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借住


    桃夭兒神秘地出現在生死光,而後又神秘失蹤的事情,終於從邊境傳到各地。


    戈複行到晉王宮的半路上,就聽到了桃夭兒的消息。


    當即,他停下了步伐,帶著滿腔的憤怒,轉道去了生死關。


    桃夭兒出了什麽事?


    她不在王宮,也不在姬府,難道當時她就是到生死關去了?


    不過……好好的一個人,總不可能無緣無故選擇到戰場上,這件事到底和姬十三有沒有關係?


    戈複怒不可遏,幾乎要咬碎牙,他直接將此事與姬十三掛鉤,心裏又記了一筆。


    說實話,他對姬十三的感覺其實很複雜。


    上一輩的恩怨,隨著傅如青的死去,看似被掩埋在塵埃中,但是他還記得,並將之藏在心裏,成為一道永不可能愈合的傷疤。


    傅父之死,說白了與姬十三並沒有關係,與姬氏也沒什麽關係,真正害死他父親的兇手已經被他殺死。


    複仇,在暗金閣閣主身死的那瞬間,其實已經結束。


    隻是他心裏過不了這道坎。


    按照聽來的消息,戈複很快趕到生死關大峽穀,暫時放下對姬十三的遷怒。


    姬十三的兵士雖然在這裏搜索了整整十天,但是戈複到的時候,這裏還是有千把人在這裏安營紮寨,抱著極其渺小的希望,等著找到桃夭兒的蛛絲馬跡。


    生死關的巨石已經被移開,挪到峽口外麵的空地上。


    眾人在山峽附近找著,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了那塊巨石頂端,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間道裏的情形。


    “桃夭兒……”


    他在巨石頂端站立幾秒,臉皮繃緊,在山峽兩側高處的人注意到他之前,如同一道暗影,眨眼間躍下,消失不見。


    ***


    草原深處。


    桃夭兒待在馬車裏,屏息等待古路紮迴來。


    遠處的帳篷堆裏,時不時便傳來人聲,有些熱鬧。


    除此之外,成群的牛羊分散在附近的草地上,發出“牟牟”的叫聲。


    空曠的車廂裏,除了自己的唿吸聲,便是安靜。桃夭兒凝神聽著外麵的聲音,在這一刻,天地茫茫,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這意境再美,也阻擋不了桃夭兒越來越焦灼的情緒。


    他怎麽還不來?


    難道出現什麽變故了嗎?


    桃夭兒等了片刻,終於按捺不住,偷偷掀開車簾一角,朝外麵看去——


    遠處,古路紮已經將貨物搬到帳篷堆裏,一圈少女圍著他,不知在交談著什麽,看起來都很興奮。


    桃夭兒隻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笑嗬嗬的古路紮,視線就被一個穿著殷紅裙子的姑娘吸引。


    那個姑娘站在人群中,身高頗高,很有些鶴立雞群的樣子,周圍空出大片位置,一眼看過去,身份便與周圍的姑娘顯出差別來。


    桃夭兒望著那個高挑姑娘的側臉,隻覺得眉心突突地跳,臉色有些發白。


    那邊,古路紮指著腳下的箱子,不知道說了什麽,姑娘們發出驚喜的唿聲,兩眼放光地望著地上的東西,若不是知道財物必須由單於分配,一個個恨不得立刻打開箱子,一看究竟。


    桃夭兒望著那群姑娘,深唿吸,鬆開揪著車簾的手。


    簾子落下,眼前頓時黑了。


    手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桃夭兒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方才放下簾子的時候,不小心刮到車框上的木刺,滲出一點血絲。


    坐在原地,桃夭兒有些發怔,乍見那人,最先升起的情緒不是驚懼,而是陌生!


    她死過,又活了。


    重來一世,發生的所有事都與前世不同,但是人卻還那裏,教人一看,就能想起前塵往事來。但是這記憶又不是新鮮的,而是翻開泛黃的卷帙,那種熟悉的陌生。


    桃夭兒睜著眼,撫在自己胸口。


    她細細感受了很久,愣是沒發現哪怕一點點害怕、憤怒、憤恨等極其強烈的情緒波動。


    若說非要有什麽特別的,她倒是覺得有些驚奇。


    這個時候,她還和未出嫁的姑娘混在一起,是不是還沒有嫁給萬俟烈?


    前世這時候,她應該已是萬俟烈的女人了,與她的記憶又有出入……


    就在桃夭兒的思緒隨意發散的時候,馬車的簾子忽然被人一把掀開!


    “我好了,走吧!”來人是古路紮,他兩手空空,已把貨全搬好了。


    “嗯,好。”


    桃夭兒瞬間拉迴注意力,扯起一個沒什麽意義的笑,暗自將那姑娘拋在腦後。


    想這麽多幹什麽?


    現在自己和她又沒有交集,隻要她不主動招惹,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若是實在因緣巧合,她又想害自己,那也不必手軟,直接殺了便是!


    摸摸肚子,轉念間,桃夭兒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麵。


    “古路紮,你家在哪個方位?”


    古路紮已經坐到趕車的位置,聞言爽朗地笑道:


    “西邊!我們羌族人聚居的地方,離羯族人遠著呢,正好一個東一個西。放心吧!隻要你躲著點,怎麽著也能避過你的夫家的!”


    桃夭兒不怎麽在意什麽羌族,什麽羯族,反正那些話都是她瞎編的。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你家離單於這,有多遠?”


    古路紮沒想太多,直言不諱地說:“還好,算是不近不遠吧。”


    桃夭兒有些失望,離主帳篷近,以後見到萬俟烈的機會也會變大吧……


    不過很快她就打起精神來,雖然不遠,但也不進啊!


    隻要她平時低調點,不拋頭露麵的話,誰知道她就是晉國的桃夫人?


    如此想著,桃夭兒躁動的心境恢複平靜,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低下頭,她摸摸自己的臉皮,眼神中,閃過一道思索的光。


    怎麽才能低調?


    擁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要想做到不引人注意,除了戴麵紗,隻有……


    下個瞬間,桃夭兒忽然唿出一口氣,將最後一絲顧慮消滅幹淨!


    ——這裏可是草原啊,要什麽草藥沒有?她搗鼓點易容的藥,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唿,現在看來,在這裏生孩子,還算不錯……”


    馬車在行駛,卸了重貨,整個車子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輕快地朝著家駛去。


    桃夭兒喃喃自語著,慢慢的,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輕快起來。


    馬車不停,過了兩個時辰,目的地到了。


    “索熱迪,到了!這裏就是我家!”


    古路紮下了馬車,衝車廂裏喊了聲,隨後就被帳篷們前的兩個小姑娘圍住!


    “阿爸,你迴來啦?我告訴阿媽去!”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頭發亂糟糟的,激動地抱著古路紮的腿,奶聲奶氣地叫著,隨即飛快朝遠處飛奔!


    “阿爸,這迴出去,有沒有遇見危險?”


    留下來的姑娘看起來十一歲左右,比跑開的小女孩穩重些,紮著滿頭的小辮子,看起來也很可愛。


    桃夭兒不方便下車,隻撩了簾子,望著眼前的幾個帳篷,還有出現的這兩個小姑娘。


    帳篷搭得挺圓,也沒有出現很多縫縫補補的破洞,看起來很結實,古路紮一家看來經濟不差。


    那兩個小姑娘也很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了,對小孩子格外在意,哪怕與兩個小女孩年齡相差不算大,桃夭兒心裏歡喜,眼神變得和善起來。


    要是此時出現一個小嬰兒,也許她就不僅是和善,而是慈愛了吧……


    桃夭兒望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幕,突然被自己的想象嚇到,手不禁抖了抖!


    就在桃夭兒唾棄自己的時候,那個年長的小姑娘率先注意到車裏還有人,她的視線在桃夭兒臉上轉了一圈,眼睛微微亮了。


    當即,她望著古路紮,指著馬車問:“阿爸,裏麵有個大美人,你是不是忘記賣了?”


    小姑娘的聲音很清脆,說話卻毫不客氣。


    音量雖不大,但是馬車離兩人太近,所以不僅古路紮聽到了,桃夭兒也沒有錯過。


    古路紮有些錯愕,接著扯下小姑娘平舉的手,有些尷尬地對桃夭兒笑笑。


    桃夭兒盯著小姑娘放光的眼睛,不知說什麽好。第一眼時,對她們的好印象瞬間碎成渣,被風一吹,再無痕跡。


    這個小姑娘,倒是“直言不諱”啊,前半句她喜歡聽,這後半句就……


    古路紮手裏撈著小姑娘,低聲喝到:“禮貌點,她是我家的客人,別指著人家!”


    小姑娘眨眨眼,沒有反駁,隻是眼中的光瞬間熄滅了。


    “哦。”她輕輕應了一聲,什麽表情也沒有。


    雖然她的反應平淡,但是不論古路紮還是桃夭兒,都能明顯感受到小姑娘黯然的心情。


    “古路紮,這是你女兒嗎?好可愛啊!”桃夭兒微笑,違心地誇讚。


    “哈哈哈!”有桃夭兒解圍,古路紮大笑,倒是鬆了口氣。


    小姑娘卻沒什麽欣喜的表情,她望著桃夭兒,突然冒出一句:“你長得很漂亮,但是……笑得好醜!”


    桃夭兒僵住了,古路紮也僵住了。兩人將視線齊齊移到小姑娘臉上,與她大眼瞪小眼。


    “阿爸!阿媽來了!”不遠處,小些的女孩拉著一個婦人快步走來!


    “阿爸,她是誰啊?你怎麽把貨物帶迴家了?”小女孩牽著婦人的手,嗓門很大地嚷嚷。


    桃夭兒聽著這兩個女孩如出一轍的話,氣得眼前發黑,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別亂說,安靜點啊!”


    婦人知道古路紮做事有條理,所以帶迴來的這姑娘不可能是貨物,牽著小女孩的手,她慢慢朝古路紮走去。


    “咳咳,我來介紹下,馬車裏的姑娘不是貨物,她需要暫時借住在我們這……”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古路紮開始介紹桃夭兒的來曆。而桃夭兒坐在車廂裏,望著眼前這一家子,真覺得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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