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都影視城,國內排名前三的特大型影視城。


    平均每個星期,都有一家劇組在此舉辦開機儀式,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有記者發布到網上,傳遞到每一個人的手機上。


    隻要你關注娛樂新聞,隔三差五的都能從網絡上獲得關於橫都影視城的消息。


    而最近幾個月,橫都影視城的大動作,便是二期擴建。


    當地政府雄心勃勃,想憑借一己之力打造出一座足以比擬好萊塢的橫萊塢,並且聲勢浩大的聯合諸多娛樂行業大腕一並造勢。


    因此,湧入橫都影視城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就算是再怎麽平凡的人,隻要年輕,他的心中都有一個演員夢!


    誰不想自己有一天能夠成為舞台的焦點呢?


    在這樣一個燈紅酒綠的名利場……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說唐年,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大小夥子,長相平庸,毫無特點,屬於那種和你當麵打招唿,轉身印象就會模糊的人。


    他來自農村,大專學曆,一隻標準的工地狗,長期跟著一個建築公司幹活。


    手腳麻利,五年下來,也算得上一隻懂些技術的施工員,沒證的那種。


    但可惜的是,唐年五年來的平穩生活,就在半個月前徹底結束。


    原因很簡單,他參與了一起屬於年輕人的熱血鬥毆。


    被一轉頭拍在腦門上之後,唐年就徹底昏迷了過去,之後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曉。


    這一次的鬥毆鬧得很大,因為有一位小夥伴後腦勺磕在桌子邊緣,送到醫院急救時,剛從救護車上推下來就直接進了太平間。


    鑒於唐年也是受害者,在他三天之後清醒過來時,警察隻是做了一次簡單的例行盤問。


    然後……然後,他一直跟著的一位私人老板,甩給他三千塊之後,逼著他簽了一份沉默協議後,便將他半年來的工資一次性全部結清。再然後,私人老板拿出兩張火車票,明確跟唐年說,他在這裏的差事已經結束,可以提前迴家過年了。


    “過年?這才八月份啊!”


    唐年下意識的反問,但看到私人老板那一張僵硬的臉,他沒有再多說,接過火車票,默默轉身離開。


    當天下午,唐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攔了一輛出租車,準備離開橫都影視城。


    可就在出租車開出影視城的那一瞬間,鬼使神差的唐年喊停,在給了車錢之後,他拖著行李走進了一家小旅店,那種類似農民工集體宿舍的那種。


    ‘大明星酒店’


    很俗氣的招牌,告示欄裏寫的很清楚,旅店提供三到五天短住和半月、半年之類的長住服務。


    沒有猶豫,唐年一次性付了三個月的住宿費,算是在這個旅店暫時住下了。


    旅店提供飯食,對於住客九五折優惠,唐年捏了捏懷裏的兩萬三千塊,心裏的不踏實莫名的變輕了許多。


    還有五六個月才過年,他大老遠的從農村老家出來,這中間迴去,來迴折騰下來,今年就掙不到什麽錢了,這在唐年看來,是極大的浪費。


    其實,唐年心底裏還有一絲異樣。


    來這個全國聞名的影視城也有三個月了,他空暇的時候,都會去那些拍戲的劇組,遠遠的瞧一眼,過過眼癮。


    時間長了,他心底便產生了一絲渴望:我要當演員!


    就算是當群眾演員,跑龍套也行,因為他心底壓抑多年的不甘心被勾起來了。


    上學的時候,他有一個作家夢,想著百年之後,自己有一本足以流芳萬古的作品將他的名字銘刻在曆史長河中。


    可直到他結束了大學生活,他的文學夢依舊隻是一個白日夢。


    專業不好,唐年稀裏糊塗的便在工地上廝混了五年,前半月的酒後爭執,也是因為別桌幾個和他一樣年齡的農民工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再然後,酒勁上來的兩桌人就動了手。


    隻不過想著吹噓一下,幻想著自己成了大明星後的生活,借著酒勁第一次吐露心聲,便被別人一泡尿澆滅,誰心裏不窩火?


    既然動手,那就得承擔動手的後果。


    不過就這麽離開橫都影視城,唐年心裏實在是不甘心。


    不管了,先在影視城混半年,好賴到年底,就算是跑龍套都做不成,那也算是過了一把癮。


    《我是路人甲》,這部電影,唐年可是看了無數遍,每看一遍,他心頭的躁動便劇烈一分,那一股股衝上來的不甘心早就化作了強烈的渴望。


    他想當明星!


    在影視作品中,演繹著不同的人生,也想過著光彩照人的生活!


    就這麽一個個工地幹下去,直到自己垂垂老矣,化作一捧塵土,在這世上留不下一絲痕跡,他心中有大恐懼,有強烈的不甘心。


    別人能當演員,憑什麽我就不行?


    就這樣給自己暗暗鼓勁加油了幾次,唐年終於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在旅店老板的牽針引線下,唐年找到了一個頗有幾分實力的群頭,老劉。在登記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繳了一百塊的押金,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光榮的群眾演員。


    隻可惜,這越是想渴望什麽,越是得不到什麽。


    自他登記一個星期以來,往日裏三兩天都有一次的群演招募,愣是沒有了。


    一個星期下來,就連老劉都坐不住了,天天電話打出去,一個個劇組的副導演聯係,半天下來眉頭也是皺起。


    身為一名群頭,老劉深知群演招募的重要性,如果在這麽下去,自己手下的群眾演員絕對會一哄而散,身為一名群頭,接不到群演的活兒,他這群頭便成了笑話。


    “小唐,你先迴去,我再聯係,最遲後天,我給你一個答複!你放心,我老劉在這橫都影視城混跡了二十年,怎麽可能接不到群演的活兒?興許是這些劇組撞巧了……你也知道,現在是八月份,日頭毒,八成劇組都先拍室內戲了,沒有室外戲,用著群眾演員的機會就少……”


    瞧著唐年渴望無比的眼神,有些蒼白的麵孔,老劉隻得硬著頭皮說道。


    “對了,你身體還好吧,我可醜話說到前頭,你要是身體有問題,我可是不擔任何責任,咱在協議裏可是一清二楚的寫著……當演員是個體力活兒,沒有一個硬朗的身體,想功成名就那可是徹底沒戲!小唐啊,老劉我可勸你,多補補身子,不要把精氣神給……”


    “劉叔,我這臉發白……實話告訴你吧,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天天做噩夢,就這兩天好轉了些,但時不時的也會被噩夢驚醒……昨天晚上十點剛睡下,半夜一點半就被一個噩夢給驚醒了,徹底睡不著之後,便瞪著眼睛一直挺到現在……這換誰,臉色也好不到那裏去啊!”


    唐年攤手,一臉的無奈。


    “呃……我這裏有一些安神,促進睡眠的保健藥,你拿一瓶,試試有沒有效!”


    老劉盯著唐年看了幾眼,發現唐年說話聲音響亮,腰杆挺得很直,站在那裏身形也不晃蕩,隻是眼裏無光,心頭便放鬆下來,信了唐年的話。


    “叮鈴鈴……”


    突然間,老劉的電話響了,他一看號碼,眼睛就是一亮。


    “喂?程導,難得您親自打來電話,需要多少群演?你盡管跟我說,不帶客氣的……”


    “老劉,事情緊急,我就不跟你扯了,我需要一個群演……”


    “一個?”老劉的興奮神情徹底萎了。


    “少廢話!這很重要,我跟橫都影視城七八個群頭都聯係過了,一個合適的群演都找不到,你是最後一個,如果你這裏也沒有,那麽一個星期以後的戰爭戲,群演的活兒也就沒你的份了!張導已經連續幾天發了脾氣了,我要是再找不到合適的人,我也得滾蛋了……”


    “程導,你說!”


    老劉也是可痛快人,聽到戰爭戲,眼裏就是一亮!


    戰爭戲好,最好是古戰場那種,沒個十天半月的,都不一定能拍下來,有了這個活兒,自己這群頭的威信便能穩固一段時間。


    隻要趁著機會,和張導的劇組簽署群演協議,這一年下來的營生便是有了著落。


    圈子裏人都知道,張導是出了名的大場麵導演,最喜歡便是大場麵的長鏡頭和廣鏡頭,國際上拿獎多次,都和這個有關。


    眼下張導的新電影,便是赫赫有名的《孟薑女》,圈了半個演藝圈的知名演員和當紅小鮮肉。


    而張導拍戲的尿性,圈裏人都知道,出了名的慢工出細活。


    “我需要一名有演技的群眾演員,乞丐、逃犯、奴隸,能夠準確表達這三種角色的群演,跑龍套的層次,有幾句台詞……我可跟你說,明天是最後的期限,你要是再跟以前一樣收錢塞人來混弄我,別怪我跟你翻臉,讓你這群頭在橫都影視城混不下去!”


    “程導,你這說的哪裏話?年輕人都有夢想,我也不好拒絕,沒準下一個就是寶寶……這樣,明天我帶三個有實力的群演過去,保證讓你滿意……”


    老劉在電話裏說著,一旁的唐年眼睛裏卻慢慢放出了光。


    “奴隸……逃犯……乞丐……”


    唐年嘴裏念叨,心頭卻一陣悸動,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好幾個晚上整宿的做噩夢,裏麵恰好有這幾種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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