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懶得再去問對方的來曆,連續數日來,幾乎每天都至少遇上一夥武裝份子,有海盜也有活躍於東非國家的非政府軍事組織,甚至還有小股的印度洋周邊國家的正規海軍裝扮成海盜的樣子來襲擊他們。在這些日子裏,他們見識過一群海盜船圍攻一艘巨型商船,海盜們利用鉤梯勇敢的爬上大船,舉著衝鋒槍對水手們掃射。也曾親手將數艘或真或假的海盜船連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們一起送進大海。


    生命在這片狂野的海域中,輕如一片浪花,被激起綻放後瞬間寂滅在海水中。


    燕東陽鐵血無情,連珠箭又快又準,這些圖謀不軌的家夥們還在做著接舷戰的準備時,燕東陽的幾十支帶著烈性炸藥的箭矢已將木棉花號前方化作一片火海。


    李虎丘立身於吊臂之上,麵前是血與火之海,心頭忽而升起陣陣厭倦。似這般殺戮的日子過的久了,賊王迫切需要一個能讓他毫無壓力棲息的港灣。


    眼望東方,倦鳥思歸。


    仰首星空,明月正隱,此時此刻虎丘心頭浮現之人隻有那如仙如畫的女子。戲夢紅塵中,幾度紅顏,卻唯伊人是知心者。唯伊人可讓虎丘全心依靠。


    ※※※


    邂逅一個人,隻需片刻。愛上一個人,付出的是一生。蕭落雁愛上李虎丘,從初邂逅的萍水相逢隨即轉身,到那風花雪月的北國冰洞奇緣,男人的強和弱都在她心坎裏裝著,容著,暖著。她冰雪聰明生就一副玲瓏心肝,她年少獨立,胸襟抱負不讓須眉。在注定的因緣際遇裏,清澈明淨、淡泊平和、慈悲善良、細心守護著男人那顆貌似強大其實傷痕累累的心,不奢求獨占,亦不生怨恨。無論榮華紛紛還是安守寂寥,她的心始終如一。不得不說蕭落雁是一個可以令桃李失色、令暖陽汗顏的女子,仿佛隻有她可以在滔滔不盡的塵世裏淡定自若,隻有她的溫柔和包容可以令李虎丘忘記心中隱痛。


    杭城,車水馬龍的商業街畔,一家名為紅蓮的女子商務會館門前,剛剛在古青鸞親自指導下完成今日課程的蕭落雁精神抖擻走下台階,迎麵暗影一閃,一個男人擋在了她身前。她吃了一驚,無需抬頭隻看身形便已認出男人來。一時驚訝在那裏。


    警衛團出身的司機兼警衛老馬滿頭汗追上台階。正打算出手對付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時,卻見素來對任何男人不假辭色的蕭總一頭撲進那人懷中。這才恍然醒悟,原來是他迴來了!


    他當然就是李虎丘。


    沒有熱吻,沒有激動的喜形於色的歡愉興奮,他們什麽也不說,隻深情的擁抱。


    不知過了多久。


    “東陽這壞小子徹底跟你學壞了,竟敢幫著你騙我。”落雁攬著虎丘的脖子,看著滿麵風塵的男子,柔聲問:“不是說還要一星期才迴來嗎?”


    李虎丘心中暖唿唿的,微笑道:“東陽的確還得一個星期才能迴來,船到印尼,尚楠說他等不及了,要搭飛機先迴來,我怕他一個人搭錯飛機跑美國去,誰讓我是當老大的呢,隻好陪他一起飛迴來嘍。”


    蕭落雁咯咯一笑。漸漸收了笑容,深情凝視著虎丘,“總算想起我們來了?”


    “主要是想你。”虎丘眼中熱情如火。那溫度從他的眼中傳入落雁眸中,仿佛要把這神仙畫中人融化了似的。懷中玉人曲線玲瓏,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氣質中卻還有著少女的韻味,身子卻是十足的少婦才有的豐腴且富於彈性質感。這讓虎丘開始渴望一張大床。他在擁抱中逼運氣血,利用小和尚的硬度傳遞著愛的訊號。


    咯~咯~咯~咯。


    “少來這甜言蜜語膩唬人。”蕭落雁被他逗的心頭一熱,她何嚐不是飽受相思煎熬?但現在卻正有一件對於她的事業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實在不能即刻滿足彼此心頭的渴望。她恬淡一笑,輕輕搖頭道:“現在可不行,全怪你迴來的時機不巧,這些日子珠寶首飾行業內一直在開大會,我是發起人之一。”


    蕭落雁一直都有些大女子主義,這是她身上的特質,全心去愛,卻不以男人為天。這是李虎丘非常欣賞欽佩之處,絲毫不介意,當即收了胯下神通,笑問道:“什麽事比一家團圓還大?”


    “美國著名珠寶品牌蒂芙蓮將要進入華夏珠寶高端市場,狼來啦,國內珠寶行業卻連一個像樣的品質標準都沒有。”落雁說起這事兒,黛眉微蹙,拉著虎丘上車,邊走邊說道:“國內珠寶行業目前的現狀是,工藝水平低下;設計理念落後,造型毫無新意基本以剽竊國外八十年代的經典首飾為主;行業內良莠不齊,品牌意識差,以次充好混市場的多,真正潛心做品牌的少。”


    車內,老馬正打算發動車,蕭落雁攔住道:“老馬,今天不用你跟著了。”老馬微微遲疑了一下,道:“蕭總,要不我還是跟著吧,我怕您萬一再遇上什麽麻煩。”蕭落雁看了一眼虎丘,溫聲道:“你放心迴家吧,這幾天都讓他跟著我。”


    老馬對虎丘隻是略有耳聞,隱約知道他是李老流落民間的孫子,至於其他的則一無所知。自然不知道在賊王身邊就算不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差不多了。不過老板有命,他也不好再堅持,隻得遵從離開。


    雖然說好是虎丘跟著,但開車的卻是落雁,跟班兒反而毫無自覺的將副駕駛的椅子放倒,舒舒服服躺下。


    “這迴京城的大會開完,國內的經濟政策就要開始新一輪的調整,目的是更開放,其中國內的奢侈品市場將要全麵對外開放,不隻是蒂芙蓮,還有歐洲的,甚至美洲和日本的一些品牌也在試圖進入華夏市場,國內珠寶玉器行業將要迎來大洗牌,我打算成立一個行業聯盟,製定一些跟國際接軌的相關標準,整合一部分守著良好的原材料卻缺乏競爭力的地方扶持的小企業,這件事兒的阻力可著實不小。”


    李虎丘笑道:“謔!雄心萬丈啊,這是要一統江湖呀,在一個行業裏搞出這麽大動作豈會沒有阻力?”


    蕭落雁道:“國內有一些老作坊,雖然工藝落後,但都有一些傳統絕活兒,我擔心洋品牌進來以後,這些本就十分局限的老手藝會被衝擊的失傳或者不得不出售給國外企業,與其如此,還不如我先出手收過來,我的打算是在這個行業裏搞多種經營,多幾條腿走路……這些都是生意場上的問題,不用你幫忙。”


    李虎丘道:“聽剛才那位老馬說那話的意思,你遇上的阻力似乎不僅是生意場上的問題。”


    蕭落雁毫不隱瞞道:“歸根結底矛盾的由頭還是生意場上的問題,前陣子收到一封恐嚇信,有些人想把企業出售給美國人,賣他們自己的也就罷了,還攛掇別人跟他一起賣,價格上跟我比沒什麽優勢,就想搞一些歪門邪道。”


    李虎丘笑眯眯道:“這麽了不起的人物可不多見。”


    蕭落雁道:“其實沒什麽了不起的,等到了你就知道是一群什麽貨色了。”


    李虎丘打了個哈欠,問道:“我可不可以先睡一覺?”


    蕭落雁溫柔一笑。


    車開的很慢,時不時莫名其妙的拐個彎兒什麽的,落雁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仍很難集中起全部注意力,終於把車停在路邊。虎丘其實什麽也沒做,他隻是安靜的枕在她腿上,嗅著她身體散發出的芬芳,睡的沉沉的。落雁看了一眼時間,離開會時間還有兩小時,去掉車程時間,大約還可以讓他睡上不到一小時。她的小手溫柔的撫過他的臉頰,青青的胡茬有些磨手,那是非常迷人的觸感,讓她有些想入非非。她想起了那場風花雪月的邂逅,那一晚他也是這樣倒在她懷中,柔弱的像初生的嬰兒。


    第432章 財大氣粗


    大江南飯店,國內珠寶企業展正在進行時。一幹行業內人士正聚集在門前恭候著展會承辦和發起人,福德堂執行總裁蕭落雁。邁巴赫停在大江南門前停車場,出乎所有人意料,蕭落雁竟從駕駛位置走下車。


    李虎丘懶洋洋躺在車裏,蕭落雁笑盈盈過去替他開門。風塵仆仆,一身休閑衣著,笑起來賊忒嘻嘻的虎丘,在這群肉眼凡胎的老板們眼中,怎麽看都不像夠資格讓執行內牛耳,與謝撫雲並稱東南雙嬌的福德堂蕭總當車夫的大人物。


    在一片震驚和猜疑中,無精打采的自由社大龍頭不情不願的被蕭總拉到車外。抬頭看了一眼台階上恭候的人群,但見華蓋雲集衣冠楚楚,虎丘隻看這些人的眼神,便頗有自知之明的想到這些人多半在那琢磨,嘿,這癟三是哪根蔥?若是蕭總的男人,那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啥上了。


    實際上虎丘所料不差,恭候的人群抱著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均在想李虎丘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令傳聞中出身軍界蕭家,一向以冰清玉潔著稱的蕭落雁如此遷就。更有甚者,已經有位年輕的商界驕子對李虎丘一萬個看不順眼,若非擔心在佳人麵前失禮,此刻這人恨不得立即衝過去拳打腳踢痛毆虎丘一頓。


    蕭落雁與虎丘攜手步上台階,二人關係已昭然若揭。一名年紀不大頗有氣度的男子走上前道:“蕭總姍姍來遲,我等還以為今日不能大飽眼福了,想不到原來是佳人有約,但不知這位青年才俊與蕭總是什麽……”


    “我丈夫。”蕭落雁幹板奪字爽快答道。


    青年男子聞聽此言竟難以自控,麵色一變,問道:“蕭總什麽時候結婚了?”


    “大學畢業一年就結了。”蕭落雁挽住虎丘手臂,道:“夫家姓李,他叫李虎丘。”又對虎丘道:“這位便是國內珠寶行中大名鼎鼎的石頭記集團的老總,周文軒先生。”


    周文軒強攝心神,穩定住情緒,與虎丘握手道:“鄙人周文軒,魯省泉城人,小號石頭記,主營金礦和寶石原料生意,李先生既有幸娶到蕭總這樣的人物,想必定也是非凡人物,但不知您是在哪一行發財?”說著,手上竟用上最大力道。他是舉重運動員出身,又曾幹過礦工,向來對自己的手勁頗為自信。


    這周文軒本是黑道潑皮出身,九十年代初期,國有企業搞改革重組,齊魯金礦的一部分老礦麵向社會搞公私聯合開發。周文軒那時不過二十出頭,仗著敢打敢拚的名頭和聰明的腦袋,向銀行貸了一筆錢後一頭紮進那場盛宴中。經過這些年巧取豪奪,終於成為魯省乃至國內最大的私有金礦企業主。如今已身為金銀珠寶行業內頭號原料供貨商。


    這人在魯省時仗著財大氣粗,上勾結官府,下豢養打手,橫行霸道慣了。這次來杭城參加金銀珠寶展,初遇蕭落雁,立刻驚為天人,一見傾心。被迷的神魂顛倒。蕭落雁在行業內名頭不小,但行裏人對其家庭狀況卻知之甚少,周文軒一直以為氣質嬌憨純真的蕭總是單身一人。在他心中早把蕭落雁視做正印夫人的不二人選。為搏美人一顧,他不但在組建珠寶行業聯合會一事上大力支持蕭落雁,甚至已做了迴家便離婚的思想準備。卻不料今日竟突然冒出個丈夫來。怎能不讓他火冒三丈?


    李虎丘不知其中細節,但他通透人心世情,隻這簡短接觸便看出周文軒秉性霸道且對自己老婆有所圖謀。賊王任憑周文軒用力握緊自己的手,待他力道弱下來時,忽然反握住周文軒的手,笑嘻嘻道:“周總不但生意做的好,手上的力道也不同凡響呀。”說著,手上輕輕一抖,看似幅度不大,卻讓周文軒渾身一顫,腳下打跌當場一屁股坐到地下。


    周文軒登時麵色通紅,蕭落雁正想說幾句打個圓場,卻被虎丘拉住小手不讓說。一旁邊有一人已搶先將周文軒扶起,這人約莫四十多歲,長的項短脖粗,圓圓的腦袋似籃球,黑漆漆的皮膚,不笑不說話,滿麵堆歡道:“這大江南的地麵憑地滑溜,搞的連周總這樣的人物都要摔跤,走路可得把地麵看清楚才行,快起,快起。”言外之音似有提醒周文軒強龍不壓地頭蛇,先搞清楚情況再有所動作之意。周文軒雖兇蠻卻非不智之徒,聞言果然冷靜下來。


    與熱鬧的產品展相比,行業聯合會成立一事則顯得冷清的多。國內的珠寶企業主們對此事的反應淡漠。這些人初聞此事後均在想:大家各幹各的,為什麽一定要弄個什麽聯合會?還要給自己製定一堆條條框框約束大家的經營行為,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對於福德堂那位秀色可餐的蕭總的提議,目前為止響應的人寥寥無幾。反對者卻不在少數,其中最激烈的當屬來自滇緬地區的玉玲瓏集團的老總阮定邦。


    李虎丘笑眯眯看著,問道:“這位老兄又是哪一位?”


    落雁介紹道:“這位是來自滇省的玉玲瓏集團的阮定邦董事長。”


    李虎丘道了聲幸會,壞笑著說:“一看阮董事長的樣子就知道您是個不容易摔跤的人。”


    阮定邦臉上笑嗬嗬,一雙大眼珠子盯著虎丘問道:“李先生這話從何說起?”


    李虎丘道:“因為您的底盤低啊。”說著放肆的哈哈一陣大笑。


    蕭落雁狠狠在這廝胳膊上掐了一記,故意看一眼時間,然後道:“全怪我遲到,讓各位久候了,等一下會開完,大江南略備薄酒招待各位,屆時我先自罰三杯。”


    蕭落雁雖是女流,在行內的身份卻非同小可。又難得她模樣如畫異常討喜,幾句話便令場麵活泛起來。連周文軒麵上怒色都減了幾分。唯獨阮定邦不陰不陽的說:“那還要看開會的結果怎樣,蕭總須明白,我等到此可不是圖您幾杯酒而來。”


    蕭落雁點頭道:“當然。”揮手將眾人往裏一讓,道:“裏邊請。”


    ※※※


    會是在飯店頂樓的大會議廳開的,坐在開放式的大廳裏整座城市盡收眼底。李虎丘坐在會議桌外圍蕭落雁身後的方位,笑眯眯看著她和這些腰纏萬貫,早打定主意不會同意成立什麽勞什子行業聯合會的企業主們在那浪費口舌。


    蕭落雁的想法是好的,成立行業聯合會,規範出行業標準來,從長期看可以提升國內企業的競爭力和品牌效應,搞行業聯合會一定程度上還可以控製珠寶首飾的價格走向。國家的開放政策已無可逆轉,眼看著貨真物美注重品質,競爭力極強的洋品牌就要進來了,在這股寒風吹進來以前先把這些人湊到一起抱團兒取暖。製定行業規則,將不適應未來時代的小企業兼並,藉此保留住華夏珠寶首飾行業裏一些傳統工藝。這個計劃一舉數得,貌似合情入理,卻唯一不合乎的便是國情。


    小企業主們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創建的企業被兼並,大一點的企業則不希望獨立自主的經營方式受到影響,總得來說,他們都貪圖眼前的利益,更不願意製定什麽行業標準來自我約束。與福德堂同級別的幾個更有影響力的企業又都想將這個聯合會控製在自己手中。還有已經與海外企業達成合作協議,坐在這兒居心叵測存心搞破壞的。總之是各懷心事,無論如何也談不攏。


    一位操西北口音,以擅長製作傳統形製金銀首飾的小企業主舉手發言,“鵝的意思很簡單,鵝們老裴家的鳳釵頭是天下獨一份的手藝,打大唐朝時起就是宮廷供奉,一輩兒傳一輩兒,不能到了鵝這輩上改了姓,所以鵝不會同意任何人的報價收購,鵝們裴家就是在墳包上戳起麵旗子,它也是姓裴的。”


    蕭落雁不動聲色示意助手拿來一隻錦盒,打開後從裏邊取出兩支鳳釵,其中一支做工精細入微,而另一支則稍顯工藝簡單了些,二者相比高下立判。那位裴姓企業主得意一笑,指著前者道:“這個一看就是鵝們家的東西。”蕭落雁點頭讚道:“的確是可以代代相傳的好玩意兒,不過我想問裴總的是打造這麽一支鳳釵,你們的工匠需要多長時間?”裴總道:“這個沒有固定的標準,全看手藝精不精,要是鵝親自來做的話大約三天就夠咧。”蕭落雁點點頭,舉起另一支工藝簡單的問道:“裴總,那您知道打造這麽一支釵要多久嗎?”裴總搖頭道:“你那個東西一看就是工業流水線上下來地,跟鵝的質地樣子都沒法比。”


    蕭落雁微笑道:“有的比!我手上這支釵是歐洲唐尼汗金銀珠寶首飾製造公司專門針對華夏市場製作的新品,預計每一支的售價相當於你們裴家鳳頭釵的三分之一,從外形上看,對於內行人而言一眼便能看出二者區別很大,但對外行的消費者而言,他們一眼看到則是二者之間巨大的價差,為何會有這麽大價差?一是因為你們的人工費用太昂貴,二是他們為占領市場存心壓低價格,等把你們這樣的傳統工藝作坊都擠垮了,他們自然可以再提高價格。”


    那位裴總低頭不語,顯然在琢磨蕭落雁的話。蕭落雁見他似有心動之意,正欲趁熱打鐵再多說幾句。一旁邊阮定邦卻插言道:“蕭總這個例子舉的太好了,這便是咱們將要麵對的競爭對手之一,而據我所知,這家唐尼汗珠寶製造公司在歐洲隻是一家二流企業,與美國的蒂芙蓮相比這家公司簡直微小如塵埃,國家開放相關行業的市場,這些優秀而又強大的外國企業必然要進來,而咱們這些企業,要嘛名氣不夠,要嘛工藝落後,總之競爭力與人家相比天差地別,在座的各位當中,也隻有幾家財大氣粗的國內行業巨頭能稍微與人家較量一二,餘者恐怕都要如蕭總所說,難以抵禦這場行業寒冬,所以我的意見是咱們現在不應該研究如何與之對抗的問題,而是應該換個思路,研究一下如何與之合作的問題。”


    這廝從第一天開會時便是這副漢奸口氣,蕭落雁黛眉微蹙,剛想反駁一番,此前一直支持蕭落雁的周文軒忽然搶過話頭,問道:“阮董事長言之有理,但不知道蒂芙蓮開出的合作條件是什麽?”


    阮定邦道:“美國人給的條件還是很有誠意的,就拿老裴的裴家鳳釵頭為例,美國人在高價收購的同時願意保留‘裴家鳳釵頭’這五個字作為蒂芙蓮金首飾的一個係列產品,同時還會全盤接手裴家鳳釵頭作坊裏的全部員工,更願意提供一套先進的工藝流水線,幫助裴家擴大生產規模。”


    蕭落雁冷笑道:“果然是不錯的條件,但不知美國人可曾想過裴家鳳釵頭這五個字的品牌價值是多少?既然是合作,那麽利潤如何分配?裴家人是以什麽方式與蒂芙蓮合作?新公司由誰來管理?”


    阮定邦微微一滯,隨即道:“新公司自然要由蒂芙蓮總部指派的人來管理,至於裴家鳳釵頭這五個字的價格也都會算在收購價中,既然是全盤收購,自然也就談不到利潤分配的問題。”


    蕭落雁看了一眼在座的其他幾位與裴家境況相似也各有獨門絕活兒和數百年名號的小企業主,說道:“我福德堂珠寶給列位的條件早已在大家收到合作意向書上說明,首先,我們會保留各位的老字號,為各位提供相對廉價優質的原料,負責這些老字號品牌的推廣和產品銷售,各位拿出來的是老字號的牌子和手藝,而我福德堂拿出來的則是更好的渠道和更廉價的原料,咱們是真正的合作關係,利潤分配上也會嚴格按照合同上寫的執行,這合作便是咱們各自拿出自己的優勢資源整合到一處,擴大經營規模和實力,共同來與洋品牌競爭。”


    成立行業聯合會一事本就一直難以推進,如今又失去了在行內說話極有分量的周文軒的支持,蕭落雁對這件事更沒信心了,隻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多整合幾家老品牌老字號,如果能將這些手藝精湛的老字號企業主們說服,組合成一個專營老字號首飾的特色企業,未來,這家企業的競爭力將不遜色於任何一家跨國首飾集團。現在的問題是,蕭落雁不能像蒂芙蓮那樣給這些小企業主一個遠超市場估價的收購價,她隻能提供給每一家一筆接近市場估價的兼並金和一份相對更合理的合作協議。合作能否達成意向,她半點把我都沒有。


    會議大廳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終於被周文軒的聲音打破:“大家都知道我是做原料生意的,在座各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絕大多數都是周某的朋友,既然作為各位的朋友,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在座各位,剛才蕭總和阮董事長談到的問題有一點很關鍵,那就是他們都認為新企業整合成功後,競爭力會加強,由於訂單相對集中,原料價格上也會有所降低,這一點,在之前我與蕭總也溝通過的,說實話,當時我是認可這一點的,但現在,事情發生了一點點變化,我倒是覺得阮董事長的方案更合理一些,因為如果按照阮董事長規劃的,由於加上外商那部分,相信新公司成立後的規模估計要比蕭總計劃的規模要大很多,原料訂單也會更大,從生意人的角度看,我倒是更認可阮董事長的提議。”


    周文軒是國內最大的原料供應商,在這個行業裏說句話,分量非同小可。他會有這樣的轉變早在其被李虎丘抖了個跟頭那一刻蕭落雁便已有心理準備。事實上她早就看破了周文軒那點念想,而她斷然不會靠色相勾引得到此人的支持,從而達成合作意向。所以才對虎丘的搗亂之舉毫不在意。自家的男人把周文軒得罪了,便等同於自己得罪的,現在他出爾反爾,公然站出來給她找別扭也是在她意料之中。隻不過這樣一來,這第二個目的看似也很難實現啦,眼前能做的似乎隻剩下盡人事聽天命。想到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落雁此刻的信心越來越小了。


    正在這時,李虎丘忽然湊到她身邊,笑問道:“寶貝兒,我說兩句行嗎?”這句寶貝兒虎丘隻有在夫妻間最親密的時刻才說過幾次,似這般公然叫出來卻還是破題第一遭。蕭落雁聽了,不禁心頭甜絲絲的,輕聲問道:“臭家夥,你又不懂做生意,有什麽好說的?”


    虎丘微微一笑,“我不懂做生意有什麽關係,隻要我懂得為老婆花錢就夠了,幸好咱還不差這點小錢兒。”


    自由社和福德堂一直是兩個財務機構,陳李李不止一次想讓自由社和福德堂合二為一,蕭落雁卻始終堅持不將二者混為一談。原因便是她想獨立開創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在這一點上她想盡量減少依靠男人。吞並了陳天浩兄弟後,自由社現在的產業規模太龐大,福德堂與之相比實力難及一半兒,所謂合作,不過是替老公管理企業罷了,哪裏享受得到半分創業的喜怒哀樂。蕭落雁誤以為他要用自由社的錢砸這幫人,於是輕輕搖頭。虎丘卻笑著告訴她:“放心,這事兒跟自由社一點關係都沒有,不就是原料嗎?包在哥哥身上了。”


    第433章 鴛夢如畫,世事無常


    蕭落雁決定與虎丘聯袂出現在珠寶展上,便已有讓周文軒知難而退的意思。隻是當時沒想到李虎丘這個號稱去留無意,對感情從不勉強,不會吃醋的男人居然會為她吃起飛醋來。一見麵就讓周文軒吃了個暗虧。


    這周文軒是齊魯金礦的大股東,還是國內最大私有金礦,探明儲量一百一十噸的萊城金礦的所有者。而他名下的石頭記則是國內寶石原礦第二大供應商,在克什米爾地區,滇緬邊境地區,甚至是南非都有他的商業同盟合作夥伴。所謂店大欺客,這人在珠寶首飾行業裏向來一言九鼎,包括福德堂珠寶玉器行在內,國內幾家頗有實力的珠寶首飾企業都要賣其幾分麵子。他現在公然站出來給蕭落雁搗蛋,對福德堂和蕭落雁的計劃而言的確是個大麻煩。


    蕭落雁已有放棄原定計劃之意。向來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不感興趣的李虎丘卻忽然站了出來。


    聰明的女人無論自身多強大,都懂得在什麽時候要依靠男人,特別是當她的男人發現了競爭者後鬥誌昂揚時。


    蕭落雁起身把座位讓給虎丘。


    阮定邦不禁問道:“蕭總這是何意?咱們正在討論的是珠寶行裏的大事,李先生雖然與您是夫妻,但畢竟不是行內人,出現在這裏已經不是很合適,難不成還要代表您說幾句?”他口氣中略帶嘲諷,言語間更刻意強調蕭李的關係,除了擠兌李虎丘之外,更有利用周文軒的醋意使其對蕭落雁更不滿之意。


    蕭落雁微笑不語。李虎丘接過話頭道:“在下李虎丘,剛才那位周兄問過我是做哪一行的,因為一點小插曲忘記做自我介紹了,實不相瞞各位,在下跟那位周兄其實是同行,也是搞黃金貿易的,並且下一步我打算也搞一家寶石原礦貿易行,不過我這人太疏懶,搞寶石行需要的手續太繁瑣,倒不如買一家現成的,本來周先生的石頭記就挺不錯的,但奪人所愛,君子不為,這等行徑就好像惦記別人的老婆的王八蛋,王八蛋在下是不會做的,所以隻好找一家你情我願的現成買賣,比如說國內另一家寶石原礦貿易行,農家的金翡翠。”


    這番話說的輕佻狂妄,指桑罵槐之意明顯。一席話出口,場間先是鴉雀無聲,接著響起亂哄哄的議論。


    蕭落雁完全沒想到虎丘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知道李虎丘的財力和能力,翻手拍死周文軒之流不過如捏死隻螞蟻一般。但她絕不希望虎丘為她在生意場上的事情做出違背道義的事情。至於收購屬於申城農家的寶石貿易行中的扛鼎企業金翡翠集團,就更非現在的落雁和福德堂能想象的。虎丘這番話太狂也太有針對性,不但得罪了周文軒,傳出去更會得罪寶石行裏的龍頭企業,農家金翡翠。


    周文軒大怒,拍案而起!怒視蕭落雁。阮定邦趁機起哄煽風點火。李虎丘胸有成竹輕蔑的看著場間眾人。


    落雁剛打算把虎丘拉出去單獨說幾句,卻聽李虎丘咳嗽一聲,又繼續說道:“光說不練假把式,大話誰都會說,總該拿出些真玩意才能讓人信服,所以我決定先請各位驗看一下我手頭上的黃金存貨,然後再當著各位的麵敲定收購農家金翡翠的事宜,到那時各位再重新考慮內人的計劃豈非更穩妥?”


    憑蕭落雁的人品家世,她找的男人豈會簡單?就看李虎丘到此後的一言一行,無不似背景不凡的二世祖做派,這樣的人物沒摸清底細以前,一般人還真不敢貿然得罪的太狠。周文軒強壓怒火,冷哼道:“周某在這一行裏幹了近十年,倒是頭一迴聽說李先生的字號,難得閣下胸有成竹又豪情萬丈,我等也隻好拭目以待,但不知李先生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們看看先生手中的存貨,另外,金翡翠的總裁農先生一直是我等後輩尊崇的商界前輩,等閑難得一見,李先生打算何時讓我等有幸見識一番?”


    ※※※


    燕宅,夜。親人重聚的喧鬧散盡,小燕子被燕明前送迴學校,燕雨前和保姆哄著三個孩子睡覺。


    李虎丘早早洗漱幹淨,滿懷期待上床候著。陳李李雖然之前與虎丘一起洗白白,這當兒卻隻能乖覺的躲在客廳裏看電視,時不時往臥室裏偷瞧。蕭落雁在二者中間,寒著張俏臉在訓話。


    “你懂得金行裏的規矩嗎?熟悉黃金貿易嗎?曉不曉得整個珠寶首飾行業每年要消耗掉多少黃金?張嘴就敢說自己是搞黃金貿易的,知不知道國家對黃金進出口和開采量是有限製的?你就算有錢也買不到貨源!還說要收購下農家的金翡翠,國外的幾處生產寶石原礦的地方有幾個不是戰火紛飛的?農家憑什麽把好不容易打通的渠道轉讓給你?農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你不會不清楚吧?”蕭落雁越說越氣,橫了一眼一個勁兒裝困打哈欠,實際上媚眼如絲腮紅似火的陳李李,拿出棒打鴛鴦的架勢,擺出大婦的威風,沒好氣的:“你今晚跟我睡樓上。”


    李虎丘哪裏肯依,趕忙起身跳過來將她抱住,調笑道:“千萬別,為夫這就把實底告訴你,這次從中東帶了九百多噸黃金迴來,當老公的豈能讓你受那癟三的窩囊氣……至於金翡翠的事情,你有所不知,農家與我關係非同一般,讓他們在收購金翡翠這件事上配合演一場戲絕對沒問題,甚至隻要價錢合適,真買下金翡翠也不是沒可能,在下對夫人敬若天人,斷不敢有半點欺瞞,也絕不敢大言欺世令愛妻你難堪。”


    撲哧!蕭落雁被他他亂糟糟的稱唿逗得一時忍俊不住。接著猛醒悟過來,吃驚道:“九百噸黃金?混蛋,你把美國政府給打劫了?”


    李虎丘玩笑道:“當然不是,這批黃金是從迪拜弄來的,那兒的黃金全世界最便宜。”


    蕭落雁癡癡的看著他,關心道:“這麽多金子,不管是誰丟的,都一定不會放過你,就這麽大張旗鼓的拿出來,我怕會給你惹麻煩,這件事還是算了吧,我難堪一下比起你的安危來又算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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