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龍愁眉苦臉,歎口氣,道:“兄弟,哥哥我沒出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一幫兄弟要吃飯,日後如有不仗義之處,還請兄弟你多包涵。”李虎丘擺手道:“這是哪裏話,這件事還得怨我一時沒控製住,別的不說了,我打算上盜門拜山,請哥哥給指條路走。”


    二十分鍾之後,盜門總壇門前。


    李虎丘上下打量著這座依山而建的華式院落。青磚大瓦房的門洞,五米多高的院牆從門洞開始向兩邊延綿至山腳,圈起一座曠大的院落。大門關著看不清裏邊的情形。


    門洞旁的耳房裏有人探出頭問道:“你找誰?”


    李虎丘依足江湖規矩,抱拳道:“在下李虎丘,訪好友藍電而來,請代為通稟一聲。”


    耳房中人進去通稟,不大會兒大門洞開,藍電領著鬼手從裏邊迎出來。李虎丘往他們身後看,沒看到夜貓。藍電滿麵堆歡老遠便抱拳揚聲道:“大清早就聽到喜鵲嘎嘎叫,果然有貴客臨門,原來是李大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快點裏邊請。”藍電年長於李虎丘,之所以這麽叫皆是因為打賭輸了,藍電為顯言而有信,刻意這麽稱唿李虎丘,隻是口氣中卻並無多少真誠味道。


    李虎丘登門求幫,自無以打賭獲勝便妄自尊大之理,他並不過多矯情推卻,隻不動聲色抱拳道:“冒昧拜訪多有打攪,該是我給藍大哥賠罪,但不知鐵判官老前輩可在門戶裏,可方便我這晚輩前去拜望?”


    一句藍大哥讓藍電心裏舒服許多。提到拜見鐵判官,也是道上規矩禮數,會友之時當先問對方長輩安好。如果雙方是傾心相交,家中長輩又方便的情況下,理當同意。藍電點頭道:“我師父對你這少年賊王早存了結識之意,他老人家正在堂上相侯。”


    訪友不同於拜山,規矩並不複雜,李虎丘一路由藍電兄弟引著走進盜門中庭大堂。


    行至大堂門口時,李虎丘抬頭觀瞧,隻見門口掛了一幅對聯,字跡深刻,筆力遒勁,說的內容三句不離本行。上聯寫,夜走千家劫富濟貧堂上誰曉我來也。下聯配,日過萬戶萬家生佛泉下有知誰是我。橫批是神目如電。這對子裏說的是盜門的祖師爺大盜‘我來也’劫富濟貧的事情。


    李虎丘隨藍電走進大堂,隻見堂前正站定一人,生的古雅清俊雄姿挺拔,宛如孤高傲然一座雄峰。


    李虎丘見此人心中便是一動!這人肯定有功夫在身,但李虎丘卻無論如何猜不到對方的深淺,隻從他身上的氣勢判斷,此等氣勢李虎丘生平隻在董兆豐師傅身上見過,且隻是董師傅獻藝時的曇花一現。而這人已經是隨處見峰巒,神意外露氣蘊籠罩。李虎丘暗想,難道這便是化勁之上的境界?董兆豐傳他功夫的時候並不看好他能突破暗勁,所以並未對他說過化勁之後的境界。


    李虎丘不知道,其實鐵判官跟董兆豐相比還是略有差距的,人突破化勁之後,又有宗師境界,宗師也分絕頂和圓滿兩重高度,絕頂氣蘊外露,鋒芒畢現!圓滿則神光內斂氣蘊深藏。董兆豐便是一位圓滿大宗師。


    這人正是鐵判官蘭青峰。他一見李虎丘便覺眼前一亮,暗想,這少年小小年紀竟然已是化勁修為,難怪藍電他們在他身上栽跟頭,看來藍電沒有誇張,有這樣的少年入我門下,盜門後繼有人,隻需假以時日莫說稱雄區區遠東,便是殺出俄羅斯走向全世界,成為沃采鬆那樣的龐大黑幫也未必沒有機會。


    李虎丘走上前,躬身抱拳施禮,道:“李虎丘拜見盜門前輩鐵判官。”說罷,伸出雙手在胸前交叉,以拇指相敬。這表示敬意從心而發。李虎丘沒報號華夏賊王,也沒說拜會盜門總舵頭蘭青峰,卻是因為此次登門乃是訪友而非拜山。道上規矩眾多,隻需一步錯了,便可能被對方挑理,萬萬馬虎不得。


    鐵判官也不推辭,生受了李虎丘的禮數,點頭道:“虎丘賢侄不必多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好,我盜門後繼有人了,虎丘,你可知道你本該叫我一聲大師伯的?”


    李虎丘忙抱拳,答:“知道,您跟郝瘸子曾是師兄弟。”


    鐵判官忽然勃然變色,厲聲問道:“你既然是郝瘸子的徒弟為何說起師父來沒有半點敬意?你又為何欺師滅祖害死你師父?”


    第074章 盜蹠莊主,騙了無涯過客


    李虎丘跟郝瘸子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郝瘸子最讓李虎丘痛恨的地方就是燕子姐的死。那場痛徹心扉大徹大悟,那種恨之入骨咬牙切齒,沒齒難忘!痛與恨,造就了今天的李虎丘。


    “因為他蠢了,笨了,手慢心也遲鈍,所以他才會死。”李虎丘用最冰冷的口氣迴答鐵判官的問題。


    盜門裏的生存法則跟狼族有些近似。這是個憑力量說話的組織。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成員之間不管是師徒還是兄弟,同時一定是競爭對手。每個成員都自私自利,彼此間卻又能合作無間。


    當年鐵判官兄弟五人曾合夥坑了他們的師父,郝瘸子背黑鍋被逐出門戶。便是因為當時師兄弟五人中他的力量是最小的,隻練了一身小巧的偷盜輕身的技巧,自然不是幾位響賊師兄的敵手。盜門選才的方式決定了徒弟對師父隻有畏少有敬。每一個盜門傑出弟子都經曆過險些被掰斷胳膊腿的遭遇。由此可以想像徒弟跟師父之間會有多少真情。


    鐵判官教藍電等人本領時曾說過,你們可以隨時暗算我,取而代之。盜門中人強者為尊勝者為王,你們之所以能成為我的弟子,是通過最殘忍的方式篩選出來的,你們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換來的,盜門裏的規矩就是為了盜門有朝一日能發揚光大定的,入盜門你們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無情和團結,依靠夥伴生存下去,永遠不要對任何人動真情。


    鐵判官哈哈大笑,道:“不錯,說的好!果然是我門戶中人,盜門要想發展壯大,就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李虎丘,你可願意加入盜門?”


    李虎丘的話跟盜門的規矩不謀而合,蘭青峰聽了十分高興,他在武道上天賦不凡,更有著遠勝常人的際遇和刻苦,所以才會成就如此高的境界。從登上宗師境界之日起,在他心裏,除了他蘭青峰之外,誰都不配把盜門發揚光大。不管什麽人入門,都休想威脅到他的地位,他自負可以控製住門中所有人。李虎丘在他眼中,至少在目前看,毫無威脅,隻會是打天下的一把利刃。因此,對眼前少年,鐵判官誌在必得!


    蘭青峰問的突然,李虎丘幾乎不假思索一口迴絕道:“多謝蘭師伯瞧得起小侄,但是我當初拜郝瘸子為師的時候就沒正式入門,直到今天我已經獨來獨往習慣了,您還是讓我一個人這麽漂下去吧,李虎丘一身本事均來自盜門,前者在哈城,我還欠了鬼手師兄的人情,假如師伯有任何差遣,隻需吩咐一聲,李虎丘定會竭盡全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何必非要入門?”


    鐵判官忽然變臉,麵露怒色,猛往前邁一步,沉聲道:“李虎丘,你膽敢拒絕我?”


    他往前邁這一步甚有講究,腳下使了個挎虎登山,身子緊繃如滿月長弓。氣勢如山君三絕一撲之威,虎視山林,百獸折服!不等李虎丘迴答,緊跟著又怒喝道:“李虎丘你膽敢拒絕我?”第二聲出口,氣勢更盛!藍電和鬼手雖然明知這兩聲怒吼不是針對自己而發,仍被嚇得肝膽俱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堂下李虎丘挺拔傲立,額頭細密的汗珠滲出。他此刻宛如身處驚濤駭浪中一葉扁舟,飄搖無依,似乎隨時都可能堅持不住而屈服。武道家彼此對敵時,五覺敏銳,敵人的氣血運轉精神波動都在觀察之列,越是高明者這方麵越敏感。動手前精神牽動氣機,隻憑這敏感度和氣勢就能大概判斷出彼此境界來。在化勁的境界裏,李虎丘不過是個初入門者,在鐵判官這絕頂宗師麵前相差著十萬八千裏。正常情況下,李虎丘這樣境界的武者在如此近距離內,正麵抗衡鐵判官這級數武者的氣勢,根本無需動手,隻聽到對方發勁時心髒如虎吼豹嘶,骨骼似滾雷驚動的聲音,多半便會失去抗衡的雄心和勇氣。而李虎丘此刻,依然傲立如初,盡管額頭見汗,但他眼神不亂銳利依舊,袖子無風自動,氣血在體內奔流如長江大河,顯然還有一戰的雄心!


    鐵判官忽然往旁邊邁了一步,這一步走的勝似閑庭信步,輕鬆隨意瀟灑從容。如山的壓力和敵意刹那瓦解冰消。李虎丘渾身一振,鼓動起的氣血頓時鬆了下來,臉上的汗水刹那間流下。鐵判官不愧為宗師級人物,能放能收揮灑自如。李虎丘與之相比,隻收架勢這一個步驟上便差了許多。


    李虎丘的表現大出鐵判官意料之外,他暗想,這少年居然能在自己氣機牽引下不亂不動不懼,分明還藏著一戰之力,如此作為,豈是一個初入化境的武者能做到的?鐵判官心中有了計較,哈哈一笑道:“好,好一個少年賊王,果然不簡單!師伯見獵心喜,試一下你的功夫,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已達到化勁大成的境界,距離宗師之境僅有半步之遙,難怪藍電他們輸的心服口服。”


    李虎丘已平複下氣血,鐵判官的話隻有他聽的分明,他微微一琢磨已知其理。自己如果不是領悟了意動形不動的要訣,剛才鐵判官往前邁出第一步時,便已經壓不住氣血鼓蕩的衝動,或動手或屈服了。他暗道一聲僥幸,點頭道:“多謝師伯手下留情。”


    “哈哈,後生可畏啊,不行了,老啦!你們年輕人談吧,我後邊還有點兒事情。”說罷轉身灑然而去。


    藍電目送鐵判官去遠了,才從地上站起,道:“虎丘師弟果然好本領,師父的氣勢外放,連老虎都能嚇得趴在地上,你居然還能鎮定如常,光是這份定力就讓我們兄弟自愧不如。”


    李虎丘擺手道:“哪裏是我了得,其實是大師伯隻想試一試我的功夫,未出全力而已。”又一抱拳道:“不瞞藍師兄,兄弟這次來其實是有事相求的。”


    藍電笑道:“你雖然沒有正式入門,但你我義氣相交,又是一個師爺的師兄弟,什麽求不求的,虎丘師弟有事盡管說話。”


    “藍師兄說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實不相瞞,我這次來遠東是為了一個人而來,我收到消息這人跑到遠東以後投奔了青幫臥虎堂,兄弟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找這個人不啻大海撈針,因此登門求幫來了。”


    藍電聽罷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沉吟片刻才說道:“你要找的人可是哈城拐子頭閻隆飛?”李虎丘道:“不錯,就是他。”藍電說:“這件事恐怕不好辦呀,閻隆飛有恩於賀餘生,並且現在已經是臥虎堂管堂香主,深受賀餘生信任,一般人想見一麵都不容易。”李虎丘聽罷不禁一皺眉,問道:“有恩報恩便是,這閻隆飛本事不大,壞事做絕,賀餘生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給他?”藍電道:“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得而知,我們收到的情報就是這樣。”


    李虎丘道:“我幹女兒失蹤了,連找了很多天毫無頭緒,這件事我隻能著落在拐子頭閻隆飛身上,找不到這個人我是決不會罷手的,現在就請藍師兄把他具體藏身的地方直言相告。”


    藍電似乎想起什麽來,說道:“閻隆飛來的時候,火車上有盜門弟子看到他身邊還真帶了個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李虎丘眼中神光一閃,急迫問道:“有沒有說具體什麽樣的女孩?多大年紀?穿的什麽衣服?”


    藍電故作思索,隨即道:“說了,五六歲的年紀,粉紅色羽絨服。”說罷,用餘光悄悄觀察李虎丘的反應。


    李虎丘神色間更難掩激動興奮之意,問:“閻隆飛現在身在何處?”


    藍電歎口氣,道:“哎,這是虎丘你問到這了,我隻好據實相告,閻隆飛自從到了遠東便躲進臥虎堂總壇,幾乎沒露過麵,如果不是我們盜門早在臥虎堂裏安插了臥底,這消息我也無從得知。”


    李虎丘道:“我現在一刻也等不得,恨不能立刻就去把小燕子救迴來,幹脆今夜我就去夜探臥虎堂。”


    藍電讚道:“虎丘師弟無愧華夏賊王的稱號,果然渾身都是膽,夠豪氣!既然這樣,那我跟鬼手師弟就陪你走一遭,到時候咱們見機行事。”


    夜,華燈初上。這座正在變革中經曆陣痛的城市,一掃解體時大蕭條的頹敗,因華人聚集而有了幾分繁華。古辛斯基大街,嘯聚信貸公司門前。藍電駕車看似不經意的從這裏路過,告訴李虎丘這便是臥虎堂總壇所在地。


    第075章 飛將軍自重霄入,為營步步嗟何及


    臥虎堂,青幫雙花紅棍賀餘生一手開創的青幫四大堂之外第五堂。遠東共青城內華人江湖第一大勢力。賀餘生義氣深重手段了得,又有青幫背景,因此在這個地區,他的名字和臥虎堂三個字威名遠播。


    此刻賀大堂主正在堂前訓話,挨訓的人正是賀敏。一個訓,一個哭。


    “早跟你說過道上的事情複雜多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是不聽,現在怎麽樣?遇上碴子了吧?別老覺著你老爹在這城裏算一號人物,你就可以稱王稱霸了,這個世界太大了,比你爹這兩下子強的人多不勝數,當年我在北美的時候,青幫長老洪門大佬不知見識過多少,哪一個都強過你爹我,遠的不說,就說這共青城內就有盜門的老判官強過你爹不知多少倍,你才見識過多大的天,就敢稱王稱霸不知分寸,今天的事情還得感謝人家對你手下留情,不然你們一個也迴不來,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報仇去。”


    賀敏從小被嬌慣壞了,對賀餘生並無多少敬畏之心,雖然在哭卻並非是賀餘生訓斥的,隻是覺得受了委屈出不了氣才啼哭不止。“難不成他欺負了我,我還得感激他?”


    賀餘生知道剛才的話等於全白說,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說那小子讓我三天內交出閻隆飛?這個閻隆飛是何許人也?”


    車內。李虎丘力勸藍電和鬼手不必跟隨。他單槍匹馬下了車,直奔嘯聚公司的後院牆。藍電和鬼手目送他離開後拿出大哥大打給鐵判官,匯報道:“師父,李虎丘已經進了臥虎堂!”


    李虎丘飛身跳上牆頭,突然覺得腳下一滑,險些掉落下去。他連忙腳尖發力一點,身子橫著飛出去,先腳尖後腳掌,提氣輕身,靜悄悄落到院中。迴頭看牆頭,暗道一聲險些大意失荊州。原來這牆上雖沒有電網和尖刺,卻被灑了很多水,這個季節裏滴水成冰,牆頭早已滑溜的站不住人。這樣的防賊手段甚至比尖刺還厲害,尋常盜賊還真不容易從這爬進來。


    耳邊響起一聲狗叫,李虎丘暗道不妙。他之前是打算立在牆頭投石問路的,因為牆頭有冰不得已才跳進來,此舉有些撞大運的意思,現在看來效果不佳,這院子裏果然有狗。


    夜色中,有六點綠光在枯敗的矮灌中閃出,三條牛犢般大小的巨犬同時發出威脅的低吼。原來是三條高加索獒犬。李虎丘過去認識一個道上專門偷狗的小賊,聽說過這種狗的來曆,知道這是成吉思汗西征時帶的高原藏獒組成的猛犬軍團留在俄羅斯的後裔。這東西體格碩大,性情兇猛。


    李虎丘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圓球,球裏有個小布團兒,球身密布針孔。那布團是沾過母犬發情時的體液的,是盜賊專門用來對付群狗的道具叫戲犬球。這東西平常包在小塑料袋裏,一掏出來氣味散發,三隻猛犬頓時為之一愣。大概都在想,這不是一個人嗎?咋會散發出mm的氣味?三隻猛犬搖頭擺尾四下張望尋找mm的蹤跡。李虎丘暗中屈指一彈將戲犬球遠遠的彈到後院樹叢深處。三隻猛犬忘了職責,興奮的循著氣味追了上去。


    李虎丘長出一口氣,踩著院子裏的尋常路徑徑直奔向主院落的大堂燈光處。路過一處耳房的時候,聽到裏邊有人在聊天。一男一女。男的說:“大小姐讓我明天陪她一起去找今天欺負她的人,還說要我把那人手打斷。”女的說:“你不會說堂主有事差遣?臥虎堂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華夏人在遠東的,遇上個馬高鐙短的時候,求到臥虎堂門口的,從來都是能幫則幫,欺負華人的事情臥虎堂裏也就大小姐敢幹,堂主拿小姐沒法子,拿你也沒法子嗎?”男的歎口氣說道:“哎,我不就是知道堂主的規矩才犯難的嗎?大小姐有多難纏你又不是不知道,全他媽怪那個缺德的張天鵬,寧可迴國挨槍子兒也不答應大小姐的婚事。”女的提醒他:“小心隔牆有耳,讓堂主和大小姐聽到你說起這個名字,準得挨罰。”


    李虎丘聽到這裏心中一動。他迅速在腦海中將從到達共青城之後的一切仔細迴憶一番。忽然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兒。從他下車後聽到看到的似乎都是人家安排好讓他了解的東西。他心中正犯嘀咕呢,忽然聽到院子裏警鈴大作。接著屋子裏的燈悄然熄滅,門一開,一男一女從裏邊跳出來。李虎丘借月光悄悄觀察,發現這二人居然都是暗勁的層次。


    正院大堂門口傳來一聲吆喝,是在喊抓賊的。李虎丘來不及再接著剛才的思路細想下去,他暗自猜測可能是那個“狗mm”暴露了。男女兩名暗勁高手直奔大堂,李虎丘藏身暗處悄悄跟隨,到正堂的側麵陰影裏,躲到立在那裏的一排石虎腳下的墩子後頭。隻聽有人在喊:“有人潛進院子了,從後院牆裏爬進來的,三隻狗因為此人扔的一個戲犬球打架來著。”另有一人喊道:“剛才看到一個黑影在灌木那邊閃過,隨即不見了。”


    李虎丘藏身暗處偷笑不已。


    大堂門口燈火通明,數十人帶著家夥聚集在此全無半點喧囂。不大會兒,堂主賀餘生從裏邊走出來,威嚴的吩咐,仔細搜查整個院落!眾人轟然應諾,紛紛散去搜索。李虎丘注意到這些人散布的十分有序,自動形成三五人一小組,很有素養。李虎丘暗想,能把手下訓練成這樣的人肯定不簡單。


    人群散去的很快,李虎丘稍稍得暇,又接著剛才的思路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覺得蹊蹺。忽聽耳畔響起粗豪之聲:“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左右這邊隻有你我,咱們關起門來好好聊聊如何?”


    李虎丘側臉偷瞧,隻見堂前台階上站定一人,身材高大相貌醜陋,鯰魚嘴獅子鼻,金魚眼長在一張大驢臉上。別看此人長的其貌不揚,氣勢卻著實不凡,舉手投足顧盼之間有熊虎之威。一雙炯目正望著李虎丘所在的角落。顯然已經發現了李虎丘的蹤跡。


    避無可避,李虎丘一躍而出來到此人麵前。那人也不搭話轉身就往大堂走,邊走邊道:“可敢跟老子進來?”李虎丘微微一笑,有何不敢?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此人等李虎丘進門後忽然吩咐一聲:關門!李虎丘身後大門無風自動,咣鐺一聲關閉。此人眼神不離李虎丘麵龐,見這少年人絲毫不露懼色,不禁滿意點頭,道:“好樣的!”李虎丘問道:“你是賀餘生?”這人點頭,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李虎丘?”李虎丘微感詫異。賀餘生為他解惑道:“這共青城裏的華人有一頭算一頭,功夫達到化境的隻有我跟老判官,剛才聽我那傻丫頭說起一個少年高手叫李虎丘的,能在一瞬間放倒我六個明勁徒弟,這樣的人物絕不多見。”李虎丘恍然。


    賀餘生豪邁大笑道:“老毛子這邊盛產天才,有些體力雄健之人長成了就是化勁的體力,這種人在咱們華夏卻很少見到,我過去以為是人種的關係,現在看未必是這樣,你小小年紀不就達到這個境界了?今天能見識你這樣的少年英雄,真奈生平快事,來,來,來,咱們好好切磋一番。”


    李虎丘擺手道:“實不相瞞,我今天之所以夜訪臥虎堂,個中有些情由疑點諸多,咱們不如先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賀餘生癡迷武道,最喜與高手過招,自從發現李虎丘後他便欣喜不已,這少年能在未及弱冠之齡便達到化勁水平,更讓他好奇不已。如此良機焉能錯過?他哈哈一笑道:“不管有什麽情由,你欺負了我家丫頭是事實吧,這就夠了,廢話少說,打完了咱們再套交情。”


    李虎丘還待再言,賀餘生已迫不及待,叫了聲:看拳!鬥大拳頭唿的一聲襲了過來。黑虎掏心,這一拳打的平平無奇,卻勝在氣勢和速度上。


    一拳擊出決死不迴!


    李虎丘橫雙手在胸前擋了一下,拳掌相接,碰的一聲,李虎丘猛往後退了三大步。賀餘生腳下紋絲不動。


    賀餘生大喝一聲,痛快!餓虎撲食猛撲上來。李虎丘無意跟他生死相搏,見他氣勢絲毫不減,第二下撲擊卻比第一下更迅速也更威猛,李虎丘心知自己跟對方還略有差距,不能以力取勝隻得取巧。李虎丘退步縮身,以小巧綿軟的功夫破解賀餘生的虎撲。二人在這大堂上,一個身若遊龍腳踩八卦遊鬥不停,一個形似巨熊迅如猛虎緊追不舍。


    賀餘生化勁已近大成之境,距離宗師境界不過一步之遙,但他自知這一步想跨上去,難度卻跟登天相似。似他這樣的武者光靠苦練琢磨已很難有寸進,以他的天賦,現有的境界幾乎是極限,他唯一晉級的希望就是不斷跟高手切磋,在生死之間感悟力量的變化,或者會給他遇上機緣,領悟到絕頂宗師的境界。所以他跟李虎丘一見麵便不問情由大打出手,任李虎丘如何說也無濟於事。


    李虎丘本身在境界上跟他略有差距,但他的八卦掌功夫向來以綿長善守著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情況下,賀餘生還真奈何他不得。不過李虎丘畢竟年少,打長了不免心中火大,被賀餘生的少林正宗虎拳逼的亂轉,他漸漸打發了性,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胸腔劇烈振動,氣血迅速收縮到丹田。賀餘生一招千字打猛虎洗爪痛擊李虎丘當胸。李虎丘在他虎爪臨身之際,猛的釋放出丹田氣血,用的正是他重病期間領悟的導引內息之法。氣血巨震中,李虎丘的潛能被完全激發,他的胸腔猛往前一鼓,好似主動打在賀餘生的拳頭上一樣!


    第076章 忽報人間曾伏虎


    咚!賀餘生被震的手腕劇痛,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飛退,李虎丘則緊追不舍,雙掌連續擊出,賀餘生隻得舉拳招架,一路疾退!李虎丘腳尖點地,身子全憑一口氣支撐,如離弦之箭緊追不舍,雙手越揮越快。賀餘生眼花繚亂,終於退無可退被逼上死角。李虎丘追至近前,忽然收住腳步,右掌最終停在賀餘生胸前並未落下。賀餘生已招架不及,隻好閉氣硬抗這一掌,雙眼一閉,暗道一聲:老命要交代!卻沒想到李虎丘這一掌並未落下。他一睜眼,剛好看到李虎丘噴出一口血來。卻是因為剛才逼壓氣血發動這至強一擊,有些急迫了,牽動了舊傷導致內出血。


    賀餘生死中得活,衝著李虎丘猛然探手,打出一招扒穴探食!


    李虎丘手中寒光一閃,飛刀已在手,這便是要分生死了!卻不料賀餘生這招扒穴探食卻是虛招,真實意圖竟是上來抱扶李虎丘的。李虎丘聽不到賀餘生氣血爆發的聲音,感受不到敵意,才明白對方並無惡意。心道一聲:險些錯殺了一條好漢!賀餘生張開大手撲過來,李虎丘身體並無太大問題,他將身子往後一縮,道:“賀堂主不必如此,我無恙。”賀餘生停住身子,上下打量李虎丘,肅聲道:“多謝不殺之恩!”


    李虎丘擺手道:“賀堂主千萬不可這麽說,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其實已是強弩之末,那一掌固然能打碎你的胸膛,你臨死一擊我同樣也躲不過,賀堂主光明磊落沒乘人之危,讓晚輩好生敬佩!”


    賀餘生並不矯情,點頭承認。“勝便是勝,敗便是敗,這是武道家的本份,可惜如今人心不古,還在如你我這般堅守這本份的人卻已不多。”言罷,取了一瓶止血丹遞給李虎丘。李虎丘敬他是光明磊落的漢子,當下絲毫不猶豫,拿起來就著賀餘生堂上的茶水灌了下去。賀餘生見此,心中不由喝了聲彩,好個渾身是膽的李虎丘!


    李虎丘抱拳道:“賀堂主,實不相瞞我這次來遠東是為了一個人而來。”


    賀餘生這人隻在武道這一件事上執著,其他事情上卻精明厲害。聞言心念一轉已知李虎丘說的是何人,笑道:“可是為了閻隆飛?”李虎丘點頭。賀餘生接著道:“這個人不在臥虎堂,我甚至都沒聽說過他。”李虎丘聞言不禁一愣,心中更隱隱證實了某種猜測。剛要說話,忽聽門口有人急促敲門,疾唿堂主快開門!盜門鐵判官帶人進了正門。


    賀餘生勃然變色!一邊去開門一邊急聲問道:“虎丘老弟,你來我臥虎堂一事還有誰知曉?”李虎丘皺眉沉聲道:“我從盜門來!”賀餘生並不感到意外,道:“可是聽了老判官他們說起閻隆飛在我臥虎堂?”


    李虎丘忽然問道:“賀堂主覺得我李虎丘可信否?”賀餘生一聽便知他這麽問必有深意,不假思索,點頭道:“人心難測,相交數十年的朋友也未必完全可信,但我願意賭一賭你老弟的人品。”


    李虎丘道:“請您慢開門!”


    ※※※


    臥虎堂正廳大門被打開,李虎丘從其中飛身躍出,賀餘生胸膛染血追到門口便力竭倒下。


    院子裏,臥虎堂中一幹人等人人手中拿著衝鋒槍,正跟殺進來的盜門中人激烈槍戰。李虎丘高唿一聲,賀餘生已死!身子毫不停留跳進臥虎堂幫眾人群中,形如鬼魅,頃刻間奪下幾把槍,打倒了幾名幫眾。外邊盜門中有人高唿一聲,可是虎丘師弟?李虎丘大聲叫道,正是我,賀餘生被我殺了,大家快往裏衝。


    臥虎堂的人被李虎丘衝亂了,外頭盜門中有一人,身若飛龍在天,三步並做一步,三兩個縱躍已跳進院子裏。李虎丘定睛一看,正是鐵判官蘭青峰。


    李虎丘高喊一聲繳槍不殺!臥虎堂前,堂眾們驚疑不定,卻沒一個放下槍的。之前的叫門者正是先前耳房內講話的夫妻裏的丈夫。此人卻在這時跳出來大喊道:“大家把槍放下,這是大堂主遺訓。”


    鐵判官負手傲立,沉聲喝道:“反抗者,格殺勿論!”


    隨著盜門中人衝進來,局麵越發的對鐵判官有利。他為了今天籌謀已久,之前一直沒下決心發動,一來是忌憚賀餘生的功夫了得,臥虎堂實力雄厚,害怕損失太大,二來卻是害怕青幫報複。這次之所以發動的這麽突然決絕,同樣有兩個原因:賀餘生功夫了得,卻有李虎丘纏住他;青幫裏有大佬承諾,隻要他能拔掉臥虎堂,青幫不僅不會報複,反而會跟盜門有更密切的合作!


    這是一場包藏了青幫大佬內鬥禍心的陰謀。從李虎丘來遠東之日起,鐵判官和藍電就已開始籌謀此事。從廖小龍接站言及閻隆飛下落,到酒店裏李虎丘跟賀敏發生摩擦。再到盜門總壇內,鐵判官試圖以勢壓人降服李虎丘,既有收服之意又有試驗他能否抵擋住賀餘生的意思。一直到李虎丘進了臥虎堂,鐵判官亦緊隨其後跟了進來,還有意暴露行藏,吸引眾人追捕,給武癡賀餘生跟李虎丘單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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