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點點頭,道:“那你還記這麽詳細做什麽?”


    趙一龍剛想問虎哥有何打算?一陣轟鳴入耳,趙一龍迴頭一看,一輛絕不該出現在校園的特納蒙塔納跑車由遠而近駛來。剛下過雨,路上積水未幹,蒙塔納的車速極快,經過二人身邊絲毫未減,壓在積水上濺起的水花弄了趙一龍一身。李虎丘則在那一瞬間飄然一閃躲到趙一龍身後。若是在平常,趙一龍此刻早已發作,但他顯然是認識那輛車的,粗口到嘴邊生生咽了下去。李虎丘笑嗬嗬道:“你這位小姨真不是一般生猛人物,學校裏這麽開車,就算是休息時間操場無人也不大合適。”


    趙一龍眉頭緊鎖道:“我小姨不是這種人,她一定有很急的事情要辦。”


    李虎丘笑道:“我也這麽覺得,走,咱們過去看看熱鬧。”


    ※※※


    吳東商貿這個名字興起於1994年,僅用了四年時間,這個名字和另一個名字便成為整個東南商圈最響亮的兩個。謝撫雲,一個美的炫目到能夠傾國傾城斬將奪旗的鳳凰天驕女,蕭落雁的大學同學,京城四秀之首。她的魄力,背景,眼光,在東南商圈內一時無兩。李虎丘同她喝過酒,知道這位爺曾發下宏願要讓天下男人讓巾幗,李虎丘是接地氣兒的人物,對這位鳳凰天女隻有滿心敬重和欣賞。有限的幾次接觸流露出的感覺也是哥們兒朋友之間的義氣相投。後來這位爺屈尊跟了傳奇大亨葉皓東,李虎丘還曾誤會她受人所製,前去營救過她。這卻是後話。閑言少敘還是繼續說謝撫雲來甬大的目的。


    她是奔著財經學院的講師文新宇來的。這位仁兄去年五月份在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說的是從前年開始國際熱錢湧進亞洲金融市場,亞太地區資本市場規模急劇膨脹,同絕大多數經濟學者樂觀的看法不同,當時他認為這不是什麽好現象。果不其然,進入97年七月,從泰國開始,一場席卷南亞的金融風暴從醞釀階段升級到持續爆發,影響越來越大,不到六個月的時間,竟已露出蔓延全球的端倪。雖然這位文新宇未卜先知見解獨到,但謝撫雲來找他卻並非為了求教金融方麵的問題。


    老遠便看見財經學院門口聚攏了很多人,謝撫雲一個對一大群。對方是最近很吃得開正要升副教授的文新宇為首,以及一幹象牙塔內的學院派經濟學者。謝撫雲盡顯商業女王風采,一群大男人與之對峙,氣勢上卻絲毫看不出優勢。


    “你少同我講這些沒得用場的,我就問你是誰告訴你吳東商貿在歐美期貨市場囤積了大量黃金?”謝女王單手叉腰,素手指點江山,顧盼之間威風八麵。


    “沒有人跟我講過這樣的事情,這件事是我根據報紙和新聞上的內容分析出來的,你們吳東商貿的主營業務是進出口貿易,做的是國內的輕工產品,小商品和土特產出口生意,然後用換來的外匯從國外進口礦山機械,車船電氣等國內所需的重工業產品,利用其中的價差從中牟利,在去年三月份以前你們都還在這麽做,但是我查閱了最近大半年的新聞資料,發現吳東商貿出口從沒停止,但已經很久沒有做進口貿易了,而且你們的精英團隊從去年十月份去歐洲學習,一直到現在還沒有迴來的消息,據我所知,去歐洲的這批人大多數都是擅長操盤的資本市場精英,而歐洲方麵從十月份起就一直有人在囤積黃金期貨合約,綜合了這些我才會做出那樣的結論。”


    文新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慢條斯理滔滔不絕講了半天。謝撫雲一直耐心聆聽。李虎丘和趙一龍趕到近前時剛好聽到這段對話。


    謝撫雲的嘴角微微翹起,眼神裏含著輕蔑之意,微微點頭,哼了一聲道:“姓文的,你少同我麵前充大尾巴狼,你什麽水平我一眼就能看到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後湊的材料,沒有證據,我懶得跟你計較罷了,但是你憑主觀臆測妄自揣摩我吳東商貿的商業機密並公諸於眾,導致吳東商貿不得不在即將牟得暴利之前提前被動拋出手中的黃金期指,這筆賬你別想逃過去!”囂張的往前逼近了一步,眾教授學者齊齊後退一步。


    謝撫雲爆發出爽朗歡笑,刹那間撥雲見日百花低頭,論模樣無論是蕭落雁還是陳李李都能與之媲美,但若比氣勢,這位鳳凰姐姐無愧是百鳥之王。“姓文的,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管你背後有什麽樣的人在搗鬼,你隻不過是個微如塵埃的小人物,我謝撫雲若是想針對你,分分鍾都能讓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我不去跟你計較你在報紙上說那些話是出於學者真知還是別有用心,隻最後提醒你一句,別忘了你長了一張什麽顏色的皮!”


    說罷,衝李虎丘招招手道:“早聽小雁兒說你跑這來裝大瓣兒蒜了,今兒忙,不跟你多說了,過些日子杭城那邊有個拍賣會,到那天跟小雁兒一起過去,我也會去,到那時再好好聊聊。”李虎丘含笑點頭目送她鑽進蒙塔納,油門轟鳴聲入耳,伊人就這樣揚長而去。門前眾人也隨之而散,隻剩下文新宇麵色慘白滿頭大汗站在那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一龍目送跑車遠去,長出了一口氣,好奇問道:“虎哥,你認識我小姨?”


    李虎丘點點頭,淡然道:“嗯,見過幾次,也接觸過,不算太熟也不算陌生。”反問:“你從他們剛才的對話裏聽出什麽沒?”


    趙一龍說:“好像是文老師泄露了我小姨她們企業的機密,把她引到這兒發飆來了。”


    李虎丘道:“所以說要讓你養成思考的習慣,你看到的是事物的外在表象,深層次的內容在她們的對話裏,首先是這位文老師的背後很有故事;其次是金融危機越演越烈,你小姨卻提前布局低價時吃進黃金,如今金融危機這一鬧,黃金這硬通貨自然成了投資者保值的首選;第三點,這金融危機的背後有明顯人為推動的痕跡,你小姨提前預見到了,所以布局黃金期貨,而這位文老師就不知是從何而知了;最後一點,吳東商貿隻是沒有賺到原計劃的暴利,但至少是賺到了,你想過沒有,你小姨是那種會因為華夏國內幾張報紙上幾句話就會撒手的人?這件事的背後大有文章,前陣子你給我讀報,說有報道稱美國諾克斯堡的美聯儲黃金儲備庫丟了八百噸黃金,假如這件事是真的,這批黃金流入市場,你小姨的那些黃金期指會怎樣?她現在及時退出了,最終又有哪些人可能從中謀取到暴利?這些你可曾想過?”


    趙一龍聽罷看著李虎丘,視之如鬼。前邊三點還比較容易分析到。而那最後一點在這麽短時間做出這樣的分析,無論是否切中要害,都不得不讓趙一龍對這位年輕的自由社大龍頭由欽佩轉為由衷敬仰。那報紙來是來自港島的英文版,李虎丘說的內容全是先經趙一龍之口說過的,而他卻沒有想過把八百噸黃金失竊事件跟謝撫雲提前拋售黃金期指聯係在一起。


    “我覺著那條新聞八成是假的,所以根本沒往這方麵聯想。”


    “假的?諾克斯堡是什麽地方?那種地方傳出的新聞真假還重要嗎?重點是他們為何要讓這種新聞傳出來,以什麽樣的口吻和形式傳出來的,是諱莫如深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亦或是真相大白公諸於天下?從你讀給我聽的信息來看,美國人對此仍諱莫如深,一切以猜測和懷疑的口吻在曝光這件事,不過這些都不是咱們能操心的事情,你小姨何等人物,連我這隱居二線的商業混子都能看出些端倪的事情,她又豈會毫無察覺?”李虎丘眼望南方,心中暗歎,這場明顯有人在推波助瀾的金融危機就要爆發到那裏,會不會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呢?


    ※※※


    諢號矮腳虎的白文博同學前陣子過的有點鬱悶,學校內唯一與他臭味相投的鐵哥們牛誌剛家裏出事兒辦了休學。欺負人吊馬子的快樂也是需要人共同分享的。但最近他倒是挺開心的,不為別的,家中老官運亨通官升不止一級,一躍成為市委副書記市委常委,甬城可是副省級城市,老爹白春生這下子已經是正廳級幹部,而他白文博也終於成為可媲美趙一龍的紈絝太子爺。此刻百無聊賴的矮腳虎正帶著一群狐群狗黨坐在經濟學院的東北角,老遠看見自由社大龍頭領著小跟班趙一龍在操場那邊走過。“咦?那不是去年揍過誌剛的那小子嗎?他叫什麽來著?”


    一旁有跟班少年答道:“李虎丘,帶頭鼓搗一幫人動手打的剛哥,這小子有個保鏢很厲害,還把趙一龍給揍了。”


    “趙一龍?”白文博鼻子裏哼了一聲道:“莽夫一個,還喜歡玩英雄惜英雄那套幼稚把戲,你這一提醒我就想起來了,這個李虎丘我去年還特別找人摸過他的底,人住在青田鎮,家是北方的,看他住的那個地方和平常來往的人物,家裏邊不像是做官的,估計能有點錢,但有錢又怎樣?這裏是華夏,有權才是頭一排的大爺,誌剛臨走前托我辦他,等我摸清楚情況後,這小子卻失蹤了好幾個月,以為這小赤佬害怕退學了呢。”


    另一名少年不無擔憂的:“他好像跟趙一龍的關係不錯。”


    白文博迴身甩了這少年一巴掌,眼中充滿乖戾之色,“趙一龍多個球?你提醒我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不如他?”


    少年登時想起如今的矮腳虎身份已跟過去大不同,白春生從白書記變成白副書記,水漲船高,如今的白文博不僅在甬大,甚至在甬城都堪稱頭一排的紈絝公子哥兒。自然不會像過去一樣在趙一龍麵前大氣兒都不敢出。


    李虎丘在老遠的地方便聽到了少年們的言語,這些小貓崽兒堂堂自由社大龍頭看都懶得看。一葉知秋見微知著,他感興趣的是白文博背後的白春生,那才是大老虎,打趴下那樣的人物才是自由社想幹的事情。轉頭對趙一龍壞笑道:“一會兒你去揍白文博一頓,打的狠一點兒。”


    第245章 以不動之心觀其本質


    趙一龍在練功時間向李虎丘請教如何能見微知著?李虎丘告訴他需先有不動之身。趙一龍疑惑不解。李虎丘肅容端坐,說:“所謂不動之身既不動之心魄,人性扶搖難定,容易被表象迷惑輕易做出錯誤結論或決定,要想看透事物本質需先學會不動心,不為外物所惑,才能知其貴賤,分析事物需要經驗和學習,但觀察事物戰勝迷惑人的表象卻離不開不動之心。”


    趙一龍得寸進尺又問如何能練成不動之心?李虎丘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趙一龍被踢的一蹦多高,賊王嗬斥道:“滾院子裏練功去,什麽時候我踢你不動,什麽時候你算練成不動之身,到那時再研究不動之心。”尚楠坐在一旁縫褲子,抬起頭插言道:“你現在踢不動我了,我問你如何能修成不動之心?”李虎丘看了一眼耐克運動褲上細密的針腳,白了老實孩子一眼,道:“離我小姨遠遠的你就算修成了不動之心。”又道:“你丫怎麽過的這麽節省?我每個月沒給你開工資嗎?買條新褲子不成?攢錢不花等於窮光蛋的道理你懂不懂?”


    尚楠搖頭,“這褲子挺好,為什麽要買新的?夠吃,夠穿,可以練功,可以看電視,掙的錢都花在不夠吃,不夠穿,沒有電視看,沒有書讀的老家大山裏的朋友身上了。”


    李虎丘一拍大腿,指著尚楠衝趙一龍叫道:“聽見沒,這就叫不動心!禪佛道宗都教不了你的世俗修行全在這幾句話裏了。”


    趙一龍搖頭不解道:“掙錢全給別人花,自己穿打補丁的衣服,這算什麽修行?”不見艱辛不修行,未經世俗難成佛。趙一龍這含著金鑰匙出生,從未受過世情悲苦磨礪的軍長公子哪裏體會得到小楠哥的境界。


    李虎丘笑罵一句朽木不可雕,讓他趕緊滾院子裏練功去。趙一龍出門前迴頭問:“你讓我揍白文博一頓,揍完了,下一步該怎麽辦?”李虎丘問:“揍成什麽樣?”趙一龍有些興奮:“被我一腳把胳膊踢掉環兒了,一拳打掉了半口牙,虎哥,白文博現在今非昔比了,我把他揍成這樣,家裏邊我老爹麵前怕不好交代,您得幫我拿個主意。”李虎丘笑道:“嗯,幹得不錯!迴家等著挨收拾,我想看看你那位軍長老爹會把你怎麽樣?”趙一龍怪叫:“為什麽啊?”李虎丘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尚楠又抬起頭說道:“你這麽處心積慮針對那位白副書記,萬一人家真是一清如水明如鏡的好官怎麽辦?”


    李虎丘把手一攤道:“這不是還沒怎麽著他呢?現在是試探和調查階段,他是什麽人還沒有十足把握下定論,但他那個兒子白文博是個十足混蛋卻是肯定的,揍他一頓給個教訓不算冤。”


    尚楠的褲子縫好了,拿起來抖了抖然後穿上下地,左右看了一眼很滿意。小楠哥英俊非凡,又愛整潔,就算穿的再樸實也一樣比某人更容易奪萬千少女眼球。李虎丘看他就不免妒火中燒,惡毒的說你丫要真修煉成了就不穿褲子出門,那才叫無人無我無臭皮囊。尚楠說那不行,明前會笑的。一句話把李虎丘噎的沒詞兒。


    “甬大滑冰館今晚有一場國際級比賽,她請我一起去看呢。”


    李虎丘聞聽大驚失色,暗自犯愁,這怎麽又勾搭上了?說道:“你可千萬不能去,我跟你說她就是個女魔頭,打著主意傷害你,玩弄你之後再無情的拋棄你,始亂終棄,讓你傷心一輩子。”尚楠心道真是這樣倒好了,說道:“你這叫隻許州官放火,好在我跟你是兄弟關係,今晚的燈我點定了,你有所不知,今晚的花樣滑冰比賽,世錦賽亞軍有華夏冰玫瑰之稱的宋詩韻也會出場。”


    李虎丘先是不屑:“你點個屁……什麽?賊王神色一變,你說冰玫瑰宋詩韻來了?哪個宋詩韻?”


    “還有哪個?”尚楠好奇怪的看著李虎丘反問道:“你不看電視嗎?咱們國家在這個項目上她可是第一人,連國外媒體都說她是百年不遇的滑冰天才,世錦賽雖然是亞軍卻不是水平問題,大家都認為裁判決定了冠軍歸屬而不是運動員的水平。”


    “淨放屁!你什麽時候見我跟你們一起看電視?”李虎丘不耐道:“我就問你這個宋詩韻是不是哈城人?”


    尚楠道:“好像是!我記得有個報道組專門去她們家采訪過,她爸還是黑省的一個大官兒,她們家條件挺好的,前陣子報道鋪天蓋地的,就差沒把她樹為國家級楷模了。”


    李虎丘心想一定錯不了,就是在哈城時認識的那個宋詩韻,她爸是黑省的省長大人跟李援朝穿一條褲子的政治夥伴,自己還曾經利用她打掩護偷了宋三的紅黑帳本。記得那時候她就在練花滑,想不到幾年不見都已經是世界級選手了。想到這兒突然興趣大增,想要見一見這位昔日好友了。猶記當初哈城火車站上送別時那個翩翩起舞的紅色身影,現在的她已是風光無限的國寶級運動員,還會記得曾為之獨舞的那個江湖浪子嗎?


    ※※※


    亮堂堂的甬大滑冰館內座無虛席,為了保持冰麵的硬度,館內的製冷係統開的很大,中心區域的溫度已至零下。看台上的溫度也高不到哪去,但這麽低的溫度卻也擋不住觀眾們的熱情。在這四季不分明的南方濱城能看到當今世界最高級別的冰上表演是非常難得的事情。更何況這場表演的主角還是眾多男生們心中的女神冰玫瑰宋詩韻。


    李虎丘在千夫所指下擠到最靠近運動員出入場口的位置,向四周展示從趙一龍手中橫刀奪愛弄來的票後坦然坐下。在他腳下便是各國運動隊的教練席和隊員席位。在華夏代表隊的席位區內,一名身著深藍色西裝,身材欣長筆挺的年輕男子坐在其中,因其穿著與眾不同而十分顯眼。被一團火紅羽絨包裹其中的宋詩韻正跟他聊得火熱。時不時發出愉快的笑聲傳到李虎丘耳朵裏。看起來她這幾年生活的很開心,李虎丘稍感欣慰想到,還記得那會兒他離開哈城尋找小燕子,她去火車站送行時依依不舍的風情,那一點朦朧心到如今恐怕已所剩無幾了吧?


    李虎丘又想起尚楠,左顧右盼一圈兒,終於在對麵看台不是很顯眼的位置找到了春意盎然的小楠哥。在他身邊端坐者正是自己那位極品小姨燕明前,看二人坐在一起的態勢,他們之間的關係顯然與李虎丘之前的預測大相徑庭。


    比賽伴著運動員進行曲正式開始。各國選手輪番登場,盡是該項目上當今世界頂尖人物。花滑是個觀賞性很強競技性稍差的項目,這種巡迴賽帶有濃厚的商業表演味道。出場選手在節目編排上多不求難度多高,更看重美感十足花哨漂亮,務求讓觀眾能夠欣賞到最心曠神怡的表演。素有冰上芭蕾美譽的女子花滑項目的選手幾乎個個是可人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李虎丘正在享受難得爭取到的自由,從兩位冰雪佳人中間掙脫出來後小虎哥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盡興的欣賞人間絕品美豔景致。


    在欣賞了日本選手的纖巧如燕,西班牙選手的血色奔放,法國選手富於幻想色彩的浪漫,俄羅斯選手的唯美如仙,美國那位世錦賽冠軍表演的現代豪放後,今晚的主角宋詩韻終於在千唿萬喚中登場。一曲加長的春江花月夜引爆全場熱情,在如雷鳴般的掌聲中謝幕離場。滑行到看台邊時聽到看台上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大聲喊好,心中一動,抬頭循聲觀望。便看見那少年一身休閑裝扮,神態風采都更勝往昔記憶中那人。宋詩韻的笑容燦若花開,用力揮揮手後做了個多年大賽上都不曾做過的動作,恰如當年首次在正式比賽中完成三周跳後對那少年自然而然的一記飛吻。藍西服身材挺拔賣相隻稍遜小楠哥的青年一開始以為這飛吻是送給自己的,高興了半截兒才注意到伊人的目光並未集中在他身上。猛迴身一看,便發現了看台上正向冰上玫瑰微微招手的自由社大龍頭。


    散場的時候李虎丘還想著要去找宋詩韻敘敘舊的,可惜被幾名不大像安保人員的保安之流攔住了去路。李虎丘做自我介紹說與宋詩韻是昔日同學故友關係。安保人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隻有謝先生同意才可以讓您進去。李虎丘又問謝先生是何方神聖?安保人員的頭目從裏邊走出來傲然道:“謝先生就是佳兆基金的總裁謝沐樵先生,本次巡迴賽的唯一讚助商。”李虎丘點頭告辭。事情至此本已告一段落,奈何世上就是有一些喜歡無事生非之輩。便在此時,從裏邊走出一名年輕人,傲氣形於色,一身灰色蒂凡尼,手上當世最先進的掌中寶手機更襯其財大氣粗,出言叫住李虎丘:“那人你站一下。”


    “什麽事?”李虎丘迴頭看此人三兩步走到自己麵前。不胖不瘦的身材,圓臉,五官端正,太陽穴外凸,居然是個練家子。這人眼中臉上帶著譏嘲的微笑,眼中的傲氣唿之欲出,笑吟吟對李虎丘問道:“你是宋詩韻的高中同學,還是故友?”李虎丘點點頭。這人伸出手放在李虎丘肩頭上,接著問:“貴姓?”李虎丘看了一眼他的手,古銅色肌膚光滑異常厚重。這年輕人手上功夫居然不賴。“免貴姓李。”李虎丘看了一眼看台上通道上正向這邊走來的尚楠,招招手示意他快走兩步。


    年輕人在李虎丘肩頭輕佻的拍了兩下,輕聲道:“我不管你跟宋詩韻認識多久了,過去是什麽關係,我隻說一遍,從今往後離她遠遠的,要是讓我看見你再跟她眉來眼去或者走進她視線範圍內,我就挖出你的眼睛打斷你的腿!”


    李虎丘笑嘻嘻看著他,低聲問:“你是黑社會?”


    年輕人態度囂張語氣輕佻:“是啊。”


    李虎丘鄭重其事的:“黑社會也不行!”


    年輕人橫行霸道慣了,伸手便去抓李虎丘的衣襟,手剛伸到一半就被一旁伸過來的另一隻手抓住。李虎丘對剛從看台上下來的小楠哥笑道:“這種糙活兒還是你比較擅長。”尚楠說:“小虎哥,你是龍頭社首理應有點架子。”李虎丘故意板臉道:“別胡說,注意保密!”


    囂張的年輕人隻覺得手臂似被燒紅的老虎鉗夾住一半滾燙劇痛。他疼的額頭見汗,盯著尚楠強咬牙關說道:“你是誰?”


    尚楠手腕輕輕一抖,放開他的手,道:“我是尚楠。”年輕人要的當然不是這個,可惜尚楠這老實孩子能給他的卻隻有這一個答案。李虎丘湊到年輕人近前,笑眯眯看著他,低聲道:“我是李虎丘,我們跟你是同行。”


    年輕人甩了甩手,神情舉止都顯有些狼狽,眼中的狠意卻絲毫沒有減弱,盯著尚楠,又看了一眼李虎丘。點點頭撂下狠話:“你們兩個帶種就別動地……”


    “少棠,你要幹什麽?”話落人到,之前在運動員席上與宋詩韻談笑風生的藍西服年輕人走到三人中間,麵沉似水喝問之前的年輕人,“林世叔出門前交代你什麽了?讓你迴家鄉來讀書,不是讓你來惹事生非!”轉而對李尚二人賠笑道:“實在對不起兩位,我這個弟弟從小家裏驕縱慣了,失禮之處還請二位海涵,在下謝沐樵在這替他給您二位賠不是了。”


    李虎丘點點頭,笑道:“事兒從兩頭起,其實我們也不是什麽好鳥變的。”


    謝沐樵神色一滯,“李兄弟真會開玩笑。”說罷,一抱拳道了聲告辭,領著叫少棠的年輕人進了裏邊。


    李虎丘笑眯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歎道:“多事之秋呀,什麽山貓野獸都蹦出來了。”尚楠疑惑不解問:“怎麽這麽說,你看出什麽了?”李虎丘往運動員通道盡頭望了一眼,稍猶豫了一會兒才轉身道:“走,迴去給你分析。”


    第246章 謀


    世情人心變幻莫測。世人難見本真,故常存困惑,心存疑慮裹足難進。修心者於意守不動之間心如神明洞燭觀火,能體察世間滄桑變幻人性善惡,趨吉避兇,勇猛精進。所以心之神道若能得大成,將會獲得洞悉一切真相的力量。李虎丘很可能是世間在這條路上走的最遠之人。


    青田鎮大宅內。


    李虎丘對尚楠說道:“注意到謝沐樵的做派沒?”


    尚楠迴憶了一下,心有所悟,道:“有些江湖氣!”


    李虎丘點頭道:“沒錯兒!就是江湖氣。”又問:“看見那個叫少棠的脖頸下的紋身沒?”


    “看見了,好像是一個人的頭像。”


    “那是王詡老祖,沈陽身上也有一個,不過他紋在了手臂上。”


    “你的意思他們是詐門中人?”尚楠吃了一驚,奇怪道:“不是說詐門已經被公安一網打盡了嗎?”


    李虎丘搖頭道:“我可沒這麽說,你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你不了解詐門的曆史。”尚楠說這你又知道?李虎丘點點頭,得意的說是陳李李告訴他的。


    “說起來這事兒得從太平天國那會兒說起,當年詐門還不叫詐門而是叫謀門,後來出了個佞徒叫楊秀清,這人謀略並不如何了得但極擅長裝神弄鬼,學了一身謀門裏的旁門左道,後來竟然憑著這些歪門邪道的本領做了太平天國的東王正軍師,這人是個野心家白眼狼,發跡以後便不想再與謀門中人有關聯,於是便派人搗毀了謀門老巢,楊秀清是客家人,並且當時的謀門中人幾乎全是客家,給楊秀清這麽一鬧騰,那些人沒辦法隻好遠涉重洋去了南洋,分散在印尼大馬新加坡等地,另有一部分過往跟楊秀清比較貼心的謀門中人留了下來,後來楊秀清死在天京事變中,這些人作鳥獸散以後不敢再自稱謀門。”


    “這就是詐門的來曆?”


    李虎丘道:“正是,其中一夥勢力較大的混進了千門,改稱詐門,位列千門五道之一,專門從事設局騙人的勾當。”


    “那這麽說謀門不是已經被滅了?”


    “當然沒有。”李虎丘搖頭道:“海外的謀門弟子在楊秀清死之後再無顧忌,便紛紛冒出頭來,憑著謀門中的諸般技巧混的風生水起,買賣軍火,販賣毒品,謀門不但活了下來,還趁亂而起在南洋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華人黑幫集團,可惜後來他們做下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惹惱了一個人,大約在四十年前,整個黑幫組織被那人從南洋地區徹底連根拔起,當年一戰謀門死了幾千門人,剩下的幾百條喪家犬被迫流落到美國和歐洲等地。”


    “他們做了什麽?”小楠哥頗為吃驚問道:“什麽人有這麽強的實力?”


    “洪門老龍頭司徒信義!”李虎丘麵露悠然神往之色。


    又道:“至於他們做了什麽,小虎哥冷哼一聲,眼神淩厲,繼續道:如果換成今日讓咱們遇上,一樣要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們全部鏟除!”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這幫人當年從國內東南沿海的鄉村中欺騙年輕的女孩子,之後販賣到全世界的妓院去,當時的謀門之主叫聶嘯林,這人為了提高身體稟賦超越絕頂之境,每天必吃一枚紫河車,且隻吃五六個月胎中的,一定要從新鮮活體中取出,你說這樣的人這樣的組織該不該消滅他?”


    尚楠氣的一拳砸在茶幾上,李虎丘的手先托在茶幾下麵都未能阻止他將這張黃花梨小幾砸成一堆碎木。小虎哥抖了抖隱隱作痛的右手,不滿道:“壞事兒是謀門的人幹的,你拿我的茶幾出哪門子氣?”尚楠沒搭理他這茬兒,怒問道:“你說剛才那兩個人便是這個謀門中人?”李虎丘看他這副不殺人不足以平胸中憤的架勢,連忙說道:“就算是,當年那些壞事兒發生時那倆人還沒出生呢,就算他們的父輩想必也都還小,這些事時過境遷,今天的謀門蟄伏多年,早不是當年的樣子了,人家是好是歹還在兩可之間,你小子可別犯渾亂殺無辜去。”


    尚楠神色嚴峻,語氣不善:“這些人死灰複燃能幹什麽好事兒?不如早死早幹淨!”


    李虎丘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可算是太平盛世,謀門中人最善經營謀劃,他們所學的便是亂世謀權,盛世謀財之道,亂世中他們敢豁出性命去火中取栗,盛世裏這幫人卻都懂得蟄伏隱忍之道,旦有所圖必會精心謀劃,徐徐圖之,絕不會輕易授人口實落下把柄,惹得當權者不快。”將眼前碎木攏成一堆,歎道:“似你這樣衝動,就算他們真有什麽喪盡天良的打算,你又怎能阻止他們?”


    老實孩子老實了,坐在那深吸了兩口氣平複了胸中的戾氣,問:“那依你該怎麽做?”


    “做什麽?”李虎丘笑嗬嗬看著他問:“你看見人家做什麽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尚楠牛脾氣犯了,俊臉一沉蹙眉道:“你又沒看見白春生做什麽了?不也一直在針對他嗎?”


    李虎丘道:“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真的很複雜,假作真時真亦假,表象若是做的跟真相一樣便能迷惑人,隻要咱們看不破,便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引進設好的陷阱裏。在佛學中,這就叫做‘方便法門’。即使采用欺騙、使詐等種種手段,隻要最後能得到真實,那麽,所有的虛假就都變成了真實。白春生是個做戲的高人,但他身上還有破綻,就是他那個寶貝兒子。”


    又道:“白文博仗著官宦子弟的身份張揚跋扈點本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若隻是如此,像對待牛誌剛那樣收拾他一頓也就夠了,可惜事實卻不是這樣,據我所知,白文博入學以後至少做過十幾件事是夠判刑的,累積到一起槍斃他都不多,雖說有句話叫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但他白春生是幹什麽的?一個不擦屁股的人卻硬是把露在外麵的地方都洗的幹幹淨淨,你說這人是大奸大惡的可能性大還是大仁大善的概率高些?”


    尚楠老實道:“大奸大惡多些。”


    李虎丘擺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點點頭道:“我唆使趙一龍痛揍白文博一頓,致其胳膊脫臼牙齒掉了一半兒,真意是項莊舞劍誌在沛公,但白春生卻沒有被兒子挨揍這個表象所迷惑,白文博挨揍住院兩天,白春生不動如山,這年頭一個分管娛樂宣傳的市委副書記想通過媒體的力量讓囂張跋扈的軍長兒子受點教訓並非難事,但他卻沒有這麽做,你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兒子被打傷躺進了醫院,這人自知趙一龍的父親不好惹,便是占據了法理的情況下都能忍下一口氣,他不僅不守法而且不尊重法,這樣一個能忍,夠狠的角色,咱們豈能小瞧了?”喝了口水,拍拍小楠哥肩頭,語重心長的:“自由社,自由社,自由常在高出飄,要想真自由先要學會在不自由中找自由,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辦,該辦的事情遲早要去辦,咱們先讓白春生這老狐狸替他兒子的惡行買完單,然後再研究那兩位謀門高士。”


    “屁的高士,草包一個。”小楠哥呸了一口,道:“另一個也不咋樣,一說話就讓你聽出端倪了。”


    李虎丘搖搖頭,正色道:“絕非如此!我就一句話送你,謀門人講無事不可謀,無人不能謀,既是在說天下人也是在說他們自己,把謀門中人當笨蛋的人才是笨蛋,這兩個人是在故意演戲給咱們看呢。”


    “你是說他們知道咱們的身份?”尚楠感到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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