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沉默了半晌,李霖問道:“那蕭若飛和蕭大鵬怎麽辦?山流如今看著雖然大不如從前,但隻要儒生和鋒刃兩人在,山流就亂不起來。﹤主上,您先前也說過,儒生這個人大智近妖,我怕……”


    龍哲揮揮手,打斷了他的問話。


    “我在儒生、鋒刃和蕭寒之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就隻等著它們生根芽。你們一定要清楚一件事,這世上最難計算的是人心,但最好利用也是人心,若是你能夠完全了解某個人的性格,真要算計起來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作為儒生來說,蕭大鵬既然讓龍四去照顧他的妻女,為何卻不讓他知道?當初蕭寒剛剛出獄便遭人刺殺,這到底是誰的手筆?


    蕭大鵬肯定會告訴蕭寒,他的入獄是儒生的計劃,但如今他已經和那個女孩子見了麵,心中就會懷疑,明明是蕭大鵬的設計,為什麽卻要嫁禍給儒生?


    龍一龍二向來忠於鋒刃,如今龍二卻一直和儒生在一起,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單論身手,能夠和儒生放對的除了鋒刃以外,也就隻有龍二了,鋒刃如此安排,究竟是何居心?


    ……


    開始的時候他們根本不會思考這些,因為數十年來,彼此之間都已是非常熟悉,而很多時候,這種熟悉感會漸漸的變成某種習慣,信任也是其一。一旦這種習慣被打破,他們就會產生懷疑,有懷疑自然就會有試探——這種事原本就很簡單,隻要大家說開了,憑著他們的聰明,一定會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挑撥——但我熟知他們的為人,平日裏看著雖然能夠和睦相處,但在心裏,其實誰也不服誰,如此一來,懷疑就會變成一根毒刺,深深的紮在這些人的心中。


    山流如今有鋒刃和儒生壓陣,短時間內當然不會出什麽問題,可隨著雙方誤會懷疑的加深,山流的分裂勢不可免。你們想想,一個擁有著數百上千億資金的地下組織,無論是政府、黑道還是白道,緊盯著山流的人有多少?而山流內部,覬覦這些財產的人又有多少?人的**總是無窮無盡,得到一些還想要更多,當儒生和鋒刃開始針鋒相對的時候,根本不用我們推波助瀾,他們內部就會互掐起來,再加上外部的壓力,山流的覆沒已經可以預見,那時候,便是我們出手之際……”


    龍哲表情平靜,但其餘幾人臉上卻是微微變色。麵前的這個中年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對人心人性的掌控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難怪當初他能憑著一己之力創建出如此龐大的組織。


    “難道您就沒有絲毫惋惜之意?”


    李霖神情複雜,看著龍哲的眼神中除了欽佩之外,更隱隱的帶著一絲恐懼。他不禁在想,仇恨的力量難道真有這麽大?一個人連感情都要利用,甚至是利用親情,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難道心裏沒有一絲愧疚?


    龍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而平靜,李霖心中卻是悚然一驚,在對方麵前,自己就如同一個**的嬰兒一般,似乎連他最心底的想法對方也能一眼看透。


    “惋惜?”他笑了笑,盡是譏諷之意,“我為什麽要惋惜?當年我看世間頗多不平事,善良之人被欺辱,中正之士被構陷,有能力、有抱負者盡皆被孤立,上位的多是一些屍位素餐的家夥,黑道猖獗,人口販賣、毒品交易、奢侈品走私無不充斥其中,我有心作為,窮盡十二萬分的心力整合了整個黑道,創建秩序,這便是山流的由來。


    我隻是在想,自己身具如此能力,倘若不為世間做點什麽事,豈不辜負了這輩子的光陰?由此我叛出離宮,重創了四長老,和家族之間勢成水火,隨後,為了借助當時蘇家的勢力,我又和蘇丹珞成親……結果呢?我得到了什麽?被人背叛,妻離子散,我曾今幫助過的那些人,哪個不是落井下石?為了區區一部天龍訣,死了多少人?除此而外,我每天還要忍受這種非人的疼痛折磨……你問我有沒有感到惋惜?


    我蕭天龍行事,從來都不會顧忌別人的看法,但當年生的一切讓我心寒,我始終弄不明白,那些曾經身懷絕技卻無法被重用的人,在山流中每每身居要職,隻要是有能力,心性還算不錯的,我都給了他們一個最適合展特長的平台……那些曾經家徒四壁,連一頓飯都吃不飽的人,我讓他們最終開豪車,住別墅……可結果呢?我這數十年的隱姓埋名算不算?我遭受的背叛算不算?兒子被人撫養,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和他形同陌路算不算?


    我曾經視山流為自己的孩子,但既然這個孩子不認我做父親,那我就隻能拋棄了他。當年我能夠一手創建山流,如今我也能一手滅了它……”


    或許在屋子裏的這些人早就知道龍哲的真正身份,所以他在說出“蕭天龍”這三個字時,並沒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幾人很少見他如此激動,若不是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估計他還要說下去。


    眾人心中惻隱,卻也沒人出聲安慰。因為無論是過去的蕭天龍,還是如今的龍哲,都不是一個需要被安慰的人,今天之所以如此激動,大抵也隻是為了泄一下心中的悲憤。於是,屋內仍然靜默,隻有壺中的開水仍在出“嘶嘶”的聲音。


    ……


    ……


    “混沌變?你怎麽也知道這個東西?”


    蕭寒和血蝙蝠兩人一同前行,在消化了對方竟然是蕭天龍的人這個消息以後,蕭寒終於答應血蝙蝠,和他一同去古墓。


    “你先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據我得到的消息,混沌變就在古墓之中,隻不過必須要夜帝的直係血脈才可以拿得到……你這次進入古墓後,隻要能得到這東西,你的試煉就會馬上結束,你也能盡快的和狐公他們見麵。”


    對於鍾軒書能夠知道這麽多事,蕭寒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的,但看這個人一臉的木然,想來自己就算問了對方也不見得會迴答,索性還是不開口。


    “混沌變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兩人前行了一段時間後,蕭寒又禁不住開口,讓他沒想到的是血蝙蝠竟然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不清楚你讓我去找?咱們對此都是一無所知,就算真遇到了,也未必能夠認出來啊,這要怎麽找?”


    “當初我隻是答應你父親,以後會將他的後人帶入古墓,至於能不能找到這個東西,你父親並沒有告訴我,在我看來,即便是你父親也未必見過此物。”


    “這麽說,難道我爸爸早就知道我要來這裏?不對呀,當初他才離開沙漠,連婚都沒結,怎麽可能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你莫不是騙我吧?”


    蕭寒愈加覺得詭異起來。


    “這件事你別問我,問了我也不知道……你別這麽看我,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想,既然是夜帝,總會有些能力異於常人,他能夠知曉以後生的這些事,一方麵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另一方麵,有可能他真的通過占卜知曉了很多事……”


    鍾軒書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欽佩。


    “扯淡!如果他真有這麽神,又豈會遭人圍殺失蹤,到如今下落不明?我甚至懷疑,他還在不在這世上,這麽多年沒有他的消息,誰知道他是生是死?你也是一根筋,區區一個打賭,你竟然在此守候了這麽多年,真不知道該說你信守承諾呢還是說你頑固不化……”


    蕭寒的口氣多少有些衝,這個血蝙蝠也不知道修煉了什麽功法,自己竟然絲毫探測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七竅玲瓏心如今已算大成,但對此人卻絲毫無效,由此他也就無法判斷出對方所說的這些事究竟是真是假,再加上這兩天來的諸多煩心事,蕭寒心中不免有些暴躁。


    “死?你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既然是夜帝,那肯定是死不了的!”


    “死不了?那古墓中的那些屍骨是怎麽迴事?”


    “……”


    “算了,不和你抬杠了,這麽說你確信他還活著?”


    “當然。”


    “既然活著,為什麽不來找我?”


    “當年的事情生的過於突然,你父親至今都未查明山流中到底是哪些人出賣了他,即便是他現在找你又有什麽用?你修為距離大成之境還差的很遠,對於山流的掌控也隻是浮於表麵,找你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血蝙蝠的聲音永遠都是木木的,但蕭寒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


    “這些年來你見過他?”


    “……沒有,他失蹤後連山流這麽龐大的組織都找不到,我又如何能見他?”


    “別以為我是傻子,從你剛才所說的話來看,你肯定是見過他的,當然,我說的是在他失蹤之後……你一直瞞著我一些事情,到底是何居心?”


    蕭寒止住了腳步,反手握住冼刃,眼神開始變得冰冷了起來。


    鍾軒書搓了搓雙手,低歎了一聲,“早知道就不該和你說這麽多話的……沒錯,我在幾年前確實見過他一麵,不過我所知道的你基本全都知道了,就連我不知道的你應該也知道,因為他當時臨走前曾說過,他在靜心觀給你留了些東西,隻要你進入靜心的試煉,就能夠現。因為你們血脈的特殊,這些信息也唯有你能夠看到……”


    蕭寒心中震驚,久久的沒能說出一句話:原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場景,並非是潛意識的影像,而是蕭天龍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夜帝之能,竟如此不可思議,他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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