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絲在微米人的社會裏生活了50年！
如果讓她自己正常融入微米人的社會，她絕對堅持不了50年。
或者說，真的生活50年，她對現實世界的記憶會淡忘模糊很多。
之前哈莉讓她們觀看微米人修複模範者肋間肌的五天五夜裏，露易絲便感覺時間很奇怪，一會兒讓她覺得過得很快，一會兒又感到時間緩慢。
她當時的感覺是對的，真讓她們按照微米人的時間流速待五天五夜，她們的真實感覺就是五天五夜，會非常不耐煩。
為了讓她們耐心看下去，哈莉打開了時間防禦力場，特意微調了她們對時間的感知。
微米人過去了五天五夜，她們也結結實實圍觀了五天五夜，可感覺上不會太疲累，不會對漫長的時間不耐煩。
依靠哈莉微調的時間能量場，露易絲在模範者體內宇宙完整生活了50年，感官上卻沒對漫長時間產生任何不耐煩。
隻有安靜下來，仔細迴憶自己在微米世界的點點滴滴時，她心中才會升起滄海桑田、人生如夢的蒼涼感。
她也不曉得哈莉做了什麽，50年裏她和正常微米人一樣生活，其他微米人也將她當成正常微米人，能和她正常交流。
她還結識了幾十個關係密切、興致相投的微米人好朋友。
他們在幼兒園時便認識，明明她是個成年人，他們卻都將她當成和他們一樣的微米人孩子。
不過對露易絲來說，微米人幼兒園的生活一點也不枯燥乏味，因為哈莉是對的，微米人非常“superman”。
幼兒園教導的基礎知識、自然科學，都讓露易絲一個頭兩個大。
哈莉十分認真地告訴她：“這些知識全都真是無比，而且經過大全能宇宙規則的驗證，比我們多元宇宙任何文明的智慧結晶都更先進，更契合‘起源’。”
反正露易絲十分確定，不僅她加入了微米人幼兒園，連哈莉也......哈莉似乎沒做微米人幼兒，她直接跑去微米人的科學院研究更高等的智慧去了。
總之，哪怕以成年人的智慧“轉生”微米人幼兒園，露易絲依舊沒能成為學霸。
幼兒園孩子們用來鍛煉邏輯思考能力的“星圖繪畫”，起步就是四維模型。
從四維一直推演到六維，突破六維進入大全能宇宙，繼續往上推演......
在露易絲幼兒園畢業時，她們三個曾聚在一起，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
那次露易絲震驚又敬佩地看著哈莉說：“果然如你所料，微米人擁有比氪星人還要先進的基因技術。
每個孩子都在出生前後進行過多次基因調整。
他們對基因的調控已經進入第五維度！
偶買噶，你曾說過，即便氪星人的基因技術，也才3.5個空間維度，沒有超過四維，對吧？”
隻幼兒園的“啟蒙讀物”，已經讓露易絲窺探到微米人基因科技的幾分虛實。
她甚至玩過老師發給孩子們的基因玩具：將堿基對組合成五維幾何模型。
露易絲從來沒成功過......整個幼兒園幾千個孩子，隻有她一個人屢次失敗，老師教得汗流浹背也教不會。
進入幼兒園一年後，露易絲被轉移到另外一所校園——“智力殘障兒童保護中心”！
那裏有幾千個和她一樣智力嚴重不達標的微米人孩子。
後來露易絲才曉得，隻他們所在的轄區（相當於模範者的某個器官），就有2000萬億人口。
因為計劃生育開放三胎、四胎、五胎、六胎，最近幾年多了幾百萬億新生兒。
而百萬億新生兒即便經過各種優生優育、基因微調，依舊會有千億分之一的次品率。
有的孩子是體魄殘障，有的是精神殘障，也有智力殘障。
露易絲被認為是次品中的一例。
她和新學校幾千同學皆為智力殘障兒童......進入智力殘障兒童保護中心半年後，露易絲又被確定為殘障中的殘障。
因為哪怕在新學校，她依舊成績最差，反應最遲鈍。
幸好微米人科技極為發達，沒發展出“古代斯巴達”的棄嬰製度。
微米人生產技術發達，一個農民輕鬆養活幾百萬人口，不缺養活智力殘障孩子的資源。
微米人基因技術發達，哪怕殘障孩子基因劣等，也能通過重點關照的基因調整，讓他們的孩子達到普通微米人的水平。
“他們的大腦太發達了，感覺比超人的‘超級大腦’更強。哈莉，你能想象嗎？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竟然能進行五維運算.......上帝啊，我活了這麽多年，有這麽豐富的社會經驗，到今天依舊沒搞明白五維運算的基本原理。
我數學隻有15分，滿分100，能拿十五分，有一大半靠選擇題，可以蒙。
可現在隻是幼兒園，接下來還有小學部、中學部、大學......”
對哈莉說這話時，露易絲滿臉都是絕望。
幼兒園的五維運算，類似普通人幼兒園兩位數以內的加減法，比如1加1等於2，就這露易絲也搞不定。
卡蘿爾也感慨道：“微米人不僅擁有超級智力，他們的體魄同樣強大無比。
見到模範者被爆頭，無數微米人跟著殉葬，我還覺得他們很脆弱。
讀了幼兒園的《安全教育手冊》我才明白先前的判斷多荒謬。
安全手冊第一條就明白規定，聽到警報，立即撤退。
模範者受傷時，傷口下方的微米人社會迴收到警報，他們會撤出傷口範圍，然後從傷口之外‘慢慢’修複創口。
似乎很簡單，可模範者身上指甲蓋大小的部位，對微米人而言也相當於幾百光年，甚至隔著一片宇宙。
他們卻能在接到警報後完成撤退任務。
整個城市，幾百萬人口，男女老少就靠著兩條腿跑。
這是什麽速度和反應？
更誇張的是，未能完成撤離的人，不一定會死。
能傷到模範者的攻擊，不一定能殺死微米人。
微米人有很多醫院，專門用來救治此類傷患。
我估計微米人的身體強度和模範者差不多。
說不定比模範者更強，隻是他們體積太小太小，體量不足，不會發揮‘超人’之力。”
哈莉、露易絲、卡蘿爾三個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深入微米人內部。
每隔幾年她們會聚在一起討論微米人的社會與文化。
畢竟她們之所以研究微米人，不單純為了竊取微米人的科技，她們打算癱瘓微米人的社會，以最小代價搞定模範者。
哪怕她們在微米人社會研究50年，現實世界也不過才0.8微秒，一點也不耽擱正事兒。
......
從幼兒園到中學部，露易絲考試從來沒及格過。
但露易絲現在敢傲然麵對任何地球科學家：在我麵前，你們都是弟中弟，包括你，開啟了超級智慧的撕破曼！
高中畢業，大學進行分科時，露易絲終於擺脫“微米人千古以來第一智障兒童”的可恥名號，第一次拿到滿分，因為她大學專業選擇的是新聞業！
那些數學呀、天文呀、能量化學呀、超維度物理學呀，她都不用學、不用考，她可以隻專精新聞業。
然後她打遍微米人無敵手。
大學畢業後，三女再次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
大會上，露易絲很驚奇地對哈莉道：“微米人的科技的確十分發達，但他們的社會發展非常畸形。
完全為模範者服務而存在，一切工業生產、社會生活，都是為了提高修複模範者傷勢的效率。
他們的新聞、藝術、哲學等，遠不如咱們地球。”
“我大學還沒畢業呢，隻憑大三實習期的半年工作，已經成為‘心髒轄區’知名記者！
現在我正式進入工作崗位，三年內必然成為聞名所有轄區（模範者每個身體部位）的‘第一名記’！”她十分自信。
露易絲說到做到。
三年後，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大多都知道了“名記露易絲”的存在。
又過去兩年，她才曉得每個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並非獨立存在。
入侵主宇宙的模範者超過兩百，隻有三十多個顯露在外，與正義聯盟鏖戰在奧倫星係。
模範者可不是空手而來，他們有自己的母艦，其餘人員都駐留在母艦上，待在母艦“適應性調整倉”內微調自身的“基因”和科學常數。
模範者來自大全能宇宙，他們此時還沒完成對dc多元宇宙的適應性調整。
一旦調整完成，他們能隨意操控主宇宙的時空，使用更加先進的規則係武器。
比如，使用時間炮彈，一炮凝固整個銀河係的時間，正義聯盟全都化為琥珀中的蟲子。
比如，重力剝奪器，屏蔽億萬光年內萬有引力，讓恆星係、銀河係快速分崩離析。
沒有足夠強大的科技武裝，他們怎麽幹“摧毀多元宇宙”的狠活兒？
此時他們手持“手槍”，一槍打爆一顆普通行星，看似很厲害，卻隻是最最基礎的能量武器。
他們有更先進的規則武器，隻是他們的規則和dc多元宇宙規則有所區別，需要重新調整。
包括模範者本身，都在微調之中。
帕母就是不希望他們完成適應性調整，才急忙忙催促盧瑟騷擾他們。
等露易絲成為“微米人名記”，接觸到微米人社會的高層，見過議員、大統領和各部門部長，她驚恐發現：她們所在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竟然能聯係到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甚至能進行物質和能量的“超空間蟲洞”傳送。
“哈莉，我們麻煩大了，模範者果真是大全能宇宙超脫文明。
微米人社會並非獨立存在，每個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都有機地連接在一起。
比創世神的聯結之力都可怕。
我敢說外麵正在戰鬥的超級英雄壓根沒發現這點，他們若知道了，必然更加絕望。
要捏死模範者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個微米人，已經千難萬難。
單單捏死一個人模範者壓根沒用，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可以傳送過來，完整修複被捏死的模範者。
真不是我瞎想，我看過塔羅將軍的‘聯合防禦規則’。
他們已經形成固定的製度——一旦有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徹底崩潰，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會立即出手援助。
所以模範者數量越多，他們越強大而不可戰勝。
每增加一個模範者，覆滅他們的難度就指數級增加。
我們完蛋了，上帝神掌也沒辦法一瞬間拍死幾十個模範者。”
露易絲很驚恐，說話時麵色蒼白，聲音在打顫。
但哈莉很平靜，還淡定地告訴了她一個更加可怕的消息：“我知道。我還知道他們總共有兩百五十名戰士，此時露麵的35個隻是下等兵。
他們的軍官更強。
但他們剛進入多元宇宙，還需要時間適應我們多元宇宙的規則。
他們的母艦化為微粒，隱藏在周圍的量子空間，也在適應新世界的規則。
他們的‘太空培養槽’會幫他們調整到肉身、思想與科技皆完美適配我們宇宙的規則。
那時我們才能見識到模範者的真正實力。”
露易絲差點暈了過去，“那我們該怎麽辦？”
“這並不影響我們原來的計劃呀，你急啥、怕啥？事實上，你不僅不該焦躁，反而要高興輕鬆。”哈莉道。
“為什麽？”
“問為什麽之前，你先問一下自己：代價是什麽？”哈莉道。
“誰的代價，模範者？”露易絲不笨......雖然她是微米人認可的“第一智障兒”。
“微米人社會相互聯通，讓模範者的恢複能力達到無法破解的地步。
可微米人相互聯通，也意味著隻要我們能勸說一個微米人社會‘放棄助紂為虐’，其他社會的微米人可能同時被說服。
我們不用一個接一個地攻陷模範者，我們可以一招癱瘓整個模範者軍團！”露易絲眼睛亮得發光。
“加油，先成為微米人的‘多元名記’，讓所有微米人都知道‘微米人露易絲’的大名，都認可你的思想！”哈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滿是鼓勵。
......
就像微米人在自然科學上碾壓露易絲一樣，露易絲也在新聞專業碾壓其餘所有微米人。
又過去三年，露易絲成為微米人社會的“多元宇宙名記”：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也聽說過她的名號，閱讀過她的新聞，觀看過她主持的係列專題節目。
“哈莉，可以開始‘微米人勸服計劃’了嗎？”她有些興奮，也有些忐忑。
隻要哈莉點頭同意，她將成為微米人社會中第一個公開質疑模範者的存在。
結果如何，她不確定。
微米人是認真傾聽，還是將她當成異端燒死？
應該不會燒死她，她已經在微米人社會中生活了幾十年，對微米人的性格十分了解。
他們真的是天下最溫和、最勤勞、最聰明的種族。
人類社會所宣揚的一切美德，有一大半都能在微米人身上看到。
即便是異見者，他們也隻是禮貌地勸服，不會動手動腳，也不會上綱上線。
至少露易絲之前沒遇到過。
“再等等，你剛成為多元名記，還不曾做過‘外國實地采訪’呢！”哈莉道。
露易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離開這個模範者的身體，進入另一個正在和正聯英雄戰鬥的模範者細胞宇宙？”
“不，不局限於戰場上的模範者，你可以前往任何一個進入我們多元宇宙模範者的細胞宇宙。”哈莉道。
“可是我......”她低頭打量一番自己，和之前一樣的相貌，隻皮膚有點藍。
雖然微米人基本上長得和地球人一樣，但她現在並非微米人的樣貌。
最最明顯的就是一頭黑色卷發。
微米人和模範者一樣，沒有任何毛發。
之前見到模範者禿頂無眉，露易絲還覺得有點奇特。
現在她已經從生物學方麵理解模範者無毛的原因：完全不需要。
模範者體內有微米人，毛發的一切生物功能都被微米人取代。
而微米人與模範者有一種奇特的共生關係，他們也和模範者一樣，藍色皮膚，沒有毛發。
露易絲自己看自己，幾十年來形象就沒變過，可微米人沒察覺到任何異常，完全將她當成微米人同胞。
微米人必須結婚生娃的規則，在她身上完全沒有，其他微米人也仿佛不知道。
她知道一定是哈莉做了什麽，此時她的身體大概也隻是一道幻影。
幻影能脫離哈莉的掌控，獨自跑到另一個模範者體內？
“去吧，你想去哪就去哪。能區分出你異類身份的，隻有模範者自身的防禦機製，而非微米人。
既然這個模範者不當你是異類，其他模範者也會如此。”哈莉道。
“他們為什麽發現不了異常？我現在是什麽狀態？”露易絲問道。
“因為我破解了微米人技術，確保你完美融入微米人社會，而不是一個異類。
我隻是不希望你迷失自我，才讓你一直看到自己原來的樣子。
就像我為你添加思維時間buff，不讓你感受歲月的沉澱。”
露易絲若有所思，“所以我相當於轉世成為微米人，即便離開你，也能在微米人的社會正常生活？”
“我為你添加的buff在多元宇宙和第二環帶內都有效。此時和你對話的我，隻是微不足道的一枚念頭，真正的我早不知跑哪去了。”哈莉道。
......
得到哈莉的保證後，露易絲立即開啟異地采訪模式。
她到處跑，將兩百多個模範者的五髒六腑、軀幹四肢跑了個遍。
每到一處必定采訪當地權貴政要，發表極為刺激感官卻挑不出毛病的新聞。
兩年後，露易絲徹底確定了自己微米人第一公知、第一媒體人、第一社會大明星的地位。
然後她第一次在公開直播中嚐試質疑模範者：“戰爭已經持續了幾萬年，軍事委員會們估計還會繼續持續幾萬年。
從我出生到死亡，都在戰爭中度過......一輩子都活在戰爭中啊！”
她表情複雜，語氣中的唏噓感慨非常真誠，因為她真心覺得這樣的人生非常不正常。
“可我們似乎從未想過，影響我們一輩子的戰爭是為了什麽，戰爭是否正義？
模範者對我們而言就是神明一樣的存在，可如果他們並非在行使仁義，而是在破壞殺戮呢？”
“嘶~~~”所有的微米人觀眾都藍臉發白，倒吸一口涼氣。
哪怕正在替模範者修複傷勢的工程大隊，也稍微放緩手上的動作，表情震撼地看向新聞廣告牌。
“露易絲記者，你為什麽這樣說？”
電視台的電話被打爆了，露易絲身前與觀眾互動的屏幕上，也接連跳出一張張驚恐憤怒的藍色麵孔。
露易絲選中了幾個身份地位較高的觀眾，讓他們也出現在大屏幕上。
“我是一名記者，追求真相是記者的天職！”
露易絲表情認真且虔誠，臉上似乎在散發聖潔的光輝。
隻看到這張臉、這副表情，激動的觀眾們便稍微冷靜下來。
呃，哈莉並沒為她添加“魅惑”、“勸服”之類的buff，純粹是她自己的天賦。
而且過去十多年，露易絲有過無數次類似的表現。
當她質疑某個大統領的不當行為時，當她公開反對某項執行很久的社會製度時，當她揭露某個權貴犯罪事實時......她都像現在這樣。
多元名記，絕非浪得虛名！
露易絲有太多為真相對抗強權和“微米人真理”的經曆，微米人已經習慣了。
“經過多年調查，我發現此時模範者進入了一方多元宇宙，正在瘋狂屠戮當地居民，億萬宇宙人被殺，保護宇宙的英雄稱作‘正義聯盟’。
聽聽這個名字，正義聯盟！
他們都是正義英雄，既正義又英雄。
那麽與正義英雄戰鬥的模範者，算什麽？”
露易絲不僅在說，還播放了一段模範者與正聯英雄戰鬥的視頻。
“oh，模範者在上，這就是模範者的本來麵目？”
“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們長得太偉岸雄壯了！”
“oh，模範者在上，今天我終於見到自己服務了一輩子的神明，此生無憾矣！”
“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受傷啦~~~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的傷勢恢複啦，這是我們的功勞。
當我死亡時，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因為我的一生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模範者服務！”
看著屏幕上一眾激動到渾身顫抖、跪地膜拜、痛哭流涕、大笑大喊的微米人，露易絲傻眼了。
這完全不是她預期的反應啊！
微米人應該渾身劇震，大受震撼，三觀皸裂，開始自發質疑模範者的行為，然後反思自己的“助紂為虐”。
“你們看清楚了，模範者腳下屍山血海，死者都是守衛家園的勇士！”露易絲指著視頻中奧倫人屍體喊道。
“oh，模範者在上，原來我們虔誠信仰的模範者長得這副模樣，請讓我再仔細看一看，露易絲記者，你不要打擾我們！”
微米人對模範者，比地球基督徒對上帝還要虔誠。
基督徒見到上帝的視頻，會是什麽反應？
露易絲明白了。
她掐斷了視頻。
“喔，不~~~”連直播室內的微米人新聞工作者也在哀嚎。
露易絲正色道：“我們真到了考慮自身使命之必要性的時候了。
我們崇拜的神明——模範者，就是一群傳播死亡與痛苦的惡魔。
我們捫心自問，我們一輩子勤勤懇懇為他們服務，隻是為了讓自己成為邪惡的幫兇嗎？”
“露易絲記者，你的視頻從哪裏來的？我們微米人壓根接觸不到外麵的世界。”有連線的觀眾質疑道。
“微米人不是接觸不到外麵的真實世界，是我們將這方麵的技術當成了禁忌，一直在逃避真相。
我承認，我悄悄使用了禁忌之物。
在毀滅警報拉響後，我依舊逗留在即將受創的模範者器官內，硬生生承受了來自外界的攻擊。
我冒著生命危險短暫觸碰到外麵的世界，並記錄下來這段視頻。”露易絲解釋道。
微米人的一生隻有0.8微秒，假設超人用拳頭捶爛模範者的胸口。
從超人拳頭觸碰到胸口表皮到徹底貫穿傷害，總共萬分之一秒。
因為0.8微秒兌換成微米人的時間有足足五十年，現實世界的萬分之一秒足以給他們最多好幾年的反應時間。
當胸口表皮撕裂時，微米人有足夠時間評估出超人之拳能造成多大傷害，並在受創範圍內的細胞宇宙拉響警報，讓微米人快速跑路。
當然，距離表皮越近，反應時間越少，微米人可能來不及反應，他們必須有極強的體魄和速度。
露易絲給出的解釋就是她聽到攻擊警報後沒有撤離，而是留在即將被毀的肌肉部分。
等模範者的皮肉被撕開，藏在下方細胞宇宙的微米人就有機會見到外麵的世界。
但微米人不能觸碰外麵的世界。
最明顯的是時間法則，微米人世界和現實世界完全不同，微米人適應不了。
微米人的科技樹沒有朝這方麵發展，接觸外麵世界的科技屬於微米人的禁忌。
所以露易絲自爆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我是一名記者，追求真相是記者的天職！”露易絲再次祭出自己的殺手鐧。
“當然，我的確違法了，我願意接受懲罰。但在討論我的違法行為之前，我們先完成今日的話題。”她接著又道。
“露易絲記者，我們必須效忠模範者！不僅是因為他們需要我們，更是因為我們需要他們！”有連線的觀眾激動道。
“沒錯，我們不能失去模範者，沒有模範者，所有微米人存在的意義都將消失。對我們來說，為模範者服務就是正義！”
露易絲驚愕道：“可是我們可以活得更有意義呀，我們可以——”
“轟！”直播大門被轟開，七八個微米人警察衝進來，直接中斷直播，將露易絲綁走。
......
第一次扇動微米人造反，失敗。
露易絲被微米人最高法院判了20年的監禁。
“哈莉，卡蘿爾，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蹲了兩個月的苦窯，露易絲才再次見到哈莉和卡蘿爾。
哈莉一直是原來的樣子，似乎別人都看不到她，隻當她是空氣。
卡蘿爾則和露易絲一樣，外貌和原來一模一樣，隻皮膚有淡淡的藍光。
卡蘿爾也有自己的微米人人生，不過她一生比較順遂，小時候沒被送進“智障兒童關懷中心”，長大了也沒處心積慮地造反。
倒不是卡蘿爾比露易絲更聰明，智慧能達到普通微米人的水平。
卡蘿爾開掛了。
哈莉送了她一個“超級天才外掛”，從小成績優異，長大後加入工程師隊伍，手持“修複槍”，衝鋒在修複模範者傷勢的第一線。
嗯，修複槍可以噴射修複液，阻止傷勢蔓延。
外在表現就是“救火隊員”，拿著修複槍衝進火焰繚繞的部位，撲滅火勢之後，其餘工程隊伍才會像修複建築一樣修複傷口。
毫無疑問，漫天大火就是外來能量的攻擊效果，對微米人十分危險。
模範者所謂的“傷口火辣辣的痛”，對傷口處的微米人而言是相當於火災。
卡蘿爾的“超級天才外掛”不僅保證她學習成績好，在搶險救災時也能護住她的平安。
按照微米人的年紀，卡蘿爾和露易絲都三十多歲，露易絲功成名就，成為微米人的多元名記、史上第一造反者。
卡蘿爾同樣在“搶險救災”領域發名成業，如今已經成為“屁鼓轄區”的總工程師。
呃，屁鼓轄區名字不好聽，可模範者屁鼓很大，麵積大，受創的時候較多，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微米人轄區。
總工程師相當於地區***，算得上位高權重了。
假如模範者長了痔瘡，卡蘿爾故意磨洋工，模範者屁鼓上的痔瘡可能很久也好不了。
“不，我們是來找你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的，和往常一樣，開完總結大會，我們各奔東西，各過各的。卡蘿爾繼續當總工程師，你繼續坐牢。”哈莉道。
露易絲激動了，“我要坐牢二十年啊！微米人的壽命隻有五十歲，我已經活了三十多年，沒幾年可活啦！”
“你不能越獄，別忘了，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微米人依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哈莉道。
露易絲越發激動，“我坐牢坐到壽終正寢，更加不可能完成說服微米人的任務。
事實證明，我們的計劃壓根行不通。
微米人都是死腦筋，明明知道了真相，依舊不肯悔改。
連米國都有‘聖布什內爾’，偌大的微米人世界，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思微米人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罪惡。
所有人都在批判我，即便是監獄的獄友，也在對我吐口水，搶走我的牢飯！
他們甚至不願停止手頭上的工作，和我一起討論如何幫助模範者改邪歸正。
我的‘勸諫計劃’隻進行到第一步，立即被他們逮捕，之後的第二、第三步，沒機會踐行。”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當她公布真相後，微米人必定大為震驚，甚至喪魂失魄，情緒變得非常低落。
不是露易絲不了解微米人，才錯判了形式。
她之所以有這樣的預期，恰是因為她太了解微米人：微米人真的十分淳樸善良、正直勤勞。
她覺得如此美好的微米人，必定不能容忍邪惡和欺騙，更不能允許自己成為邪惡的幫兇。
第二步，等微米人三觀崩壞，她再宣布幫助模範者改正錯誤。
即便微米人被真相震驚，他們也會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為模範者服務。
露易絲不會天真地認為公開真相，微米人立即變成造反派。
她想讓微米人認清一個事實：微米人和模範者共生共存，地位平等，思想也平等。
微米人應該幫助模範者，因為他們生活在模範者體內，離不開模範者。但模範者同樣離不開他們，沒有微米人修複傷勢，模範者早死了。
既然大家地位平等，為什麽微米人不能主動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向模範者提出要求，必須堅守基本的正義。
隻有模範者執行正義，微米人才會努力工作，幫模範者修複身體。
露易絲想造反，卻不打算害死模範者。
她想要的隻是正義。
她也真心覺得用正義限製模範者是正確的行為。
......
“你之前的想法太幼稚了。”哈莉歎道：“微米人對模範者的服從與信仰，深深刻錄在每個微米人的基因中。
或者說，模範者對微米人進行了持久的基因篩選，確保微米人對自己絕對服從。
你能想到的陰謀詭計，模範者早考慮到，並製定了防範機製。”
“這麽說我一開始就錯了？”露易絲呆了呆，不甘道：“你為什麽還支持我這樣做？”
“你針對微米人的戰略沒有錯，隻是對付微米人的戰術錯了。
你不該幻想用正義喚醒微米人，他們壓根不缺正義，他們有自己的正義。
你應該將他們沒有的東西教給他們。”哈莉意味深長地說。
“什麽意思？”露易絲茫然道。
“微米人越是沒有的東西，越說明模範者不敢給他們；模範者越是不敢給，當微米人從你這兒得到後，對模範者的危害越大。”哈莉道。
露易絲似懂非懂，“能說清楚點嗎？”
“你有20年時間，可以慢慢想。”
“我壓根不曉得往哪方麵想，你給我點提示。”露易絲道。
“在成為多元宇宙名記之前，你還是地球名記，對發生在地球上的叛亂、政變、顏色歌名了解得還少嗎？”哈莉幽幽道。
露易絲瞳孔收縮，陷入糾結的沉思。
“你雖入獄，卻不是完全與外界斷了聯係，你還有很多獄友，不是嗎？”
哈莉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卡蘿爾離開了露易絲的牢房。
露易絲驚醒，叫道：“哈莉，你別走呀，我壓根活不到20年後。”
“放心吧，你可以的。”
......
當天晚上，露易絲便想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畢竟哈莉給出的提示已經非常明顯。
但她十分抗拒那樣做。
她糾結了半年，終於還是忍不住，在第n個微米人囚犯向她吐口水、罵她“微米人第一叛逆”時，開口問道：“你們知道什麽是‘自由’嗎？”
一旦開了口，露易絲再難閉上嘴巴。
雖然抗拒這種行為，但她說出來的話絕對是壓抑很久的心裏話。
三年後，《幸福之花，自由的靈魂》、《自由，真正活著的開端》兩本書開始在微米人監獄內到處流傳。
第四年，已經有零星的預警悄悄傳播兩本書的內容。
第六年，有一名生命垂危的納米人閱讀了《‘聖師露易絲’的自由意誌》，崩潰大哭，哭得十分淒涼：“我知道我就要走了，我深愛你們每個人。”
他躺在病床上，身邊有五個孩子（他響應當年的計劃生育，生了六個娃，其中一個娃死在搶險救災中）。
他拉著孩子們的手，淚流滿麵，“可我覺得我完全沒真正了解過你們，沒真正與你們生活過。
我說的不是一起修複模範者傷口的日子，那是工作，所思所想......哪怕休假，都是為了工作。
真正的生活應該源自我們自己的自由意誌，是我們想要怎樣然後去那麽做。
我甚至感覺自己從來沒活過。
從出生開始接受培訓，成年後參加工作，四十多歲體力將衰，我的壽命卻到頭了，嗚嗚嗚——呃~~~”
他在哭泣中嗝屁。
之後的幾年裏，微米人的社會似乎沒太大變化，《露易絲思想》在大範圍流傳，很多微米人都深有感觸，卻從未有人真正嚐試去改變。
因為他們太忙了。
離開學校就要參加修複模範者傷勢的工作，即便放假，也得養育孩子，生下三胎、四胎、五胎，以滿足日益激烈的戰況的需求。
現實世界還在打仗嘛！
模範者恢複力越強，正聯英雄越放得開手腳，越多的殺招和禁忌招式用出來，模範者傷勢更多更嚴重，需要更多微米人努力工作。
等他們孩子長大，他們已經四十多歲，壽命快結束了。
壽命將盡，體力衰退、精神不濟，除了一邊看《露易絲思想》一邊默默流淚，他們又做不了什麽。
歌名從來都是年青人的事兒，快進棺材的老頭子連換尿不濕都費勁，不敢有想法，也沒精力折騰。
此時此刻，經過多年“龍場悟道”的露易絲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困境，也明白了當年哈莉的“啟示”：微米人越是缺少的東西，越能成為他們的弱點。
微米人缺少什麽？
起初露易絲覺得他們缺少自我，缺自我思考的能力。
後來《露易絲思想》傳播開，證明微米人和他們地球人一樣，都是獨立意誌的生命。
“哈莉，我明白了，微米人缺的是時間！他們科技如此發達，基因技術如此先進，怎麽隻有50年的壽命？
是模範者在限製他們的壽命！
年青人來不及感悟生活，立即被工作和家庭孩子束縛。
等他們有了閱曆，開始獨立思考時，已經年過四十，壽命將盡，沒精力和時間思考了。
如果他們能活更久，他們一定能做出改變！”露易絲激動道。
可惜牢房裏隻有她一個人，牢房外倒是有她的“聖師十二門徒”。
......
又過去兩年，露易絲再次成為微米人社會的焦點。
不是因為她這些年傳播出去的“名著”，而是她成為微米人第一壽星！
她的壽命突破了50歲。
“oh，模範者在上，露易絲記者，你身上竟然出現了稀世罕有的長壽基因！
你做了一輩子的低能兒，我們還以為你是史上最劣等基因攜帶者呢，沒想到你智力基因雖低劣，卻擁有變異的長壽基因。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關了你一扇窗，就會為你另外開一扇門。
你知道嗎，你將要改變整個微米人的未來。”生物科學家們激動叫道。
躺在實驗台上的露易絲麵露恍然之色，輕歎道：“你說得對，我會改變微米人的未來。”
如果讓她自己正常融入微米人的社會，她絕對堅持不了50年。
或者說，真的生活50年，她對現實世界的記憶會淡忘模糊很多。
之前哈莉讓她們觀看微米人修複模範者肋間肌的五天五夜裏，露易絲便感覺時間很奇怪，一會兒讓她覺得過得很快，一會兒又感到時間緩慢。
她當時的感覺是對的，真讓她們按照微米人的時間流速待五天五夜，她們的真實感覺就是五天五夜，會非常不耐煩。
為了讓她們耐心看下去，哈莉打開了時間防禦力場，特意微調了她們對時間的感知。
微米人過去了五天五夜，她們也結結實實圍觀了五天五夜，可感覺上不會太疲累，不會對漫長的時間不耐煩。
依靠哈莉微調的時間能量場，露易絲在模範者體內宇宙完整生活了50年，感官上卻沒對漫長時間產生任何不耐煩。
隻有安靜下來，仔細迴憶自己在微米世界的點點滴滴時，她心中才會升起滄海桑田、人生如夢的蒼涼感。
她也不曉得哈莉做了什麽，50年裏她和正常微米人一樣生活，其他微米人也將她當成正常微米人，能和她正常交流。
她還結識了幾十個關係密切、興致相投的微米人好朋友。
他們在幼兒園時便認識，明明她是個成年人，他們卻都將她當成和他們一樣的微米人孩子。
不過對露易絲來說，微米人幼兒園的生活一點也不枯燥乏味，因為哈莉是對的，微米人非常“superman”。
幼兒園教導的基礎知識、自然科學，都讓露易絲一個頭兩個大。
哈莉十分認真地告訴她：“這些知識全都真是無比，而且經過大全能宇宙規則的驗證，比我們多元宇宙任何文明的智慧結晶都更先進，更契合‘起源’。”
反正露易絲十分確定，不僅她加入了微米人幼兒園，連哈莉也......哈莉似乎沒做微米人幼兒，她直接跑去微米人的科學院研究更高等的智慧去了。
總之，哪怕以成年人的智慧“轉生”微米人幼兒園，露易絲依舊沒能成為學霸。
幼兒園孩子們用來鍛煉邏輯思考能力的“星圖繪畫”，起步就是四維模型。
從四維一直推演到六維，突破六維進入大全能宇宙，繼續往上推演......
在露易絲幼兒園畢業時，她們三個曾聚在一起，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
那次露易絲震驚又敬佩地看著哈莉說：“果然如你所料，微米人擁有比氪星人還要先進的基因技術。
每個孩子都在出生前後進行過多次基因調整。
他們對基因的調控已經進入第五維度！
偶買噶，你曾說過，即便氪星人的基因技術，也才3.5個空間維度，沒有超過四維，對吧？”
隻幼兒園的“啟蒙讀物”，已經讓露易絲窺探到微米人基因科技的幾分虛實。
她甚至玩過老師發給孩子們的基因玩具：將堿基對組合成五維幾何模型。
露易絲從來沒成功過......整個幼兒園幾千個孩子，隻有她一個人屢次失敗，老師教得汗流浹背也教不會。
進入幼兒園一年後，露易絲被轉移到另外一所校園——“智力殘障兒童保護中心”！
那裏有幾千個和她一樣智力嚴重不達標的微米人孩子。
後來露易絲才曉得，隻他們所在的轄區（相當於模範者的某個器官），就有2000萬億人口。
因為計劃生育開放三胎、四胎、五胎、六胎，最近幾年多了幾百萬億新生兒。
而百萬億新生兒即便經過各種優生優育、基因微調，依舊會有千億分之一的次品率。
有的孩子是體魄殘障，有的是精神殘障，也有智力殘障。
露易絲被認為是次品中的一例。
她和新學校幾千同學皆為智力殘障兒童......進入智力殘障兒童保護中心半年後，露易絲又被確定為殘障中的殘障。
因為哪怕在新學校，她依舊成績最差，反應最遲鈍。
幸好微米人科技極為發達，沒發展出“古代斯巴達”的棄嬰製度。
微米人生產技術發達，一個農民輕鬆養活幾百萬人口，不缺養活智力殘障孩子的資源。
微米人基因技術發達，哪怕殘障孩子基因劣等，也能通過重點關照的基因調整，讓他們的孩子達到普通微米人的水平。
“他們的大腦太發達了，感覺比超人的‘超級大腦’更強。哈莉，你能想象嗎？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竟然能進行五維運算.......上帝啊，我活了這麽多年，有這麽豐富的社會經驗，到今天依舊沒搞明白五維運算的基本原理。
我數學隻有15分，滿分100，能拿十五分，有一大半靠選擇題，可以蒙。
可現在隻是幼兒園，接下來還有小學部、中學部、大學......”
對哈莉說這話時，露易絲滿臉都是絕望。
幼兒園的五維運算，類似普通人幼兒園兩位數以內的加減法，比如1加1等於2，就這露易絲也搞不定。
卡蘿爾也感慨道：“微米人不僅擁有超級智力，他們的體魄同樣強大無比。
見到模範者被爆頭，無數微米人跟著殉葬，我還覺得他們很脆弱。
讀了幼兒園的《安全教育手冊》我才明白先前的判斷多荒謬。
安全手冊第一條就明白規定，聽到警報，立即撤退。
模範者受傷時，傷口下方的微米人社會迴收到警報，他們會撤出傷口範圍，然後從傷口之外‘慢慢’修複創口。
似乎很簡單，可模範者身上指甲蓋大小的部位，對微米人而言也相當於幾百光年，甚至隔著一片宇宙。
他們卻能在接到警報後完成撤退任務。
整個城市，幾百萬人口，男女老少就靠著兩條腿跑。
這是什麽速度和反應？
更誇張的是，未能完成撤離的人，不一定會死。
能傷到模範者的攻擊，不一定能殺死微米人。
微米人有很多醫院，專門用來救治此類傷患。
我估計微米人的身體強度和模範者差不多。
說不定比模範者更強，隻是他們體積太小太小，體量不足，不會發揮‘超人’之力。”
哈莉、露易絲、卡蘿爾三個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深入微米人內部。
每隔幾年她們會聚在一起討論微米人的社會與文化。
畢竟她們之所以研究微米人，不單純為了竊取微米人的科技，她們打算癱瘓微米人的社會，以最小代價搞定模範者。
哪怕她們在微米人社會研究50年，現實世界也不過才0.8微秒，一點也不耽擱正事兒。
......
從幼兒園到中學部，露易絲考試從來沒及格過。
但露易絲現在敢傲然麵對任何地球科學家：在我麵前，你們都是弟中弟，包括你，開啟了超級智慧的撕破曼！
高中畢業，大學進行分科時，露易絲終於擺脫“微米人千古以來第一智障兒童”的可恥名號，第一次拿到滿分，因為她大學專業選擇的是新聞業！
那些數學呀、天文呀、能量化學呀、超維度物理學呀，她都不用學、不用考，她可以隻專精新聞業。
然後她打遍微米人無敵手。
大學畢業後，三女再次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
大會上，露易絲很驚奇地對哈莉道：“微米人的科技的確十分發達，但他們的社會發展非常畸形。
完全為模範者服務而存在，一切工業生產、社會生活，都是為了提高修複模範者傷勢的效率。
他們的新聞、藝術、哲學等，遠不如咱們地球。”
“我大學還沒畢業呢，隻憑大三實習期的半年工作，已經成為‘心髒轄區’知名記者！
現在我正式進入工作崗位，三年內必然成為聞名所有轄區（模範者每個身體部位）的‘第一名記’！”她十分自信。
露易絲說到做到。
三年後，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大多都知道了“名記露易絲”的存在。
又過去兩年，她才曉得每個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並非獨立存在。
入侵主宇宙的模範者超過兩百，隻有三十多個顯露在外，與正義聯盟鏖戰在奧倫星係。
模範者可不是空手而來，他們有自己的母艦，其餘人員都駐留在母艦上，待在母艦“適應性調整倉”內微調自身的“基因”和科學常數。
模範者來自大全能宇宙，他們此時還沒完成對dc多元宇宙的適應性調整。
一旦調整完成，他們能隨意操控主宇宙的時空，使用更加先進的規則係武器。
比如，使用時間炮彈，一炮凝固整個銀河係的時間，正義聯盟全都化為琥珀中的蟲子。
比如，重力剝奪器，屏蔽億萬光年內萬有引力，讓恆星係、銀河係快速分崩離析。
沒有足夠強大的科技武裝，他們怎麽幹“摧毀多元宇宙”的狠活兒？
此時他們手持“手槍”，一槍打爆一顆普通行星，看似很厲害，卻隻是最最基礎的能量武器。
他們有更先進的規則武器，隻是他們的規則和dc多元宇宙規則有所區別，需要重新調整。
包括模範者本身，都在微調之中。
帕母就是不希望他們完成適應性調整，才急忙忙催促盧瑟騷擾他們。
等露易絲成為“微米人名記”，接觸到微米人社會的高層，見過議員、大統領和各部門部長，她驚恐發現：她們所在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竟然能聯係到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甚至能進行物質和能量的“超空間蟲洞”傳送。
“哈莉，我們麻煩大了，模範者果真是大全能宇宙超脫文明。
微米人社會並非獨立存在，每個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都有機地連接在一起。
比創世神的聯結之力都可怕。
我敢說外麵正在戰鬥的超級英雄壓根沒發現這點，他們若知道了，必然更加絕望。
要捏死模範者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個微米人，已經千難萬難。
單單捏死一個人模範者壓根沒用，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可以傳送過來，完整修複被捏死的模範者。
真不是我瞎想，我看過塔羅將軍的‘聯合防禦規則’。
他們已經形成固定的製度——一旦有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社會徹底崩潰，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會立即出手援助。
所以模範者數量越多，他們越強大而不可戰勝。
每增加一個模範者，覆滅他們的難度就指數級增加。
我們完蛋了，上帝神掌也沒辦法一瞬間拍死幾十個模範者。”
露易絲很驚恐，說話時麵色蒼白，聲音在打顫。
但哈莉很平靜，還淡定地告訴了她一個更加可怕的消息：“我知道。我還知道他們總共有兩百五十名戰士，此時露麵的35個隻是下等兵。
他們的軍官更強。
但他們剛進入多元宇宙，還需要時間適應我們多元宇宙的規則。
他們的母艦化為微粒，隱藏在周圍的量子空間，也在適應新世界的規則。
他們的‘太空培養槽’會幫他們調整到肉身、思想與科技皆完美適配我們宇宙的規則。
那時我們才能見識到模範者的真正實力。”
露易絲差點暈了過去，“那我們該怎麽辦？”
“這並不影響我們原來的計劃呀，你急啥、怕啥？事實上，你不僅不該焦躁，反而要高興輕鬆。”哈莉道。
“為什麽？”
“問為什麽之前，你先問一下自己：代價是什麽？”哈莉道。
“誰的代價，模範者？”露易絲不笨......雖然她是微米人認可的“第一智障兒”。
“微米人社會相互聯通，讓模範者的恢複能力達到無法破解的地步。
可微米人相互聯通，也意味著隻要我們能勸說一個微米人社會‘放棄助紂為虐’，其他社會的微米人可能同時被說服。
我們不用一個接一個地攻陷模範者，我們可以一招癱瘓整個模範者軍團！”露易絲眼睛亮得發光。
“加油，先成為微米人的‘多元名記’，讓所有微米人都知道‘微米人露易絲’的大名，都認可你的思想！”哈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滿是鼓勵。
......
就像微米人在自然科學上碾壓露易絲一樣，露易絲也在新聞專業碾壓其餘所有微米人。
又過去三年，露易絲成為微米人社會的“多元宇宙名記”：其他模範者體內的微米人也聽說過她的名號，閱讀過她的新聞，觀看過她主持的係列專題節目。
“哈莉，可以開始‘微米人勸服計劃’了嗎？”她有些興奮，也有些忐忑。
隻要哈莉點頭同意，她將成為微米人社會中第一個公開質疑模範者的存在。
結果如何，她不確定。
微米人是認真傾聽，還是將她當成異端燒死？
應該不會燒死她，她已經在微米人社會中生活了幾十年，對微米人的性格十分了解。
他們真的是天下最溫和、最勤勞、最聰明的種族。
人類社會所宣揚的一切美德，有一大半都能在微米人身上看到。
即便是異見者，他們也隻是禮貌地勸服，不會動手動腳，也不會上綱上線。
至少露易絲之前沒遇到過。
“再等等，你剛成為多元名記，還不曾做過‘外國實地采訪’呢！”哈莉道。
露易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離開這個模範者的身體，進入另一個正在和正聯英雄戰鬥的模範者細胞宇宙？”
“不，不局限於戰場上的模範者，你可以前往任何一個進入我們多元宇宙模範者的細胞宇宙。”哈莉道。
“可是我......”她低頭打量一番自己，和之前一樣的相貌，隻皮膚有點藍。
雖然微米人基本上長得和地球人一樣，但她現在並非微米人的樣貌。
最最明顯的就是一頭黑色卷發。
微米人和模範者一樣，沒有任何毛發。
之前見到模範者禿頂無眉，露易絲還覺得有點奇特。
現在她已經從生物學方麵理解模範者無毛的原因：完全不需要。
模範者體內有微米人，毛發的一切生物功能都被微米人取代。
而微米人與模範者有一種奇特的共生關係，他們也和模範者一樣，藍色皮膚，沒有毛發。
露易絲自己看自己，幾十年來形象就沒變過，可微米人沒察覺到任何異常，完全將她當成微米人同胞。
微米人必須結婚生娃的規則，在她身上完全沒有，其他微米人也仿佛不知道。
她知道一定是哈莉做了什麽，此時她的身體大概也隻是一道幻影。
幻影能脫離哈莉的掌控，獨自跑到另一個模範者體內？
“去吧，你想去哪就去哪。能區分出你異類身份的，隻有模範者自身的防禦機製，而非微米人。
既然這個模範者不當你是異類，其他模範者也會如此。”哈莉道。
“他們為什麽發現不了異常？我現在是什麽狀態？”露易絲問道。
“因為我破解了微米人技術，確保你完美融入微米人社會，而不是一個異類。
我隻是不希望你迷失自我，才讓你一直看到自己原來的樣子。
就像我為你添加思維時間buff，不讓你感受歲月的沉澱。”
露易絲若有所思，“所以我相當於轉世成為微米人，即便離開你，也能在微米人的社會正常生活？”
“我為你添加的buff在多元宇宙和第二環帶內都有效。此時和你對話的我，隻是微不足道的一枚念頭，真正的我早不知跑哪去了。”哈莉道。
......
得到哈莉的保證後，露易絲立即開啟異地采訪模式。
她到處跑，將兩百多個模範者的五髒六腑、軀幹四肢跑了個遍。
每到一處必定采訪當地權貴政要，發表極為刺激感官卻挑不出毛病的新聞。
兩年後，露易絲徹底確定了自己微米人第一公知、第一媒體人、第一社會大明星的地位。
然後她第一次在公開直播中嚐試質疑模範者：“戰爭已經持續了幾萬年，軍事委員會們估計還會繼續持續幾萬年。
從我出生到死亡，都在戰爭中度過......一輩子都活在戰爭中啊！”
她表情複雜，語氣中的唏噓感慨非常真誠，因為她真心覺得這樣的人生非常不正常。
“可我們似乎從未想過，影響我們一輩子的戰爭是為了什麽，戰爭是否正義？
模範者對我們而言就是神明一樣的存在，可如果他們並非在行使仁義，而是在破壞殺戮呢？”
“嘶~~~”所有的微米人觀眾都藍臉發白，倒吸一口涼氣。
哪怕正在替模範者修複傷勢的工程大隊，也稍微放緩手上的動作，表情震撼地看向新聞廣告牌。
“露易絲記者，你為什麽這樣說？”
電視台的電話被打爆了，露易絲身前與觀眾互動的屏幕上，也接連跳出一張張驚恐憤怒的藍色麵孔。
露易絲選中了幾個身份地位較高的觀眾，讓他們也出現在大屏幕上。
“我是一名記者，追求真相是記者的天職！”
露易絲表情認真且虔誠，臉上似乎在散發聖潔的光輝。
隻看到這張臉、這副表情，激動的觀眾們便稍微冷靜下來。
呃，哈莉並沒為她添加“魅惑”、“勸服”之類的buff，純粹是她自己的天賦。
而且過去十多年，露易絲有過無數次類似的表現。
當她質疑某個大統領的不當行為時，當她公開反對某項執行很久的社會製度時，當她揭露某個權貴犯罪事實時......她都像現在這樣。
多元名記，絕非浪得虛名！
露易絲有太多為真相對抗強權和“微米人真理”的經曆，微米人已經習慣了。
“經過多年調查，我發現此時模範者進入了一方多元宇宙，正在瘋狂屠戮當地居民，億萬宇宙人被殺，保護宇宙的英雄稱作‘正義聯盟’。
聽聽這個名字，正義聯盟！
他們都是正義英雄，既正義又英雄。
那麽與正義英雄戰鬥的模範者，算什麽？”
露易絲不僅在說，還播放了一段模範者與正聯英雄戰鬥的視頻。
“oh，模範者在上，這就是模範者的本來麵目？”
“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們長得太偉岸雄壯了！”
“oh，模範者在上，今天我終於見到自己服務了一輩子的神明，此生無憾矣！”
“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受傷啦~~~oh，模範者在上，模範者的傷勢恢複啦，這是我們的功勞。
當我死亡時，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因為我的一生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模範者服務！”
看著屏幕上一眾激動到渾身顫抖、跪地膜拜、痛哭流涕、大笑大喊的微米人，露易絲傻眼了。
這完全不是她預期的反應啊！
微米人應該渾身劇震，大受震撼，三觀皸裂，開始自發質疑模範者的行為，然後反思自己的“助紂為虐”。
“你們看清楚了，模範者腳下屍山血海，死者都是守衛家園的勇士！”露易絲指著視頻中奧倫人屍體喊道。
“oh，模範者在上，原來我們虔誠信仰的模範者長得這副模樣，請讓我再仔細看一看，露易絲記者，你不要打擾我們！”
微米人對模範者，比地球基督徒對上帝還要虔誠。
基督徒見到上帝的視頻，會是什麽反應？
露易絲明白了。
她掐斷了視頻。
“喔，不~~~”連直播室內的微米人新聞工作者也在哀嚎。
露易絲正色道：“我們真到了考慮自身使命之必要性的時候了。
我們崇拜的神明——模範者，就是一群傳播死亡與痛苦的惡魔。
我們捫心自問，我們一輩子勤勤懇懇為他們服務，隻是為了讓自己成為邪惡的幫兇嗎？”
“露易絲記者，你的視頻從哪裏來的？我們微米人壓根接觸不到外麵的世界。”有連線的觀眾質疑道。
“微米人不是接觸不到外麵的真實世界，是我們將這方麵的技術當成了禁忌，一直在逃避真相。
我承認，我悄悄使用了禁忌之物。
在毀滅警報拉響後，我依舊逗留在即將受創的模範者器官內，硬生生承受了來自外界的攻擊。
我冒著生命危險短暫觸碰到外麵的世界，並記錄下來這段視頻。”露易絲解釋道。
微米人的一生隻有0.8微秒，假設超人用拳頭捶爛模範者的胸口。
從超人拳頭觸碰到胸口表皮到徹底貫穿傷害，總共萬分之一秒。
因為0.8微秒兌換成微米人的時間有足足五十年，現實世界的萬分之一秒足以給他們最多好幾年的反應時間。
當胸口表皮撕裂時，微米人有足夠時間評估出超人之拳能造成多大傷害，並在受創範圍內的細胞宇宙拉響警報，讓微米人快速跑路。
當然，距離表皮越近，反應時間越少，微米人可能來不及反應，他們必須有極強的體魄和速度。
露易絲給出的解釋就是她聽到攻擊警報後沒有撤離，而是留在即將被毀的肌肉部分。
等模範者的皮肉被撕開，藏在下方細胞宇宙的微米人就有機會見到外麵的世界。
但微米人不能觸碰外麵的世界。
最明顯的是時間法則，微米人世界和現實世界完全不同，微米人適應不了。
微米人的科技樹沒有朝這方麵發展，接觸外麵世界的科技屬於微米人的禁忌。
所以露易絲自爆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我是一名記者，追求真相是記者的天職！”露易絲再次祭出自己的殺手鐧。
“當然，我的確違法了，我願意接受懲罰。但在討論我的違法行為之前，我們先完成今日的話題。”她接著又道。
“露易絲記者，我們必須效忠模範者！不僅是因為他們需要我們，更是因為我們需要他們！”有連線的觀眾激動道。
“沒錯，我們不能失去模範者，沒有模範者，所有微米人存在的意義都將消失。對我們來說，為模範者服務就是正義！”
露易絲驚愕道：“可是我們可以活得更有意義呀，我們可以——”
“轟！”直播大門被轟開，七八個微米人警察衝進來，直接中斷直播，將露易絲綁走。
......
第一次扇動微米人造反，失敗。
露易絲被微米人最高法院判了20年的監禁。
“哈莉，卡蘿爾，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蹲了兩個月的苦窯，露易絲才再次見到哈莉和卡蘿爾。
哈莉一直是原來的樣子，似乎別人都看不到她，隻當她是空氣。
卡蘿爾則和露易絲一樣，外貌和原來一模一樣，隻皮膚有淡淡的藍光。
卡蘿爾也有自己的微米人人生，不過她一生比較順遂，小時候沒被送進“智障兒童關懷中心”，長大了也沒處心積慮地造反。
倒不是卡蘿爾比露易絲更聰明，智慧能達到普通微米人的水平。
卡蘿爾開掛了。
哈莉送了她一個“超級天才外掛”，從小成績優異，長大後加入工程師隊伍，手持“修複槍”，衝鋒在修複模範者傷勢的第一線。
嗯，修複槍可以噴射修複液，阻止傷勢蔓延。
外在表現就是“救火隊員”，拿著修複槍衝進火焰繚繞的部位，撲滅火勢之後，其餘工程隊伍才會像修複建築一樣修複傷口。
毫無疑問，漫天大火就是外來能量的攻擊效果，對微米人十分危險。
模範者所謂的“傷口火辣辣的痛”，對傷口處的微米人而言是相當於火災。
卡蘿爾的“超級天才外掛”不僅保證她學習成績好，在搶險救災時也能護住她的平安。
按照微米人的年紀，卡蘿爾和露易絲都三十多歲，露易絲功成名就，成為微米人的多元名記、史上第一造反者。
卡蘿爾同樣在“搶險救災”領域發名成業，如今已經成為“屁鼓轄區”的總工程師。
呃，屁鼓轄區名字不好聽，可模範者屁鼓很大，麵積大，受創的時候較多，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微米人轄區。
總工程師相當於地區***，算得上位高權重了。
假如模範者長了痔瘡，卡蘿爾故意磨洋工，模範者屁鼓上的痔瘡可能很久也好不了。
“不，我們是來找你召開‘微米人社會分析大會’的，和往常一樣，開完總結大會，我們各奔東西，各過各的。卡蘿爾繼續當總工程師，你繼續坐牢。”哈莉道。
露易絲激動了，“我要坐牢二十年啊！微米人的壽命隻有五十歲，我已經活了三十多年，沒幾年可活啦！”
“你不能越獄，別忘了，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微米人依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哈莉道。
露易絲越發激動，“我坐牢坐到壽終正寢，更加不可能完成說服微米人的任務。
事實證明，我們的計劃壓根行不通。
微米人都是死腦筋，明明知道了真相，依舊不肯悔改。
連米國都有‘聖布什內爾’，偌大的微米人世界，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思微米人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罪惡。
所有人都在批判我，即便是監獄的獄友，也在對我吐口水，搶走我的牢飯！
他們甚至不願停止手頭上的工作，和我一起討論如何幫助模範者改邪歸正。
我的‘勸諫計劃’隻進行到第一步，立即被他們逮捕，之後的第二、第三步，沒機會踐行。”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當她公布真相後，微米人必定大為震驚，甚至喪魂失魄，情緒變得非常低落。
不是露易絲不了解微米人，才錯判了形式。
她之所以有這樣的預期，恰是因為她太了解微米人：微米人真的十分淳樸善良、正直勤勞。
她覺得如此美好的微米人，必定不能容忍邪惡和欺騙，更不能允許自己成為邪惡的幫兇。
第二步，等微米人三觀崩壞，她再宣布幫助模範者改正錯誤。
即便微米人被真相震驚，他們也會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為模範者服務。
露易絲不會天真地認為公開真相，微米人立即變成造反派。
她想讓微米人認清一個事實：微米人和模範者共生共存，地位平等，思想也平等。
微米人應該幫助模範者，因為他們生活在模範者體內，離不開模範者。但模範者同樣離不開他們，沒有微米人修複傷勢，模範者早死了。
既然大家地位平等，為什麽微米人不能主動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向模範者提出要求，必須堅守基本的正義。
隻有模範者執行正義，微米人才會努力工作，幫模範者修複身體。
露易絲想造反，卻不打算害死模範者。
她想要的隻是正義。
她也真心覺得用正義限製模範者是正確的行為。
......
“你之前的想法太幼稚了。”哈莉歎道：“微米人對模範者的服從與信仰，深深刻錄在每個微米人的基因中。
或者說，模範者對微米人進行了持久的基因篩選，確保微米人對自己絕對服從。
你能想到的陰謀詭計，模範者早考慮到，並製定了防範機製。”
“這麽說我一開始就錯了？”露易絲呆了呆，不甘道：“你為什麽還支持我這樣做？”
“你針對微米人的戰略沒有錯，隻是對付微米人的戰術錯了。
你不該幻想用正義喚醒微米人，他們壓根不缺正義，他們有自己的正義。
你應該將他們沒有的東西教給他們。”哈莉意味深長地說。
“什麽意思？”露易絲茫然道。
“微米人越是沒有的東西，越說明模範者不敢給他們；模範者越是不敢給，當微米人從你這兒得到後，對模範者的危害越大。”哈莉道。
露易絲似懂非懂，“能說清楚點嗎？”
“你有20年時間，可以慢慢想。”
“我壓根不曉得往哪方麵想，你給我點提示。”露易絲道。
“在成為多元宇宙名記之前，你還是地球名記，對發生在地球上的叛亂、政變、顏色歌名了解得還少嗎？”哈莉幽幽道。
露易絲瞳孔收縮，陷入糾結的沉思。
“你雖入獄，卻不是完全與外界斷了聯係，你還有很多獄友，不是嗎？”
哈莉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卡蘿爾離開了露易絲的牢房。
露易絲驚醒，叫道：“哈莉，你別走呀，我壓根活不到20年後。”
“放心吧，你可以的。”
......
當天晚上，露易絲便想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畢竟哈莉給出的提示已經非常明顯。
但她十分抗拒那樣做。
她糾結了半年，終於還是忍不住，在第n個微米人囚犯向她吐口水、罵她“微米人第一叛逆”時，開口問道：“你們知道什麽是‘自由’嗎？”
一旦開了口，露易絲再難閉上嘴巴。
雖然抗拒這種行為，但她說出來的話絕對是壓抑很久的心裏話。
三年後，《幸福之花，自由的靈魂》、《自由，真正活著的開端》兩本書開始在微米人監獄內到處流傳。
第四年，已經有零星的預警悄悄傳播兩本書的內容。
第六年，有一名生命垂危的納米人閱讀了《‘聖師露易絲’的自由意誌》，崩潰大哭，哭得十分淒涼：“我知道我就要走了，我深愛你們每個人。”
他躺在病床上，身邊有五個孩子（他響應當年的計劃生育，生了六個娃，其中一個娃死在搶險救災中）。
他拉著孩子們的手，淚流滿麵，“可我覺得我完全沒真正了解過你們，沒真正與你們生活過。
我說的不是一起修複模範者傷口的日子，那是工作，所思所想......哪怕休假，都是為了工作。
真正的生活應該源自我們自己的自由意誌，是我們想要怎樣然後去那麽做。
我甚至感覺自己從來沒活過。
從出生開始接受培訓，成年後參加工作，四十多歲體力將衰，我的壽命卻到頭了，嗚嗚嗚——呃~~~”
他在哭泣中嗝屁。
之後的幾年裏，微米人的社會似乎沒太大變化，《露易絲思想》在大範圍流傳，很多微米人都深有感觸，卻從未有人真正嚐試去改變。
因為他們太忙了。
離開學校就要參加修複模範者傷勢的工作，即便放假，也得養育孩子，生下三胎、四胎、五胎，以滿足日益激烈的戰況的需求。
現實世界還在打仗嘛！
模範者恢複力越強，正聯英雄越放得開手腳，越多的殺招和禁忌招式用出來，模範者傷勢更多更嚴重，需要更多微米人努力工作。
等他們孩子長大，他們已經四十多歲，壽命快結束了。
壽命將盡，體力衰退、精神不濟，除了一邊看《露易絲思想》一邊默默流淚，他們又做不了什麽。
歌名從來都是年青人的事兒，快進棺材的老頭子連換尿不濕都費勁，不敢有想法，也沒精力折騰。
此時此刻，經過多年“龍場悟道”的露易絲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困境，也明白了當年哈莉的“啟示”：微米人越是缺少的東西，越能成為他們的弱點。
微米人缺少什麽？
起初露易絲覺得他們缺少自我，缺自我思考的能力。
後來《露易絲思想》傳播開，證明微米人和他們地球人一樣，都是獨立意誌的生命。
“哈莉，我明白了，微米人缺的是時間！他們科技如此發達，基因技術如此先進，怎麽隻有50年的壽命？
是模範者在限製他們的壽命！
年青人來不及感悟生活，立即被工作和家庭孩子束縛。
等他們有了閱曆，開始獨立思考時，已經年過四十，壽命將盡，沒精力和時間思考了。
如果他們能活更久，他們一定能做出改變！”露易絲激動道。
可惜牢房裏隻有她一個人，牢房外倒是有她的“聖師十二門徒”。
......
又過去兩年，露易絲再次成為微米人社會的焦點。
不是因為她這些年傳播出去的“名著”，而是她成為微米人第一壽星！
她的壽命突破了50歲。
“oh，模範者在上，露易絲記者，你身上竟然出現了稀世罕有的長壽基因！
你做了一輩子的低能兒，我們還以為你是史上最劣等基因攜帶者呢，沒想到你智力基因雖低劣，卻擁有變異的長壽基因。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關了你一扇窗，就會為你另外開一扇門。
你知道嗎，你將要改變整個微米人的未來。”生物科學家們激動叫道。
躺在實驗台上的露易絲麵露恍然之色，輕歎道：“你說得對，我會改變微米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