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頗不客氣,李虎丘毫不介懷,嘿嘿一笑,下地相送到門口,忽然又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個年少的天才武者究竟是什麽人?”


    第465章 江湖亂道有仇必報!


    楚烈走了,留下個名字——楊軍虎。李虎丘聞所未聞,牢記在心。待體力稍複便去看張永寶。


    寶叔斷了一臂,傷勢雖重但元氣未損,精氣神要比李虎丘好的多。李虎丘由落雁和春暖陪著來到寶叔的房間,尚楠和東陽全在房門口。見虎哥能下地來探視,都很高興。李虎丘問哥倆怎麽不進去?尚楠道:“周思穎在裏邊。”


    隔著門縫兒能看見寶叔的床位,張永寶躺在床上,看上去氣色枯敗,胡子都打蔫兒,整個兒患病小老頭的倒黴樣。當日自斷一臂混不在意的風采全然不見。周思穎在為他剝桔子,一瓣一瓣的喂給他吃。李虎丘看了一會兒,道:“都走吧,這老頭兒難得享受一迴天倫之樂,裝的不亦樂乎,別讓咱們給攪和了。”


    東陽告訴虎丘,他和小楠哥就住在隔壁。哥仨來到隔壁房間。


    李虎丘道:“董師傅和楚烈走了。”


    燕東陽問:“他們說什麽了?”


    李虎丘知他關心的是孔文龍在這件事當中是否扮演了什麽角色,道:“孔炳義的確是孔大師的兒子,不過據董師傅說孔大師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東陽長出一口氣,“孔師傅沒參與就好!”目光一寒,問:“虎哥,我和楠哥都沒問題了,就等你一句話,咱們什麽時候為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李虎丘道:“雖然這次我元氣大傷,兩年之內不能用心之神道,但是這仇卻不能等兩年後再報,對方是顯門的崔若愚,軍委的司衛平和高歌軍,李援朝現在一心一意要趕在明年中央兩會後更上一層樓,一切求穩為主,所以報仇的事情我不打算指望他了,咱們是江湖人,有自己的辦法解決問題,崔若愚之輩為了小集團利益,以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對付咱們,這種人留下來遲早會成大患,我已答應董師傅必殺元兇首惡。”


    尚楠休息兩天,元氣盡複,有些迫不及待要出這口胸中惡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隻待我身體恢複些了,咱們就動手。”


    ※※※


    隔數日,李虎丘身體更加利落,一直留在南方穩定自由社內部局勢的陳李李到了。她來了,蕭落雁走了。


    馬春暖那天對落雁表明心跡,她不是圍著虎丘轉的小女人,男人可以有紅顏知己,女人為什麽就不可以?李虎丘是她情感的寄托,卻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她要調迴朝廷台了,迴到燕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春暖在李李到之前便走了,她能和落雁共效於飛,是因為彼此間曾經親如姐妹,又有過一次誤打誤撞的聯手經曆,而對李李,她卻不知該怎樣麵對。所以幹脆選擇了逃避。


    這一日,虎丘的房間裏暗香浮動,李李八爪魚似的癡纏著心愛的男人。藏花女情至熱處時,身上散發著動人的芬芳,膚如凝脂,光潔如玉幾可鑒人,胸前圓潤飽滿有微垂之意,正是母性少婦的風韻。修長有力的美腿盤在虎丘腰間,將他纏定。吹氣如蘭,吐音若綸。極盡求歡之能事,就算已經做了媽媽,依然是十足小狐狸精的風采。


    虎丘為求體力恢複進境,以雙修妙法恣意歡愛,使足了手段尋那大歡喜境界。一杆降魔杵在李李柔潤彈韌的牝內,東搗西撞,聳抽挑頂,把個小狐仙舒暢的魂飛半天,身入雲端一般,氣喘籲籲,閉目嬌唿,滿嘴瘋話叫著虎丘。


    待事畢,滿室皆香,懷中玉人麵若桃花,嬌喘籲籲。


    虎丘問道:“媽迴去了?”


    李李有些嬌弱無力,將身子依偎在虎丘臂彎兒裏,柔聲答:“家裏都好,隻有你不好,小何九她爸爸來申城見一個人,順便想看看你,卻沒想到你會鬧這一出,本來你們男兒家外頭做事,連雁姐姐都不管,我更懶得多問,但你現在鬧的越來越不像話,雁姐姐說咱們若由著你性子胡鬧,不知什麽時候就得集體成寡婦,她說的鄭重,所以我也不得不囉嗦你幾句,人家都是事業做的越大,當老板的就會置身幕後,這衝鋒陷陣的活兒都交給下邊人來做,你倒好,整個反過來了,每次都搞的自己一身傷,別忘了,你不是從前那個四海遨遊的俠盜浪子啦。”


    虎丘摸摸鼻子,訕笑道:“原來何斌不是特意來看我的,早知道就不必特意躲出來了。”


    李李道:“聽小九說過一嘴,她老爸好像要來申城見一個姓葉的洪門大佬,反正跟咱們沒什麽關係。”


    說起洪門,李李便滿臉憂色。


    自從小布殊上台,聶嘯林成為北美政壇核心決策層裏的新勢力後,北美洪門便連遭重創。老魔君心眼小愛報複,殺了北美洪門護山六大宗師還不夠,約戰司徒信義,再將其重創後將他逼的退出洪門去了溫哥華。這幾年北美洪門所謂天下第一大幫的名頭早有些不符實。陳李李是南洋洪門的小公主,陳展堂心係舊日山門和恩師司徒信義更不是什麽秘密。


    李虎丘察言觀色,知道李李在擔心什麽,溫聲道:“別擔心,過些日子我親自去一趟北美,你知道我和謀門的關係,聶嘯林雖然行事厲害,但並不看重恩怨和利益,他現在做一切事都不過是圖個痛快,在他而言,除了與孔文龍之間的那場約戰,人世間已沒什麽值得他放不開的東西,我請他對洪門網開一麵,應該難度不大。”


    李李充滿感激的看著虎丘,聶嘯林在北美針對洪門這件事已經是陳展堂心中一塊大石,如今的北美洪門總會內憂外患,內部是陳展堂和李展鵬兄弟不和,內部的問題還比較容易解決,外部的打壓卻著實難以應付。聶嘯林太強大了,無論心智還是武道,幾乎不可匹敵。這麽一位令陳展堂等一幹洪門大佬束手無策的人物,自己的男人卻可以影響到他。身為女兒家,還有什麽時刻比這一刻更自豪的?


    李李住了半個月,她還在哺乳期,離開女兒日子長了,奶水漲的難受,雖然有虎妞爸爸冒領女兒口糧,但做媽媽的哪裏忍耐得了與剛足歲的女兒分別這麽久的滋味?每當奶漲難當時便思念如潮湧。這些日子,李虎丘的身體在小狐仙的滋潤陪伴下日漸恢複,如今已能夠打上幾趟拳,完全恢複指日可待。李李見虎丘無恙,再也按捺不住歸心似箭,半個月後的某一天,李李辭別虎丘迴了南方。


    ※※※


    梨花飄絮,彤雲滿天,新年剛過的時光。


    傍晚時分,京城王府井大街一座寫字樓大廈前,李虎丘負手而立仰頭上觀,但見樓高巍峨,金屬感外牆透著顯赫硬朗之意。道:“就是這裏了,外洋寬闊能容萬馬,可致後代鵬程萬裏,中堂明朗盡得山陽光景,樓頂形製如大鵬展翅,頭向東南,呈一飛衝天之勢,崔若愚把這裏稱為顯門龍庭,這老頭一心一意要興複漢學,這本來是好事,但他偏偏要參合進滅我自由社這件事,寶叔斷臂,茂哥之死,四十三位兄弟埋骨在鎖陽山口,自由社的血絕不會白流。”


    燕東陽道:“今天中午遞的帖子,崔若愚接帖子後就命人把大廈內的租戶清幹淨了,四周都是咱們的人,他敢走出來,會立即被幾十把狙擊步槍打成篩子。”


    尚楠摩拳擦掌,“下了戰帖就是要戰的,咱們進去吧。”


    李虎丘搖頭道:“有人要做和事佬,咱們先聽聽他憑什麽。”


    賊王話音剛落,大廈正門洞開,玄門正宗陳至陽和一白衣老者從裏邊出來疾步下台階來到李虎丘兄弟麵前。


    陳至陽拱手道:“李先生的來意老道已知。”他環顧四方,“這四周左右不下百位神槍手埋伏,李先生能在京城天子腳下擺出這麽大場麵,放眼江湖,也隻有自由社大龍頭有這個力量,這種局麵下您還能依照江湖規矩下戰帖,這等胸襟氣魄更令老道欽佩,在您動手前,貧道有幾句話想說,請李先生賞一點時間,不知可否?”


    李虎丘還禮道:“玄門千載,素來是江湖之首,陳道長有長者之風,上次告之許多內情,在下一直心懷感激,這次不知又有何教誨,請您盡管講來,李虎丘洗耳恭聽便是。”


    陳至陽道:“李先生太客氣了,如今的江湖早今非昔比,像您這樣還能謹守舊規的江湖人已不多。”微頓一下,又道:“李先生與崔長者之間的前塵往事貧道早已知曉,實不相瞞,貧道此來是想做一迴和事佬,為李先生和崔長者兩方說和說和。”


    李虎丘心知陳至陽必定有很重要的籌碼才會出現在此,他想做到知己知彼,笑眯眯道:“願聞其詳。”


    陳至陽道:“崔長者有意與李先生化幹戈為玉帛,因為之前的誤會造成自由社極大損失,崔長者也深感痛心,他打算拿出一筆錢來賠償給自由社,具體的數目由李先生定,隻要是顯門能承擔得了的,崔長者絕不會還價。”


    李虎丘點頭,嗯一聲,“還有嗎?”


    陳至陽道:“素聞令尊李部長多年前在戰場上身染惡疾,我玄門中有靜慈齋一派,曆代齋主擅長華夏祝由術,可使枯木逢春,垂死還陽,隻要李先生點一點頭,貧道一個月內便可以安排李部長與靜慈齋靜寧仙師見麵。”


    李虎丘神色不變,“自由社四十四條命,這位靜寧仙師也能救活嗎?”


    陳至陽道:“往者已矣,李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更應該明白逝者不可追的道理,何必一定要為死去的人再添新魂呢?李先生對顯門的條件不滿意,有什麽要求隻管提出來,大家可以坐下來商量,何必一定要鬧到兵戎相見?”


    李虎丘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要二個人,崔若愚,高歌軍,把這二顆腦袋交給我,否則便隻有一戰!”


    陳至陽愁道:“李先生的要求實在太有些強人所難。”


    李虎丘道:“這件事的起因不是我主動去找他們的吧?”


    陳至陽道:“你護送羅小寶入京,他手中的證據已涉及到軍委的司衛平副主席,隱門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李虎丘麵色一冷,“理由?誤會?申城發生的兩次刺殺呢?那也是誤會嗎?這是一個神仙局,他們利用羅小寶和馬春曉的單純布置下這個針對我的局,目的是一箭數雕,你我都是老江湖把式,水賊過河,甭使狗刨,你若一直這麽個態度,咱們就不必再談了。”


    第466章 一杆問乾坤


    華夏近代史上有極特殊的十年,曖昧神秘,光怪陸離的十年。造就了許多人的不幸,也成就了一些人。有人功勳卓著不得善終,有人趨炎附勢乘勢而起,也有人審時度勢明哲保身。江湖無處不在,但在那特殊的十年裏,江湖消失的無影無蹤,玄門被迫化整為零,道士和尚們拆了廟宇還俗娶老婆,顯門的世家豪族躲進深山練拳習文漁樵耕讀自給自足,隱門大隱於朝,繼續著等待時機搞顛覆和暗殺。這十年改變了華夏共和國成立之初形成的權力格局,也造就出江湖上一整代能人,他們隱居山林,安心琢磨祖宗技藝,同時以旁觀者清的視角觀察這個國家,審時度勢尋找或者一鳴驚人,或者一擊致命的機會。


    陳至陽就是這樣一個老派的江湖人,他掌握著江湖上最古老的門派和最古老的導引術。玄門從古至今都喜歡在內部分裂成幾派,然後參與到世俗權力競逐的遊戲中來。古往今來,曆代常有帝王封禪名山古刹之舉,不惜大費金銀人力修繕一些玄門道觀寺院。其原因便在於,不管是擅長黃老養生煉丹之術的玄門正宗,還是精通房中禦女術,馴獸術,魚龍幻術等奇術的左道玄門,甚至是專愛研究巫蠱符咒,施毒迷心等邪術的邪道玄門,隻要有門徒能迷惑住當權者,便能為這個長生不死的門派帶來勃勃生機。


    新世紀的新世界變化太大,互聯網時代,人們視野開闊見聞廣博,舊江湖許多把戲玩不靈光了。流傳下來的一些真本事便更顯得彌足珍貴。在陳至陽看來,這些技藝的傳承比什麽都重要。崔若愚是當代雜家第一人,胸藏治世之學,通奇門術數,有鬼神莫測之機,熟稔古代木工巧手技藝。大可經濟天下,小能興業齊家,若就此死於江湖仇殺,不免太過可惜。


    李虎丘站在那兒,安靜的聽陳至陽把想說的話講完,問道:“崔若愚可有傳人?”


    陳至陽道:“有,但都不能盡得他的真傳,有些技藝奇巧絕倫,非心思細膩思感敏銳之極的人不能掌握。”說著,歎了口氣,續道:“一塊豆腐,絕大多數人則隻會幾種做法,味道千篇一律,難有出奇之處,崔長者卻創造出八十八種做法,烹製出幾百種味道,他做的豆腐宴一共八十八道素菜,堪稱天下美味之究極,這等手藝若是就此失傳,貧道今生今世隻怕寢食難安。”


    李虎丘環顧左右,道:“這四周有幾十個神槍手暗中埋伏,實不相瞞,特戰師十年內的轉業軍人都被召入自由社,今天,這些兄弟都到了,鎖陽山口死了四十三名兄弟,我們是來報仇的,達不到目的絕不會罷休,今天不管是走進去還是打進去,崔若愚的頭我一定要帶走。”


    陳至陽道:“之前在申城,貧道的好友太極楊多蒙李先生指點,你我交談兩次皆是盡歡而散,彼此間也算有些交情了,同時貧道與王兄也是相交多年,故此,自由社與顯門之間恩怨,玄門決定兩不相幫,自由社謹守江湖規矩,登門拜山下帖挑戰,顯門若拒戰,自由社便有足夠理由舍棄江湖規矩,兩家兵戎相見大開殺戒,同理,若顯門中人接受挑戰,自由社便不能違背江湖規矩,派你的人馬在此大開殺戒!江湖規矩在江湖人眼中等同於世俗法律,貧道托個大,便做個公道裁判,若哪一方違背了這規矩,說不得便是與整個江湖為敵,玄門便不會繼續中立。”


    李虎丘淡然一笑:“多謝陳道長主持公道,我既然下帖挑戰,便是正有此意。”


    陳至陽長歎一聲道:“看來此事隻能以武力解決了。”談判失敗,他很遺憾的樣子,向身旁白衣老者將雙手一攤,歎道:“王兄,看樣子貧道這和事佬是做不成了,接下來隻好請你老兄的大杆子出馬嘍。”


    被稱為王兄的老者一擺手,道:“沒事,陳兄弟你已經盡力了,此事的確是顯門計算自由社在先,李龍頭替兄弟報仇無可厚非,咱們是江湖人,混江湖就得講江湖規矩,李龍頭先禮後兵依照江湖規矩下拜帖,已經給足了顯門麵子,既然此事已無迴旋餘地,那也說不得隻好你我雙方拳腳上見真章,顯門當中能與李龍頭兄弟抗手者隻老頭子一人,而我這幾下子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渾身上下也就一根大杆子還湊合,就用這根大杆子與自由社的朋友們過過招好了。”


    陳至陽向李虎丘身後掃了一眼,問:“張永寶先生怎麽沒來?”


    張永寶雖損一臂,但畢竟還是圓滿大宗師的境界,而且他用神道一擊打傷高歌軍,奪了無形劍,縱然實力有損,殺人的本事卻有增無減。玄門中人素來消息靈通,陳至陽這麽問,顯然是知根知底的。


    李虎丘並不隱晦:“寶叔去辦另一件事,所以沒來。”


    陳至陽一指王姓老者道:“這位老先生便是顯門當代宗主王一山,他曾在三十年前與自由社的張先生以武會友。”


    王一山歎道:“三十年前我剛剛五十歲,功夫入了圓滿,人到五十歲時還可以保持很好的體力,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的體力早已經衰敗,當年在貴社張先生麵前獻醜,唱挑滑車時,敢用六百斤石磨,可連挑五盤,現在便是一盤都要勉力為之才行,時代變了,年輕人什麽都求快,練功十年不如練槍十天,我這把大杆子也快失傳了。”


    李虎丘道:“素聞王老先生與崔長者雖屬同門,但向來意見相悖,此事皆有崔若愚起,您又何必一定要替他趟這趟渾水?”


    王一山道:“一為同門敵愾之義,二為保住華夏傳統雜學一點香火,三為寶槍蒙塵靜極思動,想讓家傳的大杆子再會會天下英雄。”又道:“李先生是按照江湖規矩登門拜帖來的,若先生派這些軍中利器直接殺進來,老夫也隻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李虎丘道:“江湖亂道,這件事是你們不義在先,但我李虎丘卻與人有約,不想為此事多造殺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我雙方死傷者越少越好。”


    王一山抱拳拱手道:“請!”


    ※※※


    大廈內,一整間辦公區被清空,地上鋪著厚厚的氈子,王一山站在場中央,手中擎著一條鴨卵粗細的大杆子,紅光嶄亮,長三米,烈烈紅纓,裝上鋒芒利刃的槍頭便是一杆寶槍,眼下雖然光禿禿無槍頭,但行家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王一山拄著大杆子,一指場邊本方人群中另一名老者,對李虎丘說道:“這位便是崔若愚。”


    李虎丘甩頭觀瞧,隻見那崔若愚是個黑發微胖的敦實老者,約莫六十多歲,眉生肉崗,雙眼狹長,間距極長,眸中有神而無光彩,氣韻舉止皆不像是武道中人。


    王一山抱拳續道:“李龍頭今天投帖拜山便是衝著我這位師弟而來,此事經過在場諸位都已知曉,個中遺憾多說無益,總之今日之局,錯在我顯門一方,所以就請自由社大龍頭,李先生先劃下道來,我方跟著走便是。”


    李虎丘記得張永寶介紹過王一山這條大杆子,知道他練的是古形意拳,沒來之前為求知己知彼,他還領著尚楠專門向董兆豐請教過這門功夫。


    董兆豐號稱當世拳法第一名家,他的功夫當然比不得聶孔之輩,甚至比之龍勇也要遜色一些,但他的拳法知識若認第二,恐怕當今天下沒有誰夠資格認第一。老爺子當時說,古形意拳中素有拳變槍之說,古形意拳歌有一句:“近取諸身,遠取諸物”。說的便是拳法可變槍法的道理。參讚天地化育,融入了隨心所欲變化無方的心意之理。“心似猿猴意似馬,四班合在一處耍”。形意拳是槍化的雛形,從外形到內涵,無不體現著槍法的印痕,因此說形意拳是外現槍形、內運槍勁的槍拳。


    董師傅說至此處時曾慨歎:“說不完,道不盡,義理無窮”,此種心情,大約和孔夫子所謂“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仿佛。言語道斷,所以老子說“多言數窮,不若守於中”,這即是老子的語默之道,語言的乏力不能演道之萬一,所以不能於語言中得到‘道’之奧義,故此需要後學自己去體味去參悟,拳法中之義理也同樣需要如此。


    形意拳是槍化的雛形,從外形到內涵,無不體現著槍法的印痕,鷹捉是形意拳的代表性動作,鷹捉的經典之處在於——它就是一個完整的紮槍動作:由熊出洞起式,右腳上步同時右手紮出,接上勢左腳上步左手前推下按,同時右手迴捋。形意拳練習鷹捉時必須紮大槍,在紮槍中體會身法和勁力,所有身法的縱橫鑽翻、手法的螺旋擰裹都需要在槍法中體味求證。其中,十大真形是形意拳的主要組成部分,十形分別是摹仿龍、虎、熊、鷹、雞、蛇、猴、馬、鷂、燕等十種動物,練習的是十種動物的靈性和本能。然而在練習十形的時候仍然不能脫離槍勁,可以用槍紮十形,即是十大真形槍,要把槍勁貫串於每一形之中,使槍拳一如。當練拳出不了勁的時候,八卦形意門的師傅往往就要求去‘紮槍’來體認,在形意拳界還有句拳諺說“會拳不會槍,隻會一半”,可見形意拳對大槍術的重視。


    董兆豐提醒虎丘,練拳化槍的人都是些功力大的沒邊兒之輩,功力大的靠拳法耍不開,隻有玩大杆子才夠勁兒。玩的時候喜歡挑重物,分成撅挑和耍挑,撅挑是短的,一下就走,專門對付重物,挑的越沉功力越大。耍挑是用大杆子挑起某個恆定重量,然後抖耍大杆子,玩的時間越久越了得。前者練的是爆發力,後者練的是持久力。根據張永寶的描述看,王一山的大杆子已然出神入化,絕不可因其年邁而小覷。


    李虎丘自知前次損耗過巨,要想踏足圓滿境界,兩年內都不能再用心之神道。而在不能用心之神道的情況下,自己絕不是王一山這根大杆子的對手。今日登門依足了江湖規矩,下拜帖挑戰。之前做足了功夫,知道顯門中人習武者並不多,且多以養性煉體的功夫居多,真正登堂入室的就這位王老先生一位。把他打趴下,顯門便敗了,就得依照江湖規矩交出崔若愚來。否則李虎丘便有理由大開殺戒。現在王一山已準備就緒,賊王要讓誰與之一戰呢?


    當然是尚楠!


    李虎丘把身子一讓,氣魄雄渾,給人以蒼茫難測之感的小楠哥雄赳赳走到王一山麵前。


    “王老師您好,在下尚楠想來領教一下您手上的大杆子。”


    王一山微微一怔,注意到尚楠是赤手空拳過來的,心中微微不悅,道:“曾聽人說起自由社中有位年輕的拳法大宗師叫尚楠,原來就是你,果然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才,你打算空手與我一戰嗎?”


    尚楠道:“按理說不該如此,但我從小學拳,從未練過任何兵器,隻這一雙拳頭便是身上最厲害的武器,前輩的功夫在這條大杆子上,晚輩的本事也盡在這雙手中,你我是各抒己長,絕非您占了兵器的便宜。”說著,一拱手,丁字步向後撤了半步,以青龍掌起手式,‘青龍探水’,亮出門戶。


    王一山聞言,不禁上下打量尚楠,隻見麵前這年輕男子器宇軒昂,二目中的神韻光彩聚而不泄,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皆渾然天成,深通陰陽太極之道,此乃太極拳大成之氣象;又有流水無常之勢,正合青城秘術青龍掌最高境界的表征。看罷多時不禁在心中嘖嘖稱奇。他隻聞尚楠了得,卻沒想到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竟了得若斯,竟能通達太極青城兩派拳術,且皆達到圓融滿月之境。


    老子‘道德經’千百年來一直是道家武術修煉者研究的無上秘典之一,青城武術也不例外,道家講上善若水,青城武術在五行中屬水,又稱“水拳”,水無所不在,無孔不入,極柔弱,但又極堅鋼。柔弱的雙手就可捧起,隨意拋撒;堅鋼時一如屋簷下的水,長期滴下可將石板洞穿,所謂水滴石穿,再如洪水爆發,可以衝毀城牆、房屋,三如滔滔江河,可以載舟覆舟,不是人力可以抵擋,故青城玄門太極講“極柔軟後極堅鋼”。王一山深知能對這道家拳法領悟到如此境界的人,必然與水極親,深諳流水變化與拳法的關係。他的大杆子含了龍蛇禦馬之意,遇強更強,遇猛更猛,最大克星便是道家的藏水拳法。


    王一山見麵前年輕人以青龍掌起手,身形步法卻是太極的路子,心中便知對方準備充分。又見尚楠年少雄武,長的偉岸如崖,一看便是天賦異稟體力雄健之士。從招數套路到年齡體力,王一山自問都在絕對劣勢,可想而知,此戰兇多吉少。


    二人互道一聲請字,各逞本領鬥在一處。


    王一山雙手端槍,前手如管,後手如鎖。持棍後手留三四寸,以便換手,前手與臂骨對直,靈活而長。運槍時三尖相照,鼻尖、槍尖、足尖,大杆子一抖,撲棱棱,好似鳳凰亂點頭。但任憑槍花如何變化,中心一點始終工於一圓。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王一山的大杆子稍微一動,李虎丘就變了顏色,心中本有九成把握,隻這一下頓減少三成。


    李虎丘為求知己知彼,曾將大杆子的使用特點做過細致研究。


    槍法雲:槍之元神隻有一圓。槍圓於防則上下左右無不防護。身前三尺如有團牌,用於攻則出。而能圓兩來槍之所以能勝也,收而能圓,敗槍之所以救也。圓不可大,人身之高,不過五六尺,側身對敵不滿尺餘,槍花不過鬥,高不過肩,低不過膝,是以練槍者,唯下久苦之功於一圓,熟而更熟,精而益精。


    王一山的大杆子爐火純青,精益求精,一招一式都如傾城佳人,增減一分便損一分姿色。本來李虎丘想的是王一山年紀老邁,耍大杆子又是個大力活兒,打定主意讓尚楠跟他打一場消耗戰。但就目前的情況看,王一山的大杆子運力精巧連貫,前招接後招,腰馬借槍力,槍杆借貫力,接續不盡宛如蛟龍螣蛇遨遊天際之勢。打的竟異常省力。


    反觀尚楠,起手便依照計劃放棄了一心二用,心手合一的絕學,專心致誌以青龍掌柔綿連貫的訣竅應對王一山遠挑近崩變化無窮的大杆子,雖然一時半刻沒有吃什麽虧,但卻一直處在被動中。無論是近身纏鬥還是退避躲閃,都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餘地。


    李虎丘看罷多時,心中暗歎,尚楠這小子對武道的悟性極高,唯一不足便是缺少臨敵變通的急智。眼見王一山的大杆子已達化重若虛,四兩撥千斤的境界,還這般用溫吞功夫與之虛耗還有何意義?隻怕打的長了,讓王一山的大杆子把氣勢打起來,尚楠再想扳迴局麵恐怕勢比登天還難。這一戰是雙方依足江湖規矩定下的,任何一方不得參與幫忙,出手或出口都屬於違背江湖規矩之舉。李虎丘雖然心急,卻也隻能在一旁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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