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規則
見陳子昂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林辰暮淡淡一笑，問道：“陳總，你們這幾塊地已經拿了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不過……”
陳子昂話還沒說完，林辰暮緊接著又說道：“你們輝煌集團當初和高新區政府簽訂了807畝土地的受讓協議，用於商業樓盤的開發，土地出讓金為1465.5萬元。可至今到賬的，不到500萬元。”
陳子昂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原本幹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勾當，又怎麽可能投入多少真金白銀？甚至很多時候一分錢不出，倒手就賺錢，這生意可謂是一本萬利。可這次運道不好，土地砸到手上了，白白壓了四百多萬，他都快要心痛死了。好不容易見這兩年高新區的發展還有點樣子了，甚至就連國外大企業都來這裏考察，他才盤算著這些土地終於可以賣個好價錢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卻接到了高新管委會要無償收迴土地的公函，氣得是暴跳如雷，差點沒把電話都給摔了。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和林辰暮談談。他就不相信林辰暮真敢不給自己麵子。卻不料，一來林辰暮就拿這個來說事。
陳子昂心頭憋火，不過還是笑著說道：“嗬嗬，林書記，這都是誤會。主要是我們公司前一陣資金出現了點問題，這筆費用迴去之後我立刻補上，不會讓林書記你難做的。”
“能補上當然好。做生意就要講究誠信嘛，要不然老百姓會怎麽看我們政府？”林辰暮微笑著說道。
陳子昂心頭一鬆，心道：這個林辰暮還是比較上道嘛，也怪自己，他新官上任有段時間了自己都沒來拜拜廟門，確有不妥，也難怪他要在這上麵大作章了。千裏為官隻為財，陳子昂就不相信，這世上還真有不愛腥的貓。
卻不料林辰暮又接著說道：“不過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土地閑置兩年就要無償收迴，即便你補上這筆款項，土地我們同樣要進行收迴。”
“林書記，做人用不著這麽絕吧？”陳子昂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陰沉地都快要擰出水來了，冷聲道：“想當初高新區都還是一片偏遠的農村，是謝主任再三相邀，為了響應政府的號召，支援高新區的發展和建設，我們才硬著頭皮來這裏拿地的。現在發展不錯了，就過河拆橋，是不是太不地道啦？”
林辰暮微微一笑，說道：“陳總對我們高新區的支持和幫助，我們自然是銘記於心，也真摯希望陳總你們輝煌集團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們。不過規定就是規定，我們總要一碗水端平吧？要不然這傳了出去，恐怕會有損陳總和你們輝煌集團的聲譽吧？對了，陳總消息靈通，想必也聽說了國土資源部最近開展了整治、清理土地違法違規的專項行動吧？”
陳子昂臉色不由就是一變。如果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以他的性格，又豈會打算老老實實地補上拖欠了高新區好幾年的土地出讓金？在武溪他空手套白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又有哪個地方真敢讓他把這些錢給補足？規定是死的，人總是活的。
而經過幾年的發展，高新區的地價和幾年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別了。即便補上這一千多萬的費用，他輕輕鬆鬆少說也能賺一倍的利潤。再說了，在他下一步的發展計劃中，還等著用這幾塊地抵押給銀行貸款。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玩的就是銀行貸款，隻要能從銀行貸出錢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可這地一旦給高新區收迴，那一切都泡湯了，以前投的四百多萬也打了水漂，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哈哈，林書記說笑了。”陳子昂就笑著說道，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林書記來武溪這麽多天了，我還沒來得及請林書記吃個便飯呢。我今天在大富豪定了位子，不知道林書記能否賞光？”
“陳總客氣了。”林辰暮擺擺手，淡淡說道：“不過吃飯就不用了，我相信以陳總對我們高新區發展的拳拳之心，即便這次不能合作，以後也會有更多合作的機會。我們高新區過段時間，包括這幾塊地在內還會有部分規劃的土地將要拿出來拍賣，到時候還請陳總務必要到。”說罷林辰暮又拿出一份印製精美的宣傳冊，遞給陳子昂。
陳子昂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氣唿唿地盯著林辰暮道：“林辰暮，真沒有商量的餘地？”嘴臉猙獰、煞氣密布，臉上的肌肉甚至有些抽搐。
林辰暮笑笑道：“陳總，對於這個我隻能說抱歉了。”
陳子昂眼睛赤紅，死死地盯著林辰暮，幾乎都快要噴出火來了，看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要將林辰暮撕成粉碎似的，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擱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林辰暮，你夠狠。不過老子倒是要看看，誰敢來收我的地！”
“陳總慢走，不送了！”林辰暮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隨即展顏一笑，對著陳子昂的背影笑著說道。
陳子昂冷哼一聲，頭也不迴地大步朝外麵走去，猛地拉開辦公室的門，卻見區招商局的局長黃梓博站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像是在偷聽。門一打開，他滿臉的尷尬，隨即又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陳總，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到林書記這裏來了。談得如何啦？要不去我辦公室坐坐，咱們好好聊聊？”
“聊你麻痹！”憋了一肚子氣的陳子昂就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般，衝著他罵了一句，然後一甩門就衝了出去。
黃梓博頓時就愣住那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過了半天才自言自語道：“吃錯藥了吧？”然後又走進屋裏，義憤填膺地對林辰暮說道：“林書記，這個陳子昂實在太過分了，仗勢著有點錢就自以為是，真該要好好治治。”
林辰暮赫然一笑，隨即神色一斂，色道：“好啊，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啊？”黃梓博身軀微微抖了抖，那表情好像蹲坑的時候便秘似的，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他不過就是那麽一說，沒想到林辰暮居然還順著杆子爬，把這個麻煩事栽到他頭上。他要是敢得罪陳子昂，就不用暗中促掇陳子昂來找林辰暮了。
幹笑了幾聲，黃梓博就轉移話題道：“林書記，過兩天考察團就要從安寧和新鄉迴來了，我們招商局計劃搞一場西方的party，邀請這些企業代表來參加，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爭取能夠敲定一家兩家的投資意向。”
林辰暮就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地問道：“現在有沒有相對有意向的企業？”
黃梓博本想誇幾句海口，可話到嘴邊猛的又想起，這些企業聽說都是林書記請迴來的，這要是誇誇其談的給穿了幫，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於是就老老實實說道：“暫時還沒有。這些老外都精著呢，到處都看得很仔細，可就是始終不表態。就看這次唐主任陪他們去安寧和新鄉迴來，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
提起這個來，林辰暮不由也有些頭疼。這段時間，他和喬治還有凱瑟琳的聯係就一直沒斷過，可喬治卻始終都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難道說，自己猜錯了他的心思？他們真不打算在武溪投資建廠？
原本剛開始喬治他們過來的時候，林辰暮還覺得信心滿滿，可被他們這麽一折騰，心裏也沒底了。他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說道：“這個party可以搞，不過注意別花費太多不必呀的開支，營造一個輕鬆愉悅的氛圍就不錯。”
黃梓博心頭不由就有些鄙夷，這年頭，不花錢能做得成事嗎？真是小地方來的，格局太小，不過嘴上卻是恭維道：“林書記說得對，這方麵我們一定注意。”
說完這些後，黃梓博剛要出去，沒走幾步卻又被林辰暮給叫住了：“輝煌集團的那幾塊地，在下次土地拍賣轉讓之前務必要收迴來。”
黃梓博聞言就一臉苦色。輝煌集團的陳子昂豈是好惹的？這些年來，不論是謝世清還是唐凝，對輝煌集團拖欠土地出讓金一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誰都不願意去捅這個馬蜂窩。甚至在前兩年武溪市政府清理閑置土地的時候，發出土地處置公告，象征性地建議給予輝煌集團這幾塊地延長開發建設時間一年的處罰。這個處罰不痛不癢的，根本就沒人當迴事。
可他又不敢有半點推脫，環保局的局長孫奕昱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被擼了職務不說，還被市紀委請去調查，這世上還有查不出問題來的幹部嗎？孫奕昱這輩子算是毀了。搞得他老婆整天堵在管委會大門口破口大罵林辰暮，這兩天才消停一些。別看林辰暮外表斯斯的，可卻委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可不想步孫奕昱的後塵。
第四十一章激化
第四十一章激化
黃梓博忐忑不安地離開之後，林辰暮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消逝。
看來指望招商局把輝煌集團的幾塊地收迴來是不大可能了，別看他們平日裏在領導麵前唯唯諾諾的，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要為領導排憂解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可真要他們去捅馬蜂窩，一個個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陽奉陰違。不過林辰暮的決心卻是沒有絲毫的動搖，再困難的事情都必須要有人去做，倘若碰到困難就繞著走，那困難永遠都是前行道路上的絆腳石。林辰暮不敢說心懷天下，可在他的治下，就必須要有規有矩，有模有樣。
林辰暮也是從基層幹起的，在一定程度上他能夠理解黃梓博他們的難處，可為官者最起碼的義務和責任，卻是沒有任何借口可講的。
暫時撇開輝煌集團的事，林辰暮剛準備給辦公室主任張永立打電話，讓他過來仔細商討一下超標車拍賣的細節，手機卻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陸明強打來的。
“他***，天馬電池廠的廠長煽動工人和我們對抗，不準我們封廠。為了不進一步激化矛盾，我暫時沒有采取強製措施，隻是讓人把廠子給圍了起來。林書記，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麽做？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抓起來？我已經調了防暴大隊了，隨時都可以抓人。”電話那頭很吵，各種聲音嘈雜在一起，根本就聽不清楚，陸明強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吼。
“豈有此理！簡直是無法無天！”
林辰暮一臉黑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這個天馬電池廠，實在是有夠囂張啊！對於管委會停產整治的決議陽奉陰違，晚上偷偷生產不說，居然還敢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和政府進行對抗，膽大妄為到了極致，絲毫沒有把管委會和自己放在眼裏。
“林書記，幹脆就放手抓人好了，我看他們有幾個膽子敢對抗政府。”電話那頭，陸明強也是罵罵咧咧地說道，顯然對於這種事情也很是氣憤。如果不是怕把事情鬧大，壞了林辰暮的事，他老早就動手抓人了。
林辰暮憤怒不已，可他畢竟還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一旦警察抓人，矛盾激化，後果難以預料了。要是不小心再搞點流血衝突出來，傷及無辜不說，自己也脫不了幹係。或許電池廠的廠長也是想到這裏，才敢如此有恃無恐吧？可要就這麽草草了事，那以後其他地方有模學樣的，工作還如何開展？
林辰暮壓抑著火氣，閉著眼睛思忖了片刻，雙眼猛然間睜開，光亮四射，就說道：“暫時不忙，等我過來。”
從辦公大樓匆匆出來的時候，祁宏已經開著車停在了辦公大樓的門口。
祁宏就是陸明強給林辰暮張羅的司機，中等個子，小平頭，臉上的輪廓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抿起，顯得很是剛毅。據說他曾經是特種部隊的尖兵，因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受了傷才不得不退伍。迴到家後一直沒有找到好的工作，隻得暫時在夜總會當保安，工資不高，勉強能維持生計。就因為見不慣客人騷擾女服務員，在一次和客人的爭執中不慎打傷了人，丟了飯碗，人也被抓進了局子。那時陸明強還在雲岩當副局長，了解到情況後很是同情，就幫了他一把，還替他介紹了一個工作。這次林辰暮需要司機，他就打電話讓齊宏過來了。
或許是性格原因，祁宏平日裏話很少，拿林辰暮的話來說，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很踏實，很放心。
林辰暮還沒走下階梯，旁邊一個身影就猛地衝了上來，張牙舞爪的就朝他撲去，林辰暮驀地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的祁宏身子微微一錯，這個人不偏不倚，就好撞在他身上。祁宏是紋絲不動，那個人卻是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就一陣殺豬般地大聲叫喚起來，嘴裏還嚷嚷道：“打人了，殺人咯，要人命咯！”
林辰暮側頭一看，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
眼前這個披頭散發，就像是瘋子一般的女人，就是孫奕昱的老婆陳美蓮。她是農村人，沒讀過什麽書，孫奕昱被紀委帶走調查後，她似乎就認準了是林辰暮害的，三天兩頭就來管委會鬧，林辰暮可憐她，沒和她計較，不曾想她今天又跑來鬧事了。
四周的人員就指指點點的，也不知道是說些什麽，見到林辰暮那威嚴的目光看過來，又頓時作鳥獸散。
陳美蓮就一屁股坐在林辰暮的車前，哭天搶地地罵道：“林辰暮，你這個挨千刀的，不得好死。我老公礙著你什麽事啦？你要這樣整他？你小心出門被車撞，吃飯被噎死……”罵得是極為難聽。
兩個保安就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臉上都露出難色。
這時，得到消息的辦公室主任張永立也急忙跑了過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就抱怨道：“哎呀，我說嫂子啊，你怎麽又跑來啦？都給你說了，孫局長的事和林書記無關，你就別來讓我們難做了。”說罷又訓斥一邊的保安：“你們怎麽搞的？再把她放進來，就不用來上班了。”轉即又滿臉堆笑地對林辰暮問道：“林書記，您沒事吧？”那變臉的功夫，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張永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們家老孫以前是如何對你的？”陳美蓮就像是瘋狗一般，抓住哪個就亂咬哪個，從地上爬起來就朝張永立撲來，嚇得張永立是扭頭就跑，跑得慌張，就連鞋子都給跑掉了，好在兩個保安連忙把陳美蓮給攔住，陳美蓮都還是不依不饒，又哭又鬧的，在兩個保安身上臉上亂撓一氣，看得張永立是後怕不已，這要是被這個瘋婆娘撓上幾下，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她以後再來這裏鬧事，直接報警！”林辰暮沒好氣地看了驚魂未定的張永立一眼，就鑽進了車裏。
祁宏給林辰暮關上車門之後，又繞到駕駛室那邊的，順帶看了陳美蓮一眼，一絲寒芒自他眸子中一閃而逝，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戳進了陳美蓮的心窩子裏，她渾身頓時一個猛烈的哆嗦，隻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不自禁就低下頭去。
“聽見沒有？你再來鬧事，可別怪我們報警了。”看著林辰暮的車子揚長而去，張永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又輕歎一聲道：“嫂子，你要想老孫早點平安無事的出來，就別在這裏添亂了。你這樣做，不僅幫不了老孫，反倒是讓他更麻煩。”
一聽這話，陳美蓮不哭不鬧了，卻是抬頭看著張永立，問道：“出來後還能當局長不？”
張永立不由就啞然失笑，不過為了趕緊把陳美蓮哄走，就應付地說道：“行，當然行。”
陳美蓮這才美滋滋地走了，就像是打了大勝仗的將軍一般。張永立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心裏卻是想：“像你這樣折騰，別說局長了，孫奕昱能夠囫圇出來，我把腦殼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車子剛開駛出管委會大門，市長豐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剛一接通，那怒不可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天馬電池廠那裏究竟是怎麽迴事？”
“豐市長，我現在趕往天馬電池廠。”林辰暮就耐著性子說道。
“現在事情弄大了才知道緊張，平時都幹什麽去啦？”豐凱顯得極為憤怒，聲音都高了幾拍，越說越激動，最後歇斯底裏的大喊起來：“和投資商的關係搞得那麽僵？我可告訴你，這些企業可都是我們好不容易拉來的，是為了幫助我們高新區發展的，你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出動警察？如果搞出什麽問題，你可要負全責！”
“豐市長，經濟發展也不能忽視了環境保護和治理。天馬電池廠的汙染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林辰暮也顯得有些激動：“如果碰到治理就采用這種方式來對抗，我們以後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豐凱氣得夠嗆，他堂堂一個大市長，林辰暮居然敢如此對他說話，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裏，不過卻又放緩了語氣，說道：“工作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高新區處在大建設、大展的階段，出現這樣那樣的矛盾，並不足為奇。這時候就要揮我們調合和潤滑的作用，來化解和緩解矛盾。為什麽一定要采取那麽過激的行為呢？一件小事情，居然鬧到警民對峙的地步，這說明，我們的工作思路很有問題啊！”說到後麵，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豐市長，您放心，事情我會妥善處理的。”
“處理？你怎麽處理？把人全都抓起來？”豐凱似乎一下子就火了：“林辰暮，我可告訴你，這個事情要是解決不好，你這個管委會主任就不用幹了。”說罷氣唿唿地掛斷了電話。
第四十二章曉之以理
第四十二章曉之以理
“抓了人？”林辰暮眉頭一皺，就說道：“放了。”
“放了？”陸明強一聽就急了，“那幾個可都是鬧得最兇的，而且還打傷了我們的警察，這要是放迴去……”
林辰暮卻揮揮手，不容置疑地說道：“先放了。”這種情況下，抓人隻能讓矛盾激化，把事態越弄越糟糕。
陸明強見林辰暮態度堅決，也沒辦法，隻能悻悻地讓手下把剛才抓的幾個人給放了。
幾個剛才被抓起來的工人從警車裏出來的時候，個個臉上都還帶著忿然之色，看向警察的眼神裏也帶著怨恨之色，其中一個揉了揉手腕，還恨恨地看著警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仇恨之意是溢於言表。
而旁邊的警察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尤其是幾個挨了打，鼻青臉腫，身上的警服都給扯得七零八落的警察心裏更是窩火。隻不過陸局發了話，大家都不敢說什麽。
“等一下。”幾個工人要迴廠裏，就給林辰暮叫住了，他們轉過身來就一臉警惕地看著林辰暮。
“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阻止警察封廠嗎？”林辰暮和顏悅色地問道。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出聲。剛開始的時候，在廠長和工頭的煽動下，幾百個人群情激奮，大家頭腦一熱，壓根兒就沒想過後果。可被警察抓了之後才有些後怕。出來是為了掙錢來的，家裏老婆孩子還等著寄錢迴家呢，要是就這麽不明不白被抓進去關起，那可劃不來。
“你們剛才不是那麽本事的嗎？現在怎麽啦？一個二個都啞巴啦？”一旁的陸明強就沒好氣地罵道。
林辰暮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就對幾個工人說道：“我是高新區黨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林辰暮，們有什麽疑惑和困難都可以給我說。不過你們為什麽要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對抗政府？”
或許從來沒有接觸過林辰暮那麽高的領導，也或許是林辰暮所說的後果嚴重了些，幾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麵帶懼色，支支吾吾半天之後，其中一個臉膛黝黑，皮膚幹涸，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許多的男子才說道：“我們都是在這裏打工的，你們要是封了廠，那不是砸我們的飯碗嗎？我們都喝西北風啊？”
林辰暮微微一笑，又問道：“前段時間，管委會給企業下達了停產整改通知書，大家都知道吧？”
男子點了點頭。
“那知道為什麽要下這個整改通知嗎？”
男子就有些茫然，倒是一旁的小年輕說道：“這個我知道，聽說好像是汙染吧？”
“對，就是汙染。”林辰暮色道：“天馬電池廠沒有配置相應的廢水廢氣排汙係統，汙染十分嚴重，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當地環境和民眾的生活和健康。”
幾個工人雖然沒有說什麽，不過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狗屁的汙染，和他們有毛關係。用得著如此大張旗鼓地來封廠嗎？
“你們都不是本地人吧？”林辰暮又問道。
“不是。”幾個人就搖了搖頭。他們都是西陘各地的農民工，來武溪打工掙錢，真本地的極少。
“或許你們認為我們是在小題大做，妨礙了你們的工作。可你們在老家也是有家有室的，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們家附近也有這麽一個汙染嚴重的工廠，搞得你們莊稼歉收、家畜死亡、天天生活在廢水和廢氣包圍中，你們又會作何感想？”
幾個人就低下頭，不說話了。他們都是廠裏的工人，電池廠對於周邊環境的影響，他們也並非不清楚，甚至周邊的群眾對他們廠的職工都不大友好。可這種事情，隻要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感受就並不強烈。
“再說了，你們天天工作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自身健康也會受到影響。我想你們也不願意為掙這點錢，以後背一身的病吧？”
幾個工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不太相信，其中一個就畏畏縮縮地問道：“林，林書記，你說的是真的？真會得什麽病？”
林辰暮點點頭，道：“那是當然，電池廠汙染容易造成人鉛和鎘中毒。鉛是一種嚴重危害人類健康的重金屬元素，它可影響神經、造血、消化、泌尿、生殖和發育、心血管、內分泌、免疫、骨骼等各類器官，損傷認知功能、神經行為和學習記憶等腦功能，嚴重者造成癡呆。而鎘是一種毒性很強的重金屬，其化合物也大多屬毒性物質，對人體中樞神經的破壞力很大，當鎘毒進入人體後極難排泄，極易幹擾腎功能、生殖功能，並使骨骼嚴重軟化，骨頭寸斷，以及引起胃髒功能失調，高血壓症上升等諸多問題。”
“啊？這麽嚴重？”幾個工人臉上就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情來，林辰暮說得那麽嚴重，也難保不是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他們的，至少說他們現在並沒有感覺有什麽不適。
林辰暮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一般，就笑著說道：“鉛和鎘中毒都不是很快就能顯現出來的，尤其是鎘中毒潛伏周期長，等你們發現身體不適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些你們可以從醫院或者是其他地方去了解。”
“可，可我們都在電池廠幹了好幾年了，這要是廠給封了，我們又能去做什麽啊？”就有工人擔心道。
見陳子昂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林辰暮淡淡一笑，問道：“陳總，你們這幾塊地已經拿了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不過……”
陳子昂話還沒說完，林辰暮緊接著又說道：“你們輝煌集團當初和高新區政府簽訂了807畝土地的受讓協議，用於商業樓盤的開發，土地出讓金為1465.5萬元。可至今到賬的，不到500萬元。”
陳子昂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原本幹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勾當，又怎麽可能投入多少真金白銀？甚至很多時候一分錢不出，倒手就賺錢，這生意可謂是一本萬利。可這次運道不好，土地砸到手上了，白白壓了四百多萬，他都快要心痛死了。好不容易見這兩年高新區的發展還有點樣子了，甚至就連國外大企業都來這裏考察，他才盤算著這些土地終於可以賣個好價錢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卻接到了高新管委會要無償收迴土地的公函，氣得是暴跳如雷，差點沒把電話都給摔了。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和林辰暮談談。他就不相信林辰暮真敢不給自己麵子。卻不料，一來林辰暮就拿這個來說事。
陳子昂心頭憋火，不過還是笑著說道：“嗬嗬，林書記，這都是誤會。主要是我們公司前一陣資金出現了點問題，這筆費用迴去之後我立刻補上，不會讓林書記你難做的。”
“能補上當然好。做生意就要講究誠信嘛，要不然老百姓會怎麽看我們政府？”林辰暮微笑著說道。
陳子昂心頭一鬆，心道：這個林辰暮還是比較上道嘛，也怪自己，他新官上任有段時間了自己都沒來拜拜廟門，確有不妥，也難怪他要在這上麵大作章了。千裏為官隻為財，陳子昂就不相信，這世上還真有不愛腥的貓。
卻不料林辰暮又接著說道：“不過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土地閑置兩年就要無償收迴，即便你補上這筆款項，土地我們同樣要進行收迴。”
“林書記，做人用不著這麽絕吧？”陳子昂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陰沉地都快要擰出水來了，冷聲道：“想當初高新區都還是一片偏遠的農村，是謝主任再三相邀，為了響應政府的號召，支援高新區的發展和建設，我們才硬著頭皮來這裏拿地的。現在發展不錯了，就過河拆橋，是不是太不地道啦？”
林辰暮微微一笑，說道：“陳總對我們高新區的支持和幫助，我們自然是銘記於心，也真摯希望陳總你們輝煌集團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們。不過規定就是規定，我們總要一碗水端平吧？要不然這傳了出去，恐怕會有損陳總和你們輝煌集團的聲譽吧？對了，陳總消息靈通，想必也聽說了國土資源部最近開展了整治、清理土地違法違規的專項行動吧？”
陳子昂臉色不由就是一變。如果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以他的性格，又豈會打算老老實實地補上拖欠了高新區好幾年的土地出讓金？在武溪他空手套白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又有哪個地方真敢讓他把這些錢給補足？規定是死的，人總是活的。
而經過幾年的發展，高新區的地價和幾年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別了。即便補上這一千多萬的費用，他輕輕鬆鬆少說也能賺一倍的利潤。再說了，在他下一步的發展計劃中，還等著用這幾塊地抵押給銀行貸款。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玩的就是銀行貸款，隻要能從銀行貸出錢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可這地一旦給高新區收迴，那一切都泡湯了，以前投的四百多萬也打了水漂，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哈哈，林書記說笑了。”陳子昂就笑著說道，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林書記來武溪這麽多天了，我還沒來得及請林書記吃個便飯呢。我今天在大富豪定了位子，不知道林書記能否賞光？”
“陳總客氣了。”林辰暮擺擺手，淡淡說道：“不過吃飯就不用了，我相信以陳總對我們高新區發展的拳拳之心，即便這次不能合作，以後也會有更多合作的機會。我們高新區過段時間，包括這幾塊地在內還會有部分規劃的土地將要拿出來拍賣，到時候還請陳總務必要到。”說罷林辰暮又拿出一份印製精美的宣傳冊，遞給陳子昂。
陳子昂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氣唿唿地盯著林辰暮道：“林辰暮，真沒有商量的餘地？”嘴臉猙獰、煞氣密布，臉上的肌肉甚至有些抽搐。
林辰暮笑笑道：“陳總，對於這個我隻能說抱歉了。”
陳子昂眼睛赤紅，死死地盯著林辰暮，幾乎都快要噴出火來了，看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要將林辰暮撕成粉碎似的，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擱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林辰暮，你夠狠。不過老子倒是要看看，誰敢來收我的地！”
“陳總慢走，不送了！”林辰暮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隨即展顏一笑，對著陳子昂的背影笑著說道。
陳子昂冷哼一聲，頭也不迴地大步朝外麵走去，猛地拉開辦公室的門，卻見區招商局的局長黃梓博站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像是在偷聽。門一打開，他滿臉的尷尬，隨即又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陳總，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到林書記這裏來了。談得如何啦？要不去我辦公室坐坐，咱們好好聊聊？”
“聊你麻痹！”憋了一肚子氣的陳子昂就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般，衝著他罵了一句，然後一甩門就衝了出去。
黃梓博頓時就愣住那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過了半天才自言自語道：“吃錯藥了吧？”然後又走進屋裏，義憤填膺地對林辰暮說道：“林書記，這個陳子昂實在太過分了，仗勢著有點錢就自以為是，真該要好好治治。”
林辰暮赫然一笑，隨即神色一斂，色道：“好啊，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啊？”黃梓博身軀微微抖了抖，那表情好像蹲坑的時候便秘似的，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他不過就是那麽一說，沒想到林辰暮居然還順著杆子爬，把這個麻煩事栽到他頭上。他要是敢得罪陳子昂，就不用暗中促掇陳子昂來找林辰暮了。
幹笑了幾聲，黃梓博就轉移話題道：“林書記，過兩天考察團就要從安寧和新鄉迴來了，我們招商局計劃搞一場西方的party，邀請這些企業代表來參加，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爭取能夠敲定一家兩家的投資意向。”
林辰暮就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地問道：“現在有沒有相對有意向的企業？”
黃梓博本想誇幾句海口，可話到嘴邊猛的又想起，這些企業聽說都是林書記請迴來的，這要是誇誇其談的給穿了幫，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於是就老老實實說道：“暫時還沒有。這些老外都精著呢，到處都看得很仔細，可就是始終不表態。就看這次唐主任陪他們去安寧和新鄉迴來，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
提起這個來，林辰暮不由也有些頭疼。這段時間，他和喬治還有凱瑟琳的聯係就一直沒斷過，可喬治卻始終都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難道說，自己猜錯了他的心思？他們真不打算在武溪投資建廠？
原本剛開始喬治他們過來的時候，林辰暮還覺得信心滿滿，可被他們這麽一折騰，心裏也沒底了。他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說道：“這個party可以搞，不過注意別花費太多不必呀的開支，營造一個輕鬆愉悅的氛圍就不錯。”
黃梓博心頭不由就有些鄙夷，這年頭，不花錢能做得成事嗎？真是小地方來的，格局太小，不過嘴上卻是恭維道：“林書記說得對，這方麵我們一定注意。”
說完這些後，黃梓博剛要出去，沒走幾步卻又被林辰暮給叫住了：“輝煌集團的那幾塊地，在下次土地拍賣轉讓之前務必要收迴來。”
黃梓博聞言就一臉苦色。輝煌集團的陳子昂豈是好惹的？這些年來，不論是謝世清還是唐凝，對輝煌集團拖欠土地出讓金一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誰都不願意去捅這個馬蜂窩。甚至在前兩年武溪市政府清理閑置土地的時候，發出土地處置公告，象征性地建議給予輝煌集團這幾塊地延長開發建設時間一年的處罰。這個處罰不痛不癢的，根本就沒人當迴事。
可他又不敢有半點推脫，環保局的局長孫奕昱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被擼了職務不說，還被市紀委請去調查，這世上還有查不出問題來的幹部嗎？孫奕昱這輩子算是毀了。搞得他老婆整天堵在管委會大門口破口大罵林辰暮，這兩天才消停一些。別看林辰暮外表斯斯的，可卻委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可不想步孫奕昱的後塵。
第四十一章激化
第四十一章激化
黃梓博忐忑不安地離開之後，林辰暮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消逝。
看來指望招商局把輝煌集團的幾塊地收迴來是不大可能了，別看他們平日裏在領導麵前唯唯諾諾的，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要為領導排憂解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可真要他們去捅馬蜂窩，一個個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陽奉陰違。不過林辰暮的決心卻是沒有絲毫的動搖，再困難的事情都必須要有人去做，倘若碰到困難就繞著走，那困難永遠都是前行道路上的絆腳石。林辰暮不敢說心懷天下，可在他的治下，就必須要有規有矩，有模有樣。
林辰暮也是從基層幹起的，在一定程度上他能夠理解黃梓博他們的難處，可為官者最起碼的義務和責任，卻是沒有任何借口可講的。
暫時撇開輝煌集團的事，林辰暮剛準備給辦公室主任張永立打電話，讓他過來仔細商討一下超標車拍賣的細節，手機卻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陸明強打來的。
“他***，天馬電池廠的廠長煽動工人和我們對抗，不準我們封廠。為了不進一步激化矛盾，我暫時沒有采取強製措施，隻是讓人把廠子給圍了起來。林書記，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麽做？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抓起來？我已經調了防暴大隊了，隨時都可以抓人。”電話那頭很吵，各種聲音嘈雜在一起，根本就聽不清楚，陸明強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吼。
“豈有此理！簡直是無法無天！”
林辰暮一臉黑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這個天馬電池廠，實在是有夠囂張啊！對於管委會停產整治的決議陽奉陰違，晚上偷偷生產不說，居然還敢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和政府進行對抗，膽大妄為到了極致，絲毫沒有把管委會和自己放在眼裏。
“林書記，幹脆就放手抓人好了，我看他們有幾個膽子敢對抗政府。”電話那頭，陸明強也是罵罵咧咧地說道，顯然對於這種事情也很是氣憤。如果不是怕把事情鬧大，壞了林辰暮的事，他老早就動手抓人了。
林辰暮憤怒不已，可他畢竟還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一旦警察抓人，矛盾激化，後果難以預料了。要是不小心再搞點流血衝突出來，傷及無辜不說，自己也脫不了幹係。或許電池廠的廠長也是想到這裏，才敢如此有恃無恐吧？可要就這麽草草了事，那以後其他地方有模學樣的，工作還如何開展？
林辰暮壓抑著火氣，閉著眼睛思忖了片刻，雙眼猛然間睜開，光亮四射，就說道：“暫時不忙，等我過來。”
從辦公大樓匆匆出來的時候，祁宏已經開著車停在了辦公大樓的門口。
祁宏就是陸明強給林辰暮張羅的司機，中等個子，小平頭，臉上的輪廓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抿起，顯得很是剛毅。據說他曾經是特種部隊的尖兵，因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受了傷才不得不退伍。迴到家後一直沒有找到好的工作，隻得暫時在夜總會當保安，工資不高，勉強能維持生計。就因為見不慣客人騷擾女服務員，在一次和客人的爭執中不慎打傷了人，丟了飯碗，人也被抓進了局子。那時陸明強還在雲岩當副局長，了解到情況後很是同情，就幫了他一把，還替他介紹了一個工作。這次林辰暮需要司機，他就打電話讓齊宏過來了。
或許是性格原因，祁宏平日裏話很少，拿林辰暮的話來說，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很踏實，很放心。
林辰暮還沒走下階梯，旁邊一個身影就猛地衝了上來，張牙舞爪的就朝他撲去，林辰暮驀地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的祁宏身子微微一錯，這個人不偏不倚，就好撞在他身上。祁宏是紋絲不動，那個人卻是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就一陣殺豬般地大聲叫喚起來，嘴裏還嚷嚷道：“打人了，殺人咯，要人命咯！”
林辰暮側頭一看，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
眼前這個披頭散發，就像是瘋子一般的女人，就是孫奕昱的老婆陳美蓮。她是農村人，沒讀過什麽書，孫奕昱被紀委帶走調查後，她似乎就認準了是林辰暮害的，三天兩頭就來管委會鬧，林辰暮可憐她，沒和她計較，不曾想她今天又跑來鬧事了。
四周的人員就指指點點的，也不知道是說些什麽，見到林辰暮那威嚴的目光看過來，又頓時作鳥獸散。
陳美蓮就一屁股坐在林辰暮的車前，哭天搶地地罵道：“林辰暮，你這個挨千刀的，不得好死。我老公礙著你什麽事啦？你要這樣整他？你小心出門被車撞，吃飯被噎死……”罵得是極為難聽。
兩個保安就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臉上都露出難色。
這時，得到消息的辦公室主任張永立也急忙跑了過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就抱怨道：“哎呀，我說嫂子啊，你怎麽又跑來啦？都給你說了，孫局長的事和林書記無關，你就別來讓我們難做了。”說罷又訓斥一邊的保安：“你們怎麽搞的？再把她放進來，就不用來上班了。”轉即又滿臉堆笑地對林辰暮問道：“林書記，您沒事吧？”那變臉的功夫，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張永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們家老孫以前是如何對你的？”陳美蓮就像是瘋狗一般，抓住哪個就亂咬哪個，從地上爬起來就朝張永立撲來，嚇得張永立是扭頭就跑，跑得慌張，就連鞋子都給跑掉了，好在兩個保安連忙把陳美蓮給攔住，陳美蓮都還是不依不饒，又哭又鬧的，在兩個保安身上臉上亂撓一氣，看得張永立是後怕不已，這要是被這個瘋婆娘撓上幾下，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她以後再來這裏鬧事，直接報警！”林辰暮沒好氣地看了驚魂未定的張永立一眼，就鑽進了車裏。
祁宏給林辰暮關上車門之後，又繞到駕駛室那邊的，順帶看了陳美蓮一眼，一絲寒芒自他眸子中一閃而逝，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戳進了陳美蓮的心窩子裏，她渾身頓時一個猛烈的哆嗦，隻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不自禁就低下頭去。
“聽見沒有？你再來鬧事，可別怪我們報警了。”看著林辰暮的車子揚長而去，張永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又輕歎一聲道：“嫂子，你要想老孫早點平安無事的出來，就別在這裏添亂了。你這樣做，不僅幫不了老孫，反倒是讓他更麻煩。”
一聽這話，陳美蓮不哭不鬧了，卻是抬頭看著張永立，問道：“出來後還能當局長不？”
張永立不由就啞然失笑，不過為了趕緊把陳美蓮哄走，就應付地說道：“行，當然行。”
陳美蓮這才美滋滋地走了，就像是打了大勝仗的將軍一般。張永立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心裏卻是想：“像你這樣折騰，別說局長了，孫奕昱能夠囫圇出來，我把腦殼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車子剛開駛出管委會大門，市長豐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剛一接通，那怒不可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天馬電池廠那裏究竟是怎麽迴事？”
“豐市長，我現在趕往天馬電池廠。”林辰暮就耐著性子說道。
“現在事情弄大了才知道緊張，平時都幹什麽去啦？”豐凱顯得極為憤怒，聲音都高了幾拍，越說越激動，最後歇斯底裏的大喊起來：“和投資商的關係搞得那麽僵？我可告訴你，這些企業可都是我們好不容易拉來的，是為了幫助我們高新區發展的，你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出動警察？如果搞出什麽問題，你可要負全責！”
“豐市長，經濟發展也不能忽視了環境保護和治理。天馬電池廠的汙染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林辰暮也顯得有些激動：“如果碰到治理就采用這種方式來對抗，我們以後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豐凱氣得夠嗆，他堂堂一個大市長，林辰暮居然敢如此對他說話，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裏，不過卻又放緩了語氣，說道：“工作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高新區處在大建設、大展的階段，出現這樣那樣的矛盾，並不足為奇。這時候就要揮我們調合和潤滑的作用，來化解和緩解矛盾。為什麽一定要采取那麽過激的行為呢？一件小事情，居然鬧到警民對峙的地步，這說明，我們的工作思路很有問題啊！”說到後麵，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豐市長，您放心，事情我會妥善處理的。”
“處理？你怎麽處理？把人全都抓起來？”豐凱似乎一下子就火了：“林辰暮，我可告訴你，這個事情要是解決不好，你這個管委會主任就不用幹了。”說罷氣唿唿地掛斷了電話。
第四十二章曉之以理
第四十二章曉之以理
“抓了人？”林辰暮眉頭一皺，就說道：“放了。”
“放了？”陸明強一聽就急了，“那幾個可都是鬧得最兇的，而且還打傷了我們的警察，這要是放迴去……”
林辰暮卻揮揮手，不容置疑地說道：“先放了。”這種情況下，抓人隻能讓矛盾激化，把事態越弄越糟糕。
陸明強見林辰暮態度堅決，也沒辦法，隻能悻悻地讓手下把剛才抓的幾個人給放了。
幾個剛才被抓起來的工人從警車裏出來的時候，個個臉上都還帶著忿然之色，看向警察的眼神裏也帶著怨恨之色，其中一個揉了揉手腕，還恨恨地看著警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仇恨之意是溢於言表。
而旁邊的警察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尤其是幾個挨了打，鼻青臉腫，身上的警服都給扯得七零八落的警察心裏更是窩火。隻不過陸局發了話，大家都不敢說什麽。
“等一下。”幾個工人要迴廠裏，就給林辰暮叫住了，他們轉過身來就一臉警惕地看著林辰暮。
“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阻止警察封廠嗎？”林辰暮和顏悅色地問道。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出聲。剛開始的時候，在廠長和工頭的煽動下，幾百個人群情激奮，大家頭腦一熱，壓根兒就沒想過後果。可被警察抓了之後才有些後怕。出來是為了掙錢來的，家裏老婆孩子還等著寄錢迴家呢，要是就這麽不明不白被抓進去關起，那可劃不來。
“你們剛才不是那麽本事的嗎？現在怎麽啦？一個二個都啞巴啦？”一旁的陸明強就沒好氣地罵道。
林辰暮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就對幾個工人說道：“我是高新區黨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林辰暮，們有什麽疑惑和困難都可以給我說。不過你們為什麽要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對抗政府？”
或許從來沒有接觸過林辰暮那麽高的領導，也或許是林辰暮所說的後果嚴重了些，幾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麵帶懼色，支支吾吾半天之後，其中一個臉膛黝黑，皮膚幹涸，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許多的男子才說道：“我們都是在這裏打工的，你們要是封了廠，那不是砸我們的飯碗嗎？我們都喝西北風啊？”
林辰暮微微一笑，又問道：“前段時間，管委會給企業下達了停產整改通知書，大家都知道吧？”
男子點了點頭。
“那知道為什麽要下這個整改通知嗎？”
男子就有些茫然，倒是一旁的小年輕說道：“這個我知道，聽說好像是汙染吧？”
“對，就是汙染。”林辰暮色道：“天馬電池廠沒有配置相應的廢水廢氣排汙係統，汙染十分嚴重，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當地環境和民眾的生活和健康。”
幾個工人雖然沒有說什麽，不過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狗屁的汙染，和他們有毛關係。用得著如此大張旗鼓地來封廠嗎？
“你們都不是本地人吧？”林辰暮又問道。
“不是。”幾個人就搖了搖頭。他們都是西陘各地的農民工，來武溪打工掙錢，真本地的極少。
“或許你們認為我們是在小題大做，妨礙了你們的工作。可你們在老家也是有家有室的，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們家附近也有這麽一個汙染嚴重的工廠，搞得你們莊稼歉收、家畜死亡、天天生活在廢水和廢氣包圍中，你們又會作何感想？”
幾個人就低下頭，不說話了。他們都是廠裏的工人，電池廠對於周邊環境的影響，他們也並非不清楚，甚至周邊的群眾對他們廠的職工都不大友好。可這種事情，隻要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感受就並不強烈。
“再說了，你們天天工作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自身健康也會受到影響。我想你們也不願意為掙這點錢，以後背一身的病吧？”
幾個工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不太相信，其中一個就畏畏縮縮地問道：“林，林書記，你說的是真的？真會得什麽病？”
林辰暮點點頭，道：“那是當然，電池廠汙染容易造成人鉛和鎘中毒。鉛是一種嚴重危害人類健康的重金屬元素，它可影響神經、造血、消化、泌尿、生殖和發育、心血管、內分泌、免疫、骨骼等各類器官，損傷認知功能、神經行為和學習記憶等腦功能，嚴重者造成癡呆。而鎘是一種毒性很強的重金屬，其化合物也大多屬毒性物質，對人體中樞神經的破壞力很大，當鎘毒進入人體後極難排泄，極易幹擾腎功能、生殖功能，並使骨骼嚴重軟化，骨頭寸斷，以及引起胃髒功能失調，高血壓症上升等諸多問題。”
“啊？這麽嚴重？”幾個工人臉上就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情來，林辰暮說得那麽嚴重，也難保不是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他們的，至少說他們現在並沒有感覺有什麽不適。
林辰暮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一般，就笑著說道：“鉛和鎘中毒都不是很快就能顯現出來的，尤其是鎘中毒潛伏周期長，等你們發現身體不適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些你們可以從醫院或者是其他地方去了解。”
“可，可我們都在電池廠幹了好幾年了，這要是廠給封了，我們又能去做什麽啊？”就有工人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