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兒子身上已經換好的病服,劉恆沒有想到,蘇璨原來瞞著自己,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啞著嗓子,朝蘇璨看了好一眼,太過震驚的臉上,浮著一絲痛苦的表情,卻怎麽也擠不出半句話。


    “阿姨~”蘇魏然看著劉恆,立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劉恆這才晃了一眼蘇魏然,這一晃,幾分視曾相識的感覺上心頭,乍一想起,他跟蘇璨,還掛著幾分相。


    “你是蘇家人?”她擠了半天,眼裏充滿著考究的目光。


    蘇魏然點了點頭,蘇璨走了上來,擋住了劉恆的視線。


    看著兒子,劉恆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是真的憔悴了很多,有些微顫的伸出手,想要撫住他的臉,才到胸前,教蘇璨拉住了。


    “媽媽,別擔心,隻是一個檢查。”他的臉上,笑的很輕鬆,仿佛一切,都隻是那麽簡單。


    劉恆笑了笑,安慰的說:“嗯,我沒有擔心,你放心去。沒什麽事的。”


    這話,似乎是說給自己聽,越說,越無法掩住心底的那抹擔憂。所有的情緒,在眼裏,毫無掩藏的流露了出來。


    蘇璨知道,這是一顆母親的心,一如以前的夢晨對苗苗,他張開了懷抱,給了母親一個寬慰的吻和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媽,我好好的。別為我擔心。”


    劉恆沒說話。迴報他一陣輕輕的拍撫。


    “dien,該進去做檢查了。”凱洛琳再次提醒。


    蘇璨放開了母親,朝她露出一個笑容,轉身,朝內走去。


    走廊裏頓進隻剩下了蘇魏然和劉恆,兩人都沒有說話,麵對著麵,坐在等待的長椅上。


    此時此刻,劉恆的心,是複雜的。不難看出,蘇魏然是特意跑來陪蘇璨的,他的行襄還放在身邊。可他偏偏是蘇家人,如果她沒有記錯,他應該就是那年,蘇欽恩領迴家的那個男孩子。一轉眼,快二十年了。歲月真是個不撓人的東西。


    “璨~”


    她的聲音有些顫,蘇璨迴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扭頭又看了看蘇魏然,神情複雜交錯。劉恆當然知道兒子擔心的是什麽,隻是沒有說話。眼裏的沉靜,波瀾不驚。仿佛在她的眼裏,根本就沒有看到蘇魏然的存在。


    該放心的,蘇璨笑了笑,隨著凱洛琳進了檢查室內。


    不比於其它醫院,這裏的所有檢查,都一體化,不似國內,東奔西走。


    劉恆果然沒有跟蘇魏然說話,蘇魏然心裏知道,在她的心裏,有一道隔膜,任時光無論怎樣去逆轉,都改變不了曾經有過的事實,可是,對於他來說,隻希望長輩的一切,不遷加於晚輩的血緣親情。他求一個和睦。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一如戴夢晨也在心裏默默的念,如今的蘇璨,在忙些什麽呢?她會想起他擔憂的臉,想起他給過的關懷和笑臉,還有他所有的小驚喜。縱使眼前的唐子默是如何的想要彌補,不可否認,蘇璨,已經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道身影,漸漸的如堅似壘。


    這是時間留下的印記,仍怎麽抹都無法抹掉,那些過去的相扶相挾的片段。是自己錯過了太多,把注意力全然轉嫁給了想念,可當一切真正如願的時候,才明白,其實一直值得珍惜的,卻是一直默默相伴的人。


    還不算晚。她這樣想,拿著那紙協議,那上麵,許雲巧與唐子默親筆的承諾,她突然就釋懷了。原來兜兜轉轉,最後,竟是兩個簽名,如此簡單。連法律程序都可以不用走,算是圓滿,合的皆大歡喜。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唐子默靜靜的看著她斜躺在病床上,看著那一紙協議,嘴角微微揚起。


    這不是讓步,也不是妥協,他欠她的,此生太多,已經不再奢望迴頭,再續。這樣的結局,隻要她幸福,孩子幸福,他便是解脫。


    孫家的事,該有個結果了,這幾日裏,呈崠的代理下,絲毫沒有手軟。


    不怪自己太絕情,隻是事事源頭,終得有個結果。雖然孫曉晶是無辜的,可是,他還是會害怕眼淚,女人的眼淚,是一把刀,一把極具殺傷力的刀子。縱使他道行再高,也難免受傷。呈崠不同,他與孫家,沒有交集,他與自己還有些憤慨,看得出,這孩子對夢晨,有著非同一般的崇敬。


    他歎,如果時光能夠倒轉,也許他當初,就不該去選擇假裝失憶。他從不知道,他的這一失足,竟使得至親的人,與至愛的人,都推向了無邊的苦海,一個受苦,一個內疚。這一生,相互拉扯,有些影子,或許一生都難以消去。


    “我媽會將苗苗帶迴來,你打算去哪裏?”


    再幾個月過去,已經進入冬季,戴夢晨戴著一頂鵝白色的羽帽,立在窗前,劉翠正收拾著東西。小蘇已經再次去了英國,這一次,劉家妹妹親自來接她出院。


    迴頭,笑了笑,迴他:“鳳凰。”


    白皙麵容,在冬日的寒冷裏,顯得有些白得不太真實。恢複的還不錯,因為沒有了頭發,所以白色的帽子下,顯得有些空蕩。化了些淡妝,精致的麵孔,散發著成熟氣質,另有一種味道。


    唐子默沒說話,可是不難看出,她的臉上,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他知道那是為什麽,可是如今,可他始終沒有問,也沒有提。


    她笑,苦澀裏,說不出的意味。看著劉翠低頭收拾的身影,低低的說:“翠翠,可以走了嗎?”


    劉翠點點頭,一笑:“夢晨姐,收拾好了,不是要等苗苗嗎?”


    她沉默,目光掃過唐子默的臉,他望著她。喉頭哽咽,有些挽留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他知道,多說沒有意義,自己早已經失去了資格。


    於是,他隻是笑笑,說:“不等蘇璨了嗎?”


    她低頭,想了想,淺淺一笑,搖了搖頭說:“不用等,如果他來,必定就能找到我。如果有事,等也不是長久。”


    這些日子,他走了很久,反常的沒有一通電話,偶爾會收到禮物,賀卡,及明信片,可她知道,這不是他的風格,想聽聽他的聲音,他都如此吝嗇不見,也許,真的隻有等自己到了美國,才有答案。


    冬日的暖風,打在臉上,醫生的囑咐,劉翠一個勁的點頭記下。她深深的給他鞠躬,沒有多話,隻是淺淺的笑著,那笑容裏,相比從前,多了許多生機。


    不再像當日進來時那樣人群簇擁,離開的時候,甚至有些寂寥,所有人仿佛都蒸發了一樣,隻有唐子默,靜靜的站在醫院門口,目送著她和劉翠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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