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柯正捧著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看,見虎丘進來,隨手放在一邊,問道:“什麽事談了這麽久?”


    虎丘直言相告:“他不希望我插手你生日宴會的事情。”說著,拿起摩柯正在看的中文書,百多年前一位旅美華人作家寫的一個關於華工在北美生活的故事。隨便翻了兩下,道:“我不出麵幫你,但可以給你建議,不妨強硬些,具體怎麽做,從哪方麵入手你可以跟沈陽他們商量,一旦動手就要擊中要害!”


    摩柯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有所領悟。


    李虎丘想到聶嘯林說的那些話,如果老魔君真的戰死,自己便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依靠。她會成為謀門新祖,千萬斤重擔壓在這嬌滴滴的玉人肩頭上。憐愛之心油然而生。起身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大膽去做,天塌不下來,錯了也一切有我呢。”


    ※※※


    聶摩柯喜歡著白衣,她現在就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白蓮花,穿行在前來為她慶生的賓客之間。她舉止得體,落落大方,講一口地道的北美口音,用富於美式幽默的談吐與人交流著。走到哪裏都能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一名身著灰色西裝,牛仔褲的高大金發男子一直跟隨她左右。


    李虎丘端著杯子站在露台上,眼睛不眨看著。聶嘯林手牽著一個長得玲瓏機敏的小男孩兒站在他身後。


    “那個穿灰色西裝牛仔褲的就是克雷格·亞當斯。”聶嘯林介紹道:“1607年一個約一百人的殖民團體,在乞沙比克海灘建立了詹姆士鎮,一百七十年後,這些人的後裔們在北美大陸上建立了一個獨立國家,在近代幾百年裏,亞當斯家族一直是這塊土地上最古老的政治家族之一,掌控著擁有北美國防合約,在國防軍工領域裏獨樹一幟的雷神公司。”


    “老子英雄兒好漢,一代一代往下傳,這幫洋鬼子一天到晚叫喊著民主和公平,骨子裏其實也在搞世襲製。”李虎丘迴手摸了摸小男孩兒的頭,笑道:“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他才這麽一點兒大,您不就開始惦記著要把他培養成謀門未來的掌門人,前陣子我在國內聽過一句戲言,說朝鮮戰爭最大的貢獻就是沒有讓華夏變成朝鮮。”


    聶嘯林笑道:“太祖那麽英明神武的人物都不能免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打發兒子去撈政治資本,反而把兒子送上黃泉路。”


    李虎丘罵道:“為了幫‘老大哥’稱霸世界,戰死幾百萬華夏軍人,臨了還欠了‘老大哥’一屁股債,硬是還出個三年自然災害來,最終便宜了一個跳梁小醜似的金太陽家族,這狗日的戰爭有屁意義!”


    “這個世界上做什麽買賣最賺錢?毫無疑問是販賣戰爭。”聶嘯林將話題拉迴來道:“雷神公司年毛利200億美元,其中百分之九十的訂單都來自國防合約,911之後連續兩年創造曆史銷售記錄,這才是真正的戰爭販子。”


    李虎丘看了一眼時間,道:“到點了,去看新聞,如果摩柯的計劃實施順利,此刻應該滿世界都在報道了。”


    電視台正在插播臨時緊急新聞,在馬薩諸塞州的空軍基地,兩架f-18戰機因為雷達故障相撞,墜落在一座小鎮教堂裏,造成幾十人死亡,上百人受傷的重大飛行事故。兩架飛機所使用的正是雷神公司製造的apg-73和apg-79雷達。


    新聞播出十分鍾後,華爾街股市開盤,雷神公司的股價開盤暴跌百分之九。


    宴會裏,聶摩柯正含笑和克雷格·亞當斯聊天,後者接了一個電話後,麵色一變,寒聲問摩柯:“聶,為什麽你手下的沈陽在惡意收購雷神公司的股票,我要你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迴事?”


    聶摩柯冷冷的看著他,道:“這麽簡單的問題還需要我向你解釋嗎?”


    克雷格駭然看著摩柯,叫道:“為什麽?難道就因為我想向你求婚?”


    聶摩柯表情冷淡,倨傲的口吻:“北美有句諺語,骨頭給的多了,狗就會坐上餐桌妄想火雞,你們想要得到的太多,我隻好換個方式跟你們打交道。”不容克雷格多說,又道:“911事件以前有人往fbi加州分部打電話報警,說到了恐怖分子可能實施的計劃,卻被人刻意把這個消息壓下去了,有人希望戰爭爆發,那位叫紮克·亞當斯的人分局長之後便不知所蹤了,就在前天,有人卻在新墨西哥找到了這個人,我想你會感興趣知道這個人的下落。”


    克雷格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樣子,“天呐,可怕的女人,你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


    “戰爭是嗎?”聶摩柯迴瞪過去,揚起下巴頦,道:“我準備好了,你們呢?”


    克雷格萬萬沒有想到聶摩柯會如此驕傲,反應這麽激烈,手段這般強硬。很久以來,華人給西方留下的印象就是逆來順受軟弱可欺。聶摩柯的表現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這場求婚鬧劇本是亞當斯家族聯合了1840聯席會成員家族搞的一出逼宮戲碼。聯姻隻是第一步試探,是因為聶嘯林隱居日久,他們才會蠢蠢欲動,如果聶摩柯選擇逆來順受,接下來便是滲透蠶食吞並。


    一步步都算計的挺美的,卻沒想到計劃才開始第一步就遭遇了當頭一棒。謀門和聶摩柯並沒有如他們想象的被迫就範,反而擺出了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崇拜強者的西方人瞧不起近代史中飽受欺淩的華人,這一點在一些老牌西方豪族中尤其明顯。


    十九世紀末,北美通過了排華法案,三年後在懷俄明州的石泉煤礦爆發了大規模的血腥屠殺華工事件。起因是美國最大的工人組織“勞工騎士團”在石泉礦區大力發展,不少白人都加入了這一“工人階級自己的組織”。但是本分的華工們“覺悟”太低,居然無人入會。“勞工騎士團”組織罷工,華工們拒絕參加,資方自然大喜,用華人頂替了那些罷工者,照常生產,這顯然令“勞工騎士團”的訴求泡湯。一天下午,150多名白人聚集起來,其中半數攜帶槍支,包圍了唐人街,不由分說就開始燒殺搶掠。華工們四散奔逃,最後,有28人被殺、15人重傷,財產損失高達14.7萬美元,震驚全美國。這是一起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警方隨即逮捕了16名嫌疑人,但因為華人不能出庭作證,最後,這16人全部被無罪釋放。


    類似的事件後來又發生了數起,最終犯罪的白人都沒有得到懲罰。華人的形象就在這個時期被定格,克雷格·亞當斯背後的家族長者們知道聶嘯林的可怕,卻不認為聶摩柯有跟她祖父一樣的強悍手段。但事實證明,在虎丘強大的枕頭風攻勢下,禪宗仙子快速成長為佛國魔女,還擊的手段雷霆萬鈞,直指亞當斯家族的核心產業。


    聶摩柯輕蔑的看著克雷格,道:“這隻是一個教訓,我要提醒你,我出生在北美,在這個國家生活超過二十年,你我在法律上擁有的權力是一樣的,而我比你更有力量,有更多財富,是戰還是和,我等著你們。”


    數日後,雷神公司宣布反惡意收購成功,聶摩柯從國會參議院塞繆爾·昆西·亞當斯手中接過一張數額巨大的支票,與此同時謝鬆坡競選馬薩諸塞州議員勝出。這是一個交換,最終妥協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亞當斯家族。雷神公司對於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聶摩柯雷霆一擊命中了對手的要害。


    ※※※


    李虎丘北美之行的最後一站是溫哥華,青幫之主高雛鳳現在正半隱居在這座城市中。盤桓數日後,離開當日,在溫哥華機場,他意外的遇上了一個熟人,落雁和春暖的結拜二姐,鳳凰女謝撫雲。


    當時謝大小姐正被一名與虎丘年紀相若的男子強拉著進入登機通道,那人不是一個人,身邊跟著一名大漢,個頭在兩米開外,長的虎頭虎腦,虎背熊腰氣魄雄渾,李虎丘遠在數百米外隻多看了一眼,便被那人察覺,猛然迴首向虎丘看了一眼。


    李虎丘心頭一凜,好一條彪悍兇猛的漢子,這人的氣質模樣令賊王想起一人,南洋十虎中的楊大彪!那位號稱圓滿境界中體力第一的實戰派大宗師。


    謝撫雲遇上麻煩了,李虎丘身為雙料妹夫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賊王的心境修為畢竟微勝對方一籌,刻意隱匿蹤跡下,跟著那兩人一直到機場,眼看著他們走進一架私人飛機,卻哪裏還跟得上?


    李虎丘立即請高雛鳳派人過來,幫著他找到機場工作人員打聽那架私人飛機的來曆,這才知道那是葉氏集團老板葉皓東的私人飛機。想不到第一次遭遇此人就趕上這種事。虎丘不想草率決定,立即給落雁打電話問她能否聯絡上謝撫雲,結果蕭落雁也聯絡不上。蕭落雁隻道謝撫雲出事了,一個勁兒的催促虎丘快去救人。李虎丘想起聶嘯林,馬上聯絡到老魔君,得到一個答案,姓葉的近期內要在阿富汗辦一件大事!


    第470章 管閑事,論家事


    阿富汗,瑪納斯山,新成立不久的國際軍火聯盟轉運倉內,李虎丘連續輕鬆突破十八道馬格林大鎖。在轉運倉中尋找謝撫雲下落。這裏的安保人員皆是年輕的華人男子,兵貴在精而不在多,人人都通武道,暗勁居多,個個槍法精湛。李虎丘不知這是洪門老龍頭臥薪嚐膽多年留下的一筆寶貴財富。事情未明以前李虎丘無意結下死仇,連續傷了對方四人後,不得不刻意隱匿行藏。廢了一番手腳之後,終於在轉運倉核心秘地找到了謝撫雲。


    當時謝撫雲正在梳頭,李虎丘一頭闖進來,倆人都吃了一驚。李虎丘是驚豔,謝撫雲當然是驚訝。


    謝撫雲變了,依舊美的飛揚跋扈,但身上增添了一層柔美的母性光輝,美人梳妝,輕羅薄裳,雲黛酥慵,春意盎然。論樣貌絲毫不遜落雁和春暖。她檀口微張,驚訝看著虎丘,問道:“怎麽是你?”


    李虎丘則道:“我在溫哥華機場見你被人強拉上飛機,以為你遇上麻煩了,所以趕來救你。”


    謝撫雲微怔:“我遇上麻煩?”咯咯一笑,“你鬧誤會了吧?”


    李虎丘歎道:“我一進來就知道是誤會了,遇上麻煩的人不是你這樣的。”


    謝撫雲笑問:“我什麽樣啊?”


    “有點浪。”李虎丘直言不諱:“分明是找了男人的樣,請原諒我的措辭不禮貌,因為我現在感覺自己特事兒。”


    謝撫雲正色道:“謝謝你,小妹夫,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麻煩,這裏就是龍潭虎穴,你能為了我闖進來,我這做二姐的應該感謝你。”


    李虎丘道:“不必多言,你沒事最好,我這便走了。”


    謝撫雲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找了個什麽樣的男人?他那個人很愛交朋友的。”


    李虎丘搖頭:“不想,我答應了另一個人,永遠不會跟你的男人成為朋友,希望你不要跟他多說關於我的事情。”


    謝撫雲說好吧。李虎丘探手將謝撫雲的耳環摘下一隻來,笑道:“賊不走空,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謝撫雲微微一笑,道:“還是要謝謝你,我送你出去。”


    李虎丘輕輕搖頭,示意不用,推門便走。


    轉運倉是前蘇聯留下的一座巨大的軍用工事,在過去駐紮過整整一個旅的部隊,內部空間極為巨大。到處擺放著來自中亞和華夏的武器彈藥,大到坦克裝甲車,小到槍械彈藥應有盡有。李虎丘往外走的過程中,就自己目中所見的武器彈藥估算了一下,裝備幾個師都沒問題。這姓葉的倒是好大氣魄。


    李虎丘有天著下最敏銳的感知力,在這隨處都能隱藏形跡的轉運倉裏,避讓過那些四處在搜索自己的安保人員自是輕而易舉。但就在他將要走出大門時,忽然從頭頂出傳來惡風不善。


    李虎丘驚詫之餘,一抬頭,隻見幾層樓高的轉運倉頂部鋼梁上,一頭龐然大物從天而落,竟是一頭雄壯威猛的大猩猩!雙拳攜著猛烈的拳罡砸向虎丘頭頂。這一下威猛絕倫,以上勢下,力道何止萬斤。李虎丘側身一讓,閃電般甩出一腿,正踢在這頭大猩猩屁股上。這龐然巨物長的憨厚喜人,李虎丘一見便有三分喜愛,故此腳下留情,這一腿隻用了四成力道。


    大猩猩被一腿踢出數米遠,趔趄了一下,猛的頓住身形,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著賊王。粗大的鼻孔突然發出一聲重重的鼻息,猛然人立而起,雙手捶胸,發出蓬蓬巨響。接著咆哮一聲又撲了上來。


    大猩猩是自然界中的大力士,體重四百斤的成年雄性大猩猩,隻用雙手便可以輕鬆撕碎豹子。這頭大猩猩的體魄更遠勝尋常俗物,隻看形體便不難猜測其體重更在一般成年雄性的二倍以上。它撲上來時,裹挾著猛烈的罡風,雖然氣勢兇悍異常,但竟似頗有章法。這一撲居然極似猴拳中的一招‘大聖翻五指’。


    李虎丘大為新奇,隻道是巧合罷了,猴拳本就是人模仿猴子創造的拳法,如今被這猴中巨人誤打誤撞用上了,也非不可能。虎丘輕鬆避過,待大猩猩的拳頭出盡招式用老時才屈指一彈,大猩猩登時半身麻痹不能動彈,虎丘拿住這家夥黑漆漆大棒槌似的指頭,巧勁一抖,生生將這近千斤重的大家夥抖飛出去。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轉運倉的安保人員便趕到了。李虎丘施展腳下功夫,迅速撤離。不料那大猩猩竟倔強無比,被摔了一下後,立即翻滾著爬起來,追擊虎丘。這家夥行動如風,奔跑起來短程內速度不遜虎豹,虎丘的腳程雖快,卻也不及這遠古巨獸的爆發力驚人,眼看就要被它追上糾纏,萬般無奈下,隻得迴身丟了一飛刀。身後大猩猩被飛刀射中後,吃痛大吼,李虎丘趁機穿縱跳躍溜之乎也。


    ※※※


    京城,夜,馬宅。馬富民家老少齊集一堂,商討馬春暖同誌與李虎丘之間的問題。


    老爹馬富民先發言:“你跟他的事情,除非我死了,否則沒商量。”


    馬春暖笑盈盈問:“誰找您商量了?這不是你們死拉活拽的硬把我拉迴來的?”


    馬春煦悄悄捅老公吳振華一下,後者沉聲道:“暖暖,你不能這麽跟爸爸講話!”語重心長的:“爸爸不讓你跟他在一起還不是為你好?他是什麽人?通緝犯,殺人犯……”


    馬春暖冷冷的看著他。


    吳振華被看的心裏發毛,老馬家的閨女都不是善茬兒,尤其是這個馬二姑娘。大姐夫咳嗽一聲,“最重要是人家已經有兒有女有老婆了,你非要跟他攪合在一起,這算怎麽檔子事兒嘛。”


    馬春煦一皺眉,瞪了丈夫一眼,心道要壞。她算是比較了解馬春暖的,知道自己這位妹妹向來最有主見,行事不拘一格,從來瞧不上那些世俗觀念,還曾是個不婚主義者。吳振華的話沒有切中要害,隻怕要適得其反。眼看春暖黛眉一緊,趕忙搶過話頭:“你姐夫這麽說也是為你好,他的話糙但道理能站住腳,不過姐知道你向來不在乎外人評價,就算你姐夫說的是廢話吧,可你不替自己考慮,總得替爸爸和這個家考慮一下吧?爸爸再有幾個月就要退休了,你怎麽忍心讓他為你的事情跟援朝哥鬧的這麽僵?”


    馬春暖哼一聲,“馬老大,你別什麽事情都往我身上扯,外麵人喜歡嚼舌根子,說咱們家的事就讓他們說去,我根本不在乎,至於老馬同誌和他爸爸之間,你們摸著良心說,是因為我和李虎丘嗎?上次老馬同誌為一點私事,在會上多說……”


    “住口!”馬富民斷喝道。


    馬春暖一吐舌頭,住口不語。


    馬富民氣唿唿道:“你老子已經是六十六的人了,行將就木,身後就你們仨閨女,可以說是後繼無人,幹工作全憑自己的黨性良心,謝潤澤和李援朝搞經濟是好手不假,但思想上過於開放,這是原則上的矛盾,關乎政治信仰和原則,你老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出自公心,絕沒有摻雜半點個人因素。”


    馬春暖毫不示弱:“要我說老馬同誌你這個官兒不當也罷,喬寶山父子瞞報煤礦事故殺人滅口的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堂堂紀委書記做起事來瞻前顧後,快退休的人了還怕這怕那的。”哼一聲,重重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迴家賣紅薯!”


    一席話出口,馬富民騰的一下站起,指著春暖,半晌無言。政治是一個複雜的遊戲,有時候不得不為某種平衡而妥協,在對待喬家的問題上,馬富民的確做了一些不那麽明鏡高懸的事情。事實是如果他是個不懂得妥協的政治家,根本不可能走到這個位置上。但誠如他剛才所言,他已經六十六歲了,這次換屆便會退下來,喬寶山的案子始終令他心存愧疚。


    馬春煦氣的起身想要斥責春暖幾句,卻一時不知說什麽,愣在那兒。


    馬富民斥道:“站在那兒幹什麽?把孩子帶後邊去!春曉也去。”


    待屋子裏隻剩下老馬和小馬,馬富民沉聲道:“揭蓋子是官場大忌!”


    馬春暖不忿反問:“你忘了自己當年是靠什麽打動趙繼東的?”


    馬富民道:“大公無私!”補充道:“當年的蓋子能揭,現在喬家的蓋子卻不能揭!這是關乎黨內政治力量均衡的大問題,我的決定是從大局出發考慮的。”


    馬春暖居然讚同道:“說的很對,您沒有做錯,這就是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連您這位高權重的老馬書記都不得不接受人無完人的妥協,在喬寶山的問題上晚節不保,我憑什麽就不能犯點生活作風的錯誤?”


    馬富民的臉色先晴後陰,晴是因為女兒理解他的做法,陰自是因為這丫頭吃了秤砣鐵了心,死不悔改的樣子。他是了解自己女兒的,知道春暖其實是個潔身自愛的女孩子。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對性的態度一直是老馬書記不喜歡的。所以他對女兒們的德行一向要求嚴格,在春暖與虎丘發生情感糾葛之前,這個二女兒一直令他引以為傲。做父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成為一個自尊自愛為大家喜愛的淑女,在這一點上,馬書記並不比絕大多數父親高明。


    “你!”馬富民一屁股坐迴沙發上,狠狠歎了口氣,頹然無力道:“一個人的青春就那麽幾年,何況你是個女孩子,放縱不起,爸爸怕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馬春暖走到父親身後,父親的頭發看上去依舊烏黑,但仔細看就不難發現,那些發根部分都已是灰白色。春暖深深的為老馬感到難過,纖手輕輕按在曾經如山一般堅挺,如今已經佝僂的肩背上。忽想起小的時候和妹妹一起坐在這肩頭上玩耍的情形。心中一陣難過,柔聲道:“媽媽去世快二十年了,您一直孤單一個人,不管誰介紹的多好的女人,您看都不看一眼,為這事兒姐姐勸過您很多次,可我一次都沒勸過,因為我理解您,知道您的心已經被媽媽占滿了,放不下其她人。”又道:“從小到大,我好多方麵都像您,包括對待感情的態度,您應該了解自己的女兒,我不會隨便對一個人付出感情,李虎丘是我喜歡的第一個男人,我的心裏也已經被他裝滿了,放不下別的男人,要嘛遺憾孤老一生,要嘛轟轟烈烈愛一迴,您希望我怎麽選?”


    英雄是男人的一張麵具,嚴厲的後麵往往藏著一顆慈父之心。馬富民宦海沉浮一生,拚殺到今日的位置,早修煉到心硬如鐵。理智告訴他,女兒的選擇是錯的。但情感上,他卻寧願女兒錯下去。他長歎一聲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從來就不是講理的地方,你要怎樣就隨你吧,隻是記得有朝一日傷心後悔時,別忘了還有這個家,爸爸會永遠保護你的。”


    馬春暖再也抑製不住,珍珠般的淚水滴落在父親肩頭。哽咽著說:“老馬,為了你,我也一定要生活的幸福。”


    ※※※


    2003年的春天,李虎丘走在麥加聖城中,穿過那些黃白色的圓頂建築,在這裏他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他不需要說話,就能和別人溝通。不管是住店還是餐飲,這裏的人總能很快理解他需要的。他們都是心無旁騖信仰虔誠的人,有寧靜的目光和溫暖的笑臉。幾乎城裏的每個人都善於替別人打算,所以隻需要簡單的手語就能有良好的溝通。他很容易便打聽到了兩位聖女居住的地方。


    聖女住的地方金碧輝煌,幾乎每一麵牆壁上都有關於真主神跡傳說的壁畫。有些故事跟希臘某些神話傳說一樣,也是用重口味至變態的方式來表達對神的尊崇和敬畏。出乎虎丘意料的,這裏進出非常隨意,並無想象中的戒備森嚴。


    在一片潺潺噴湧的泉水邊,李虎丘看見了農俊靈。


    當時她正挽著袖子,為一個毛乎乎的小嬰兒洗澡。她未施粉黛,鼻尖兒掛著一滴晶瑩的汗珠,神情專注的幫那小嬰兒清潔身子,陽光照在她身上,神聖之感油然而生。在她身後,衣著華麗的一戶阿拉伯人家十幾口人跪在地上,正密切關注著。


    農俊靈麵前的泉水據說是真主賜予信眾的,是易卜拉欣用拐棍捅出來的,有將近兩千年的曆史。在這大漠環顧的山中小城裏,一眼泉水兩千年不枯,堪稱神異。因此這眼泉水在此被稱作聖泉。


    聖泉洗禮是伊斯蘭世界嬰兒降生後的最隆重儀式,非貴族不能享受。隻有伊斯蘭世界中最尊貴的阿訇才可以主持這個儀式。眼下麥加城中,最尊貴者自然是非迎迴啟示碑的聖女姐妹莫屬。作為安拉的女兒,神在人間的影子,她們在這裏備受尊敬,錦衣玉食,起居坐臥皆有人服侍,過著媲美國王的生活。但國王都有漂亮的老婆,還不時和美麗的女明星秘密約會,而她們隻有跟月亮約會,聖女神聖無比,她們唯一接觸男性的機會就是給小孩子洗禮。


    農俊靈表情莊重,洗的很認真,李虎丘不敢打擾,站在一旁認真看著。農俊靈冷不丁一抬頭看見了他。驚訝的差點把手上的阿誌曼小王儲丟到聖泉中。平日裏很享受的洗禮遊戲立即沒了味道,農俊靈以小和尚念經的心情迅速完結餘下的儀式,將那戶人家打發走。來到虎丘麵前,欣喜的:“李虎丘,你怎麽來了?”


    李虎丘說:“我受人之托來看看你們。”


    農俊靈問:“你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


    李虎丘道:“一路打聽著就溜達過來了。”


    蘇魯曼從裏邊走出來,“李先生是伊斯蘭的好朋友,所以護教軍沒有阻攔他。”


    農俊靈說:“我要和他單獨說會兒話,可以嗎?”


    蘇魯曼緩緩退迴裏邊,道:“在這裏您是絕對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事。”


    農俊靈對李虎丘說:“別害怕,他這麽說的意思其實是我什麽也做不了,這裏看著安靜祥和,其實到處都是監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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