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掙紮坐起,苦笑道:“小丫頭,你就不能盼我好?”


    何洛思和陳李李異口同聲:“你想幹什麽?快躺下!”


    李虎丘沒理她們,而是看了一眼尚楠,道:“為什麽沒按我說的去做?”


    尚楠偷瞄了一眼陳李李,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誰也沒說話。李虎丘點頭道:“做的好!幸虧你及時趕到,不然不僅我白死了,你們也很可能餓死渴死在茫茫大海上,你們絕想象不到我在懸崖那邊看到了什麽。”


    沈陽道:“都這樣了,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看到什麽啦?”


    李虎丘道:“一座基地!你們相信嗎?”


    何洛思不可思議的:“什麽樣的基地?在這裏?”


    李虎丘一伸手,“扶我坐好,我還得再休息一會兒恢複精氣神,那個人暫時受了重傷,但我相信憑他的手段用不了幾天便會恢複到輕鬆就能收拾咱們的水平,所以咱們現在隻剩下兩個選擇,第一是現在就收拾好一切能帶走的,逃離這座島,到茫茫大海中靠著一條救生艇撞運氣,也許有人能活下來,但肯定也會有人死去;第二個選擇便是亦將勝勇追窮寇,趁他病要他命!一個小時後咱們帶上所有能用的家夥找他拚命去,要活一起活!”


    “要死一起死!”帥五拎起魚槍說道:“早就該這麽辦。”


    沈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處心積慮不惜暗箭傷人的李虎丘受這麽重的傷。李虎丘便把受傷的經過和那人的情況詳說了一遍。陳李李難以置信,問:“按照你這麽說,難不成那人是個半瘋?”


    李虎丘神色凝重,點頭道:“就算是半瘋也是個神道半瘋。”


    沈陽道:“他隻有一半神智,如今又受了這麽重的傷,即便是你說的那個什麽無敵的神道宗師,也該變的好對付了吧?”


    “談何容易!”李虎丘凝重的:“古往今來,武者與天爭命,與人切磋,忍受萬般苦楚以求能達到形意氣通神的境界,但這份妄想又有幾人有機緣實現?就我所知,有據可考的這等人物不過三兩個,皆壽元數百年後不知所蹤,武術之道誕生至今何止幾千年,像董師傅那樣距離那個境界隻差一線的武者又有過多少?既然叫與天爭命又豈能不受天妒?所以絕大多數武者在邁出那一步之後的結果便是非瘋即死。”


    尚楠也是第一迴聽李虎丘說起這個,吃驚問道:“難道董大師是不敢跨出那一步?”


    李虎丘道:“人世休誇手段高,霸王也有絕路時,每個人都是有極限的,董師傅自問精神修養和體力狀態都不足以承受神道境界帶來的改變,他領悟圓滿境界幾十年,精通隔空勁絕活,被武術界譽為天下第一宗師,但其實在他自己心中,他連天下前五都排不上,這其中還不包括島上這位無名強者。”


    尚楠歎道:“很多年前就聽師傅說起董大師被尊為天下第一宗師,想不到這天下竟有這麽多人勝過他,我有生之年能達到董大師的境界便心滿意足了。”


    李虎丘笑道:“你還別謙虛,董師傅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尚楠的天賦之高在學武者中可稱的上是萬中無一,屬於天生的體力雄健之人,隻需長大成人稍通武藝便能像上古名將一樣力拔山兮橫掃千軍,他還拿我跟你做比,說我充其量就是個鼓上騷,而你卻是項羽呂布一樣的人物。”尚楠想不到董兆豐對自己評價如此高,想自謙兩句,卻聽李虎丘繼續說道:“你也別急著翹尾巴,董師傅還說過天賦雖然是武道家越不過的鴻溝,但世事無絕對,總有那開天辟地的人物偏不信天命,乞丐的兒子可以當皇帝,婊子的女兒能做皇後,武道家未必不能逆天改命,比如你小虎哥我的天賦就不過中資,且半途學藝,如今卻能夠先你這天賦絕世之人一步企及宗師境界,可見就算是天賦異稟也還需要後天極大的努力和機緣才能有所成,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咱們在李罡風那裏見過的那位虎翼,董師傅曾說起此人天賦之高當世不做第二人想,神道體魄在別人而言無法承受,在他而言卻本該是得天所授,隻可惜沉溺於仇恨不能自拔,白白浪費了大好天賦。”


    陳李李聽的入神,下意識插言:“是不是在擂台上跟你比過武的那人?”


    李虎丘道:“正是。”


    陳李李又問:“那個人跟島上這人比誰厲害?”


    李虎丘道:“說天差地別也不為過!島上這人形如妖怪,明顯是靠著外力幫助獲得他本無法承載的力量,隻因有藥物幫助他才沒有爆體而亡,但也因此變成了那個鬼樣子,他身上的武道服沒被火燒之前上邊印了個夜字,當時情況危急,我根本沒時間猜想這人的來曆,眼下冷靜下來一下子讓我想起圖拉旺對我說過的事情,如果我沒猜錯,這個人一定就是當年橫掃武術界的鬼子宗師夜須鶴!日軍戰敗後這家夥落到了美國人手裏,據說是作為實驗母本,用來培養超級戰士,後來不知怎的,這家夥逃出來了,還搗毀了實驗基地,隻有少數幾名科學家乘直升飛機逃了出來,我想那懸崖後麵的基地多半就是美國人留下的實驗基地。”


    何洛思問道:“你舍得讓我們跟你們倆一起去基地,肯定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說吧,你有什麽計劃?”


    李虎丘道:“現在還說不好,到了地方你們就知道了,這之前我想先印證一件事,這幾個字母連起來是什麽意思?”說著,將之前見過的洋字碼寫在沙灘上。


    “這應該是英語,意思是強森生化兵人研究所。”陳李李吃驚譯道。“這麽說那人真是夜須鶴?”


    ※※※


    一小時後,李虎丘抖擻精神站起。沈陽將準備好的繩索交給尚楠,眾人把能用來做武器的家夥全帶上了,連妮娜都拎了把沉重的切骨刀。一行人來到懸崖下,尚楠背著繩子先上去,連李虎丘都包括一個個把大家拉上去。


    “十年幹戈天地老,四海蒼生痛哭深。”沈陽望著下邊巨大的建築咬牙切齒道:“從甲午戰爭開始,到抗日戰爭結束,狗日的在華夏為禍幾十年,到現在還敢弄一老鬼子在這裏橫行霸道,企圖與我強大的華夏民族作對,這座堡壘就是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的罪證。”


    李虎丘笑道:“你丫胡說八道什麽呢,這是美國佬修的好不好?本來是用做摧殘老鬼子身心,抽其精華以養精兵的,可惜他們不知道老鬼子不隻能做忠犬,還能當弑主的惡犬,反而被老鬼子所乘,搞的偌大個基地被搗毀。”


    帥五端詳了半天問何洛思:“九姨,我怎麽瞧著基地後麵那座鐵塔像座信號塔?就是不知道是用來接收信號的還是屏蔽信號的?”何洛思看了一會兒搖頭說,我也吃不大準,那塔尖四麵裝擴散器,估計是接收塔的可能性很小。


    七人行至基地門前,李虎丘一指漆黑的門洞,“喏,就是這兒,進門往下順台階一直走,這裏邊肯定有發電設備,我記得夜須鶴住的地方有燈光。”


    時近清晨,正是一天當中潮漲之時,李虎丘作為識途老馬走在最前麵,不知是何原因,這次李虎丘走進建築後突然發現裏邊竟已燈火明亮,整個通道內迴蕩著一種節奏極為緩慢的嗡嗡聲。帥五取笑道:“這就是你形容為通往地獄的階梯?”


    李虎丘大惑不解,道:“老子對天發誓,哥們兒昨晚到這兒的時候這裏就是一片漆黑。”


    何洛思仔細聽了聽那嗡嗡聲,又看了一眼時間,說道:“是潮汐發電。”整個台階成盤繞之勢往下,中間便是一根巨大的圓柱體,嗡嗡聲便是從其中發出的,何洛思一指這圓柱道:“咱們現在的位置已經在海平麵以下,這個圓柱內有一套巨大的摩擦發電機組,海水漲潮將機組浮起帶動摩擦發電組,海水落潮時機組跟著下沉,同樣起到摩擦發電的作用,這種裝置在歐洲的沿海國家非常普及,我見過很多濱海而建的遊輪酒店都在利用潮汐能量發電,隻要這套裝置不壞,這座建築就永遠不缺電源。”


    果然是活到老學到老,李虎丘沉冤得雪,繼續一馬當先引著六人一路向下。行至底部才發現左右各有一條迴廊,正前方卻有一條很短的走廊連通著一個門戶。李虎丘一指左邊說道:“昨晚我走的這邊,右邊當時有水聲,不知為何現在卻聽不到了。”


    沈陽把手中獵槍一端,將子彈上膛,殺氣騰騰道:“你就說咱們該往那邊走,死活都聽你的,那個叫什麽夜須鶴的老鬼子如果是五帝閻羅變的,老子今天便要把他送迴他該呆的地方去。”


    尚楠難得玩笑道:“你拿這把燒火棍能打到夜須鶴的影子就不錯了,不信日後給你把衝鋒槍,單對單讓你來打我。”


    沈陽駁斥道:“你小子休漲敵人誌氣滅咱們自家的威風,哥們兒這叫軍心可用,實力如果能說明一切,咱們幾個早死在葉德朝那個二鬼子手裏了。”


    李虎丘一指正前方結束了二人的爭議,“走這邊!”


    “為什麽?”何洛思不理解問道:“你不說昨晚你走的左邊嗎?”


    李虎丘道:“正是因為昨晚走的左邊!”說著,一馬當先來到那扇門前推門而入。


    ※※※


    真正的地獄是什麽樣李虎丘等人是沒見過,但未必會比眼前的一切更可怕。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圈試驗台,寬闊的實驗大廳內四周盡是裝著福爾馬林的玻璃櫃,每一個櫃子裏都有一具形貌古怪之極的屍體,各種動物的,魚類,爬行類,走獸類,甚至還有人類!死狀各異,有的肚子爆裂而死,有的腦袋鼓起反而比身體大了一倍,其中有一名爪哇土著人類,整個人全身筋肉虯結鼓脹將自己的頭顱都包裹住了。還有幾個櫃子已經被打破,裏邊的生物也早不知去向。整個實驗大廳內彌漫著淡淡的腥氣,味道出奇刺鼻令聞者欲嘔。陳李李捂著鼻子黛眉緊鎖,道:“那條死了的大海蛇吐出的就是這個味道。”


    七人不願在此多停留,穿廳而過,盡頭處又是一條迴廊,所不同的是迴廊兩邊有兩排房間。推開第一個最大的房間,一股陳腐惡臭的味道撲鼻而來。李虎丘揮揮手示意其他人閃開,自己走了進去,迴身說道:“外麵等會兒,這屋子裏死過人,關閉了幾十年味道太難聞,我看看這裏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房間挺大,裏邊還有個套間和衛生間,門口一副死人骨架爛的分辨不出性別,李虎丘四下尋摸一圈後盯上了擺在房間一角的保險櫃。摸出隨身的金屬條,輕輕插進鎖孔,久不彈此調技藝卻絲毫未見生疏,小金屬條遇上鎖芯,仿佛是伯牙遇子期,一番高山流水曼妙節奏之後保險櫃應聲而開。


    何洛思站在門口往裏看,撇嘴道:“這迴可讓我們看見你的賊骨頭本色啦,那可是馬克赫爾佐格保險櫃,cia特別定製的,聽說有十二層鎖芯,黑市上要十幾萬美元且有市無價,何斌就有一個這東西,他的寶貝全放在那裏麵,還跟我們吹噓什麽就算把保險櫃毀了也休想拿到裏邊的東西,讓這家夥摸一下,估計連張地契都剩不下。”


    帥五道:“那是因為他土老帽,不知道保險櫃的價值。”言下之意自是在說如果李虎丘知道保險櫃的價值一定連櫃子一起偷走。


    櫃子裏隻有寥寥數件物品,一本筆記本,一個文件袋和一摞美金。李虎丘拿起筆記本打開看了一眼,說了句英文的,丟給何洛思。把文件袋遞給帥五,將美金揣進兜裏。此舉頓時引來一陣鄙夷,這廝嘿嘿一笑道:“賊不走空,老祖宗的規矩可不敢破。”


    何洛思捧起筆記本翻開第一頁,看罷多時道:“這人叫道爾·李·強森,是這個實驗基地的負責人,這是他的工作筆記。”接著往下翻看。


    帥五打開文件袋後發現裏邊隻有一摞子照片,拿出來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全是實驗對象接受實驗前和實驗後的對比變化照,照片裏好好一隻猴子在被注射過生化製劑後,變的渾身肌肉爆發,眼睛外凸,頭頂長角,尾巴暴長變粗。翻看其他照片大體都是如此,突然其中的一張照片引起了帥五的注意,那是一張蛇類的照片,實驗原型是一條銀月海蟒,接受注射後卻變成了遠古巨龍一般的怪物,身上長出鰭狀短肢,尾部變成鰭狀,竟與之前被虎鯨圍攻致死的海怪一般無二。帥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娘的,原來那東西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何洛思已將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道:“大部分都是關於生化實驗的內容,隻有這兩篇有些特別,提到了一個新加坡商人路過這座島時發現了他們的秘密,被他們殺掉,商人留下的物品中有一座造型很美的鎏金寶塔,讓人稱奇的是塔身裝有特別的機關,cia的開鎖高手都無可奈何,這還夾著一張照片,看了一眼繼續念道:塔身有款寫的好像是:大唐忠州刺史盧諱子良,你國文好,自己看吧。”話音未落,手上照片已到了李虎丘手中,他隻看了一眼便可斷定這便是金山師傅遺言提及過的玲瓏塔!連忙問道:“這上麵有沒有提到這座塔的下落?”


    何洛思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道:“嗯,提到了,他把這東西托人帶迴美國交給他老婆了,這照片他本打算寄給一個叫羅納德·金的華裔美國人,意思是請這人鑒定一下。”


    李虎丘驚喜交加,連連點頭似在自言自語,“好,好,可算是有一點消息了,想不到陰差陽錯竟然讓我找到了玲瓏塔的線索,一定是金師傅在天之靈保佑,否則這麽個並世難尋的絕地之中的線索怎麽就偏偏讓我遇上了?”


    尚楠和帥五對這件事也知之甚詳,聽了他們的話也不禁替李虎丘感到高興,紛紛向他表示祝賀。三個人興奮的把手搭在一起。沈陽湊過來潑冷水:“別忘了,這裏邊還有一個大魔頭等著吃咱們的肉喝咱們的血呢,你們還是等老鬼子被咱們弄死了再高興也不晚。”


    李虎丘自信的:“放心吧,咱們一準兒死不了,金師傅在天上保佑咱呢。”


    七人收拾情懷,離開最大的房間,又沿著走廊挨個檢查了其他房間,其中在一個擺著大書櫃的房間內找到了整個基地的結構圖。何洛思在圖上找到了基地後麵的信號阻斷塔以及那座塔的供電係統。興奮地:“找到了!就是它在搗鬼,隻要切斷這座塔的電源,我的那個全球衛星通信器就能起作用了。”


    李虎丘得金山真傳,善觀土木建設圖紙,何洛思看的時候他也沒閑著,看罷多時一指其中偏左的位置道:“這裏是電控間,蓄電設備和電控係統都在這兒呢,不幸的是,老鬼子也在這裏。”


    帥五叫道:“咱們幹什麽來了?不就是找老鬼子的晦氣來了嗎?這麽多人對付一個半殘的瘋子,不信弄不死他!”


    李虎丘環顧這個房間沒發現什麽值錢的東西,最後在桌子上拿了把餐刀,笑道:“老規矩,賊不走空。”


    離開工程師的房間,七人來到最後一個房間門前,一到這裏便感到了不尋常的意味。陳李李心細,先看出異樣,“這個房間的門好厚!”李虎丘輕輕推了一下,沉聲道:“不隻是厚,這門鎖還是特殊金屬製造的。”示意尚楠,“小楠哥來推一下。”尚楠點頭走上前,運足氣力猛的一推,整個建築似都為之一震,那門卻紋絲未動。李虎丘道:“小楠哥這一下少說兩千斤的力道。”說著,從兜裏摸出金屬條插進鎖孔,一邊撥動鎖芯一邊說道:“這鎖頭隻是結實,倒不難打開。”隨著鎖孔中傳出啪嗒一聲,李虎丘再示意尚楠推門。


    房間很小,隻是個單間,一張床一個便池和水龍頭。舍此之外再無別物。房間的牆壁上有許多小細孔不知是用來做什麽的。李虎丘徑直來到床前,已經腐朽糟粕的枕頭邊放著一本筆記,李虎丘拿起來看了一眼,封麵寫著一個‘夜’字。心念一動,轉身遞給陳李李,道:“看看上麵寫了些什麽?”


    陳李李接過來翻開看了一會兒,一皺眉,抬頭問道:“要念出來嗎?”李虎丘點點頭,“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看看這老鬼子到底是什麽鳥變的。”


    陳李李的表情似有些傷感,低沉的念道:“媽媽,我昨晚又夢到了您,還有北海道的雪。戰爭結束了,我卻不能像其他幸存下來的人一樣迴到媽媽的身邊。寺內將軍說帝國還需要我,他說美國人會幫助我們,前提是我們也得幫助他們,我聽說美國人在我們神聖的國土上投了原子彈,我們不應該恨他們嗎?將軍的話讓我很迷惑,但是我會服從他的命令!他們說需要我的血,因為我是被真神選中的人,所以,媽媽,請您保佑我吧!”


    “媽媽,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親手殺死了船越師父,他們要見識我的力量,他們給我打了針,釋放了我身體裏的野獸,我真的很抱歉,也很難過,我恨他們!”


    “我的頭每天中午和夜裏都在疼,我真想割下它,那樣一來我就不會再受這樣的折磨了。”


    “他們又給我注射新藥物了,這次的藥物並不能讓我安靜下來,但我決定要讓他們以為能。”


    “媽媽,我今天又想起您了,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好像很久沒有想您了,可我明明感覺得到對您的思念有多麽迫切,是我的記憶力出現問題了嗎?”


    “我現在一定變的很醜吧,我想是的,我最恨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麽我想不起來他的樣子?那個隻差一點就把我打死的人,那麽可怕的男人我竟然把他忘了,我大概要瘋了,我記不起所愛的,記不起該去恨的,我隻想撕碎這裏的一切!”


    “打住,不用念下去了。”李虎丘一擺手打斷道:“明白了,這個夜須鶴是在這被關瘋的。”


    陳李李道:“嗯,日記上就是這麽說的,夜須鶴先是裝瘋,後來假裝美國人的鎮靜劑對他有效……頓了一下,歎道:想不到他也是個可憐人。”


    李虎丘道:“這全是他自找的,誰也沒請他來,他可憐?那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南洋人民該找誰說可憐?”


    帥五問:“小虎哥,哥幾個等著你一聲令下呢,說,咱們怎麽幹?”


    李虎丘把心一橫,咬牙道:“找到他,幹掉他!”


    陳李李怒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好戰?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主動招惹過咱們,也許我們可以跟他相安無事呢?”


    李虎丘麵無表情,“這話你跟這個基地裏死掉的六十多口子說去,問問他們同不同意你對他的看法,一個人從凡人成長到神道宗師,無論是通過怎樣的途徑,這個人都不能以常理推斷,你從這幾張紙上看到的是他脆弱的心聲,我看到的卻是心魔,他一點一滴的從克服心魔到利用心魔,最後忘魔而成魔,終於讓自己達到神道大成的境界,這人的心已經空無一物,一切行為遵循自然本能,所有活體生物在他眼中都隻是獵物食物,所以,咱們不殺他就一定會被他所殺!”


    第232章 神道兵解,鏡花一夢


    一個人的一生應該怎麽度過?


    當有所求有所執。


    夜須鶴是不世出的武癡,從親手殺死恩師船越澤的那一刻起,他便找到了癡執的方向。哪怕這個方向需要他成為滅情絕性舍我無人的半瘋魔之人。


    很多年前,夜須鶴的船越老師就跟他講過,以他的天賦在武道這條路上沒有可能走的很遠。但他並不甘心,他相信隻要自己刻苦練習,就一定能突破師父口中所謂的人身桎梏,超越自身極限成為大日本帝國軍方第一位宗師級武道家。直到三十五歲那年,他仍然停留在師父當初斷語他所能及的那個境界。盡管當時他已經被尊為軍方第一人。但他深知這點世俗虛榮並不是他想要的。並且他覺得自己已經付出的太多,得到的卻太少!所以當軍方邀請他參加那個為製造超級戰士而使用生化製劑激發人體潛能的計劃時,他沒有片刻猶豫便同意了。當所有實驗對象都因為藥物的強大作用失去控製亦或爆體而亡的時候,當這個實驗項目將要被取消時,他站了出來,親手為自己注射的生化藥劑。


    他成功了,一夕之間,他成為橫掃天下的武道大宗師,萬國擂台上的無敵王者,大日本帝國的驕傲。他是唯一的,被軍方稱為神選擇的人。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終於實現了人生夢想。直到他遇上那個人,那個三腳踩翻擂台,一吼將他震傷,用八記隔空勁幾乎將他打死的孔文龍。於是他這隻井底的蛤蟆終於知道了武道一途圓滿之極並非盡頭,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被稱為神道大宗師,他又有了新的目標。


    日軍戰敗時,他作為禮物被軍方送給美國人。極度渴望提升的他欣然同意,實驗的過程很痛苦,但他不在乎。真正讓他感到痛苦的是他再次遭遇了天賦限製,他突然發現這副軀殼所能掌控的力量已至極限,他根本無法承受藥物帶來的提升,肉體上,精神上他都承受不了神道的力量。但他並不認為那是他自身的問題,於是他把一切歸咎於心魔,認為是牽掛和恐懼阻擋了他前進的決心。他決心忘掉一切跟自己有關的任何人任何事,親人,愛人,仇人,家與國,傷心事,得意事,統統忘記!心中無魔我就是魔!終於,絕情絕性的夜須鶴忘掉了一切,心中的魔障沒了,變的更強成了他唯一的本能,指導他一切行動的思想根源。於是他設計逃出牢籠,殺掉了基地絕大多數科學家,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生化藥劑,再一次得到了提升。而付出的代價便是被無休止的疼痛折磨成喪失大部分意識,隻會跟從本能做事的半人半魔。


    孤島上一個人住久了,他幾乎喪失了思維能力,語言能力,卻惟獨沒有喪失對武道的追求,藥物雖然帶給他無窮盡的痛苦,但也給他帶來了不可思議的提升,幫助他突破到不可思議的神道境界。如果把人的潛力比作無窮盡的水,身體是承載水的江河湖海,那麽之前的他僅僅算是一條大江,而現在他已經可以擁有整個太平洋。可惜這隻是個比喻,所以他終究不能戰勝太平洋,隻能遺世隔絕在這座島上。十餘年的困頓生活看不到半點希望。直到李虎丘他們一行人的出現。從李虎丘七人一登上島他便發現了他們,他畢竟是半人半魔,身上還留有一部分人的本能,一瞬間他想到這或許是他千載難逢的離島良機。或許是因為寂寞了太久,又或許是因為食物充足,一開始他身體裏的另一半並沒有出來給他搗蛋。直到昨天夜裏李虎丘在他將要發病失控時突然找到了基地,他又失去了對自我的控製。


    他受了重傷,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都在迅速腐敗,腦袋疼的似要炸開,不過所有這些痛加在一起卻都不如心中的痛更讓他感到煎熬。他付出了一切,承受了無邊的痛苦折磨才成就了神道宗師之境。縱然腦瓜變的不靈光,縱然外觀看上去不那麽像人,他也從未想起過後悔二字。空空的心不能裝進任何疑惑,否則他將無法再承載神道境界的力量。他躺在地上,眼前幻象重生,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片段走馬燈似的出現在眼前,每出現一張麵孔他就忍不住去想這人是誰?每想一次都會讓他頭疼欲裂。後來他索性不去想了,他瘋狂的揮舞拳頭妄想把每一個出現在眼前的人擊碎。


    李虎丘一行趕到電控間循聲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跟無形的空氣作戰,口中不斷喊著一句日語。李虎丘示意三個女孩子後退,告訴所有人就在五十米之外看著,千萬不能再靠近了。又跟陳李李說道:“我打賭他喊的是殺!殺!殺!”


    陳李李默然點頭,麵上微有慚意。


    尚楠問:“他好像完全瘋了,咱們到了眼前都看不見。”


    李虎丘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不過可以肯定這不是件壞事。”


    沈陽道:“你打算怎麽辦?還有沒有必要幹掉他?”


    李虎丘微微一愣,猶豫了片刻,“看看再說。”他的感知力遠勝尚楠,所以他已經發現了夜須鶴身上極不尋常的變化。他聽到了夜須鶴的心音跳的異常劇烈,遠遠超出了人所能承受的極限,他清楚的感覺到夜須鶴每一次揮拳的力度越來越大,甚至已經超過昨夜麵臨生死關頭擊碎巨木的那威力無儔的一拳。這人明顯已神誌不清,此時任何向他發出的攻擊都有可能將這疾風驟雨般的攻擊吸引過來。


    尚楠道:“他的心髒跳的好厲害!”


    “嗯。”李虎丘點頭,“他現在已經走火入魔,正要進入兵解狀態。”


    “你是說他要自我毀滅?”尚楠吃了一驚。


    “為了能夠承載更強大的潛力,他用藥物和超強的毅力將身體改造到神道境界,渾身的血液密度之大勝過你我數倍,但他畢竟本身先天不足,靠藥物改造身體達到這個境界必然遺患無窮,正因為他不能完全消化藥性才會變成這個怪模樣,而且他每天都會頭疼不止,很可能是因為血液密度過大,到處形成血栓所致,圖拉旺跟我說過他也有這個毛病。”


    “可他畢竟已經達到神道之境這麽多年,我想他的虎豹雷音就能夠震碎血栓,為何他現在不會用了?”


    “我剛才說的是他身體上的問題,更大的問題在他心裏邊,這個問題我也是聽李李讀了他的日記才想到的,他本來的心境修為不足,心力有限,武道中有句話叫心與神通,意思是要想通神道,心力是關鍵,心是人的力量之泉,但心猿意馬難捉摸,所以也最是難修,而心力不僅關乎體力更與精神修養息息相關。”


    “董大師說楊大彪可以輕易承載神道力量,難道說他的心境修為還在董大師之上?”


    “事無絕對,這世上總有那麽個別不世出的天生心力超強之人,楊大彪就是這樣的人,甚至你也算半個,不過絕大多數武者都隻能靠內外兼修的水磨功夫一點點提高精神修養以增強心力,而夜須鶴卻是靠著藥物突飛猛進至神道之境,心力修為天差地遠,他之所以沒有像其他實驗對象那樣力量暴漲後血栓堆壓導致畸形直至爆體而亡,一來是他本是化勁大成的武道家,適應力自然強些,二來便是跟他絕情絕性有關了,這種強化心境修為的心法張永寶也擅長,隻是夜須鶴做的更徹底。”


    “這話怎麽說?”


    “張永寶是絕了恩怨親情卻絕不了對天下第一這個虛名的追求的假瘋子,而夜須鶴卻幾乎絕了一切妄念情感,將自己變成一個除了力量和生存再無其他信仰的真瘋子,現在不知為何,他好像被喚醒了意識,心境產生了變化導致心力銳減,看來已經控製不了神變之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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