去,不但王家顏麵掃地,平王殿下更是麵上無光,甚至連賜婚的皇上都有識人不明之嫌。


    大少夫人立即將這位李家六公子帶去長房,交給公公處理。


    大老爺聽聞,臉一下子就黑了!


    這事要是真的,王家和平王殿下都討不了好!這事若是假的,就是有人故意想壞妘丫頭名節,進而破壞平王殿下這樁婚事,給平王和王家臉上抹黑,其心可誅!


    大老爺立即找來三老爺三夫人,又讓人將安然請來。


    他先將此事與三老爺和三夫人說了。


    三夫人立即道:“此事絕不可能!肯定是那個李家六郎汙蔑我家妘丫頭的!”


    三老爺也黑著臉道:“難道平王殿下和小七都是瞎子不成?他們會連一個女人的本性都看不清楚?我相信我家妘丫頭的人品和才智,她絕對不會跟李家那個浪蕩子有什麽瓜葛的!大哥,你可還記得爹那天說的話?這樣的事情豈能聽那李家六郎一麵之詞?”


    大老爺點點頭道:“我也不相信,可是那李家六郎將事情說得像模像樣的,連哪一天在哪兒見麵,妘丫頭穿的什麽衣服,說了什麽話都說了。對了,他還帶著妘丫頭給的繡帕,說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大夫人道:“不如將妘丫頭叫來問問看吧!據說趙家從前家境不好,她曾經以刺繡貼補家計,有繡品流落在外也不奇怪。”大夫人這也算是為安然找理由開脫了。


    大老爺點點頭,三夫人親自去隔壁偏廳將安然帶了過來。安然聽了三夫人的話,心裏有震驚有憤怒,卻並不擔心害怕。


    她反而拉著三夫人的手安慰道:“母親不用擔心,我從未見過這位李家六公子,要拆穿他容易得很。”


    三夫人聽到安然這句話才放下一半心來。她見安然聽聞這樣的大事居然也不慌不忙鎮定從容,心裏再一次對這個養女刮目相看。就這份氣度,就當得平王正妃了。


    來到正廳,安然給大老爺大夫人三老爺行禮請安,而後便輕鬆笑道:“妘兒從未見過這位李家六公子,倒是有一個主意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妘丫頭說說看。”


    其實當安然一進門,大老爺看她神情從容坦蕩就知道肯定是李雲浩誣陷。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被誣陷的,鬧出去也不好聽。


    安然輕輕一笑道:“他並未見過我,最多是看過畫像,不如我們找幾名與我身形相仿的侍女讓他辨認,他要是認錯了,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可如果他認出來了呢?就算他認錯了,我們王家的姑娘豈能任由他一個外男相看?”大老爺有些不大讚同。他也想過了,如果那李家六郎真是來誣陷妘丫頭的,肯定是做好了準備的,隻怕是見過妘丫頭的畫像了。


    安然忽然冷笑了一下,繼而又歎息了一聲道:“他既然來了王家,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還想活著出去不成?”


    大老爺和三老爺一聽,都不禁被她話裏的殺氣震住了。這個丫頭,自信、冷靜、聰明、果決,平王殿下選她果然是有原因的。


    “好!就依妘丫頭所言。”大老爺立即讓大夫人準備。


    安然親自挑選出四名侍女來,各自吩咐了幾句,讓她們換上自己的衣服,重新梳了頭戴上精美的首飾。她又親自幫她們在臉上修飾了一下,這幾個丫頭便與她都有幾分相似了。如果隻是看過畫像,肯定是認不出來的。


    而她自己卻換了一身侍女的衣服,在臉上點了幾顆雀斑,又在唇角點了一顆紅色的小痣站到三夫人身後,目光下斂,立即變得毫不起眼起來。


    三夫人和大夫人在一旁看她給那些侍女以及她自己化妝,又快又好,片刻之間,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等大夫人和三夫人帶著幾名裝扮好還帶上帷帽的侍女出去時,李雲浩已經被帶了過來。


    大老爺黑著臉道:“你說與我家妘丫頭從前有舊,妘丫頭矢口否認,如今我將妘丫頭和她的侍女叫了來,你且認認哪個是她?若認不出來,可別怪世伯不給李家麵子。膽敢誣陷我王家的姑娘,就別想全手全腳底離開王家!”


    李雲浩聽了大老爺的話,心裏也是直冒冷汗,之前來的時候,叔祖可沒說會有性命之憂啊?叔祖隻說最多將那個女人娶迴去罷了。他想著原本是平王的女人,應該也不差,就接了這差事。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大老爺的意思是如果沒認出來居然要打殺了他?


    李雲浩震驚地看著四名帶著帷帽的少女,那身形個頭一般無二,又帶著帷帽,叫他怎麽認?他立即抗議道:“世伯讓她們帶著帷帽,讓侄兒如何認人?侄兒可沒有隔紗識人的本事。”


    大老爺看著大夫人,大夫人立即點點頭,對幾個侍女道:“妘丫頭,把帷帽取了吧!”


    四名侍女有的冷哼一聲,有的甩了一下衣袖,不高興地取下了頭上帷帽。


    李雲浩立即瞪大了眼睛看了過去。


    第一個侍女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個侍女不敢與他對視,紅著臉低下頭去。


    第三個侍女冷冷地盯著他。


    第四個侍女唇角含笑自信地看著他。


    李雲浩頭大了。雖然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可是相貌上卻差不多,都是清秀漂亮的,與他看過的畫像差不多。


    到底哪個是真正的王靜妘?是那個憤怒的?還是那個冷靜的?


    “李六郎,可是認出來了?”大老爺冷冷地催促道。


    李雲浩擦著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世伯,這燈光太暗,侄兒又與然姐兒許久未見了,所以這個……”


    這時,隻見一個侍女怒而轉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憑什麽給他看?”


    李雲浩一聽這話,立即指著那侍女道:“就是她!”說著,他就歡喜地撲了過去想要抓住那丫頭,“然姐兒,我可找到你了!你……”


    大夫人一把將那侍女拉到自己身後藏起來,冷著臉對李雲浩道:“你可是看清楚了?我這侄女真是你認識的那位姑娘?”


    李雲浩肯定地對大老爺點頭道:“世伯,侄兒沒有認錯,就是她!我們見過好幾次呢,我們……”


    “來人!將他帶出去!”大老爺一聲令下,立即從大廳外麵進來兩名侍衛,一把就將李雲浩抓住。


    “世伯,世伯,你身為王家家主,怎麽能說話不算話?侄兒分明認出了然姐兒……”


    兩名護衛正要將再不能說話的李雲浩押下去,不想安然卻忽然走出來道:“大伯莫急。”


    李雲浩奇怪地看著安然,不明所以,但隨後就醒悟過來。他上當了!真的王靜妘根本不在四個候選人之列!


    “你們,你們騙人!我不服!你們這是耍詐!你們……”


    “你上門訛詐,汙我名節,居然還有臉指責我們欺騙,這臉皮真是……”安然施施然走出來,盡管一副侍女打扮,臉上點了痣和雀斑容貌看起來隻是尋常,卻自有一番上位者高華從容的氣度。


    “我,我就是見過你,剛才不過是燈光太暗沒看清楚,我還知道你身上……”


    三夫人怕他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高聲道:“堵住他的嘴!”


    一名護衛立即捏住李雲浩的下巴用力一捏,就將他的下頜卸了下來。李雲浩痛得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心裏的恐懼一波強過一波,若不是被人抓著,他就要軟倒在地了。


    安然緩緩走到李雲浩身前兩丈遠站定,而後大聲喚道:“淩雲!”


    隻見一個人影忽然從房梁上一躍而下,對著安然躬身行禮道:“屬下在!”


    王家所有人都是一驚!她身邊居然帶著暗衛!而他們都不知道!大老爺尤其震驚,他是知道淩雲的,這可是平王的暗衛統領!平王居然讓淩雲親自來保護妘丫頭,對她的重視可見一斑。


    安然側身站在大廳裏,冷眼看著李雲浩,吩咐淩雲道:“你們身上不是都帶著藥嗎?選一種給他喝下去!我要他這輩子再也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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