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行事必須區別於大眾,李虎丘有車不坐,硬是用兩條腿穿越了二十公裏的路程趕到此地。賊王駐足觀察左右遠近景觀,望著遠山的黃和近水的綠,李虎丘頗生出些感慨,聶嘯林布置下老大局麵,今天這裏將載入華夏武術界的近代史冊。


    李虎丘站在河邊在想之前和李援朝之間的對話。


    李援朝問:“一定要去嗎?”


    李虎丘說:“就算明知道是圈套也忍不住要往裏鑽,武道盛世,百年不遇!”反問李援朝:“事情好像鬧的挺大,你還扛得住?”


    李援朝說:“扛不住也得扛!”李虎丘道:“看樣子我給你添麻煩了。”李援朝沒跟他客氣,點頭說:“確實是不小的麻煩,有很多人想借題發揮。”李虎丘道:“我從未公開承認過自己是李家人,如果這是我能為李家做的,請你不必迴護我。”李援朝肅容道:“我首先是一個父親,這件事還沒超乎我能力的範圍,不過需要付出些代價罷了。”李虎丘道:“我是個江湖人總想迴江湖去,你為我付出太多不值得,外頭那些人奈何不得我。”


    李援朝擺手道:“不隻是因為你這件事,這其實也是我自己的打算,你都懂得留喬定波一命,以退為進的道理,我豈會不知道東南風口看似風光,但對於此刻的我卻並非吉地?”又說:“宋義對東南的局勢一直有清晰的認識,他跟你謝伯伯也很有默契。”李虎丘點點頭:“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幹什麽?”李援朝道:“我先去政策研究辦公室幹一陣子,趁著空閑時間多了還可以到處走走。”李虎丘心領神會,知道李援朝口中的走走其實就是要全盤接收李厚生的政治遺產。隨口又問:“宋勇毅呢?”李援朝理所當然的口氣:“他當然跟著我走。”李虎丘道:“佩服!”李援朝怪好笑的問:“佩服誰?”虎丘道:“你跟他,一起佩服。”


    “你可不經常佩服人。”


    “你有這樣的取舍令我不得不佩服你一下,他有這樣的眼力和魄力繼續跟你混,同樣也值得我佩服一下。”


    對於李援朝而言,東南是花,李家是土,無土便無花。李厚生留給李援朝的最大財富正是李家在軍界巨大的影響力。失去了槍杆子,東南的活兒幹的再漂亮也是無根浮萍,表麵光鮮底下空,秋風起時便凋零。李援朝已上書今上,稱自己喪父之痛心神難安,東南開埠局麵已成,三大私梟各有歸屬,上請中央令派賢明繼續東南局麵,李援朝自請去政策研究辦鑽研和宣傳華夏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


    李援朝默然半晌,李虎丘亦默然。終於是李援朝先說話:“老爺子不希望我控製你迴到正軌上來。”李虎丘點點頭嗯一聲。李援朝道:“你前陣子上大學讀史書,又請了個程先生在身邊,我覺得那樣挺好,如果你想迴到那條軌跡上,我還可以想辦法,我想你媽也是這麽希望的。”李虎丘搖搖頭道:“學以致用,我又不是衝著畢業證去的,差不多學學就得了,接下來要準備行萬裏路了。”話鋒一轉說道:“你蟄伏這個階段是個機會,可以跟媽說是為了保護我辭官的,她有可能會原諒你,迴頭我讓落雁幫你吹吹風。”李援朝歎了口氣道:“我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李虎丘惱火道:“那我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


    談話不歡而散。李虎丘想到這些心中不禁有些煩悶,一腳將一顆石頭踢向河心。石頭飛行到河心時,一旁忽然射出另一顆石子,竟把虎丘踢出去的石子擊碎。李虎丘順著石頭的來勢瞥了一眼。謝煒燁穿一件黑風衣,撓著後腦勺,正溜達過來。賊王故作苦笑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謝煒燁的目光中有恨意狠色,將賊王鎖定。沉聲道:“你壞我大事的時候就該知道,我這人心胸不寬,你現在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逃犯落水狗,但這天下夠資格趁機敲一棒子的人卻不多。”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有越來越少的趨勢,所以我得趁還有這個資格時及早動手。”


    李虎丘的武道進階方式與任何人都不同,謝煒燁每次與賊王打交道都能感受到他的進步,但隻看表麵卻根本看不出端倪。這種不確定性更容易讓人產生不安。謝煒燁與李虎丘之間是不可化解的矛盾,隻要有機會除掉對方,誰都不會客氣。得到高一凡安插在警衛團裏的內線傳來的消息後,他立刻動身,這一次天賜良機不容錯失。高一凡的弟弟高一方練的也是童子功,與謝煒燁十分投契,李虎丘溜出李宅與人相會的消息便是他傳遞的。高一方告訴他這是大哥高一凡為了對付李援朝給李虎丘設下的陷阱,會麵的人便是謝先生你。謝煒燁不疑有他,所以他來了。


    李虎丘笑道:“我是來看熱鬧的,你的對手不是我,有人跟你想法一致,他也想趁自己還打得動,打落水狗幾棒子。”說著將目光投向往謝煒燁身後。


    身形偉岸,亂發蓬鬆,雄俊奇偉的中年大漢正緩步行來,二目如電盯著謝煒燁。竟是龍勇。


    龍勇也有內線消息,他這些年一直在一處絕密之地隱居,知道這件事的人隻在極少數,高一方便是其一。


    謝煒燁看見龍勇的瞬間立刻想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局中,出賣他的人多半就是高一凡兄弟。


    他想不通的是高一凡兄弟為什麽這麽做?他手上有巨大財富和強大實力,如今一心一意在輔佐高一凡,他們兄弟有什麽理由這麽做?他轉念想到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高一凡已經找到比他更強的臂助。這個人是誰?為何要置我於死地?謝煒燁麵色驚疑不定,目視龍勇,上下打量,隻見龍勇舉手投足的氣度對比從前隻有更勝,暗自心驚,道:“到底還是被你找到了。”


    龍勇說:“我便是陰魂不散裏的陰魂,被我盯上的人還沒有人能一直躲下去。”


    謝煒燁轉頭問李虎丘:“我猜這件事的背後有個高人,我這輩子敬佩的人不多,隻有兩個半,你雖然年輕卻著實算其中之一,你獨創心之神道功夫,以絕頂境界力斬我身邊佞客龍錕鈺,著實令我大吃一驚,我自負謀略過人,卻屢次與你交手,占不到絲毫便宜,這等心計謀略卻又比你的功夫更勝了一籌。”


    謝煒燁這一生精於謀略算計,武道之強更是天下有數人物,此人生平自視極高,能讓他說出敬佩這個字眼的人,曆四十年江湖也隻有兩個半,虎丘被稱為其一,這自然要算是一個殊榮。“愧不敢當!”李虎丘不動聲色道:“這個高人不是我。”反問:“但不知你敬佩的另外一個半人又是誰?”


    謝煒燁看了一眼旁邊的龍勇,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謀門老祖,謝煒燁衝他一笑,說道:“龍兄你雖然你手把子高過了我一線,但我謀門中人從來不以武力自豪,所以這一個半人中沒有老兄你。”轉而對虎丘道:“另外一個半,其中的半個是聶摩柯那丫頭,她施巧計利用沐樵那傻孩子把玲瓏浮屠盜走,又借你之手讓我拿不迴玲瓏塔,誤我大事,小小年紀在我身邊臥薪藏膽十年,我偷諾克斯堡的,她卻來偷我的,我令龍錕鈺密查一件大事,眼看就要見分曉,卻被她利用你取了錕鈺的頭去,這等心計謀略,便足夠令我欽佩她一半兒。”


    玲瓏浮屠裏邊有秘密,李虎丘咋一聽有點糊塗,聶摩柯曾讓自己辦兩件事,第一件殺龍錕鈺,第二件偷謝煒燁收藏的五百噸黃金。謝煒燁卻自稱被摩柯偷了黃金,莫非那五百噸黃金根本不在謝煒燁手上?虎丘心念電轉,百思難得其解。隻聽龍勇這時又問謝煒燁:“剩下的一個人又是誰?”謝煒燁陰笑道:“自然是我謀門前任老祖聶嘯林嘍,不管是謀略還是功夫都是一時無兩,如非當年他過度醉心武道長生之術,你我哪裏有機會算計到他。”


    龍勇生平隻追求武道一途,在這條路上他隻認可兩個人,一個是與他共同隱居在絕密之地的孔文龍,另一個便是在他印象中過世多年的聶嘯林。聽謝煒燁說及餘下一人是聶嘯林,龍勇倒也心服口服,點頭道:“此人一代魔君,神道境界,與之相比,某自愧不如。”


    謝煒燁行至龍勇麵前,抱拳道:“龍兄的功夫謝某人曆來是十分欽佩的,你我上一次交手還是十年前舊事,記得那時候龍兄便已達圓滿究極之境,氣息充盈外溢,左右兼學修成兩大拳意,一個人等於是兩大宗師,這種奇學聞所未聞,兄弟當時猝不及防敗下陣來,幸虧龍兄當年手下留情,兄弟才得以苟活至今。”頓了頓,接著道:“古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你我十年未曾再見,想必老兄的功夫更有進益,這一番再交手,我可更加不是你的對手啦。”


    龍勇道:“你何必自謙,上次交手你隻輸半招,十年不見,某料想這期間你也不會閑著,這一仗棋逢對手,正好打個痛快。”說罷,作勢欲動。謝煒燁忙一擺手道:“且慢!”轉頭看一眼李虎丘,又道:“這裏還有第三人在場,賊王的飛刀就算單打獨鬥我也沒有把握接得下,所以兄弟與龍兄交手一事還要問問賊王是何態度。”


    李虎丘笑道:“請放心,我是來看熱鬧的。”


    龍勇叫道如此最好,你小子若言而無信,我們兩個一起打你。又道:迴頭某與謝煒燁戰罷,再試一試你的飛刀。這人是個比張永寶還醉心武道的半瘋子,隻要遇上高手便難免見獵心喜,上一次謝鬆坡尋他傳遞消息,便莫名其妙的跟他大戰了一場。龍勇此人雖好戰但殺性卻不重,生死之戰中麵對謝煒燁這種老辣狠毒的對手,縱然功夫強過一線,卻也難說誰勝誰敗。


    場間二人互道一聲請,龍勇抬手亮出硬太極起手式,謝煒燁則拳如豹爪,身形迅如鬼魅,一拳向龍勇麵門擊來。龍勇道來得好,舉手招架還招。


    二人都是當今有數人物,俱是久經大敵經驗豐富的大高手,拳腳相交無需試探,出手便是應手的絕活兒妙招。龍勇的拳法,右手青龍掌大氣磅礴,左手硬太極豪邁壯烈,打起來氣貫長虹,不以招數精奇取巧,隻以拳意浩然得自天然玄妙求勝。謝煒燁的拳法卻是陰沉迅捷,拳意如疾風似閃電,進退悠忽之間敏捷如豹兇狠如狼。招招狠毒,拳拳奪命。兩位大高手,一個如黃鍾大呂,發出的盡是弘大浩然的煊赫之音。一個是絲竹琵琶,隻有靡靡綿密尖銳刺耳之音。各爭擅場,鬥了個旗鼓相當。


    李虎丘在一旁認真觀戰,不時左右四顧,心中暗暗奇怪老魔君為何還沒來?


    初春時節,河麵的冰還沒有完全化盡,上遊的浮冰被水流帶下來,在河中時不時的被卡住後堆積成冰排,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岸邊交戰的兩大高手已鬥了近一小時,掌影如山,拳風似火,兩個人的頭頂背後俱已是蒸氣騰騰。一招一式依舊法度森嚴,龍勇的掌重如山嶽,以慢打快。謝煒燁的拳快似風火流星,唯快不破!拳掌相交難分難解。正這時,河麵上忽然傳來一陣歌聲,宛如龍吟。


    練喲練,氣血過丹田,百日勤練體成。練喲練,活子時降臨,神水吹得坎水轉。練喲練,磨七情六欲,精津血液俱補丹。練喲練,鉛汞已團聚,神火應用要溫曖。練喲練,火氣不熱不寒,數月養丹居心看。練喲練,十月胎完霹靂閃,頂門綻開嬰兒現。練喲練,今日金光殘暴,眾仙銖羽墮輪迴!


    歌者立身於冰排上,隨春水而下,隻如神仙臨凡。人還在極目方能至之處,歌聲卻壓住了這喧囂的激流聲和冰排的摩擦聲,直達在場三人耳際。隻見歌者忽然在浮冰上跳躍起來,白衣飄飄,星丸跳躍,速度奇快向這邊而來。河麵上的浮冰有的連成排,有的不過是零星一小塊兒,放歌之人全然不在意,隻需有一點著力之處,他便可以如履平地在上麵一掠而過。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隻見他,身穿月白緞唐裝,麵如滿月布霞光,小小的身材,粉雕玉琢的一張娃娃臉,整個人站在那威風八麵,仿佛哪吒轉世。眼望場間決戰二人,縱聲長笑。嘶啞的笑聲蒼涼渾厚,竟令得場間兩大高手不約而同住手觀瞧。


    李虎丘心中暗道,你終於來了!


    來者除一代魔君聶嘯林外還會有誰?謝煒燁劇鬥之後潮紅的臉瞬間變成慘白,張口結舌,驚的說不出話來。龍勇見來者是個小孩兒,有幾分麵熟,似乎是與謝鬆坡比武時見過的。當時並未多加留意,此時此刻再見時,才知道對方哪裏是什麽小娃娃,分明是一位不世出的大高手。情知有異,絕非偶遇。遂喝問道:“在下龍勇,請問閣下尊姓大名?為何到此?”


    “不必自我介紹,我認識你,且完全了解你的底細,你叫龍勇,武當真武觀骨武流出身,你是玄門正宗的當代護法大師,還是硬太極的始創者,青城掌法絕學青龍掌也在你手上複活,當今華夏,孔文龍不出,便是稱你為天下第一也不為過。”聶嘯林一指謝煒燁,道:“這孽障說起來與我大有淵源,乃是我的嫡親外孫,當年他為了得到我的基業,跑迴華夏大陸,找到玄門靜齋捏造謠言搬弄是非,哄得你和孫周武定一與老子的死敵司徒信義一起下南洋,趁我蛇蛻化龍虛弱之際欲置我於死地,當年一戰猶在眼前,孫周那老家夥被老子傷了心脈,迴去沒多久便嗝屁了,司徒信義也因當年一戰傷了元氣,如今也已是命不久矣之人,隻有你們兩個和武定一那隻縮頭烏龜還活著,今日老子便要讓你們三個攜手入陰曹。”


    “你是聶嘯林?”龍勇大吃一驚問道:“你竟然不但沒死,還像歌裏唱的那樣頂門綻開嬰兒現,返老還童練出了道胎元嬰體?”


    聶嘯林哈哈大笑,忽然往前一縱,來到謝煒燁麵前,劈手便是一記青龍掌。這一下暴起突然,謝煒燁又有些神思不屬,見掌劈來匆忙招架,聶嘯林的小手劈在他手臂上,無聲無息似乎全無威力,謝煒燁竟被這一掌打了大趔趄。聶嘯林卻借這一擊的反震之力直撲龍勇,用的卻是剛才謝煒燁用的南少林豹拳功夫,樸樸實實的一拳卻大巧若拙渾然無礙,龍勇除了伸出雙掌全力招架竟無第二選擇。這一拳正砸在龍勇掌心,龍勇被震的連退數步才拿樁站穩。


    聶嘯林站在兩大高手之間,一掌一拳各退一人,用的都是這倆人的獨門手段,隨便出手信手拈來威力竟大過這二人,端的是威風八麵之舉。境界之高能力之強震驚當場。聶嘯林忽然迴眸衝虎丘說道:“老子長埋地下三十年,糊塗了十年,一朝醒來忽然發現世上已無可匹敵的對手時,寂寞滋味和渴望轟轟烈烈一戰的願望便敦促我著手布置今日之局。”轉而又對龍勇和謝煒燁說道:“你們兩個不必著急,且稍後片刻,武定一馬上便到,到時候你們三個是車輪戰還是並肩子齊上悉隨尊便。”


    李虎丘道:“你何不利用這段時間給我解釋解釋玲瓏浮屠和你那大業?”


    玲瓏塔本來在拍賣會上是內定給燕雨前的,但後來不知為何聶摩柯半路插了一杠子,臨時換走了玲瓏塔。最後被李虎丘盜走。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摩柯刻意安排的,那個時候聶嘯林還隻是師奴魔童,摩柯辦這件事時特意沒把他帶在身邊,如今想來,恐怕正是為了方便李虎丘偷走玲瓏浮屠。按照謝煒燁的說法,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防範玲瓏塔被他得去。是摩柯刻意安排的結果,這玲瓏塔中到底有何秘密,能讓虎丘知道,卻不能讓謝煒燁得到?


    帝業方看唾手成,何來四麵楚歌聲?興亡瞬息同兒戲,從此英雄不願生!此情此境當著昔日仇敵的麵提及此事,聶嘯林感慨叢生,四十年前舊事曆曆在目,興亡天下事,誰解梟雄誌?道:“四十年前,謀門在南洋發展到最鼎盛時,海外謀門上萬弟子,謀門積累下的財富不計其數,老子這輩子也達到了人生的頂峰,力量,財富都敢說一時無兩!人生至此夫複何求?後來我聽說在南太平洋上有很多麵積巨大的無主島嶼,印度尼西亞被稱作千島之國,許多島嶼並未實際控製在政府手中,於是我便有了一個想法,把整個謀門弄到其中一座島上去,建起一個國家,這個想法在我腦子裏一產生便不可阻擋,隻因為老子那時候已經別無可求,隻有這建國夢和長生的妄想才能讓老子感受得到人生一點樂趣,於是我便開始著手弄這件事。”


    “這件事想的時候容易,真做起來才知道千難萬難,首先是選一座合適的島嶼,要有淡水,要有山巒和避風良港,還要有足夠的可耕地,老子的計劃是以商養國,當時謀門有六大家族,十大謀師,養活一個幾萬人口的小國絕對沒問題,第一步老子先在東帝汶和印尼之間選了一座麵積條件都很合適的島嶼買下來,然後收買了cia當時的南亞事務局的局長,通過他取得了美國人的支持,接著便開始在那島上建港,修建基礎設施,安排謀門弟子往島上移民,同時從華夏大陸通過特殊渠道弄過來許多女人,解決謀門人丁男多女少的問題,也就是因為這件屁事招來了司徒信義和洪門來多管閑事,就在老子一切按部就班將要成功時,家宅出內鬼,謝煒燁這二五仔把他們引到南洋來,將老子揍進墳包三十年,一切大業也隨之停滯不前。”


    聶嘯林所講非常粗略,但李虎丘舉一反三倒也不至於聽不明白,總算鬧明白了摩柯祖孫倆所謂的大業是怎麽迴事,想來也是,像謀門這樣的實力,人間財富早已至極,想要滿足聶嘯林這樣的人物的野心,除了一個國家外,選擇還真不多。點點頭又問道:“玲瓏浮屠裏有什麽秘密?”聶嘯林嘿嘿笑道:“男子漢心胸要開闊,不能跟女孩子計較,那玲瓏浮屠裏藏的是謝煒燁這些年在諾克斯堡偷出來的八百噸黃金中所剩五百噸的秘密,這件事龍錕鈺受命於謝煒燁一直在尋找,本來他已找到了摩柯手下負責此事的某個人,眼看將要得手時卻被你一刀殺了。”李虎丘道:“你是說玲瓏浮屠裏藏的是藏金之地?”聶嘯林道:“黃金就藏在十年前摩柯選中的新島上,老子的夢想將在那裏實現,而你小子的種將成為那裏未來的主人!”


    李虎丘長籲一口氣,“原來如此。”


    謝煒燁忽然問道:“老祖能否告訴煒燁,今日之局您是如何布下的?”


    聶嘯林霍然轉身,看著眼前昔日自己最看重的嫡親外孫,曾經俊逸絕倫驚才豔羨的青年宗師,如今已是滿頭灰發的閹人,縱然童子功練到大圓滿又如何?微微一歎道:“如今這世界想要在南太平洋上建個國家,就算是托管國也遠比當年更難得多,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強力人物幫襯,高一凡兄弟隻是其中之一。”得意一笑,續道:“謝煒燁,老子的好外孫,你當你身邊的人都是死心塌地追隨你左右的嗎?你的一舉一動老子都了如指掌,今天這個局便是告訴你一件事,隻要老子三寸氣在,謀門老祖便隻有一個!你小子不服不行。”


    謝煒燁低頭思索片刻,抬頭時感慨道:“您當年教導我,謀人成事攻心為上,世情人心,又因人而異。有人可以為利所驅,有人為權所惑,有人為情所困。我當初隻信手段和利益,現在想來果然錯的厲害!今日之局,高一凡兄弟要更多的政治資本,喬家貪財,美國人要的是稀土,李援朝父子無論是謀略手段還是性情決斷都已近乎完美,父子兩個一個在朝,一個在野,相互配合幾乎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但也並非全無破綻,李援朝癡情,賊王卻是多情且極與情,當初我也曾希望摩柯能與他結緣,可惜摩柯對我的話從來嗤之以鼻,這件事終究還是讓老祖您做成了。”


    李虎丘摸摸鼻子,苦笑道:“難怪當日您說若是錯看了我,便死在我的飛刀之下。”


    “我可曾錯看了你?摩柯可有半點對不住你之處?”聶嘯林說罷,不再理會虎丘。掉頭望京城方向,隻見小路上有白衣黑褲,滿頭花白頭發,飄飄然若仙的老者正往這邊走來,正是中南海三大宗師最神秘者,武定一。老魔君豪笑道:“人來齊了,四十年間,人事全非,龍勇的功夫漲了一倍,身兼兩大絕活兒,武定一琢磨出個什麽百養一敵之道,想必也不會太差,我的好外孫謝煒燁是當今世上獨一無二的童子功大圓滿宗師,你們三個皆是武道數十年不遇的精華,今天就讓我跟你們一起了卻這四十年的紛爭糾葛!”


    第314章 兌欲湧,血灑旌旗四十年


    山頂的涼亭上,楚烈和秦老虎架著望遠鏡往下看。山腳下,四大高手唿喝縱躍,罡風湧動,拳意縱橫,正鬥得不亦樂乎。聶嘯林以一敵三,之前還惡鬥不休的龍勇和謝煒燁加上後來的武定一,三大宗師將他圍在當中,拳山腿海,端的是一場曠世大戰。李虎丘近距離觀摩,看的心潮起伏。三大宗師各懷目的聯手圍毆老魔君,龍勇這廝的目的最單純,就是為了印證功夫,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曉得如果跟聶嘯林單打獨鬥,那叫找死。謝煒燁是兔子蹬鷹玩了命,老魔君放過誰也不會放過他這元兇首惡。武定一剛來的時候話說的很漂亮,說是討教一二印證生平所學,真動起手來,數老家夥最玩命,銀髯飄擺,縱躍橫打,恨不得一拳便將聶嘯林砸死在當場。


    楚烈透過望遠鏡看的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說:“李虎丘就在下邊。”秦老虎白他一眼,“老老實實仔細看著,你師父董大師號稱第一宗師,下邊這四人每一個的功夫都在他之上,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身為武者豈能錯過?”


    楚烈說:“我是想近距離觀摩,等他們打完了咱們就動手拿人。”秦老虎對抓捕李虎丘一事沒有半分熱心,道:“你要想好好看完這場大戰,就按送信人要求的,老老實實呆在這裏。”


    天近傍晚,山下大戰已呈漸露分曉之勢。


    聶嘯林果然不是一般的生猛,單挑三大高手仍穩占上風。這其中最大的緣由倒未必是他真的生猛若斯,主要還是之前他使奸謀令龍勇和謝煒燁這兩個無限接近神道的人物先死磕一陣,搞的哥倆兒體力巨損,實力大打折扣。三人當中反而是實力稍遜的武定一成了主力。武氏太極拳至柔若水,講究黏、纏、帶、拖、掛、心訣以養為主,重在修養煉氣為首,武定一多年來隱身中南海,深居簡出琢磨百養一敵之道,如今他的養氣功夫已達一氣通仙的境界。


    生命中不光要賺錢、要花前月下、要休閑放鬆,還應該有超越性的精神追求,這種東西應該讓人‘一生懸命’地追求,這種東西可以讓人‘千差有道’地追求著。每個人隻要一息尚存便應該保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的道。


    武定一盡管已是八旬有餘的年紀,卻依然孜孜以求的追尋著突破自我之道。


    人體的極限幾乎沒有止境,民國武道家薛顛曾說過:“功夫到了,飛花摘葉,隔空出掌近身聲吼都可傷人,說起來玄怪,但其實不奇怪,我練到了你卻沒想到而已。”武定一畢生追求的便是超越這種境界的力量。他自知天分稟賦有限,年歲又高,又不肯似張永寶那般絕情滅性醉心於瘋魔心求道,便隻好另辟奇徑。


    道德經曰: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堅強處下,柔弱處上。又雲: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武定一便根據自家拳法若水至柔的特點,想到蓄水百年一朝放足以令山崩地裂,所謂百養一敵之道便是以此為基礎。


    道德經還言道: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一口鍋若是實心的什麽也盛不下,隻有中空了才能稱其為鍋,才能容物。所以虛柔之道未必就隻是柔,弱水不弱便是這個道理。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把自身格局放大到海洋的高度,容納無窮的水。至虛極守靜篤,以氣為水,以神養氣。養氣如養兵,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前一段話是理論基礎,後一段話則指明了實踐之道。百養一敵便是化自身為蓄水的海洋,練氣為水積蓄在體內,隻等一朝爆發便如山洪巨濤無物不摧!


    一氣通仙的意思是指他這一口氣撒出來,一身功夫在這口氣散盡前,足以媲美仙神之道。不過這一氣通仙再厲害也隻是個偽神仙,他的對手聶嘯林這蓋世魔君卻是個真神道!老魔君一開始不占上風,正是因為武定一這手形同開閘泄洪的百養一敵之道太過生猛,隻好用借力打力之法引著他,伺機而動。正所謂堵不如疏,聶嘯林在武道上的眼力敢稱巨眼無雙,一眼便看破武定一百養一敵的實質,順勢而為,取最適合對策應對。


    小半天鬥下來,武定一這口氣也快散的差不多了,聶嘯林這才漸漸搶迴先手占據上風。李虎丘在旁看的很清楚,武定一的百養一敵威力極大,他自問也能看破其中道理,然而洪水巨濤猛烈無儔,若無足夠的實力,他就算懂得這個道理也玩不轉聶嘯林這堵不如疏的法子。借力打力也是需要自身有足夠的實力的。想到這些,虎丘不禁慨歎起自身的天賦著實太低。若有尚楠那樣的先天稟賦,隻憑自己的心之神道的敏銳,武定一這百養一敵便也接得下。又想起之前與自己交手累死的霍先生,他那一招峨眉氣功結合長白樹蛙式的絕技跟武定一的百養一敵之法倒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武定一的修養精深,體力遠勝霍先生,所用的招數又不似霍振山的樹蛙式那種近乎自殺式的,所以才會如此持久。由此可見,這禦氣之法在武道中的應用價值果然極廣!一念及此,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若是自己的飛刀在心血激發的基礎上再加上合氣馭刀之術,威力是否也會大增?


    賊王正自思量時,場中戰鬥竟突生變化!


    一人突然被擊飛出戰圈,白衣黑褲,銀髯飄飄,正是武定一!動手的人竟然不是聶嘯林,而是謝煒燁!


    聶嘯林一拳襲向龍勇,武定一從他側身攻過來,圍魏救趙。謝煒燁則欺身接近,提防聶嘯林聲東擊西引武定一近身時突施辣手。三個人之前便是這麽配合的,區別無非是之前是武定一為主,在正麵抵住聶嘯林,現在換成了龍勇。這三人雖有四十年未見,但彼此間的配合卻好似在一起多年的合擊高手一般。皆因為三人都是身心圓滿的大宗師,對於武道的理解已達道境,進退攻守之間都能產生英雄所見略同的默契,這數百迴合鬥下來,彼此間也算建立了一定的信任。武定一這一招擊出,若聶嘯林驟然反撲,自有謝煒燁為其抵住鋒芒,再由龍勇從旁協助,自然足以維持住當下局麵。這本就是三人合擊下的最佳選擇,讓武定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一拳擊出,負責接應的謝煒燁湊過來時竟突然倒戈一擊,變生肘腋,任誰也來不及防範,武定一被謝煒燁一拳打中腋下,身體橫著飛出數丈遠!血灑長空,落地即亡,堂堂中南海三大宗師之一的人物,竟連一句遺言都未留下!


    聶嘯林攻向龍勇的拳絲毫未受這一瞬間巨變的影響,已近力竭的龍勇奮力抵擋,卻哪裏抵擋的住,竟被老魔君一拳打到冰河中。聶嘯林迴身再看謝煒燁,竟已伏地跪倒。


    這一下變化隻在毫秒之間,山頂上正看的如癡如醉的楚烈和嘖嘖讚歎的秦老虎,山腰間隱藏觀戰的謝鬆坡,近距離觀摩心中正頗有所得的賊王,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戰竟會以這種方式收場。謝煒燁這是要幹什麽?是有意為之?還是這一下本就是聶嘯林複仇陰謀的一部分?虎丘腦中閃過這些疑問。如果不是聶嘯林計劃內的變化,謝煒燁就算這麽做了又有何意義?聶嘯林無論如何也不會饒了他!這一點虎丘完全可以肯定。謝煒燁這老小子目的何在?


    謝煒燁此舉顯然也出乎了老魔君的意料,聶嘯林並不領情,冷冷的盯著謝煒燁,“你以為這麽做我就會饒了你?”


    “我和龍勇都已力竭,縱然三人聯手最多也隻能再堅持三十招。”謝煒燁坦誠道:“我這麽做並不敢奢望得到您寬恕。”


    聶嘯林絲毫不為所動,靜靜看著他。謝煒燁繼續說道:“我隻求老祖一件事,你若應承,不需要您動手,我便自行了斷在您麵前。”聶嘯林說:“你且說說看。”謝煒燁似人之將死,臉露悔意,眼含熱淚,往前叩頭,嘶聲道:“外孫自問罪孽深重,對不住老祖之處萬死莫贖,不敢求苟活機會,隻求老祖秋後算賬時給謝家留一縷血脈,放沐樵一馬。”


    當年聶嘯林身死入葬後,謝煒燁成為謀門新祖,上台第一件事便派了自己的親舅舅率人刺殺司徒信義,結果自是有去無迴。在這之後的三十年裏,凡聶家男丁無不死於急難險重的任務。最後連聶摩柯那個從小體弱多病的父親也未能幸免,莫名其妙便失蹤了。聶摩柯找了十年都沒找到。這也是聶嘯林讓孫女向李虎丘這花叢浪子借種的一個原因之一。


    聶嘯林麵沉似水,四十年前之事曆曆在目,一想到這四十年間謝煒燁對聶家後人所做的,心頭火起怒氣難平,又想到謝煒燁幼年喪母,自己最心疼的長女將他托付給自己,想不到如今卻要鬧的禍起蕭牆,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竟失神愣在那裏。謝煒燁察言觀色,眼見良機稍縱即逝,心知生死隻在這一念之間!再往前跪爬一步,連連叩頭,口中不住哀求道:“請老祖開恩,請老祖開恩,請您看在我母親生前對您至孝的份兒上,就給謝家留一線血脈吧!煒燁這便死在您……”


    “去死吧!”“小心!”


    第一句是謝煒燁喊的,第二句是李虎丘喊的。聲音剛落,一個人飛了出去,月白緞唐裝在空中獵獵作響,整個人飛起足有七八丈高。謝煒燁弓步抱拳,滿臉猙獰之色,狂笑道:“老不死的,四十年前我能殺你一次,四十年後我便能殺你第二次!”


    第315章 離欲燒,往事前塵盡煙滅


    一個凡人或許有可能被同一塊石頭絆倒,但一個神道大宗師絕沒有這個可能。


    聶嘯林飛起的刹那,李虎丘先是一驚,隨即一怔。謝煒燁先是得意,隨即卻呆立當場。他趁老魔君心神激蕩之機,一拳打中老魔君丹田,為了讓這一拳擊出之前毫無預兆,他動手前的瞬間都未敢搬運氣血,因此這一拳並夠不上全力以赴。他的目標是聶嘯林的丹田,此地乃是武者的命門之地,以他的拳勁縱然隻用上五分力打在任何人這裏,相信對方都絕難承受。所以一拳命中後他著實得意。很快,他發現自己顯然得意的太早了。聶嘯林飛起七八丈高,還在往上飛,這一拳絕沒有這麽大力道!


    龍勇站在冰水中,仰首觀看,見此情形不禁驚唿道:“身化鴻羽,白日飛升!”他是玄門當代大護法,自然最清楚玄門功夫最高境界便是傳說中的羽化仙境,臻此境者,能辟穀,可餐風飲露,渾身通透與天地相容,不受世間規則禁絆,一舉一動皆合乎天道自然。意思就是身法自然可以少受地球引力的約束。


    武道入宗師境界,氣血沉如汞,力氣大如山。功夫越高氣血越沉,輕身的功夫全靠提氣血,腿腳借氣血上行的慣力同時發力,的確能比尋常人跳的高遠些,但終究是有限,遠達不到神乎其神滿天亂飛的境界。聶嘯林現在卻是借謝煒燁一拳之力直飛衝天,竟達十丈高!玄門中故老相傳,昔年張三豐武道大成之日,於山中縱聲唿嘯,聲傳百裏。輕身躍起不借外力,便能達十丈高,創下著名的輕身功夫,梯雲縱。聶嘯林的武道已經達到張三豐同樣的高度了?龍勇一念及此頓感通身滾燙,猛然想到那十八層地牢下,自稱地獄之中好修行的孔文龍來。將其與聶嘯林在心中比較,竟難分軒輊,豔羨之餘不由暗暗對自己說:此生此世,能達到這般境界,才不罔學了一身功夫!


    謝煒燁也恍然一驚,霍然站起,仰首觀瞧,臉上獰戾之色盡消,隻餘一片驚駭惶恐。


    聶嘯林開始下墜,其勢若流星,倒懸而下,電閃便至!落在謝煒燁麵前,一掌打在謝煒燁胸膛上!


    謝煒燁於四十年前,欺師滅祖,殺妻滅子,自宮滅人倫之欲,一手策劃血碗事件,害死數十萬華人,將謀門帶入美國。在萬軍之中,銅牆鐵壁內,盜得黃金八百噸。這樣一個狠,絕,瘋,智,驚才豔羨的人物怎麽可能真心向任何人搖尾乞憐?聶嘯林當年小覷過他一次,今朝再遇又豈會再被他暗算一次?騰身飛起的一下,正緣自他早有準備,謝煒燁的拳鋒觸及肌膚的刹那,他腹部猛然一鼓巧妙的將謝煒燁的打擊力化作送力,同時提氣血輕身,雙腿發力躍起,這才一跳十丈高。


    四十年功名富貴,行四十年大運縱橫天下,處處春風得意。隨著聶嘯林這一掌之後盡付諸東流水。謝煒燁被震飛三丈高遠,重重摔落塵埃。同剛被他暗算的武定一不同的是謝煒燁血灑長空,落地後一息尚存。他艱難的想要站起,神色猙獰的望著聶嘯林,嘿嘿一陣怪笑,每笑一聲便噴一口血,他全然不顧,狀若瘋癲的指著聶嘯林狂叫道:“老不死的,算你狠!謀略狠,手段狠都不及你的功夫狠。”死在頃刻間,心中已服了,嘴上卻猶自不忿。


    這才是真實的謝煒燁,就算已經隻剩下垂死掙紮,也依然昂然站在那裏。聶嘯林靜靜的看著他,良久才歎道:“你能受我這一掌不當即便死,也算了不起了,童子功大圓滿,卻不知還要多少年才能再出你這樣一個人物?”往前一步,伸指在謝煒燁心口一點,將他心髒震碎。謝煒燁身子驟然僵硬,直挺挺的向後倒下,一代梟雄就此長辭。


    龍勇從水中爬上來,渾身濕透,襤褸的衣衫幾乎不能蔽體,但他同樣昂藏而立,站到聶嘯林麵前。肅穆沉聲道:“此生能死在你這樣的人物手中,正是死得其所,請聶先生給某個痛快!”


    聶嘯林道:“好!”便要動手。一旁有人道:“且慢!”正是李虎丘。聶嘯林一怔,皺眉問道:“你小子還有屁事?”李虎丘道:“我心中有困惑,想問他幾個問題。”聶嘯林殺龍勇絕不會手軟,但此役到現在武定一死了,謝煒燁也掛了,聶嘯林心中的仇恨也淡了許多。李虎丘出言請他稍待,他便欣然同意,心中自是已有繞過龍勇之意。巔峰寂寞如雪,有人鑽進地獄十八層苦修求佛躲避這寂寞,便有人願意為人間添一對手放棄四十年宿仇。


    賊王看著龍勇水洗之後的相貌,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極有可能。龍勇叉腰而立望著虎丘,不耐的口氣問道:“你小子有屁就放,要問什麽盡管快些問來,某還趕著上路,爭取追上武定一那老貨,在下邊領教領教他的百養一敵。”虎丘點點頭,正色問道:“龍大師,我想問你這一生可曾結婚生子?”龍勇聞聽不禁一愣,緩緩搖頭,反問道:“你何出此言?”見龍勇搖頭,虎丘頓時麵露失望之色。一旁聶嘯林忽然說道:“你小子不是也沒跟摩柯結婚嗎?”李虎丘一拍腦袋,心道,可不是嘛,嚴格算起來哥們兒跟落雁都隻有一紙婚約。還不照樣生了兩個兒子?遂又問道:“我是問你可曾在二十年前與人生過一個兒子?”


    龍勇聞聽此言,先微微愣了一會兒,隨即神色一變,瞪著李虎丘,又反問道:“你為何這麽問?”虎丘察言觀色,見龍勇在剛才一瞬間明顯有片刻遲疑,似沉浸在某段記憶中,接著這麽反問,顯然是被問中了心事。虎丘道:“不瞞龍大師,我有個兄弟叫尚楠,我所以這麽問你,便是因為我那兄弟與你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我想這世間麵貌相似者雖不在少數,但他跟你卻是極其相似,要說這是巧合,卻也未免太過離奇,所以我才有此一問。”


    龍勇聽罷,沉默半晌,忽然抬頭問道:“你那兄弟可是練硬太極的?”李虎丘道:“不錯!正是硬太極功夫,而且他的天賦之高並世難尋,如今武道境界還在我之上,二十歲便已是圓滿大宗師!”龍勇聞聽麵色再變,眼中似閃過一絲欣喜安慰,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情,垂頭沉思良久才說道:“如此人物果然難得,這樣的年少英才竟與我這罪孽深重之人有同貌奇緣。此乃龍某之幸,縱然不能結交一番,卻也不該就此錯過。”他從懷中摸出一個老舊油布包,從裏邊拿出一本書來,上麵赫然寫著:【龍勇手記分心合擊之道】。珍而重之的遞給虎丘,壓下內心的悸動,顫聲道:“昔年舊事不堪迴首,龍某便不多言了,總之某是個罪人,不配見他一麵,這本子請賊王轉交,裏邊記錄的是某畢生武學的領悟!”


    李虎丘凝視龍勇。他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但也已等於認證了虎丘的猜測。小楠哥果然也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他不但有爹,而且還是個很生猛的。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忽然想到當日張永寶評價尚楠的武道天賦是蓋摩天大樓的基礎,又拿虎丘做反比,說賊王是豆腐渣工程的底子。當時還不服氣,卻原來根源在這裏。虎丘接過本子,說道:“當孤兒的滋味不好受,缺吃寡穿之苦不必說,最苦是午夜夢迴睡不著時總想:自己到底從何而來?父母為何要把我丟下?一個人被人遺棄,等同於從出生的一刻便被淘汰了一次,這滋味絕不好受!”


    龍勇聽到這裏忽然抱頭,痛苦的嘶吼道:“別說了!”轉身跳入冰冷河中,形若癲狂往水中奔去,眨眼間便完全沒入水中。李虎丘想去拉他上來卻被聶嘯林攔住,“讓他去吧,他的道家胎息功夫何等高明,區區渾河豈能困住這條真龍?”又道:“你的幾句話刺破了他心頭壓抑多年的愧疚之情,現在他知道你那兄弟不但已經長大成人,更傳承了他的硬太極衣缽,此刻他心中固然有痛悔之意,卻已無那最後的牽掛,難怪他十年前便領悟了圓滿究極力量,硬是研究出雙手合擊兩大拳意的絕學,卻終不能晉級神道,卻原來是這心中尚存一絲愧疚牽掛的破綻。”


    李虎丘將本子收起,轉頭看左右,武定一和謝煒燁的屍體,心中不禁想到,這兩大宗師一個為武道獻祭而死,一個為野心妄念而亡,生前固然萬人敬仰,死後卻不過是黃土一坯,終化塵埃。


    聶嘯林道:“此間事已了,我便要迴南洋,玲瓏塔上天意鎖其實隻是個玄門陣法,開啟方法隻有一個,便是你像我這般也達到神道境界,領悟自然天意莫測的變化,以無上力道開啟天意!玲瓏浮屠千百年來無人能開啟便是這個原因,直到落到摩柯手中,才由我首次打開,我上次跟你說過,當今世上能打來玲瓏浮屠的不過二三人,便是這個原因,你苦尋的藏於塔中的顏真卿多寶塔貼就在摩柯手中,你打開玲瓏塔後自然便能尋到我們。”


    李虎丘怒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達到神道境界,便連見摩柯和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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