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笑道:“您可聽說過夜須鶴其人?”


    “魔人夜須鶴,二戰時期在南洋擺下萬國擂,打死華夏武道家無數,最終被孔文龍擊敗的那個小鬼子宗師。”董兆豐說我當然知道此人,怎麽了?難不成他還活著?


    李虎丘點頭道:“現在已經死了,兩個月前死在一座孤島上,董師傅,我跟您提起他的意思是想告訴您,我已經見識過這世上最強的力量,您說的天兵小組縱然強也不會強過夜須鶴,所以請您盡管放心,我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再說楚總縱然生氣,可楚烈還活的好好的,他沒理由會對我動殺心。”


    董兆豐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天兵小組的人個個是殺人機器,他們首先是軍人其次才是武道家,真動起手來不會有所保留,當年我師兄魔猴唿天寶和瘋秀才尹懷青搶金庫殺警察禍亂天下,為躲避追捕縱橫南北東西八萬裏,最終就是折在天兵小組手中,我不妨告訴你,天兵小組的首創者便是昔日打敗夜須鶴的孔文龍,他雖然已破身出家,但天兵小組彪悍兇狠的傳統卻一點兒也沒丟。”


    李虎丘突然躬身一禮,說道:多謝董師傅。這些過往辛秘直到今天仍未符合解密條件,董兆豐深知李虎丘秉性,不會輕言放棄。老爺子也不指望跟他說了這些便能讓他知難而退老老實實跟自己迴燕京。透露這麽多秘密目的隻是想讓他有備無患,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應付將要到來之人。


    ※※※


    李虎丘與董兆豐分開後徑直去了海濱小院,不出所料的早已人去樓空。


    那天夜裏李虎丘跟蹤謝沐樵到此,看見那壯年人與謝沐樵手談,聽見此人以棋喻局言事。當時壯年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破舊西裝,住在這間隻有幾根梁四麵漏風的破茅屋中,清苦處尤甚乞丐。李虎丘那時便猜測這人用這種清苦至極的生活方式磨礪自己意誌的目的是在壓製內心的某種潛望,後來又於前夜見識到此人的功夫很像偏於陰柔迅捷路子的童子功,便更加明確了這個判斷。


    童子功,顧名思義,這人雖已壯年,卻是個從未泄過真元的童男子。關於這門功夫李虎丘是從張永寶那聽說的,據傳創造這門功夫的人乃是北宋年間名喚童貫的宮人,此人已宦官身份掌樞密院二十載,此前曾憑一身無敵功夫官拜五京都督府殿帥。童子功的童一語雙關,既是指童男子又不乏紀念童貫之意。童子功的修行方式極為不易,以李虎丘這俠盜風流的人物看,練習童子功者都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神經病,成就越高神經就越不正常。


    世上的道理是月滿盈虧,滿則溢,但是練習童子功的人卻不能稍稍溢出,這種功夫的關鍵全在一個守字,守住真元不泄,化為骨髓,骨髓再成腦髓,提升精神氣質。與人交手時神清眼明,縱然出手快逾閃電也不會自亂陣腳,卻能很容易打亂對手節奏。這門功夫的實戰威力的確不凡,但是守住真元對於任何成熟且能力正常心理也正常的男人而言都絕非易事。身為武者元氣本就更盛,守真元的難度自然更大。為了克製心中的欲念,練童子功的人往往要在隆冬季節移居寒帶以寒冰浴澆體,盛夏時往酷熱之地居住以滾水淋身,平日裏還要克己欲守清貧之苦。直至達到最高境界,體如金鍾麵似稚童通身無罩門,出手疾如風快如電。但是就算達到最高境界也不能破戒。試問,需要忍受如此嚴苛又痛苦的過程才能練成的功夫,世上有幾個人肯練?又有幾個人能堅守一心把這門功夫練至大成?此人的毅力意誌無與倫比,聽他那晚所言,更可斷定他是個心智極強之人。一想到自己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出並抓住這樣一個人,李虎丘不禁大感頭疼。


    現在唯一的線索便是謝沐樵和林少棠這兩個謀門弟子。李虎丘深知謀門中人陰沉難測,想在這兩個人身上找到線索絕非易事,好在那壯年人那夜之前並未跟他照過麵,自然不能告訴謝沐樵當晚殺白春生時遇上了李虎丘。敵暗我未明是李虎丘目前唯一可持之處。前提卻是謀門中人並非衝著他來的。


    ※※※


    甬城火車站前,昔日賊道上赫赫有名的八臂佛爺謝紅軍正從大門內出來,老遠便看見廣場台階下站著的李虎丘。褶皺堆滿的臉頰上擠出燦爛的笑容,快步走下台階,李虎丘迎上前,老少兩代大賊的手緊緊握在一處。李虎丘笑眯眯說:“你要不把手表還我,當心我脫光了你的內衣。”謝紅軍哈哈一笑,“班門弄斧不要見笑,我就是想告訴你,咱這手藝還在,不是個吃白飯的廢人!”又得意的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迴家過年,老爺子我三年不開腔,這幫龜孫始終拿不到證據到底沒能把我怎麽樣,大鼎子有高人相助減了三次刑都還得明年才能出獄,咱現在就又可以滿世界亂蹦躂啦。”


    舊江湖將成往事,這些江湖舊人又當如何自處呢?像謝紅軍這樣的老賊,除了一身貓竊鼠偷的本事外,其他生存技能半點不會。幾十年養成的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老蟹爪兒這趟出獄來找李虎丘便是準備最後幹一個大買賣後退休。但他卻不知李虎丘並不希望他再迴到賊道中。當問起李虎丘現在靠什麽發財時,李虎丘微微一笑說先跟我迴家。一路上二人迴憶了一下過去的經曆,說起當年在火車上打賭的事情,想起那個肥碩的防賊高手,不勝唏噓之餘又不免覺得好笑。


    走進青田鎮大宅,謝紅軍見室內裝飾豪華和玲瓏可愛的洋娃娃頓時露出局促之意。很顯然,李虎丘的近況好的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李虎丘笑道:“這裏有十幾間客房,你隨便挑一間住,至於我現在是做什麽的一時半會還真跟你說不明白,反正你住長了也就知道了,她是妮娜,是這兒的小廚娘,還有個小子叫尚楠,現在出去辦事還沒迴來,我這幾天可能會很忙,顧不上你了,迴頭我找人幫你把戶口落在這裏,今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謝紅軍聞聽頓時心頭一熱,眼圈為之一紅。心中感動卻不敢奢望這是真的,正想婉拒,卻聽李虎丘繼續說道:“我記得你不喜歡別人稱你前輩,那我們今後就叫你老哥,呆著悶你就出門溜達溜達,這四周圍的風景不錯,再遠點到處是江南名勝,肯定不會太無趣,這裏有張卡每個月會有一筆錢打進來,至於多少全看你需要。”真摯的:“老哥,時代變了,江湖路不好走,我希望你的晚年能有個安穩的歸宿。”


    乍聽此言,謝紅軍不禁心頭升起一片茫然,一瞬間百感交集。無措,失落,驚喜,感激,諸般情感交織於心。他怔怔的看著李虎丘,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李虎丘會為他做這麽多。遙想當年他們不過是江湖道上偶爾結識的朋友,雖有過共患難的經曆,但畢竟短暫。他本來的想法是投奔李虎丘做筆大買賣,弄一筆足夠養老的錢後退休。萬萬沒想到李虎丘會真心實意有給他養老之心。謝紅軍的嘴唇喏喏,話到嘴邊吞吐難言。李虎丘走過去在他肩頭輕拍兩下道:“什麽都不必說,今後大家是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人總有老的一天,三手飯管不了一輩子,你好好活著看我替咱們江湖人爭口氣,幹一番廟堂之上那些大佬們都做不到的事情。”


    時近中午,尚楠剛好辦事歸來,李虎丘為他們彼此做了引薦。妮娜之前便已準備好一桌子酒飯。李虎丘招唿謝紅軍入席,飯桌上問尚楠:“事情辦的如何?”


    尚楠將一摞子資料交給李虎丘,道:“喏,這就是目前咱們能弄到的佳兆基金全部資料。”


    李虎丘接過隨手放在一邊。尚楠問你不看看?李虎丘起身對謝紅軍道:“老哥你先吃,我跟尚楠去隔壁商量點事兒。”


    隔壁房間。


    李虎丘不客氣對尚楠說:“看個屁,能讓所有人看的官樣文章裏怎麽可能有咱們需要的東西,要想知道謀門究竟想幹什麽,我需要的是核心資料,咱們現在最需要知道的是謀門中人為什麽要殺白春生?他們迴到華夏是來搞資本運作玩金融的,做假賬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不想讓人看到的秘密鐵定一大堆,一定都存放在某處,我讓你去弄資料的目的是打探一下他們那兒除了咱們知道的兩名謀門弟子外核心層裏還有什麽人,把這些弄明白就夠了。”


    “這事兒怪你沒說清楚,還好我早有準備。”尚楠知道李虎丘因為楚烈受傷這件事最近一直惱火,對他的話毫不介意,反而笑道:“你不是老讓我用美男計嗎?知道晚上我約了誰嗎?”


    老實孩子難得開玩笑,李虎丘總算露出幾分笑意,笑罵道:“有屁快放!”


    尚楠興奮的說:“我今天去佳兆基金所在的寫字樓,按你說的等謝沐樵離開後才進去跟前台接待說要見董事長,她問我是幹什麽的找董事長什麽事,我按照計劃告訴她我是涉外經偵科的,她當然說謝沐樵不在,還讓我先預約,留下聯係方式,我就又提出來說董事長不在總經理或者副總經理什麽的也行,隻要出來個說話算數的就行,然後她就把董事長助理給找出來了。”


    李虎丘笑的有點壞:“嗯,幹的不錯,我猜那個助理是個大美女,小楠哥略施小計便贏得與美人共進晚餐的機會對不對?”


    尚楠愁眉苦臉道:“除了人不是很美外其他全中。”


    ※※※


    永寧西路上有一家名為塞巴斯蒂安的法式餐廳。晚上六點鍾,李虎丘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看見尚楠和一個身高一米七腰圍也接近這數字的女子走下車進了餐廳。但見小楠哥身著古奇夾克,下身配美國牛仔褲,足蹬意大利真皮低腰皮鞋,一雙長腿矯健筆直,看上去俊逸絕倫瀟灑不凡。在他身邊的女子,穿著血瑪麗大開襟晚禮服,胸前龐大的兩團似卷起的千堆雪,足蹬黑寡婦摩爾高跟鞋又尖又亮,留著茜茜公主式的爆炸披肩卷發,往臉上看隻見此女:頭似麥鬥,眼賽銅鈴,鯰魚嘴,獅子鼻,麵如夕陽大小顏色皆相似。走進來時幾步路邁的是龍驤虎步氣勢非凡。李虎丘看罷多時不禁暗歎人心不古,連小楠哥這麽老實的孩子都學會吹牛了。這哪裏是不很美,他娘的說她醜都是在誇她。


    尚楠神情自然引著女子在距離李虎丘不遠的位置落座。服務生端著盤子和菜譜走過來,尚楠麵含微笑禮貌的問:“孫小姐,想吃點什麽?”


    女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接過菜譜,看也不看服務生,目光始終停留在尚楠臉上,擠出一絲甜甜的笑顏,忸怩的說:“人家哪會點,你領人家來的還是你點好了。”尚楠老實的說:“這上麵的字我一個都不認識,哪裏知道吃什麽合適,你是喝過洋墨水的大助理,還是你拿主意好了,不管你點什麽我就負責吃和買單。”


    李虎丘一直關注著那邊的情形,聽到這暗自點頭,尚楠這家夥有傳承沈陽衣缽的潛質。沈陽曾說過,如果你想撒一個彌天大謊,在說這句謊話之前就必須先說無數句實話,否則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在欲令智昏的人也會琢磨琢磨。


    孫小姐不愧是喝過洋墨水的,一張嘴嘰裏呱啦小鼓棒似的手指在菜譜上指指點點不下十餘次後,服務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說了聲請稍等片刻,匆匆離去。表情震驚中帶著不屑。


    不大會兒菜來了。吃法國菜的講究頗多,上菜講究順序,又是冷熱開胃菜,又是湯又是主菜甜點的,一共十三道。吃菜講究禮節,連往脖子塞塊布都有符合貴族身份的規定動作。孫小姐一絲不苟的完成了規定動作,小楠哥則已經將麵前的凍開胃頭盤菜牛上腦肉一口幹掉。微微一笑不解的說:“這道菜是分著上的吧?像是打算一塊一塊的給端上來。”孫小姐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咧嘴一笑,很快意識到這樣笑既唐突了帥哥又不好看,趕忙收斂了笑容。抿嘴道:“一共十三道菜,這是第一道冷開胃菜,常調查員你可真幽默。”說著,拿起刀叉一刀切在三分熟的凍牛肉上,將鮮血混著湯汁兒的牛肉送入血盆大口中。向尚楠飛了個媚眼,拿腔作勢的說道:“這樣吃才對。”


    尚楠就算是武道已成,可以自由控製體內的氣血運行和腎上腺素分泌,這會兒也已接近崩潰的邊緣。這娘們說話的時候就不能不露出那兩排染血的大牙嗎?


    李虎丘心道,必須得給小楠哥加薪,不然太對不住小楠哥這一番付出了。


    冷熱湯主點十三道菜吃的差不多了,三千多塊一瓶的基督之淚也幹掉了兩瓶。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位叫做孫梓桐的女助理此刻已有了八分酒意,全不顧嘴角還掛著一塊醬汁鵝肝,目色迷離的看著尚楠,正在說:“你們這所謂公仆幹部沒有一個好東西,不是貪錢就是好色,更有甚者兩樣都要,你看你,不僅眼睛總盯著人家的前麵看,還一個勁兒的灌人家酒喝,一看就沒安好心。”小楠哥強壓下心頭惡感,含笑道:“孫小姐說的是哪裏話嘛,你正值青春妙齡便成為佳兆基金的董事長助理,哪個男人不對你敬佩三分,不想跟你多多交往。”


    李虎丘心道,這句話說的更妙,這娘們不是真傻子,也還沒徹底喝大,小楠哥這會兒要是誇她漂亮保不齊就要挨嘴巴。這個時候既不能說實話更不能說虛話,要會用客套的方式說出她以為的實話。可見平日裏這廝都是在裝老實。心裏邊有數著呢。


    孫梓桐抿嘴一笑,放下酒杯,道:“不能再喝了,不然要被你占便宜啦,常調查員,你們那個部門全稱是叫……”


    “涉外經濟案件偵查科。”


    “哦,對了,涉外經偵科。”孫梓桐雙手托著下巴上的四層漢堡,很萌的眼神注視著尚楠,問道:“你們那個單位還教人功夫嗎?”尚楠一愣,神色不變道:“雖然我們搞的是經濟犯罪調查,但為防萬一也的學一點皮毛。”孫梓桐故作恍然道:“哦,那可真是個好單位,一點皮毛就能培養出這麽年輕的絕頂宗師大高手!”


    第251章 初相會,龍虎風雲聚豪傑


    孫梓桐對尚楠說道:“你的真名叫尚楠,那邊坐著的尖嘴猴腮陰險狡詐的是你們老大李虎丘,你們兩個從南洋迴來不足兩個月,我說的可還對?”本想唱一出二龍戲豬,結果戲了半天才發現竟是豬在戲二龍。李虎丘轉頭哈哈一笑道:“除了那句尖嘴猴腮陰險狡詐其他全中。”又反問道:“這位孫大姐,你既然知道小楠哥在打您的歪主意,你為什麽還來呢?又為什麽當場叫破我們的身份?你就不怕小楠哥心狠手辣對你辣手摧花?”


    “尚楠一定舍不得。”孫梓桐半寸後的眼皮裏有流光一閃從尚楠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李虎丘身上,咬著嘴唇道:“你這死鬼可就難說了,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所知,你小子可是個花裏魔王。”李虎丘大笑不語。孫梓桐做顧影自憐狀,幽幽道:“你說像我這副尊容,突然來了個尚楠這副模樣的小夥子對我發出曖昧邀請,我身為謀門木字輩的明眼人豈能不知其中有詐,可就算明明知道你們想對我圖謀不軌,我又怎舍得不來?”


    她居然就這樣自承是謀門中人,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尚二人吃不準她有何憑仗便誰也沒說話。


    隻聽她繼續說道:“你們找上我說明你們也已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所以我們來自謀門這件事沒什麽可值得隱瞞的,順便還可以告訴你們,我們謀門以金木水火土來排輩分,每個人的名字裏都有一個五行為部首的字。林少棠的棠,謝沐樵的樵,而我叫孫梓桐,每個名字裏都至少有個木字,我們既然敢以謀字為門戶名,又豈會輕易中了你們的美男計?你們想戲弄姐姐,正巧姐姐也寂寞了,就陪二位玩玩兒。”


    李虎丘轉身來到這張桌前拉把椅子坐到孫梓桐身邊,麵帶微笑說:“你能來就夠了,現在不是廢話時間,我問你答,然後我來猜對錯,我若猜對了便無妨,若是猜錯了,縱然有千般不忍也別怪我對姐姐你辣手摧花。”


    孫梓桐笑眯眯直勾勾盯著尚楠,問:“我要是有問必答,你是不是能做主把他許配給我?”


    李虎丘笑容不減眼中卻已透出森森寒意看著她。孫梓桐將頭轉了過來與之對視,一邊故作驚恐,一邊衝李虎丘擠眉弄眼道:“你要做什麽?我的嗓子向來不錯,這裏是公眾場合你要敢對我強行無禮,我便喊破喉嚨也會讓你奪走我的貞潔。”


    李虎丘靜默如山一語不發隻是眼中的寒意越來越盛,殺機凜然有如實質,眼中的光芒盛極似能照進人心。孫梓桐越看越驚心,悠忽間竟然神為之奪,道:“你要問什麽盡管問吧,我知道的一定會說。”


    “之前住在海邊茅屋的壯年人叫什麽名字?”


    “何鐵錚,是我師叔。”孫梓桐拚命的想要壓抑住心中的驚悸卻身不由己迅速答道。緊接著突然爆發出啊的一聲尖叫,唿啦一下站起身指著李虎丘,目光中充滿了憤怒和恐懼,叫道:“你會,會,催眠術?”


    法式餐廳向來講究用餐禮節,每張桌子間距離很遠,用餐者講話都是低聲細語相互間不會有任何影響。孫梓桐這聲尖叫立即引來一片側目,服務生急火火走過來問什麽情況?尚楠解釋說這位先生過來跟我們開了個小玩笑,嚇到了她,現在沒事了。服務生見孫梓桐沒有異議,點頭示意後轉身離開。


    李虎丘端坐不動,微笑看著孫梓桐輕輕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不是催眠術,隻是通過眼神接觸喚醒你內心中潛藏的對我的畏懼,原因是你我的精神意誌力相差太大。”孫梓桐往後退一步撞在椅子上,驚恐的看著李虎丘。問:“你想怎樣?”


    李虎丘道:“這迴你能好好講話了?說吧,謀門讓你來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你知道我是奉命而來?”孫梓桐微感意外。


    “你也說了謀門之人沒有簡單的,你明知道尚楠身份仍孤身前來,想必手裏帶了足夠的籌碼才敢如此挑逗我們兩個的火氣。”李虎丘笑眯眯看著她,似乎更胸有成竹。


    孫梓桐端起酒杯迅速喝了一口,道:“李虎丘,你別得意,剛才是我一時不小心才著了你的道兒,你們的底細我們早一清二楚,你讓尚楠約我出來是想套我們的底細,沒有得到你想要東西以前你敢動我嗎?”


    李虎丘道:“是啊,還請孫大姐不吝賜教。”


    孫梓桐道:“我敢來就不怕你問,該說的我一定會告訴你。”


    李虎丘說但願如此,隨即問道:“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們的來曆的?”


    “cia南亞分局的喬納森給的資料。”


    這個名字李虎丘聽葛青竹提到過,點點頭繼續問道:“他請你們對付我?”


    “他是這麽打算的,我們並沒有想這麽做。”


    李虎丘未置可否,又問:“為什麽殺白春生?”


    孫梓桐道:“他已經被cia的人收買,他的存在對我們的計劃不利,而且他見過我們老祖的真容。”


    “你們迴來想幹什麽?”


    孫梓桐又衝尚楠嫣然一笑,才說道:“亂世謀權,盛世謀財,自然是為了錢而來,這場金融危機是危也有機,國內正在籌備大動作,我們也想跟著分一杯羹。”


    李虎丘把臉一沉,忍俊道:“你就好好迴答問題,別衝他賣弄,我怕他一下子摟不住火一巴掌拍扁你。”又問:“你們打算怎麽幹?謝沐樵為什麽接近宋義的閨女?”


    “事涉門戶內核心機密,本來不好跟你說的,但若不說又顯得沒有誠意,怕你對我們還是心存疑慮。”孫梓桐歎了口氣續道:“熱錢即將流進港島資本市場,我們自然是要趁機跟在中央政府後麵賺一筆,至於怎麽賺跟你說你也未必懂。另外謝沐樵跟宋詩韻之間的事兒是他個人的事情,與謀門無幹,不過這件事我們老祖倒是很支持,謀門在外麵漂的太久了,也到了迴家的時候,門戶裏青年子弟能跟國內高官後代走到一起對我們來說不是壞事。”


    她說話的時候,李虎丘一直默不作聲,但始終監聽著她的心跳脈搏等生命體征的變化,未見異常波動。尚楠歪頭跟他對視一眼,哥倆用眼神交流,均認為她說的很可能是實話。


    孫梓桐繼續說道:“我們知道你出身不凡,謀門想要迴國內發展又豈會輕易得罪你這樣的隱太子黨中的人物?過去在外頭我們的確與cia合作過很多次,但現在為了日後能在國內紮根,我們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瓜葛,白春生的事情連累到你隻是個意外,我們哪裏知道你會那麽巧偏趕上那天去尋他晦氣。”


    “我要何鐵錚!”李虎丘的語氣斬釘截鐵。


    “臨來時老祖說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但這件事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何師叔在門戶內的地位崇高,向來行蹤詭秘,自從那件事之後便消失了。”孫梓桐說到這眼珠轉了一下,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李虎丘歎口氣看尚楠。後者苦笑道:“孫大姐,你還是說實話好些。”


    孫梓桐低頭沉默不語,良久才抬頭道:“其實說也無不可,畢竟這次何師叔惹下的麻煩太大,何師叔好武近乎成癡,他練的功夫很特別,從不跟我們在一起生活,他上一次聯係我們後留下的地址是這裏,說著,從兜裏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尚楠。”又補充道:“之所以會有這張紙條,主要是因為我們對這裏不熟悉,很多地方說過就忘,出門就找不到,所以如果有什麽特別需要記住的地方都會記在紙上。”顯然是早有準備,尚楠也沒說破,默默接過。


    李虎丘從尚楠手上拿過紙條,看罷抬頭一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孫梓桐道:“老祖說你一定會這麽說,他讓我轉告你,我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想跟你交個朋友,何師叔這件事搞的這麽大純粹是意外,他希望能得到你們的諒解。”


    李虎丘陷入沉思,好一會兒,突然抬頭說道:“迴去轉告你們那位老祖,如果他想通過我結交李援朝,讓他趁早死了這份心。”也不理孫梓桐欲言又止,繼續說道:“我李虎丘為人有恩必報,有仇不饒!此行若是能找到何鐵錚,算我欠你們老祖一個人情,雖然我已知道你們想借我手除掉不肯與cia中斷往來的何鐵錚。”


    孫梓桐還想再說什麽,李虎丘卻已起身準備離開,臨行前說道:“功夫練到何鐵錚那樣境界,若不是有非常理由,沒有任何門戶能奢侈到將之作為棄子,我料何鐵錚定是在是否迴國發展這件事上與你們老祖起了不可調和的分歧。”


    ※※※


    東湖鎮,陽山村。村子依山傍水而建,在村後半山坡上有一所風雨飄搖的破敗建築,這兩天來了一個怪人,兩天來從不與人交談,更沒有入村乞討,逢人隻是微微一笑。這人相貌極好,麵如敷粉,和藹可親,身上也很幹淨,絕無一絲乞丐的落魄醃臢。李虎丘與尚楠攜手走進村子,在村民的指點下找到破敗建築門外。


    夜,淒風苦雨之夜!雲遮蒼穹,夜空如墨。淅瀝瀝的雨聲不絕於耳。風起,落葉一片片打在殘破的窗戶上,仿佛一隻疲倦的手在撥弄著枯澀的琴弦,雖有聲,卻比無聲更沉悶。何鐵錚雪亮的雙眸在一團漆黑的建築中格外顯眼。李虎丘與尚楠兩大少年宗師同時出現在門口都未能讓這目光有絲毫閃爍飄搖。雙眸是心靈之窗,眸定心也定。


    “老祖還是決定一意孤行了。”何鐵錚的聲音如錚有崢嶸之意似能穿金裂石,侃侃而談:“我這輩子活的很苦,若沒有大決心和大圖謀,沒人肯活的跟我一樣苦,我想做的事情未完,所以我還不能死,一個人若是還能掙紮,奮鬥,抵抗,便無需畏懼!但若隻能垂坐等死就太可怕了。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體現出一個武者的勇氣!”聲音穿過破門雨簾傳入李尚二人的耳中,他的人竟也隨之一起飛了出來。飛!飛翔的飛!腳不沾地騰身而起,一縱躍過十幾米,聲到人至,麵臨兩大高手聯袂前來的局麵,他沒有選擇逃避,反而主動發起了進攻!


    李虎丘的飛刀已在手,卻根本無暇發出,因為何鐵錚已經到了他眼前,快拳如電無章無法無跡可尋隻是一味的全力搶攻!氣勢奪人竟大有不惜代價誓將李虎丘閃電擊殺於此之意。李虎丘隻得招架,如非他的心境修為遠勝對方,占據料敵先機之利,隻何鐵錚這一輪的閃電攻擊他都絕難抵擋。


    二人出手奇快絕倫,身形轉動如輪,頃刻間鬥了十幾招,愣是沒讓尚楠插進手來。但這樣的局麵並不能維持太久,尚楠畢竟不凡,很快便找到出手機會,擋住了何鐵錚的快拳。何鐵錚力求在李虎丘飛刀出手前先將他擊敗的戰術沒有成功,他的童子功向以敏捷迅猛著稱,而他本人的拳意更是盡在一個快字!可惜他自負世間最快的出手速度卻並非真的是最快,有個人比他更快,李虎丘的手在入武道之前便未必比他慢多少,武登絕頂之後他的出手速度更突飛猛進,如單單比較出手速度,他可稱得上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尚楠逼上來擋住了何鐵錚的搶攻,李虎丘腳下點地想退出戰圈,何鐵錚決不肯由他退到適合發飛刀的距離外。他全然不顧尚楠重如山嶽的巨拳,任其狠狠砸在他後背上,腳下借力發力濺起漫天水花,身形如箭緊咬住李虎丘,身在半空口中噴出一團血花,但他的氣勢不但未減,反而更盛!


    亡命宗師搏命一擊!


    以童子功的金鍾罩硬抗尚楠霸王鞭千鈞一擊,借力的同時通過吐血來緩解這一拳帶來的胸悶痛苦,乘著這一拳之威他的速度已提升到極限,在他衝向李虎丘的身後,雨幕中竟出現了一個人形的空洞,這是速度極快導致落下的雨來不及填滿他身後的空間所致。他的拳在前,拳頭四周竟有了一絲白茫茫的氣體盤繞,那是拳鋒上溫度太高將雨水蒸發產生的現象。尚楠的速度本就遠遜,這一刻更來不及馳援。眼看這一拳的威力定然恐怖至極,深知李虎丘實力絕難正麵與之相抗的小楠哥不由心急如焚。


    拳鋒未至,巨大的壓迫感已足以讓人透不過起來!這一拳接不下來!賊王該當如何?


    李虎丘的胸卻突然先塌了下去,現場三人都清晰的聽到了李虎丘胸腔中發出巨大的心音,他的胸猛地鼓出,整個人後退的速度竟於刹那間增快,何鐵錚的借力借勢全力以赴的極限速度竟都不能與之媲美,那光華萬丈的一拳依然決然的追擊著賊王,但賊王手中那抹絢爛流光也已發出。刀光拳影燦爛於雨夜,刹那光華過後,拳影滅刀光消。何鐵錚逃!尚楠追之不及,李虎丘則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何鐵錚負傷離去,地上隻有半截被飛刀削落的中指。剛才他以心血激發潛力,瞬間爆發出超乎本身實力的力道,其中大部分的力道集中在雙腿上,也因此沒能發揮出那一刀最大的威力,比之在無名島上一刀摧毀夜須鶴一臂的那一擊的威力遜色何止一倍。雖然如此,李虎丘卻也受了點內傷,以至後繼乏力,需調息片刻才能恢複。


    竟然就這樣讓他逃了?從他衝出屋子到負傷後消失在淒風夜雨中,前後不過分秒之間!


    尚楠湊到近前才發現李虎丘麵如淡金,臉色非常難看。隻見小虎哥胸膛連續十幾個起伏,讓心跳平和之後才長籲了一口氣,慨歎道:“他的童子功的確厲害,但最厲害的還是他的謀略,霸者之謀,決死之勇,小楠哥,今晚這一戰,他等於給你我上了一課,尤其對你而言意義更大,原來拳中霸意除了勇還需有謀!”


    ※※※


    須晴日,碧空如洗。


    李虎丘來見董兆豐,詳說了昨晚經過,最後將一截中指交給他。十分遺憾的說:“人沒抓到,不過他中了尚楠一記霸王鞭,又被我的飛刀傷了一根手指,所受的傷未必比楚烈輕。”


    董兆豐聽罷多時,壽眉微蹙,連連歎息道:“如此人物竟甘為異族走狗,實在是太可惜了。”


    “楚烈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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