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李虎丘感覺到她的聲音的變化,賊王雖然閉著眼,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在解開頭上的秀發,從那裏找出某物。那是一根金屬發卡,一頭是鋒利的尖刺。她舉在手中,身子用力搖了幾下,似乎因為承受不住下邊傳來的快感,嬌唿一聲撲向賊王的胸膛,手中的發卡對準賊王的心口閃電般刺了過去。


    李虎丘一直在那閉眼瞎哼哼,火花如果是個經驗豐富的風塵麗人,便能分辨出他是在裝著很有感覺。可惜她不是,所以當她感覺尖刺紮入賊王胸口後,為防李虎丘瀕死前一擊,立即起身向後一跳,脫離了李虎丘的身體。陰陽相接處分離的刹那,一種空虛感刹那襲來,令她幾乎想要再套迴去。啊!火花感到一陣眩暈。


    頭發裏藏的毒刺見血封喉,她自信那一刺必定已紮破賊王肌膚,傷口如此靠近心髒,縱然是大羅金仙也休想活命。想不到竟真的得手了!她迴首看了一眼奮力坐起,手按胸口怒目而視的賊王。暗道一聲僥幸,不敢稍作停留,飛速抓起地上的衣物,奪門而出。


    ※※※


    艙室外傳來入水聲。


    李虎丘將夾在肌肉裏的毒刺拿開,拽了條毛巾被圍在腰間。之前火花那一刺的瞬間,李虎丘吸胸避過,令得尖刺不能刺入皮膚,隨即又用肌肉將刺夾在胸口,造成刺入的假象。李虎丘對肌肉的控製力是多年前練習藏刀術蓄下的童子功,多年不墜的練習下,做到這一點已並非難事。


    不大會兒,燕東陽一閃身走進來,道:“楠哥已經跟上去了。”


    “黃蜂尾上針,竹葉青蛇口,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李虎丘把玩著手中的毒刺,在鼻尖聞聞味道,道:“拿去化驗一下成份,興許也是條線索。”


    燕東陽接過,道:“現在還通知陳天浩兄弟過來嗎?”


    “當然。”李虎丘走進浴室簡單洗洗,穿上衣服,說道:“通知他們過來,把下邊那四個人交給他們哥倆,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尚楠迴來再做定奪。”說著,往床上一躺,道:“我受傷嚴重命在旦夕,從現在起,自由社就全看你的了,鎮住陳天浩兄弟,找出雇傭血痕的人來。”


    燕東陽撓頭叫道:“別啊,出這麽大事兒,你裝受傷沒問題,但不能不聞不問啊。”


    李虎丘道:“自由社不能總是一條腿走路,今天這事兒就算一個教訓,所以我得給自己培養個接班人。”


    燕東陽一愣,搖頭道:“虎哥你這是開玩笑還是真格兒的?就算你對管理自由社厭煩了,要選接班人也輪不到我吧?”


    “陳天浩知進退擅經營倒是合適的老大人選,可惜他野心太大,自由社控製在他手中,用不了幾年便會跟其他財團沒什麽兩樣,帥五和王茂都是專才,而且一個未必比我勤快,另一個則過於老成勤勉,凡事親力親為且缺少銳意進取的欲望。”


    燕東陽道:“可我除了會開槍射箭殺人外,別的什麽也不懂啊。”


    “這幾個人都堪稱人中之龍,我若在,還能讓他們各歸其位,我若出事或者李援朝失勢使得我不得不像上次一樣逃到國外,自由社便是群龍無首,立即亂成一鍋粥,甚至同室操戈也未可知,所以,必須得有個人能隨時震懾住自由社裏這幾條人中之龍,這個人選隻能從你和小楠哥中間產生。”


    燕東陽道:“那就讓楠哥來吧,我還是跟在你身邊踏實些。”


    “尚楠宅心仁厚但不擅心計,不是這塊料,而東陽你有城府心夠狠手夠辣,且與軍方關係緊密,方方麵麵條件都比小楠哥更合適的多,最重要是咱們哥仨有個共同點,便是你我都不是權利和金錢的奴隸,自由社這樣的組織隻有掌握在你我這樣的人手中,才有可能一直是堅持自由理想的工具。”


    燕東陽見虎哥神色鄭重,不好再堅持,微微額首道:“你這樣的人,自己不想離開的情況下,我不相信有人能迫你,真要是有那一天你嫌煩了,想退下來休息時,我會竭盡全力保住自由社不偏離現在的軌道。”


    李虎丘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別跟老子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要知道哥在北美還有兩個窩,家事繁忙,隻好讓你這做兄弟的多擔待些公事,你就一個小妮娜,平日時間一大把……而且你忘了當初是為何要進自由社的了?為了老班長心中的那個理想國度,虎哥我累得起,你小子累不起,所以這份責任你得替虎哥多擔待著。”


    說到老班長陸長鵬,燕東陽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不僅是為了那驚世一槍和當初在老班長墳前發過的誓言,還為了虎哥沒有忘記那一晚在木棉花號上兄弟三人縱酒狂歌時說的話。有人說,痛快時縱酒狂歌後會更痛快,痛苦時縱酒狂歌後會更痛苦。但在那一晚,在東陽內心深處留下的記憶是永恆的,是虎哥的那些話讓他的痛苦在縱酒狂歌後化作刻骨銘心的痛快。


    東陽默默點頭,道:“我去聯絡陳天浩。”


    半個小時後,陳天浩兄弟匆匆乘快艇趕到,身邊隻帶了四個人。陳天浩登上木棉花號,第一句話便問:“東陽哥,虎哥在哪裏?傷勢如何?”如今的自由社今非昔比,規模大了,時間久了,內部自然也形成了等級規製。燕東陽是自由社大龍頭焦不離孟的兄弟,自由社內自李虎丘以下,似陳天浩帥五這個級數的大哥,誰見麵都需敬稱一聲東陽哥。燕東陽說:“虎哥傷的很重,在艙室裏躺著。”陳天浩肅然道:“快帶我去看看。”說著轉身對陳天豪和那四名手下吩咐道:“你們留在這裏,虎哥受傷也許需要靜養,我一個人先去看看。”


    這一刻,陳天豪欲言又止,陳天浩已轉身隨著燕東陽急匆匆走進艙室。一進門便神色緊張快步走到床前,低下身子蹲在床邊問候道:“龍頭,我來了,你怎麽樣啦?”


    李虎丘緩緩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陳天浩,又看了一眼燕東陽,輕輕搖頭,仿佛已無力說什麽。燕東陽心中有數,虎哥的意思是交給他處理。隨即道:“虎哥胸口中了殺手的毒刺,危在旦夕,隻有董老爺子和樂老先生的金針渡劫聯手,或許才能保住虎哥的命,他現在很虛弱,移動不得,我已經聯絡了京城的董老爺子,兩日內應該就會到。”


    陳天浩眉毛一挑,隨即緊緊鎖住,沉聲問道:“知道是什麽人做的嗎?”


    燕東陽道:“隻知道是一個叫血痕的殺手組織派人幹的,那個殺手組織存在兩百多年了,是個非常厲害,號稱從未失手的殺手組織,虎哥傷的很重,說的語焉不詳,目前為止我們隻知道這麽多,不過我們倒是抓住了他們幾個人,船上條件簡陋,我們忙著照顧虎哥,所以還沒來得及審問,正好交給你帶迴去嚴審。”


    第438章 心底無私天地寬


    李虎丘醒來時已是下午5點多,天陰沉沉飄著雨。那一瞬間,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他仿佛從某個時光隧道中醒過來,整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隻剩下了自由而無所牽掛的自己。一時間,心氣通暢,筋骨舒展,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處不熨帖,無一處不清爽。那一刻,李虎丘突然覺得,自己擁有了天底下最大的安逸。是的,那種從心底升騰起來的愜意和舒爽,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其實他隻是身心徹底放鬆睡了一覺。


    小妮娜把精心烹飪的美味端到眼前,李虎丘問道:“東陽呢?”妮娜說:“和寶叔一起離開了,似乎是接了楠哥打來的電話。”又問:“大哥找他有事嗎?要不要我打電話把他叫迴來?”


    尚楠追蹤袖珍美女殺手火花,傳遞消息叫東陽和寶叔過去會合,多半是得到了消息。李虎丘有意鍛煉東陽獨當一麵的能力。聞言搖頭,擺手道:“不必了。”嚐了一口妮娜新烹飪的美味,那是黑白兩種顏色的丸子,先夾了一顆白色的,入口鬆軟酥甜,口感和味道俱佳,接著又夾了一顆黑色丸子,一口咬破滿嘴油汁肉香,細細咀嚼越發感到味蕾陶醉於其中。不禁讚不絕口:“新菜式不錯,土豆和蜂蜜都是尋常物,牛脯也不算什麽稀罕東西,這個土豆燴牛脯做的化平凡為神奇,已經得了廚道三昧。”說著狼吞虎咽連著吃了幾大口。


    妮娜被大哥誇讚開心不已,得意一笑,道:“什麽土豆燴牛脯啊,這叫陰陽太極球,牛脯肉丸子裏加了補氣養血的調味中藥,土豆先搗成泥狀混了通風順氣的湯藥汁,又加了蜂蜜中和掉藥汁的苦意,正合了陰陽相合相輔相成的道理,這道菜對更年期的女人特別好,是我特意做給幹媽的。”


    李虎丘不尷不尬,笑道:“我說怎麽吃著就覺得軟趴趴的,不像老爺們的口感,不過你這個想法倒是很對路,食經裏說道:性味歸經,五味調和,五時為順,五方為宜,五態為本,裏邊包含了華夏人天人合一哲學思想,華夏人講萬流歸宗,就是說任何行當做到極致都可通達大道,做廚子的也是這個道理,要想做到最好,不但要色、香、味、意、形上下功夫,對食物結構和食性了如指掌,還需懂得中藥學、養生學的基礎理論有所了解。”


    妮娜聽的連連點頭,滿臉敬仰:“大哥,你簡直太了不起啦,傳寶叔心之導引術,教楠哥功夫,教東陽做人,現在又來指點我廚藝,哎,大哥你知道嗎?我現在最同情的人其實是你老爸,有你這樣一個兒子,雖身為人父卻一點教育兒子的樂趣都享受不到。”


    不知是事有湊巧還是木棉花號上出了個小叛徒,剛說起李援朝,李虎丘的電話就響了,竟是李援朝打來的。虎丘瞪了一眼小妮娜,後者俏皮的一吐舌頭跑了出去。


    “聽說你遇上麻煩了?”李援朝開門見山便問。


    “還要多謝您那位鐵哥們幫忙,解決了官方的問題,不然會更麻煩。”經過這些年那些事,李虎丘對這位便宜老爸已越發敬佩。


    “你現在什麽情況?搞清楚是什麽人要對付你沒有?”李援朝的語氣有幾分怒意,但關切之心溢於言表。


    虎丘心頭微暖,道:“安然無恙,目前隻知道對方是一個叫做血痕的古老江湖組織,很可能是受雇於人,至於幕後指使是何方神聖,眼下一點頭緒也沒有,不過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您隻要照顧好老媽那邊就夠了。”


    李援朝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虎丘提及了燕雨前,勾起了他的傷心事。“你好自為之,別忘了你已經是孩子的父親,女人的丈夫,你一手創建的自由社更是十餘萬人的飯碗,我要提醒你的是,為上者要懂得愛惜自身。”


    不知是不是因為年齡日增,李虎丘閑在對李援朝的教訓越來越不反感。聞言一笑,順著李援朝的口氣道:“會的,我其實已經開始思考您說的這些事情了……”停頓了一下,又道:“李援朝,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我還是得承認,你是個很了不起的爺們,作為你的兒子我很自豪,前陣子發生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這大概是李援朝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動聽的恭維,比起當年參軍走時,李厚生拍著他肩頭說兒子你夠條漢子的時刻,此時虎丘在電話裏的幾句話更讓李援朝心潮難平。他想起了當年從戰場歸來身心俱傷的自己,正是李厚生的鼓舞和保護才讓他挺過了那段難過的日子。


    父愛和母愛是不一樣的,父子之間的愛是一種學習和傳承的愛。


    李虎丘從迴國起便一直住在杭城,守在燕雨前身邊,這期間沒給李援朝打過一個電話,更無隻言片語的問候。李援朝隻道這是燕雨前的意思,對此從不曾稍存不滿。


    時代和命運造就了他們奇特的父子關係,給李虎丘這樣的人當老爸無疑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很難體驗到作為父親本該得到的種種感受。因為這個兒子太強大,從相認起就幾乎不需要他做任何人生指導,他也從未感受到虎丘對他有過任何依賴和敬仰。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作為父親的自豪。


    掛斷電話,李虎丘仍在迴味李援朝最後那幾句話。大李同誌說,一個男孩子可以任性,可以放縱,可以為所欲為,因為他肩頭上沒有那麽多責任。一個男人如果也這麽做,便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在一鳴和二虎出生前,虎丘隻是個男孩子,但在他們出生後,你李虎丘便是孩子的父親,從男孩子蛻變到男人,肩頭上要扛起男人的責任,在家裏你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父親,是李援朝和燕雨前的兒子,是蕭落雁和陳李李的丈夫,在外邊,李虎丘是自由社之父,是這個民族的兒子之一。一個男人的價值就要體現在社會和家庭兩方麵的責任上,能力越強責任便越大!你能為肩上責任付出的越多,你的生命就越有意義。


    李援朝的話振聾發聵,引得虎丘的內心存在著兩種聲音,一種是舊有的根深蒂固的浪子之音,另一種是被父母,妻子兒女們喚醒的浪子迴頭金不換之音。


    作為一個浪子,一個時常在危險、爭奪、槍林彈雨風刀雪劍中過日子的人來說,“家”是一個非常遙遠又奢侈的字。曾幾何時,虎丘雖然有時會在午夜夢迴時,憧憬著“家的生活”,但一直以來他都不敢踏踏實實去過這種生活。因為“家的生活”雖然會使人感到幸福、快樂,但是卻會磨滅掉他身上“奇異的本能”。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獸一樣,有種奇異的本能,似乎總能嗅出危險的氣息。雖然他們並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什麽,但危險來的時候,他們總能在前一刹那間奇跡般避過。這種人若是做官,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打仗,必定是常勝將軍;若是投入江湖,就必定是縱橫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管仲、諸葛亮,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們能居安思危,治國平天下。李靖、韓信、嶽飛,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們才能決勝千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李虎丘當然也是這種人。


    但是這一年多的家庭生活卻讓李虎丘改變了許多。首先是武道方麵,難求寸進幾乎停滯不前。受天賦限製,他達到絕頂宗師境界已經是奪了天地造化逆天改命的奇跡,安逸久了,缺少生死決戰的磨礪後,想要進步就更難了,尤其是他現在已經觸摸到圓滿大宗師境界的門檻,而越是此等關鍵時刻,前行便會越發艱難;其次是心意修為似已到極致,在兩位八部天女的陪伴下,虎丘的心意大歡喜境已達隨喜無疆的境界,真個是心意如神通明無礙;最重要的改變是,賊王開始嚐試去體會李援朝和燕雨前的感受,去理解落雁和李李的偉大付出;他還學會了珍惜自己的生命,終於明白燕子姐在他心中種下的那棵生命之樹除了教會他愛別人外,更希望他懂得愛自己。


    一直以來,李虎丘的潛意識裏都存在一種情結,以一種轟轟烈烈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去另外一個世界尋找燕子姐。他雖然從未具體的有過這個想法,但卻一直用瘋狂的冒險之舉在試圖這麽做。在李虎丘身邊人中,察覺到這一點的隻有一人,便是蕭落雁。隻有她傾聽過那個寒夜深洞裏的李虎丘夢中哭泣時滔滔不絕說出的肺腑之言。隻有她最了解虎丘內心最深處隱藏的脆弱和悲涼。決定跟他在一起以前,她是有過思想鬥爭和猶豫的,但她終究沒能抵擋住內心中對他的熱愛,毅然的把自己的命運和他緊密相連。


    蕭落雁給予虎丘的愛博大無私,她從不給他壓力,縱容他去冒險,去風流,為他生孩子,替他在燕雨前身邊盡孝,等到他累了時,溫柔的陪伴在他身邊。這份愛所付出的已超越了愛情所能給予的一切。


    李虎丘起身推開艙門,眺望江流入海,清濁合一,波瀾壯闊。終於匯聚成天海一色。虎丘心頭百感交集,想起了母親燕雨前不計一切的溺愛,李援朝不惜破釜沉舟的袒護和剛才那番關於責任的教導,還有落雁等幾位紅顏伴侶眼中的溫柔。江山如此多嬌,生命這般可貴,李虎丘有何理由頹廢自棄?


    妮娜走上甲板,道:“東陽來電話,楠哥受傷了,他和寶叔正帶著楠哥往迴趕。”


    第439章 我欲乘風歸去


    尚楠受傷?李虎丘麵色登時一變。忙問:“東陽有沒有說傷的怎樣?”妮娜輕輕搖頭,“東陽沒說,不過他的口氣倒不是很急迫。”雖然燕東陽的口氣並不急迫,但是李虎丘仍不免為之憂心。賊王有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定力,卻隻為妮娜轉述的一句話而色變,隻因為尚楠是他患難與共肝膽相照的兄弟。


    李虎丘麵色沉重微微點頭,沉吟思索,尚楠天賦過人,後天又疊有奇遇,年紀輕輕便已是圓滿大宗師境界,一身功夫飽經磨礪,實戰本事更在其境界之上,放眼天下能傷他的人寥寥無幾。這傷的了尚楠的人,會是血痕中人嗎?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武道高手不懼正麵較量,但尚楠心思淳厚易上當,血痕中人又最擅長以陰謀暗算,也許未必是有人功夫強過了尚楠。


    尚楠迴來了,是被燕東陽和張永寶架迴來的。渾身浴血,但精神狀態倒還好。


    李虎丘沒有問事情經過,先看尚楠傷勢如何,張永寶早已先看過,忙告訴虎丘,尚楠身上的傷若換成普通人,此刻已早死多時,他渾身有多處切口,幸虧他減弱心跳頻率,降低流血速度才不至於失血過多,現在他身上幾處嚴重的傷口已被東陽做了簡易處理,血已止住,其他的已不足為患。


    尚楠體魄強壯非比尋常,上船後東陽又給他重新處裏傷口後仔細包紮上,喝了幾大杯水後便恢複了幾分活力,躺在那兒說起受傷的經過。


    導致小楠哥受傷的罪魁禍首——手榴彈。燕東陽拿迴了一個樣本,李虎丘對軍火一竅不通,燕東陽托著二戰期間被美軍戲稱為“吉斯卡手榴彈”的日製手雷介紹道:“這是日本產的99式手榴彈,可以用手投擲或是用百式擲彈筒發射,操作時須先拉扯接在安全插稍上的線以將插稍拔除,再將引信的末端在一個硬物上敲擊一次,然後立即擲出;由於撞針是內建的,並不需要旋上或旋下撞針固定器;這點與日本早期的手榴彈不同,這玩意也可在拔除插稍後,放置在地板或椅子下作為詭雷。”


    何謂詭雷?東陽解釋道:在戰場上,詭雷被稱作誘人的暗箭、穿著時裝的殺手。出現時大都披著誘人、惑眾的外衣,設置在敵人必到或可能接近的地點,故易達到出敵不意的殺傷效果,並能使敵人產生嚴重的恐懼心理,以擾亂和遲滯其行動。布置詭雷,可算是很專業的軍事陷阱。


    李虎丘點頭道:“是他娘夠專業的,我在江湖上混這麽多年也還是頭一迴聽說這種陷阱。”轉頭又問尚楠:“還是說一說你是怎麽中了這玩意的暗算吧。”


    尚楠說:“我追著那女的一直到岸上,看見她先是在岸邊穿上衣服,上岸後截了輛出租車,向北駛去。我遊上岸後等了一會兒才攔到車,幸好那條路是單行路,很長距離內沒什麽岔道。我一路追蹤來到郊外,終於追上了前邊的出租車,之後就來到一處大院子前,眼看那女的下車後進了院子,我便也下車打發出租車迴去。”


    妮娜端來一大碗紅糖水,李虎丘接過來遞給他,“然後呢?”尚楠接過來咕嘟咕嘟一氣兒喝幹,續道:“然後我便跳進去了,進去以後才發現那裏邊有八個他們的人,除了其中一人外,其他人功夫都跟之前被咱們擒住的那幾個差不多,稀鬆平常隻在明勁層次。”


    李虎丘問道:“據你估計那個功夫不賴的人大概在上麵層次?”


    尚楠肅容道:“至少跟我在一個層級上!”


    李虎丘不禁動容,又一想,那血痕組織名垂江湖二百多年,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號稱從未失手,這樣的組織裏有一兩個宗師級大高手坐鎮原也是應當的。分析道:“除了r那人外,其他人雖然功夫不濟,但定然都是神槍手,你一個人還是難有作為,所以你就給東陽和寶叔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過去幫你一把。”


    尚楠額首道:“正是如此。”


    李虎丘問道:“那你後來是怎麽被發現的,又是怎麽受傷的呢?”


    尚楠繼續說道:“這事兒說起來就有些蹊蹺,我到現在也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暴露,當時那些人得知火花把你刺殺了以後十分高興,有說有笑還要開香檳慶祝,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那些人便突然決定撤離了,好像是那個功夫很高的人接了個電話,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接了那個電話後就會離開,因此還打算出去迎一下東陽和寶叔,等我察覺到不對時趕忙迴到那院子裏,當時房子已經空了,我一著急便闖了進去,結果不知怎麽的就觸發了那個什麽詭雷,好像滿屋子都是手榴彈,我看見火光便往外跳,撞破一堵牆從屋子裏逃出來,結果就被炸成這個樣子,隨後寶叔和東陽就趕到了。”


    燕東陽接過話頭,“我和寶叔聽到爆炸聲趕過去時,楠哥說的房子已經被夷為平地,當時楠哥受傷倒地,寶叔驗看楠哥身上傷勢,我在廢墟裏找出一個沒爆炸的手雷,這玩意是小鬼子四十年代造的,六七十年代時便已被日本自衛隊換裝淘汰,但如果按照手榴彈的性能劃分,這玩意還可以稱之為高爆手雷,能擁有並懂得熟練使用這玩意的人並不多,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李虎丘自忖對軍火方麵一無所知,道:“這方麵你是大行家,追查手雷這個線索非你莫屬,寶叔負責找專業人員檢驗一下那根毒刺上的物質,我暫時還不宜露麵,調查也好,尋找血痕組織也罷,一切事務由東陽負責,不到萬不得已時不必問我意見,免得遺誤戰機。”


    燕東陽道:“細節處我想不透的地方還是要請教你,就比如陳天浩兄弟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根據陳天浩當時的表現看,似乎咱們的懷疑沒什麽道理。”


    李虎丘道:“陳天浩孤身探病,帶走了那四個殺手迴去審問,現在大約已有結果,咱們問不出什麽來,陳天浩也不大可能問出什麽,如我所料不差那幾個人多半都已咬破毒囊自盡,據東陽說,陳天浩登船入艙,前前後後毫不遲疑,他當時還打算留下來照顧我,一派忠誠拳拳之心可表的樣子,按說已可排除在外,隻是還有一點可疑處,便是他當時沒有建議東陽立即送我去醫院,好像他已識破我的偽裝,或者他根本不希望我好起來。”


    燕東陽凝眉點頭,道:“正是這樣,這一點的確很可疑。”


    李虎丘沉吟道:“雖然如此,但這也算不得明顯破綻,所以說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還不好下定論,唯一可疑的是小楠哥追蹤到那裏之後,那個主事人接的那個電話,我懷疑打電話的人一定知道了我還活著,所以他們才會擔心火花被跟蹤,這才留下陷阱後匆忙撤離,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咱們幾個外,便隻有陳天浩兄弟,如果我的推斷是正確的,那些人突然撤離的原因正是因為知道了我還活著,那麽這件事就算不是陳天浩做的,至少也是他身邊人做的,所以這件事的追查重點方向還是他們兄弟,我能幫你分析到的隻有這麽多,至於怎麽查就看你小子的了。”


    燕東陽從李虎丘華語中聽出別樣味道來,問道:“虎哥,你要幹什麽去?”


    李虎丘道:“自由社發展至今,無論是規模還是可調動的資源都已是大財團的氣象,縱觀國內各家,也隻有寥寥數家占據了國內最優質資源的紅色豪門可比,區區血痕雖然陰險狠辣,但還不配做自由社的敵手,憑自由社的實力和東陽你的心計,隻要不犯錯,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而我最近剛想明白一些事,打算近期迴哈城一趟,如果可能的話,興許還會去莫斯科走一遭。”說著歪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尚楠,笑道:“這豈非是天意,我正愁找誰來代替我躺在這兒,你小子就被手雷給暗算了,正好在這床上靜養幾日吧。”


    尚楠苦笑道:“我其實沒多大事兒,最多躺兩天就能痊愈,但不知你要去多長時間,躺太久了我怕明前會擔心。”


    李虎丘看了一眼東陽,笑道:“這你就得問東陽了,他之前已經給陳天浩下了鉤子,假如這件事真跟那哥倆有關,估計你很快就會裝不下去。”


    燕東陽解釋道:“之前我對陳天浩說虎哥傷的很重,非京城董大師和樂文夫老先生聯袂親至,或許才有一線生機,如果他不希望虎哥活下去,便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出手對付董大師,二便是趁虎哥受傷再派人來行刺一迴,這兩種可能性不管哪一種發生了,都足以證明這件事便是陳天浩做的,到那時楠哥也就沒有裝下去的必要了。”


    李虎丘哈哈一笑,“人才果然都是逼出來的,有你小子主持大局,哥就可以出去轉一圈,了卻一些心中夙願啦。”


    【第六卷 天下一賊】


    第440章 想見若隻當時月


    莫斯科一家華人餐館裏,臨窗的位置上。盤子裏擺著餃子,李虎丘食不甘味,一搭沒一搭的吃著,目光一直注視著街對麵的賣貨女子。她上身穿的是性感的比基尼上衣,下半身則穿了一條藍色清爽短褲,手裏舉著一件件來自華夏的緊俏商品,操著熟練的俄語大聲叫賣,哪見得半點昔日青澀溫婉。


    認識她那年,他隻有十四歲,青春期中的男孩,斜背一個蛇皮袋子,身上暗藏幾把飛刀。腰杆硬挺的,藏著一杆未開封的槍。相同的利器,捅進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是不一樣的血紅。那時候,哈城車站,三教九流群魔亂舞。少年人血氣正熱,靠著對人對己都一樣的狠辣和刻苦在那八方魔頭匯聚之地立足,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四麵樹敵,野獸一般掙紮在江湖中。


    今天是李虎丘來到這裏的第三天,上一次聽到曼麗姐的消息還要追溯到五年前認識尚楠那會兒,一曲萍聚終結了彼此的聯絡。那個時候她正和葉小刀合夥在俄羅斯做華夏商品批發生意。這次虎丘來到莫斯科,用了三天時間幾乎走遍所有華人聚集的商業街才找到這裏。


    時光一去不迴,少年昔日的狂野幾乎被歲月磨礪殆盡,唯心中那份天真永恆。虎丘來此不是來尋找往昔記憶的,他隻是想來看看她生活的好不好。坐在這兒悄悄觀察,幾個小時過去了,沒有看見葉小刀,一直都隻有張曼麗一個人在那裏擺攤叫賣。她的樣子看不出好與壞,虎丘記得她比自己大五歲,算來也已是近三十的人,歲月在她臉上留下淡淡印痕,每當有顧客光顧,她笑臉相迎時那些痕跡便會偷偷跳出來。


    餐館老板注意虎丘很久了,這時候走過來,他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到李虎丘對麵,操著一嘴的京片子:“多好的一個女人,不但臉盤兒漂亮,人還特善良,可惜好人沒好報。”


    “此話怎講?”


    餐館老板不答反問:“怎麽?老弟你認識她?”


    李虎丘微微點頭道:“她是我姐。”


    餐館老板肅然起敬,“她是咱們這條街上所有華商的大姐頭,前年要不是她拿出全部家當賄賂了俄政府一名高官,整條街的華商都得遭殃。”


    李虎丘聞聽心中一動,問道:“我們有些年沒見麵了,這些事我都不清楚,您能跟我說的具體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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