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澤看著已呆若木雞般惶恐的莫允兒,道:“你們家的藥,我會叫人每天變著花樣給你試一劑,直到你說出寧錦年的下落。不過,即使你不說,我都會把他挖出來,隻是時間問題。你想一天天慢慢等死,我成全你。”


    說罷,他離開了倉庫。


    再去到療養院,才彎過走廊,就見阿明緊張地從倪珈的房間裏跑了出來。


    越澤內心一沉。


    下一秒,阿明已經跑到他身邊:“嫂子不見了。”


    末了,加一句:“槍少了一隻。”


    ☆、chapter 64


    夜色漸濃,莫允兒倚著牆壁,望著昏暗的倉庫,眼神迷茫。


    今晚的月色很好,從窗子裏灑下來,一段一段皎潔的月光,把這空間切割成半明半暗的小盒子,黑暗的黑暗,幽白的幽白,詭異得嚇人。


    她不知道那個藥究竟會起什麽作用,可意識毫無預兆地發散了。


    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張蘭媽媽和倪珞,很久以前的那個爸爸,甚至還有蠢到可以的宋妍兒。其實,那時候的她也是很幸福的吧?


    媽媽很寵她,弟弟對她好,宋妍兒也什麽都讓著她護著她,可這麽好的生活,為什麽不是她的?為什麽倪家真正的女兒會出現在她的周圍,天天提醒她的噩夢?


    早知道春遊的時候,推她下山摔死她好了,就不會有後來的身份真相曝光。


    換去宋家也就算了,偏偏還是私生女,做什麽都不及宋妍兒名正言順,憑什麽受委屈的總是她莫允兒?


    是這個世界先對不起她的。


    世界很安靜,就連立在一旁看守的幾個黑衣男子,也是悄無聲息,雕像一般。即使是不久前,她體內湧起一陣似癢似痛的渴望,她本能地滿地扭動,嗯嗯呀呀發出一係列不堪入耳的聲音。他們也是無動於衷,像是禁欲的僧人。


    莫允兒曆經不算短暫的煎熬之後,有前所未有的羞恥,更備受打擊。


    周圍仍是安靜,直到某一刻,倉庫門口響起一瘸一拐,斷斷續續的腳步聲。空空洞洞的,很是嚇人。


    莫允兒抬頭一望,就看見了倪珈。


    她拄著拐杖,白色的裙子和腿上的石膏,在夜色與月光之間,格外的耀眼。發未梳,被夜風吹散了,淩亂地垂在胸前背後。


    夜略黑,襯得她的小臉愈發白皙,在月光中甚至有一種死亡般滲人的慘白。她進來的頭一刻,空洞的眸子就盯住莫允兒。


    倪珈的眼睛黑黑的,深深的,像無底洞一般深不可測,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都沒有哪怕一星半點兒的光亮。


    莫允兒莫名脊背發涼,忍不住往後縮了縮。生平頭一次,她見到倪珈,跟見了鬼一樣的恐懼,隻有恐懼。


    而下一秒,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中的槍上,莫允兒愈發驚恐,嗓子裏發出幾絲悲鳴。


    一旁的黑衣人們走上來,語氣中帶著幾絲猶疑:“嫂子,這……”


    倪珈淡淡的:“你們都先出去。”


    幾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最終還是出去了。


    莫允兒見狀,更大感不妙,死命發出聲音,倪珈已俯身扯掉了她嘴上的碎布。


    她立刻尖叫:“倪珈你要幹什麽?”


    早就察覺到不對的莫墨也掙紮了起來,倪珈麵無表情,把她臉上的黑布條和碎步全撤了下來。莫墨一見倪珈,剛還要斥責,下刻卻看見她手中的槍,頓時嚇得麵無血色:


    “倪珈,你,你要幹什麽?”


    倪珈歪頭,平靜地看著她們:“我媽媽死了,我想找幾個人給她陪葬。”


    莫允兒瞬間怔住,眼中一閃而過不可置信的痛楚,幾乎是顫聲:“你說什麽?”


    “啊?”倪珈聲音很輕很緩,帶著詫異,“你難過了嗎?”


    “媽媽她怎麽會死?”莫允兒突然迸發出一聲厲喊,想要撲過來,卻被鏈子扯了迴去,“你騙我,你撒謊!”


    “莫允兒,不管是不是你親自動手,這件事肯定是知情的吧?”倪珈俯視著她,“給姑媽的車動手腳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家裏的其他人,奶奶,媽媽,倪珞,都可能會坐上那輛車。這種意外,你意想不到的嗎?現在裝著悲痛給誰看?媽媽死了,她看不到你這副假惺惺的樣子了。”


    莫允兒眼中盈了淚水,有傷心,更多卻是不甘與怨恨:“為什麽張蘭媽媽死了?為什麽連老天都要幫你?我到底哪裏比你差,為什麽每一步都輸?害死媽媽的不是我,一定是你,都是你。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莫墨也是一臉刻薄,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幫腔辯解:“她死你找我們幹什麽?那是她的命該……”


    話音沒落,便是一聲震徹倉庫的槍聲,和哭天搶地的痛唿:“啊!!!”


    莫墨腿上破開一個大洞,鮮血汩汩地往外流,她痛得無可奈何,左搖右晃,跪在地上淒厲地哭喊。


    莫允兒驚怔,望著倪珈平靜如初的容顏,竟然都不會發抖了,可莫墨痛苦至極的叫喊如刀一樣戳著她的心,挫骨剜心的疼。


    她突然轉頭,怨毒地盯著倪珈,幾近咆哮:


    “倪珈,你憑什麽衝我媽開槍?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沒有出現,我們一家人會過得很好很幸福,誰都不會出事,誰都不會死!就是因為你換迴來了,摻和華氏那麽多的事情,才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以前沒有你的時候,媽媽和我過得很好很快樂。你為什麽要迴來?你這種人,就應該死在外麵!你認真想想,自從你搬迴家後,你對媽媽好過嗎?媽媽開心過一天嗎?媽媽現在死了你找我發氣,你憑什麽?”


    “我憑什麽?”倪珈一步上前,揪起莫允兒的頭發把她扯了起來,槍口死死抵住她的脖子。


    剛開完槍,槍口還是灼燙的,莫允兒像是被煙頭燙了,腦子一扯一扯的痛,卻不敢動,這下她也怕了,怕倪珈一時激動開了槍。


    她怕死。


    “我憑什麽?就憑你搶了18年的生活,我替你受了18年的苦;你卻是非不分,還要打擊報複我。莫允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稍微哪怕是調整一點點的心態,不要記恨,不要認為全世界都是欠你的,不要幫著外人對付倪家,其實,家人還是你的,不是嗎?是你隻要獨享,是你不肯和平共處,一步步謀害倪家的人,卻說是家人逼的你。誰逼你了?別再給自己找借口。”


    莫允兒哽住:“倪珈,你就算是殺了我,張蘭媽媽也不會活過來了!”


    旁邊的莫墨見狀哭得更加可悲,都顧不得腿上的槍傷,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貼過來,撞著倪珈的腿,連連求饒:


    “倪珈,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殺了我吧,放過她,放過我的女兒。你殺了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換孩子,是我不該虐待你,我錯了,我道歉。你殺了我,你放過我的女兒啊!”


    終於道歉了嗎?現在卻遲了吧。


    倪珈狠狠一推,莫允兒摔倒在地,如蒙大赦,慌忙和媽媽擠在一起,眼睛裏嚇出了眼淚。兩母女靠在一起,絕望地哭泣著。


    望著她們這對母女,倪珈突然想起了張蘭媽媽保護她的那一刻。


    她還想起,似乎有人說過,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就是麵對苦難,壞人會獲得扭曲的快感,而好人會將心比心地憐憫。


    她倪珈早就不是好人了,可為什麽,她也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倪珈默不作聲,立在月色下,一張臉幽白得幾乎透明,如鬼魅一般,幽幽看著她好久,才道:“莫允兒,寧錦年在哪兒?”


    莫允兒咬牙。


    “你這女人沒想到還有硬性的一麵,可你沒想過嗎?寧錦年逃走都沒有帶上你,想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沒有多重要。”


    “我和他本來就不隻是有感情。”莫允兒哼笑一聲,不管說不說,都是下場淒慘,還不如膈應倪珈。


    隻是,她真是覺得自己可悲,就連好不容易犧牲一切勾搭過來的寧錦年都對她不真,可倪珈,卻有男人為她死心塌地的。


    不公平。


    她更不能讓他們好過!


    她見她不說話,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腳踝,小腿,膝蓋,”倪珈抬起槍,沿著莫墨的身體一路往上,“盆骨,肚子,肋骨,脖子,臉頰,額頭……莫允兒,我每問你一次,你不說,我就在她身上打個洞。讓你也感受一下,親眼看著親人鮮血流盡地死去,是種怎樣的感覺?”


    莫允兒震驚地麵容扭曲:“倪珈你這個變態,你這個瘋子,你會遭報應的!”


    又是一聲槍響,莫允兒“啊”地淒厲慘叫,小腿瞬間被鮮血覆蓋。


    “不好意思,剛才忘了,我的腿骨折了,也要還你一份。”倪珈手中的槍冒著嫋嫋的煙,細細的煙霧後邊,她的臉,格外的寂寥。


    “第二次問你,寧錦年在哪兒?”


    倪珈手中的槍瞄準了莫墨的腳踝,後者早嚇得沒了神智,痛哭著朝莫允兒喊:“你告訴她啊!她是個瘋子,她是個瘋子!”


    莫允兒屈身壓著被打斷的腿骨,痛得幾乎要暈死過去,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倪珈臉色一沉,剛要扣動扳機,身後卻有人靠近,她驚覺轉身,拿槍對過去,就看見越澤清淩的眉眼。


    她像是受驚的動物,警惕地盯著他,完全處於戒備狀態。


    “珈珈,”他沉穩而清和,伸出手,緩緩向她靠近,“聽我的話,把槍放下。”


    她握槍的手緊了又緊,卻不動。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珈珈,把槍放下。”


    倪珈愣愣看著他,手緩緩下落,在越澤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她卻突然轉身:“我要殺了她!”


    “珈珈!”槍響的瞬間,他撲過去將她抱住,子彈朝莫允兒的頭射擊過去,打進了牆壁,發出劇烈的響聲。


    莫允兒的臉瞬間被子彈灼燒出深深的血痕,頃刻間血流如注,糊了半邊臉頰。她的哭喊愈發慘絕,子彈劃入太深,火燒一般的疼,她這半邊臉是要徹底毀了。


    “你放開我!”倪珈驟然間情緒爆發,掙紮著還要開槍,可雙手被越澤死死握住,動彈不得。


    拐杖摔在地上,她失了重心,跌進他懷裏。


    倪珈被他緊緊困著,掙紮無用,壓抑了許久的痛苦再也控製不住,一下子悲愴地大哭起來: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她們,我要給媽媽報仇,我要給媽媽報仇!”


    “啊!”她哭得撕心裂肺,痛苦而無力地在他懷裏拚命掙紮,可虛弱的身體卻是怎麽都拗不過他的力氣;


    她的哭聲像刀一樣刺在他心裏。


    他死死摟著她,心痛得無以複加,卻是半分也不肯鬆開。


    他不能讓她殺人,不能讓她手上沾了鮮血。


    他試過,所以很清楚,親手殺人不會讓她有半分的好過,卻隻會給她留下更深的夢靨。


    殺了人,她原來的心,就會真正的,再也迴不來了。


    她的身體終究還是虛弱,情緒爆發之後便不剩太多的力氣,沒多久便停了掙紮,隻是嗚嗚地痛哭,哭得全身都劇烈顫抖,哭得心都碎了。


    他卸下她的槍,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緊緊扣住她的頭,抵在自己懷裏。


    她埋首在他的胸口,仍是傷心欲絕地哭泣著。


    “珈珈!”他痛徹心扉,深深低頭,狠狠抵著她濕漉漉的顫抖不止的臉頰,“珈珈,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報仇,一定會。”


    迴去的路上,越澤懷裏的倪珈,一直都是哭著的,像是果然水做的,眼淚怎麽都流不盡,一點一點把他的衣衫潤濕,黏黏濡濡地貼在他的胸口,一如他此刻的心,沉悶,傷痛,卻悲哀到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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