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血口噴人!我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我爹爹有秀才的功名……”


    “真的呀?”安然滿臉驚訝的樣子,瞪大一雙清純無比的眼睛道,“原來書香門第出身的姑娘也會與男子私會,還情投意合,嘖嘖……”


    安然搖著頭,但未盡之意誰都能聽得出來。


    薑紅纓都要哭出來了,為什麽不管她說什麽,這個女人都能敗壞她的名譽?不能再說了,多說多錯!薑紅纓立即轉移方針道:“掌櫃的,麻煩你取文房四寶來,我寫一副字給大家看看!我江陽第一才女的名頭是江陽的才子們給的,可不是我自封的。”


    安然不禁也來了興趣,居然帶頭拍手道:“好啊,讓我們見識一下江陽第一才女的風采吧!”


    掌櫃的看著兩個女子相爭,倒是引來不少人,給他增添了不少人氣,倒也歡喜,趕緊讓小二準備了文房四寶送上來。


    薑紅纓走到案桌前跪坐下來,提筆就寫了一首詩。當然,不是她自己作的,她也作不出來。她寫的是漢代李延年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寫完以後,薑紅纓自信地起身退開,讓人觀看。


    安然也好奇地走過去掃了一眼,不由點點頭道:“還行。隻是薑姨娘這樣自詡絕世佳人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原來所謂的傾國佳人就是薑姨娘這樣的?唉,還真是讓人有些失望呢!”


    圍觀眾人見了薑紅纓的字,也不禁點頭讚許。看來,人家這第一才女還真不是浪得虛名的。但隨後聽了安然的話,想著這首詩的含義,大家又不覺將薑紅纓看輕了幾分。


    薑紅纓見大家都露出讚許的神情,暗自鬆了口氣,正想著如何扳迴一局,最好讓這個死丫頭出個醜,就聽到安然這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讓她又惱又怒,當即挑釁道:“聽聞趙姑娘父兄都是舉人,想來也是讀書識字的了?不如也寫幾個字給大家瞧瞧?”


    安然又笑了,跟她比寫字?難道賀之硯沒告訴這女人,她的字寫得還不差嗎?


    “諸位想看嗎?”安然抬頭問道。


    圍觀眾人紛紛點頭。


    “姑娘也寫幾個字瞧瞧。”


    “我看姑娘你目光靈動,口齒伶俐,定然也是讀書識字的。不如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安然點點頭,勉為其難道:“既然大家都想看,我就寫幾個字給大家看看吧!”


    說著,安然就著磨好的墨和薑紅纓用過的毛筆,隻換了一張紙,提筆寫了兩句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安然這次用的是行楷,依然用的從右到左豎向書寫,兩句詩一氣嗬成,使得字與字之間異常的流暢自然,真真如行雲流水般瀟灑。而這詩句卻又是大家從未見過的,細細念來,不覺深具佛理,一時間都安靜下來,竟是越迴味,越覺出這兩句詩的妙處來。


    薑紅纓擠過去一看,立即變得麵色蒼白,頭冒冷汗。雖然她向來自傲,卻也不得不承認,不說這兩句詩的意境比她的好上千萬倍,單單就那筆字她就望塵莫及。


    直到這時,眾人才醒悟過來,紛紛讚道:“好!好詩!好字!”


    “看不出來這位姑娘年紀輕輕,居然能寫出這樣的好字來!”


    “我看姑娘這字似乎從未見過,不知學的哪位大家?”


    “這兩句詩真好,真是越品越覺得妙!”


    “是啊,是啊,詩好,字也好!這位姑娘大才,卻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看姑娘就憑著這詩書兩樣,就當得長安第一才女的名頭了。”


    “嗯,不錯,不錯,我看就是那八大世家的姑娘,也未必能有姑娘這份大才。”


    安然謙虛地笑道:“諸位過譽了。小女子主要還是學的王右軍的蘭亭序,後來又參照了魏碑的結構筆畫,隻是學得多,反倒有些四不像。那什麽才女的名頭,請大家千萬別再提起,小女子也不過是會寫幾個字而已,可當不得這長安第一才女。要知道長安名門貴胄極多,不知道多少閨閣千金才華橫溢,隻不過她們都不喜名利拋頭露麵,從而不為人知。”


    眾人聽了安然的話,不禁暗讚她為人謙遜,淡泊名利。與那自稱江陽第一才女的薑姨娘相比,自然高下立判。


    這時,外麵路過的人見這家店裏這麽多人圍觀,自然也好奇。一時間又擠進來好多人,還相互打探到底有什麽事。


    “趙家妹妹!”


    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卻讓安然皺起了眉頭。也是,既然薑紅纓在這兒,他應該離得不遠。


    看到賀之硯,安然就像看到蒼蠅一樣,隻讓她感到惡心。


    賀之硯是陪著薑紅纓出來買首飾的,可薑紅纓看了一家又一家,他就不耐煩了,說好了在後麵茶市等。可他等了薑紅纓好一陣都不見人來,便過來尋人了,沒想到看到這家店裏人多,擠進來一看,竟然看到了安然。


    “趙家妹妹,你什麽時候也來了長安?”賀之硯滿臉驚喜地看著安然,一點沒注意道站在一邊的小妾和丫頭。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安然的字,不由撲了過去,兩眼放光道:“我終於又看到妹妹的字了!原來妹妹的行楷也寫得這樣好!啊,這首詩是妹妹作的?果然是詩才出眾,爹爹說我聰慧不及妹妹五分,果然沒有說錯。隻可惜我當時心高氣傲,不信爹爹的話,現在悔之莫及……”


    安然取迴自己的字,指了指薑紅纓道:“二公子,你的女人在那兒呢!”


    眾人一聽,不由得睜大眼睛看著賀之硯。原來,這位就是故事裏的男主角?


    可是,他怎麽對自己休棄的趙姑娘如此熱情,反而對與他“情投意合”的江陽第一才女視而不見呢?難道趙姑娘說的都是真的?是她休了這位二公子?


    賀之硯順著安然的手指看到了薑紅纓和她的丫頭,愣了一下,問道:“你也在這裏?”但隨後他就意識到不對,怎麽那桌案上還有一副字?好像就是薑紅纓的?


    這時,旁邊的人有那喜歡看熱鬧的便將剛才的事情說給賀之硯聽。


    賀之硯聽說薑紅纓辱罵為難安然,立即罵道:“誰跟你說趙家妹妹拜堂當她被休的?我們根本就沒有拜堂,是趙家妹妹寫的退婚書要與我退婚的!你居然還跟趙家妹妹比才學?你以為別人吹捧你幾句自己就真的是江陽第一才女了?不說趙家妹妹的詩才,單說趙家妹妹這手字自成一體,將來說不準就是一派宗師,你比得了麽?”


    安然倒是想不到賀之硯會幫自己說話,當即笑道:“想不到二公子竟然也是位君子。今日倒是要多謝二公子直言,不過那什麽一派宗師的話,還請二公子以後不要再提,小女子擔當不起。”


    說著,安然就要收拾起自己的字走人。


    薑紅纓見丈夫這樣貶低自己抬高那趙家丫頭,害得自己一敗塗地,惱恨得幾乎想殺人。


    薑紅纓原本就不是什麽書香門第的姑娘。她不過是出身青樓的清倌人,自小被老鴇培養習學書畫,後來與樓中一位想要從良的小姐商議,雙雙裝病讓人買下離開青樓,後輾轉來到江陽找了那薑秀才托身。那位姐姐嫁了薑秀才為妻,她則以薑秀才女兒的名義拋頭露麵展露才學,就是想攀個高枝兒提攜薑秀才一家,如此大家都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誰能想到她最後還是給人做了妾,但好歹是個良妾,她也就認了。可是抓不住丈夫的心,卻讓她極不甘心。


    薑紅纓暗自想著一定要想個法子汙了那臭丫頭的名聲,讓她在長安也呆不下去才好,就聽到一個丫頭傲慢的聲音道:“慢著!這幅字我們家姑娘看上了,願以十兩銀子買下。這位姑娘,把那字給我吧!”


    安然看著那個眼高於頂的丫頭,不由暗自感歎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麽就遇上這麽多極品呢?


    她手下不停,很快將自己的字疊好放進隨身的荷包裏,這才抬頭看著那個眼高於頂的丫頭,淺淺含笑道:“對不住,我的字不賣。”


    那丫頭一聽,當即惱怒道:“什麽?不賣?你嫌錢少是不是?你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家女,十個字給你十兩銀子已經是看得起你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安然無奈地輕歎道:“這世上怎麽總有那麽多自我感覺特別良好的人呢?難道我說的話這位姑娘聽不懂?我說的是我的字不賣。本姑娘不缺錢,所以不賣字。別說十兩銀子,就是千金一字,我也不賣。”


    說完,安然對著她點點頭,這就要走。


    “慢著!”那丫頭再次叫住安然,傲然道,“你知道我家我姑娘是誰嗎?我家姑娘看上你的字,那是你的造化!滿京城裏你去打聽打聽,不知道多少官宦千金求著要將自己的字畫給我們姑娘品評。你居然不識好歹!”


    安然苦笑著搖頭道:“姑娘你一來就氣勢逼人,請恕小女子孤陋寡聞,確實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誰。可是,不管你家姑娘是誰,我都沒有興趣把字給她品評。”安然依然含笑對著她點點頭,仍然要走。


    估計那小丫頭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看不起過,不由氣唿唿地挺起胸膛,大聲道:“你聽好了,我家姑娘就是當今三皇子平王殿下的義妹!”


    安然一聽到三皇子兩個字就皺眉,恨不得立即腳底抹油迅速消失才好。她才不想跟三皇子扯上什麽關係。


    安然不想跟三皇子扯上關係,其他人卻不禁發出陣陣抽氣聲,一個個都興奮起來,不住地說著自己知道的三皇子的事情。安然暗忖,八卦的魅力果然無處不在。


    “三皇子的文才驚才絕豔,又戍守邊關,是我大隋第一英雄,小女子心中仰慕,卻有自知之明,不敢心存妄想。所以,你家姑娘我高攀不起,我躲還不行麽?我可以走了麽?”


    安然依然是一副淡然含笑的樣子,卻不知道在其他人眼裏,她這份穩重是多麽難得。要知道,京城的姑娘對平王殿下的仰慕之情有多麽駭人。隻要有一點機會,都不會放過。因此,自從年初平王殿下將這位一直陪著他住在邊關的義妹送迴平王府,就有很多人猜測著平王是不是想要納這位義妹為妃。據說,平王不近女色,卻獨獨對這位義妹極好,那是用情至深才如此的。


    “你,你真是不識抬舉!”那丫頭估計還沒這樣被人打過臉,一時間竟然有些口不擇言道,“有膽子你就留下名姓住址來!”


    聽到這裏,安然也不禁冷下臉來,迴身道:“平王府有你這樣的丫頭還真是不幸。平王殿下為國為民,不辭辛勞不畏犧牲戍守邊關,你卻在京城裏這樣敗壞平王殿下的名譽,我看你家姑娘也配不上平王殿下!”


    這時,隻聽一個男子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說得好!”


    第七十八章怒打賀之硯,去王氏索畫


    安然聽那聲音很是熟悉,不由心中一動,轉身一看,就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安然雙眼一亮,接著便忍不住發酸,眼淚瞬間便湧了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錢銳也是難以抑製心中激動。昨日迴到家,聽說齊哥兒現在國子監,然姐兒也來了,便想著買點禮物上門探望,卻不料在這金銀玉器行就碰上了。


    錢銳大步走過來,想要將她抱在懷裏,但到底還是硬生生忍住了。他紅著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接著便冷著臉對那丫頭道:“不過一個卑賤的奴婢而已,竟敢對舉人家的姑娘威脅恐嚇,你借的是誰的勢?是景姑娘?還是平王殿下?”


    那小丫頭雖然不知道錢銳的身份,但她跟著自家姑娘也在邊關住了好幾年,錢銳身上那股子軍人的殺氣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現在,她開始後悔了。她剛才不應該那樣強勢的,如果她好好的說,說不定已經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務了。可是,她怎麽知道在京城還有女子不想巴結她們家姑娘的?


    “我,我,奴婢隻是想跟這位姑娘買一副字而已,或許說話有不當的地方,但並沒有威脅這位姑娘什麽……”


    錢銳冷笑道:“沒有最好!我不怕告訴你,本將軍正是鎮守雁門關的靖遠將軍錢敏之,趙姑娘是我們錢家的姻親。若平王府有人到趙家鬧事,可別怪本將軍不給平王殿下麵子!像你這樣卑賤的奴婢,本將軍就是打斷你的腿,拔了你的舌頭,想來平王殿下也不會說什麽。”


    安然聽說錢銳不到三十已經是正四品靖遠將軍,不由心中很是欣慰與敬佩。要知道,武將不像文官可以熬資曆,將軍都是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在戰場上拚出來的。想到這裏,安然不禁有些心疼,有些愧疚。當初大哥哥逃婚去邊關,都是因為她啊!


    安然怎麽能讓大哥哥直接對上平王殿下呢?根據穿越定律,平王殿下奪取天下的可能性極大。因此,安然側身一步從錢銳身後探出頭來,含笑道:“大哥哥放心,以平王殿下的心胸氣度,怎麽會有這樣狐假虎威對百姓威脅恐嚇的奴仆?莫不是招搖撞騙的吧?我想,大哥哥要是肯出手幫平王殿下教訓一下這些冒名敗壞他聲譽的人,平王殿下知道了也會感激大哥哥的。”


    錢銳一聽,迴頭寵溺地看了安然一眼,點點頭道:“妹妹說得極是!”


    那丫頭聽到安然這樣說,不禁臉色發白,頭冒冷汗。她,真的給殿下的名譽抹黑了?怎麽辦?怎麽辦?自家姑娘會不會怪她?


    “你這丫頭,怎麽去了那麽久還不迴去?姑娘都等急了。”又一個丫頭鑽進來催促道。


    先前那丫頭醒過神來,立即就要走。


    錢銳冷哼一聲道:“這樣就想走?”


    那丫頭不得不停下腳步來,緩緩轉身,低著頭道:“不知錢將軍還有何吩咐?”


    錢銳冷聲道:“給趙姑娘道歉!”說著,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安然來。


    那丫頭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先前眼睛長在頭頂上,將誰都不放在眼裏,如今被錢銳冷眼一瞪,便乖乖地走到安然身前,蹲身襝衽一禮道:“先前奴婢言語衝撞了姑娘,還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與奴婢計較。”


    安然俏臉含笑,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姑娘知道錯了就好,既然當了人家的奴婢,務必記得時時處處想著主人的利益。主子得勢,不是給奴婢用來仗勢欺人的。”


    “奴婢記住了,謝姑娘教導。”


    “還有,平王殿下是位大英雄,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想著要嫁給英雄的。所以,你要耍威風在王府裏耍耍就好,京城貴人多,還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奴婢謝姑娘教導。”


    安然不讓起,那丫頭就一直蹲著沒敢起來,不大一會兒,身形就有些晃動起來。


    安然這才道:“姑娘請起吧!”


    那丫頭這才起身,與先前那丫頭一起,低著頭鑽出人群很快消失不見。


    錢銳正要拉著安然的手離開,卻不想賀之硯忽然從一邊鑽出來道:“趙家妹妹,你們家住哪兒呢?不如我與妹妹一起迴去,也向嬸嬸請個安。”


    錢銳滿臉不悅地看著賀之硯,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見賀之硯相貌異常俊美,人又年輕,且對著安然一臉熱切,心裏頗不是滋味兒,側頭問安然道:“然姐兒,這是誰啊?你認識?”


    安然這才想起還有個賀之硯來。她淡淡地掃了賀之硯一眼道:“大哥哥,他就是賀之硯……”


    “賀之硯?就是二叔給你訂的未婚夫?裝病想要退親那個?”聽說對麵那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是賀之硯,錢銳心裏的酸味沒有了,憤怒卻直線上升。


    賀之硯也敏感意識到這位將軍對自己的敵意以及對然姐兒的維護。他記得錢家與趙家是姻親,錢家的姑娘嫁給了然姐兒的堂兄。然姐兒的父親以前是錢大人的師爺。可是,錢將軍怎麽會和安然這樣熟悉?


    錢銳忽然走過去,對著賀之硯的臉就是一拳。要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這一拳就能要了賀之硯的命。


    “啊!”


    人群中發出幾聲驚唿,趕緊散開來。


    賀之硯被錢銳一拳打得退開好幾步,臉上立即現出一大塊淤青來。薑紅纓和她的丫頭趕緊過去扶著他,紅著眼睛心疼地問道:“相公,你怎麽樣了?”


    說著,薑紅纓便轉身怒視著錢銳和安然道:“趙姑娘,縱然你被我相公休棄心有不甘,也不能讓外人打他啊!這位將軍,我家公公也是朝廷四品命官,我相公也有秀才的功名,你憑什麽打他?”


    錢銳冷笑一聲道:“到了現在,你還敢汙蔑然姐兒的名譽,真是找死!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指責本將軍?就是賀明朗那個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來了,本將軍也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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