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估計剛迴來不久吧，稍等我問一下***看他知不知道。”
“那正好請他協助調查蘇擁軍貪墨那些錢的去向。”
唐凝說道：“我稍等就安排，不過，是不是等蘇擁軍的喪事辦完了再說？”
“這個當然。”林辰暮說道：“死者為大，不論如何也不能阻止別人盡孝。不過派人把他給盯緊了，別讓他跑了。”
剛走到停車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一下子湧上來大群記者，個個拿著相機麥克風之類的，將林辰暮和唐凝團團圍住，爭相發問道：“林書記，有人說蘇擁軍的死和你有關，請你發表一下意見。”
“林書記，蘇擁軍的兒子為什麽指責你逼死了蘇擁軍，是不是真有這麽迴事？”
“林書記，你剛才是不是動手打了蘇茂輝？是惱羞成怒，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如同連珠炮似的，現場亂哄哄的一片，讓人都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們都是哪家媒體的？怎麽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信不信我投訴你們？”唐凝就寒著臉質問道。看這架勢，誰都知道事有蹊蹺，要不然，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冒出一大群記者來？
“唐主任，我是《新聯商報》的記者，我們有新聞采訪權，有義務向民眾傳達最真實的信息。”
“對啊，我們是‘華商網’的，我們有權了解事實的真相，還請林書記接受我們的采訪。”
“我們是《南方周刊》的……”
各個記者紛紛露出身份，又繼續對林辰暮提出各種犀利的問題，麥克和錄音筆，全都遞在林辰暮的麵前，仿佛他所說的一個字都不想落下。
林辰暮還沒說話，唐凝就搶著說道：“現在我們林書記不接受任何采訪，大家如果想采訪，請到管委會新聞辦。”
“林書記，你就透露一點吧，給大家一個交代，也免得大家去胡亂猜測啊。”
“新聞媒體有監督采訪權，所以，還請林書記發表點意見吧。”
唐凝雖然拒絕了，不過眾多記者卻仍然是不依不饒的，這時，幾個管委會的工作人員就上來強行將他們阻隔開，祁宏也將車子開了過來，唐凝就拉開車門，對林辰暮說：“林書記，你先走，這裏我來應付。”
林辰暮就擺擺手，然後推開擋在前麵的工作人員，走到記者麵前，笑吟吟地說道：“各位記者朋友，首先感謝大家能這麽關心我，嗬嗬，不過這麽大熱的天氣，讓大家在這裏訪問可不是我們高新區的待客之道。”
說罷，他轉過頭來對唐凝說道：“唐主任，安排一下，來幾輛車子請這些記者朋友們去管委會大樓做客，稍等咱們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迴答眾位記者朋友的提問。”
唐凝愕然了一下，才覺得林辰暮似乎不是開玩笑的，就笑著說道：“那好，既然如此，大家也不用圍在這裏了，先去管委會休息一下，我們林書記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記者聞言也就不再繼續糾纏了，笑嗬嗬地走到了一邊。他們幹這一行也是為了養家糊口，現在既然高新區肯配合，自然也用不著窮追猛打。大家留一份人情，以後也好見麵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借勢
五號會議室裏威嚴莊重，主席台上的紅色帷幕是莊嚴的黨旗和國徽，令人望之生起一股敬畏之情。前麵碩大的背景板上，高新區管委會媒體記者見麵會幾個白色大字極為醒目。下麵是一圈半圓形的桌椅，桌上擺了礦泉水和姓名牌。
台下則是數十個擺放整齊的椅子，在水晶吊燈映照下有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耀。雖說匆忙，不過高新區的準備工作也令所有來的記者驚歎不已。類似的記者見 麵會或新聞發布會他們見多了，可那幾乎都是相關部門精心準備的，不似高新區這次，從臨時起意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能搞成這個樣子，足以見高新區平日裏的 工作效率和作風。
何思思略有些驚疑地看著主席台上那位眉目清朗的年輕幹部。
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可真正 見到本人這還是第一次。說實話，對於這個人她剛開始時打心底是有些抵觸的，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高新區的一把手，即便現如今幹部年輕化已經成為了一種不可阻擋 的潮流和趨勢，也委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更是不免會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在何思思看來，幹部年輕化這種提法是沒錯的，可實際操作中卻存在著許多的問題，譬如說，如何能讓幹部年輕化真正發揮作用，而不至於淪落為有權有勢者堂而皇之上位的工具？
不過，這些國家大事，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報的記者來瞎操心。她所在的《武溪晨報》，發行量還不到五萬份，影響力也不談不上有多麽大，這次純屬是跟著來湊熱鬧的，當然，也不無機緣巧合下博個一炮而紅的心思。
可 令她有些驚疑的是，眼下這局麵明顯對這個林書記不利，換著是別人恐怕躲都躲不及，可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張旗鼓地搞起記者見麵會來，難道說，就不怕待 會兒下不來台嗎？何思思可是知道，不少記者都卯足了勁兒，準備了許多犀利尖銳的問題，恐怕就算是那些官場的老油子都會頭疼不已。
看著會場四周或站或坐的一眾高新區大小幹部全都屏聲靜氣，神色嚴肅，何思思心裏不已得就泛起一種很微妙的情緒，看著主席台上那個年輕高官的眼神也有些複雜起來。
林辰暮坐在主席台上，看著台下來自各個媒體的新聞記者，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好幾十個，就輕輕敲了敲麵前的麥克風，下麵的記者知道大戲就要開場了，就停下了交頭接耳，坐直了身子，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台上的林辰暮身上。
“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我們也就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今天的媒體記者見麵會，就開始了吧。”林辰暮笑著說道，說罷朝張永立點了點頭。
張永立就說道：“各位媒體朋友，首先感謝大家對我們高新區工作的關注。今天我們這個記者見麵會，首先要向各位媒體朋友通報一個好消息。一個可以填補國內空白，在全世界都處於領先地位的高科技生物技術公司，即將落戶我們高新區……”
眾人不由就愣了一下，今天這個記者見麵會，不是說有關林辰暮和蘇擁軍的事嗎？怎麽又說起介紹起了什麽高新技術企業？不過還是有人興奮了起來，別的不說，光是這國際領先，填補國內空白這個噱頭，就足以令他們猶如聞到血腥的鯊魚一般蜂擁而上。
雖然有時候，為了爭奪版麵和眼球，他們不得不“炮製”一些所謂的新聞出來，可真能捕捉到合乎潮流，又具有爆炸性的新聞，誰又真願意去搞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呢？
“現在，我們有請晨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王寧輝先生，向大家介紹企業的生產工藝和技術。大家掌聲歡迎。”
現場就響起了零零星星的掌聲，掌聲不夠熱烈，還是因為許多人不滿高新區掛起羊頭賣狗肉。
西裝革履的王寧輝就從一側走了上來，他今天穿得很是隆重，頭發也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很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氣派，一邊走著，還一邊向眾多記者揮手示意。
“大 家好，我是晨輝生物科技公司的王寧輝，感謝大家。我們公司是一家注冊資金上億，實力規模雄厚的高科技生物公司。其核心技術已經獲得了國家及全世界八十二個 國家的專利，其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變廢為寶，將大家所熟知的幾乎不值一文的東西，通過我們的技術設備和一係列複雜的工藝，分解加工成為包括麥芽糖、木糖 醇、低聚木糖在內的功能糖，然後對其廢渣在進行深加工，提煉工業乙醇……”
在場的記者頓時一片嘩然，臉上更是露出了不信的表情。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鬧劇，什麽清水變汽油，剛開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甚至還有不少專家都發表言論支持，國內的媒體更是爭相報道，可最後呢？經過證實還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鬧劇。
王寧輝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提出了異議：“王總，你說你的技術獲得了八十多個國家的專利，請問能否給我們出示一下這些專利證書呢？”
王寧輝就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似的，就笑著說道：“當然可以，即便你們不要求，我也會向你們展示。”
說 罷他招招手，一個風姿綽約漂亮的女人就從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走了上來，手裏還拿著一個精致的公文包。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職業套裙，將她窈窕性感 的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黑色透明絲襪裹著秀美渾圓的小腿，精致性感的黑色水晶高跟涼鞋，嫵媚風情撲麵而來，馬上勾起了無數男人垂涎的目光。
林辰暮不由就笑笑。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薑美萱，有段時間沒見了，她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現在說她是一個跨國公司的高級白領，想必都不會有人懷疑。
王寧輝從薑美萱手裏接過公文包，當著眾人的麵打開，取出了一厚摞的各式各樣的文件，然後拿出一張來展示在眾人麵前，說道：“這張就是在我國取得的專利證書。”
前麵的記者就蜂擁而上，仔細辨別著這張專利證書，閃光燈閃爍不停，連成一片，甚至將王寧輝的眼睛都給耀花了。還有人已經開始通過各種關係，辨別起這張專利證書的真偽來了。
其實大家也知道，這幾乎是多此一舉的事，雖然現在各地的招商引資中，不時曝出各種各樣的醜聞，有政府被騙子騙了的，也有政府參與造假的，不過高新區管委會既然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搞媒體記者見麵會，多半也是經過了核實。
王寧輝眯縫著眼睛，一張一張地向眾人展示所取得的各國的專利證書，心裏是百感交集，不由就看了旁邊的林辰暮一眼，佩服得是五體投地。有時他真是搞不清楚，林辰暮和他是一個大學的，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麽生物科技，卻不知道怎麽搗鼓的，居然搞出這麽一項專利技術來。
“王總，不知道你們的這項技術，主要原材料是什麽呢？”看過八十多張各個國家的專利證書，尤其是美國、德國、日本等眾多發達國家的專利證書之後，眾人似乎有些將信將疑了，就有記者發問道。
“主要是玉米芯，也就是大家通常說的玉米棒子。這種東西一般農村都隻能用來當柴燒，既汙染環境，能效利用率又低。”
眾 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一旁的張永立就笑著說道：“晨輝公司是我們管委會繼英特爾公司之後，重點招商的一家高新技術企業，一旦在我們武溪落戶後，不僅是會推 動我們武溪的生物技術研發，而且，還能真正為武溪的農民帶來真正的實惠。而以後我們的招商重點，也會集中在真正的高新技術企業方麵。”
“公司的投資規模和發展計劃是怎樣的呢？高新區有沒有給你們比較優惠的條件？”
王寧輝說道：“我們公司計劃在武溪的第一期投資是三千萬，將建四個生產車間，錄用約兩百名工作人員。接下來還會有二三期，總投資規模是一億兩千萬，占地五百畝，建成後生產規模將達到三百萬噸……”
王 寧輝的聲音不大，講話也不像許多企業領導那般侃侃而談，將自己的企業吹噓地無以倫比，可這藍圖規劃出來後，卻也吸引了眾人的關注，紛紛拿出紙筆來進行記 錄，甚至許多人都開始一邊撰寫著稿子，一邊跟報社預約版麵。他們幾乎都可以想象，明天的各個報刊雜誌，都會有大篇幅的相關報道。
不 多時，王寧輝的介紹就完成了，不過眾人似乎都還有些意猶未盡，爭先恐後地提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王寧輝就笑著說道：“大家不用著急，我們為大家準備有詳細的 資料，上麵大家所關心的問題都有，稍等一下，我會讓人發給大家。同時，我們公司還為大家精心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還望大家笑納。”
不 多時，幾個漂亮的女孩兒就拿著一個個印製有晨輝生物科技公司的手提袋過來，挨個發給參會的記者，各位記者打開一看，裏麵除了有晨輝生物公司的相關資料外， 還有一個精美的盒子，竟然是現在最流行時尚的某品牌手機，價值不菲，不由得個個都有些咋舌，這晨輝公司也太大手筆了吧？這人手一部手機，得花多少錢啊？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口軟，拿了別人的東西，那自然是要為這個晨輝生物科技公司大搖旗呐喊。不過晨輝公司是晨輝公司，林辰暮是林辰暮，拿了晨輝公司的東西，並不代表著他們會忘了今天之所以來這裏的原因。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巧不成書（修訂版）
如果林辰暮打算這麽來糊弄他們，那就打錯了算盤了。
果不其然，這邊晨輝公司的人才退場，第三排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手裏還拿著一個記事本，一臉嚴肅地問道：“林 書記，我們想了解一下民政局局長蘇擁軍的一些情況。聽說他貪汙受賄，挪用公款數百萬元，是不是真的？為什麽老百姓對此一無所知？您不是一直都標榜陽光政務 嗎？那為什麽不讓群眾了解到真相？”
問題極為尖銳，而且直指林辰暮大力宣揚的陽光政務。會場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何思思默默地看著林辰暮，不知道他會如何應對，心頭莫名地就有些替他擔心。
張永立卻是搶著解釋道：“蘇擁軍的情況沒有向外麵公布，那是因為案子正處於調查階段，為了確保調查的順利和真實，防止財產轉移和串供，所以，相關部門進行了保密。這和我們一直所倡導的陽光政務並不衝突。”
“那現在既然都塵埃落定了，能否透露一下案情呢？”第二排又站起一位漂亮的女記者，追問道。
張永立剛想出言拒絕，林辰暮卻是笑了笑，說道：“案子是由紀檢部門介入和調查的，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他們。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大家，蘇擁軍涉案是確有其事。他在職期間存在著重大經濟問題。”
“既然蘇擁軍存在重大的經濟問題，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沒有人發現？而相應的處理意見又是什麽？”女記者的聲音很動聽，柔媚清脆，可問題卻咄咄逼人的，令人難以招架。
林 辰暮點點頭，說道：“這位記者朋友的問題提得好，現階段，我們的監管機製確實存在一些問題，缺乏及時有效的監管措施，往往是腳痛醫腳，頭疼醫頭，事情發生 了才來處理。單純的依靠相關部門的監管是極為狹隘的，隻有充分發揮廣大人民群眾的監督職能，暢通信息反饋渠道，這樣才能最終杜絕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當 然，這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過程，我們相信，經過我們各級政府和大家的努力，一定能盡快達成這個目標的。”
“至於蘇擁軍的處理意見，有關部門正在抓緊落實，一切都會按照相關規定來執行的，這點大家都可以共同來監督和見證。”
“林書記你這話的意思，能否理解為現階段的體製對貪腐束手無策？”有人就故意問道。
唐凝不由就有些緊張，這些記者最喜歡的就是斷章取義，大玩文字遊戲，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入他們的圈套中，被他們拿來大書特書。以至於不少地方官員最是頭疼和這些記者打交道了，甚至將防火防盜防記者，一並列入到了工作重點之中。
正 待提醒一下林辰暮，卻聽林辰暮笑著說道：“當然不是束手無策，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對於打擊貪腐都是絕不手軟的，這次蘇擁軍案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 旦讓我們掌握到了蛛絲馬跡，都會嚴查到底，絕不姑息。隻是如何才能加強事先預防和監督，杜絕貪腐滋生的空間，是需要我們去更多考慮和思索的。”
“既 然蘇擁軍已經被查實有重大經濟問題，為什麽林書記你們不及時處理？還執意安排他入住高級單人病房，搞特殊化？我去醫院了解了一下，蘇擁軍在整個治療期間， 總共花費是四十多萬，全部都由政府買單，我想請問一下，為一個貪腐了數百萬的犯罪分子，花這麽多錢有沒有必要？對許多不起病的人來說，又是否公平？”
說話的還是那個漂亮的女記者，言論一如既往的犀利，唐凝不由就皺了皺眉頭，迴過頭去對一旁的工作人員吩咐了幾句，似乎在讓他們去調查一下這名女記者的身份來曆。
“是啊，市一醫院的醫療資源原本就緊張，憑什麽要給一個貪汙犯搞特殊待遇？這樣對人民群眾是不是太不公平啦？”
“四十多萬？都可以建兩所希望小學了。我聽說，這個蘇擁軍得的原本就是絕症，花多少錢都白搭。”
“貪汙了幾百萬，還怕沒錢治病？用得著政府拿老百姓的錢來賣人情嗎？”
眾人就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現場不由就有些混亂。
張 永立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讓人將這個來搗亂的女記者趕出去，林辰暮就抬手壓壓，等現場的嘈雜聲漸漸小了之後，才又痛心疾首地說道：“聽大家議論紛紛，說 實話，讓我很震驚。大家都是見多識廣的新聞媒體朋友，我倒是想問一下大家，是不是監獄裏的死刑犯生了病，我們就對他不管不顧，任憑他自生自滅嗎？”
“那天我說過這麽一句話，今天我同樣這麽說。不錯，蘇擁軍是犯了極為嚴重的過失，可我們並不能因此就否認他的全部功績？更不能因此就在他身患重病時置之不理。至於你們所說的高級單人病房的事，你們覺得，像蘇擁軍如此嚴重的病情，適合在普通病房裏治療和修養嗎？”
“至於所謂的四十多萬的醫療費雖多，可對於一個身患絕症的人來說，卻算不得什麽。接下來，針對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我們管委會也會拿出各項政策和措施，比如說政府出錢來建立全民醫保體係，增加醫療資源，力爭讓所有人都看得起病，能得到及時的救治……”
現場就一片沉寂，隻有林辰暮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會議室裏迴蕩。
大家似乎都在消化著林辰暮剛才所說的話，饒是對林辰暮頗有成見的那名女記者，也不由覺得林辰暮這番話說得很有煽動性和感染力。
嚴格來說，林辰暮並沒有做錯什麽，可這個現實的社會中，真正能夠做到的是屈指可數。跟紅頂白，落井下石似乎已經是慣例，像蘇擁軍這種情況，其他人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上甩不掉的麻煩事，也正因為如此，林辰暮的舉動才更顯反常，也令人生疑。
沉默了片刻後，又有人出言說道：“有傳言稱，蘇擁軍之所以吞服安眠藥自殺，是為你所逼迫的，林書記，你能解釋一下嗎？”
林辰暮就笑了，“你都說是流言了，那我還需要解釋嗎？”
頓 了一下，林辰暮又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流言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不過，就算是警察辦案，也得分析罪犯的犯罪動機，我來武溪，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和蘇 擁軍既無工作上的糾葛，又無私人恩怨，有什麽理由要去逼迫他自殺？又有什麽能力去逼迫一個身患絕症的人去自殺呢？”
“蘇擁軍的遺書不知道你們看過沒有？他的死，根源於多年來黨的教育和培養，讓他幡然悔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羞愧難當。對此，我深表遺憾和悲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會思考有主見的人，究竟和我有沒有關係，大家應該心知肚明。”
“那蘇擁軍的兒子蘇茂輝，為什麽會一口咬定是你逼死了他父親？”
林辰暮就笑著說道：“那你就要去問他了。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當初去探望蘇擁軍的時候，他並沒有在現場，怎麽就把這種髒水往我身上潑？這位記者朋友，你能不能替我去問個明白？”
這位記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其他記者也笑了起來，似乎也覺得林辰暮這個年輕高官並不是那麽難打交道的。至少不像那些老謀深算的官員，說話盡在打太極，繞來繞去都說不到點子上，沒有一點擔當。
“今天上午，蘇茂輝撥打了11o，說是林書記你動手打傷了他，不知道有沒有這麽一迴事？”
“不錯，我是打他了……”唐凝剛準備否認，不曾想林辰暮卻是直言不諱地說道。唐凝不由就大為著急，這種事情怎麽能夠承認呢？豈不是給自己添亂嗎？
眾人也是一片嘩然，林辰暮動手打人，看到的人不少，可他們卻怎麽也想不到林辰暮居然會承認，這讓許多人原本煞費心機準備好的一整套組合拳，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首 先在這裏，我要向被打的蘇茂輝致歉，打人是不對的，我也願意接受相關的處理。當時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許多人都看到了，我是在迫於無奈的情況下進行的自 衛，政府幹部也是人，也有權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不受到侵害。”林辰暮說得是義正言辭的，絲毫也沒有愧疚和不安。
這些記者幾乎從來沒有碰到過如此直白的政府領導，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們煞費心機就是想讓林辰暮承認打人的事實，可無須他們逼問，林辰暮就極為豪爽地承認了一切，還把原因歸結到侵權和自衛上，看似順理成章，這讓他們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說辭。
過了半晌，才有人說道：“林書記，你當時的出境非要動手不可嗎？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擇？作為一名政府幹部，地方的父母官，治下的群眾就如同你的子女，你就能忍心動手？”
見這些記者始終拿著林辰暮打人這件事大作章，唐凝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盤算著如何幫助林辰暮渡過這次難關，會議室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人推開，然後陸明強就大步走了進來，或許是走得急促的緣故，額頭有些汗珠。
這突然起來的變動，引得不少人迴頭看了一眼，不過卻沒有說話。
卻見陸明強大步走上主席台，附在林辰暮耳邊說了句什麽，林辰暮眉頭不由一跳，就問道：真的？
“那正好請他協助調查蘇擁軍貪墨那些錢的去向。”
唐凝說道：“我稍等就安排，不過，是不是等蘇擁軍的喪事辦完了再說？”
“這個當然。”林辰暮說道：“死者為大，不論如何也不能阻止別人盡孝。不過派人把他給盯緊了，別讓他跑了。”
剛走到停車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一下子湧上來大群記者，個個拿著相機麥克風之類的，將林辰暮和唐凝團團圍住，爭相發問道：“林書記，有人說蘇擁軍的死和你有關，請你發表一下意見。”
“林書記，蘇擁軍的兒子為什麽指責你逼死了蘇擁軍，是不是真有這麽迴事？”
“林書記，你剛才是不是動手打了蘇茂輝？是惱羞成怒，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如同連珠炮似的，現場亂哄哄的一片，讓人都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們都是哪家媒體的？怎麽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信不信我投訴你們？”唐凝就寒著臉質問道。看這架勢，誰都知道事有蹊蹺，要不然，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冒出一大群記者來？
“唐主任，我是《新聯商報》的記者，我們有新聞采訪權，有義務向民眾傳達最真實的信息。”
“對啊，我們是‘華商網’的，我們有權了解事實的真相，還請林書記接受我們的采訪。”
“我們是《南方周刊》的……”
各個記者紛紛露出身份，又繼續對林辰暮提出各種犀利的問題，麥克和錄音筆，全都遞在林辰暮的麵前，仿佛他所說的一個字都不想落下。
林辰暮還沒說話，唐凝就搶著說道：“現在我們林書記不接受任何采訪，大家如果想采訪，請到管委會新聞辦。”
“林書記，你就透露一點吧，給大家一個交代，也免得大家去胡亂猜測啊。”
“新聞媒體有監督采訪權，所以，還請林書記發表點意見吧。”
唐凝雖然拒絕了，不過眾多記者卻仍然是不依不饒的，這時，幾個管委會的工作人員就上來強行將他們阻隔開，祁宏也將車子開了過來，唐凝就拉開車門，對林辰暮說：“林書記，你先走，這裏我來應付。”
林辰暮就擺擺手，然後推開擋在前麵的工作人員，走到記者麵前，笑吟吟地說道：“各位記者朋友，首先感謝大家能這麽關心我，嗬嗬，不過這麽大熱的天氣，讓大家在這裏訪問可不是我們高新區的待客之道。”
說罷，他轉過頭來對唐凝說道：“唐主任，安排一下，來幾輛車子請這些記者朋友們去管委會大樓做客，稍等咱們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迴答眾位記者朋友的提問。”
唐凝愕然了一下，才覺得林辰暮似乎不是開玩笑的，就笑著說道：“那好，既然如此，大家也不用圍在這裏了，先去管委會休息一下，我們林書記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記者聞言也就不再繼續糾纏了，笑嗬嗬地走到了一邊。他們幹這一行也是為了養家糊口，現在既然高新區肯配合，自然也用不著窮追猛打。大家留一份人情，以後也好見麵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借勢
五號會議室裏威嚴莊重，主席台上的紅色帷幕是莊嚴的黨旗和國徽，令人望之生起一股敬畏之情。前麵碩大的背景板上，高新區管委會媒體記者見麵會幾個白色大字極為醒目。下麵是一圈半圓形的桌椅，桌上擺了礦泉水和姓名牌。
台下則是數十個擺放整齊的椅子，在水晶吊燈映照下有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耀。雖說匆忙，不過高新區的準備工作也令所有來的記者驚歎不已。類似的記者見 麵會或新聞發布會他們見多了，可那幾乎都是相關部門精心準備的，不似高新區這次，從臨時起意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能搞成這個樣子，足以見高新區平日裏的 工作效率和作風。
何思思略有些驚疑地看著主席台上那位眉目清朗的年輕幹部。
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可真正 見到本人這還是第一次。說實話，對於這個人她剛開始時打心底是有些抵觸的，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高新區的一把手，即便現如今幹部年輕化已經成為了一種不可阻擋 的潮流和趨勢，也委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更是不免會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在何思思看來，幹部年輕化這種提法是沒錯的，可實際操作中卻存在著許多的問題，譬如說，如何能讓幹部年輕化真正發揮作用，而不至於淪落為有權有勢者堂而皇之上位的工具？
不過，這些國家大事，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報的記者來瞎操心。她所在的《武溪晨報》，發行量還不到五萬份，影響力也不談不上有多麽大，這次純屬是跟著來湊熱鬧的，當然，也不無機緣巧合下博個一炮而紅的心思。
可 令她有些驚疑的是，眼下這局麵明顯對這個林書記不利，換著是別人恐怕躲都躲不及，可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張旗鼓地搞起記者見麵會來，難道說，就不怕待 會兒下不來台嗎？何思思可是知道，不少記者都卯足了勁兒，準備了許多犀利尖銳的問題，恐怕就算是那些官場的老油子都會頭疼不已。
看著會場四周或站或坐的一眾高新區大小幹部全都屏聲靜氣，神色嚴肅，何思思心裏不已得就泛起一種很微妙的情緒，看著主席台上那個年輕高官的眼神也有些複雜起來。
林辰暮坐在主席台上，看著台下來自各個媒體的新聞記者，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好幾十個，就輕輕敲了敲麵前的麥克風，下麵的記者知道大戲就要開場了，就停下了交頭接耳，坐直了身子，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台上的林辰暮身上。
“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我們也就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今天的媒體記者見麵會，就開始了吧。”林辰暮笑著說道，說罷朝張永立點了點頭。
張永立就說道：“各位媒體朋友，首先感謝大家對我們高新區工作的關注。今天我們這個記者見麵會，首先要向各位媒體朋友通報一個好消息。一個可以填補國內空白，在全世界都處於領先地位的高科技生物技術公司，即將落戶我們高新區……”
眾人不由就愣了一下，今天這個記者見麵會，不是說有關林辰暮和蘇擁軍的事嗎？怎麽又說起介紹起了什麽高新技術企業？不過還是有人興奮了起來，別的不說，光是這國際領先，填補國內空白這個噱頭，就足以令他們猶如聞到血腥的鯊魚一般蜂擁而上。
雖然有時候，為了爭奪版麵和眼球，他們不得不“炮製”一些所謂的新聞出來，可真能捕捉到合乎潮流，又具有爆炸性的新聞，誰又真願意去搞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呢？
“現在，我們有請晨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王寧輝先生，向大家介紹企業的生產工藝和技術。大家掌聲歡迎。”
現場就響起了零零星星的掌聲，掌聲不夠熱烈，還是因為許多人不滿高新區掛起羊頭賣狗肉。
西裝革履的王寧輝就從一側走了上來，他今天穿得很是隆重，頭發也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很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氣派，一邊走著，還一邊向眾多記者揮手示意。
“大 家好，我是晨輝生物科技公司的王寧輝，感謝大家。我們公司是一家注冊資金上億，實力規模雄厚的高科技生物公司。其核心技術已經獲得了國家及全世界八十二個 國家的專利，其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變廢為寶，將大家所熟知的幾乎不值一文的東西，通過我們的技術設備和一係列複雜的工藝，分解加工成為包括麥芽糖、木糖 醇、低聚木糖在內的功能糖，然後對其廢渣在進行深加工，提煉工業乙醇……”
在場的記者頓時一片嘩然，臉上更是露出了不信的表情。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鬧劇，什麽清水變汽油，剛開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甚至還有不少專家都發表言論支持，國內的媒體更是爭相報道，可最後呢？經過證實還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鬧劇。
王寧輝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提出了異議：“王總，你說你的技術獲得了八十多個國家的專利，請問能否給我們出示一下這些專利證書呢？”
王寧輝就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似的，就笑著說道：“當然可以，即便你們不要求，我也會向你們展示。”
說 罷他招招手，一個風姿綽約漂亮的女人就從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走了上來，手裏還拿著一個精致的公文包。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職業套裙，將她窈窕性感 的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黑色透明絲襪裹著秀美渾圓的小腿，精致性感的黑色水晶高跟涼鞋，嫵媚風情撲麵而來，馬上勾起了無數男人垂涎的目光。
林辰暮不由就笑笑。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薑美萱，有段時間沒見了，她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現在說她是一個跨國公司的高級白領，想必都不會有人懷疑。
王寧輝從薑美萱手裏接過公文包，當著眾人的麵打開，取出了一厚摞的各式各樣的文件，然後拿出一張來展示在眾人麵前，說道：“這張就是在我國取得的專利證書。”
前麵的記者就蜂擁而上，仔細辨別著這張專利證書，閃光燈閃爍不停，連成一片，甚至將王寧輝的眼睛都給耀花了。還有人已經開始通過各種關係，辨別起這張專利證書的真偽來了。
其實大家也知道，這幾乎是多此一舉的事，雖然現在各地的招商引資中，不時曝出各種各樣的醜聞，有政府被騙子騙了的，也有政府參與造假的，不過高新區管委會既然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搞媒體記者見麵會，多半也是經過了核實。
王寧輝眯縫著眼睛，一張一張地向眾人展示所取得的各國的專利證書，心裏是百感交集，不由就看了旁邊的林辰暮一眼，佩服得是五體投地。有時他真是搞不清楚，林辰暮和他是一個大學的，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麽生物科技，卻不知道怎麽搗鼓的，居然搞出這麽一項專利技術來。
“王總，不知道你們的這項技術，主要原材料是什麽呢？”看過八十多張各個國家的專利證書，尤其是美國、德國、日本等眾多發達國家的專利證書之後，眾人似乎有些將信將疑了，就有記者發問道。
“主要是玉米芯，也就是大家通常說的玉米棒子。這種東西一般農村都隻能用來當柴燒，既汙染環境，能效利用率又低。”
眾 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一旁的張永立就笑著說道：“晨輝公司是我們管委會繼英特爾公司之後，重點招商的一家高新技術企業，一旦在我們武溪落戶後，不僅是會推 動我們武溪的生物技術研發，而且，還能真正為武溪的農民帶來真正的實惠。而以後我們的招商重點，也會集中在真正的高新技術企業方麵。”
“公司的投資規模和發展計劃是怎樣的呢？高新區有沒有給你們比較優惠的條件？”
王寧輝說道：“我們公司計劃在武溪的第一期投資是三千萬，將建四個生產車間，錄用約兩百名工作人員。接下來還會有二三期，總投資規模是一億兩千萬，占地五百畝，建成後生產規模將達到三百萬噸……”
王 寧輝的聲音不大，講話也不像許多企業領導那般侃侃而談，將自己的企業吹噓地無以倫比，可這藍圖規劃出來後，卻也吸引了眾人的關注，紛紛拿出紙筆來進行記 錄，甚至許多人都開始一邊撰寫著稿子，一邊跟報社預約版麵。他們幾乎都可以想象，明天的各個報刊雜誌，都會有大篇幅的相關報道。
不 多時，王寧輝的介紹就完成了，不過眾人似乎都還有些意猶未盡，爭先恐後地提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王寧輝就笑著說道：“大家不用著急，我們為大家準備有詳細的 資料，上麵大家所關心的問題都有，稍等一下，我會讓人發給大家。同時，我們公司還為大家精心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還望大家笑納。”
不 多時，幾個漂亮的女孩兒就拿著一個個印製有晨輝生物科技公司的手提袋過來，挨個發給參會的記者，各位記者打開一看，裏麵除了有晨輝生物公司的相關資料外， 還有一個精美的盒子，竟然是現在最流行時尚的某品牌手機，價值不菲，不由得個個都有些咋舌，這晨輝公司也太大手筆了吧？這人手一部手機，得花多少錢啊？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口軟，拿了別人的東西，那自然是要為這個晨輝生物科技公司大搖旗呐喊。不過晨輝公司是晨輝公司，林辰暮是林辰暮，拿了晨輝公司的東西，並不代表著他們會忘了今天之所以來這裏的原因。
第一百四十四章無巧不成書（修訂版）
如果林辰暮打算這麽來糊弄他們，那就打錯了算盤了。
果不其然，這邊晨輝公司的人才退場，第三排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手裏還拿著一個記事本，一臉嚴肅地問道：“林 書記，我們想了解一下民政局局長蘇擁軍的一些情況。聽說他貪汙受賄，挪用公款數百萬元，是不是真的？為什麽老百姓對此一無所知？您不是一直都標榜陽光政務 嗎？那為什麽不讓群眾了解到真相？”
問題極為尖銳，而且直指林辰暮大力宣揚的陽光政務。會場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何思思默默地看著林辰暮，不知道他會如何應對，心頭莫名地就有些替他擔心。
張永立卻是搶著解釋道：“蘇擁軍的情況沒有向外麵公布，那是因為案子正處於調查階段，為了確保調查的順利和真實，防止財產轉移和串供，所以，相關部門進行了保密。這和我們一直所倡導的陽光政務並不衝突。”
“那現在既然都塵埃落定了，能否透露一下案情呢？”第二排又站起一位漂亮的女記者，追問道。
張永立剛想出言拒絕，林辰暮卻是笑了笑，說道：“案子是由紀檢部門介入和調查的，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他們。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大家，蘇擁軍涉案是確有其事。他在職期間存在著重大經濟問題。”
“既然蘇擁軍存在重大的經濟問題，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沒有人發現？而相應的處理意見又是什麽？”女記者的聲音很動聽，柔媚清脆，可問題卻咄咄逼人的，令人難以招架。
林 辰暮點點頭，說道：“這位記者朋友的問題提得好，現階段，我們的監管機製確實存在一些問題，缺乏及時有效的監管措施，往往是腳痛醫腳，頭疼醫頭，事情發生 了才來處理。單純的依靠相關部門的監管是極為狹隘的，隻有充分發揮廣大人民群眾的監督職能，暢通信息反饋渠道，這樣才能最終杜絕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當 然，這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過程，我們相信，經過我們各級政府和大家的努力，一定能盡快達成這個目標的。”
“至於蘇擁軍的處理意見，有關部門正在抓緊落實，一切都會按照相關規定來執行的，這點大家都可以共同來監督和見證。”
“林書記你這話的意思，能否理解為現階段的體製對貪腐束手無策？”有人就故意問道。
唐凝不由就有些緊張，這些記者最喜歡的就是斷章取義，大玩文字遊戲，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入他們的圈套中，被他們拿來大書特書。以至於不少地方官員最是頭疼和這些記者打交道了，甚至將防火防盜防記者，一並列入到了工作重點之中。
正 待提醒一下林辰暮，卻聽林辰暮笑著說道：“當然不是束手無策，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對於打擊貪腐都是絕不手軟的，這次蘇擁軍案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 旦讓我們掌握到了蛛絲馬跡，都會嚴查到底，絕不姑息。隻是如何才能加強事先預防和監督，杜絕貪腐滋生的空間，是需要我們去更多考慮和思索的。”
“既 然蘇擁軍已經被查實有重大經濟問題，為什麽林書記你們不及時處理？還執意安排他入住高級單人病房，搞特殊化？我去醫院了解了一下，蘇擁軍在整個治療期間， 總共花費是四十多萬，全部都由政府買單，我想請問一下，為一個貪腐了數百萬的犯罪分子，花這麽多錢有沒有必要？對許多不起病的人來說，又是否公平？”
說話的還是那個漂亮的女記者，言論一如既往的犀利，唐凝不由就皺了皺眉頭，迴過頭去對一旁的工作人員吩咐了幾句，似乎在讓他們去調查一下這名女記者的身份來曆。
“是啊，市一醫院的醫療資源原本就緊張，憑什麽要給一個貪汙犯搞特殊待遇？這樣對人民群眾是不是太不公平啦？”
“四十多萬？都可以建兩所希望小學了。我聽說，這個蘇擁軍得的原本就是絕症，花多少錢都白搭。”
“貪汙了幾百萬，還怕沒錢治病？用得著政府拿老百姓的錢來賣人情嗎？”
眾人就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現場不由就有些混亂。
張 永立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讓人將這個來搗亂的女記者趕出去，林辰暮就抬手壓壓，等現場的嘈雜聲漸漸小了之後，才又痛心疾首地說道：“聽大家議論紛紛，說 實話，讓我很震驚。大家都是見多識廣的新聞媒體朋友，我倒是想問一下大家，是不是監獄裏的死刑犯生了病，我們就對他不管不顧，任憑他自生自滅嗎？”
“那天我說過這麽一句話，今天我同樣這麽說。不錯，蘇擁軍是犯了極為嚴重的過失，可我們並不能因此就否認他的全部功績？更不能因此就在他身患重病時置之不理。至於你們所說的高級單人病房的事，你們覺得，像蘇擁軍如此嚴重的病情，適合在普通病房裏治療和修養嗎？”
“至於所謂的四十多萬的醫療費雖多，可對於一個身患絕症的人來說，卻算不得什麽。接下來，針對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我們管委會也會拿出各項政策和措施，比如說政府出錢來建立全民醫保體係，增加醫療資源，力爭讓所有人都看得起病，能得到及時的救治……”
現場就一片沉寂，隻有林辰暮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會議室裏迴蕩。
大家似乎都在消化著林辰暮剛才所說的話，饒是對林辰暮頗有成見的那名女記者，也不由覺得林辰暮這番話說得很有煽動性和感染力。
嚴格來說，林辰暮並沒有做錯什麽，可這個現實的社會中，真正能夠做到的是屈指可數。跟紅頂白，落井下石似乎已經是慣例，像蘇擁軍這種情況，其他人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上甩不掉的麻煩事，也正因為如此，林辰暮的舉動才更顯反常，也令人生疑。
沉默了片刻後，又有人出言說道：“有傳言稱，蘇擁軍之所以吞服安眠藥自殺，是為你所逼迫的，林書記，你能解釋一下嗎？”
林辰暮就笑了，“你都說是流言了，那我還需要解釋嗎？”
頓 了一下，林辰暮又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流言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不過，就算是警察辦案，也得分析罪犯的犯罪動機，我來武溪，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和蘇 擁軍既無工作上的糾葛，又無私人恩怨，有什麽理由要去逼迫他自殺？又有什麽能力去逼迫一個身患絕症的人去自殺呢？”
“蘇擁軍的遺書不知道你們看過沒有？他的死，根源於多年來黨的教育和培養，讓他幡然悔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羞愧難當。對此，我深表遺憾和悲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會思考有主見的人，究竟和我有沒有關係，大家應該心知肚明。”
“那蘇擁軍的兒子蘇茂輝，為什麽會一口咬定是你逼死了他父親？”
林辰暮就笑著說道：“那你就要去問他了。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當初去探望蘇擁軍的時候，他並沒有在現場，怎麽就把這種髒水往我身上潑？這位記者朋友，你能不能替我去問個明白？”
這位記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其他記者也笑了起來，似乎也覺得林辰暮這個年輕高官並不是那麽難打交道的。至少不像那些老謀深算的官員，說話盡在打太極，繞來繞去都說不到點子上，沒有一點擔當。
“今天上午，蘇茂輝撥打了11o，說是林書記你動手打傷了他，不知道有沒有這麽一迴事？”
“不錯，我是打他了……”唐凝剛準備否認，不曾想林辰暮卻是直言不諱地說道。唐凝不由就大為著急，這種事情怎麽能夠承認呢？豈不是給自己添亂嗎？
眾人也是一片嘩然，林辰暮動手打人，看到的人不少，可他們卻怎麽也想不到林辰暮居然會承認，這讓許多人原本煞費心機準備好的一整套組合拳，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首 先在這裏，我要向被打的蘇茂輝致歉，打人是不對的，我也願意接受相關的處理。當時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許多人都看到了，我是在迫於無奈的情況下進行的自 衛，政府幹部也是人，也有權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不受到侵害。”林辰暮說得是義正言辭的，絲毫也沒有愧疚和不安。
這些記者幾乎從來沒有碰到過如此直白的政府領導，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們煞費心機就是想讓林辰暮承認打人的事實，可無須他們逼問，林辰暮就極為豪爽地承認了一切，還把原因歸結到侵權和自衛上，看似順理成章，這讓他們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說辭。
過了半晌，才有人說道：“林書記，你當時的出境非要動手不可嗎？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擇？作為一名政府幹部，地方的父母官，治下的群眾就如同你的子女，你就能忍心動手？”
見這些記者始終拿著林辰暮打人這件事大作章，唐凝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盤算著如何幫助林辰暮渡過這次難關，會議室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人推開，然後陸明強就大步走了進來，或許是走得急促的緣故，額頭有些汗珠。
這突然起來的變動，引得不少人迴頭看了一眼，不過卻沒有說話。
卻見陸明強大步走上主席台，附在林辰暮耳邊說了句什麽，林辰暮眉頭不由一跳，就問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