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穩定地下,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葉梵聲剛拉開一家旅館的門，聞天語進去就直奔前台。
她裙邊濕了,半貼在腿上,有些頭發也貼在臉上,襯得皮膚極白。大大的眼睛看進去，像是沙漠裏的旅人渴望湖泊一樣：“請問還有客房嗎”
“隻剩一間單間了。”裏麵的姑娘在電腦上點了一下，“要嗎？”
“沒有標間嗎？”聞天語皺著眉頭,瞥一眼身後跟上來的葉梵聲。
這已經是兩個人跑的第五家旅館了,前麵幾家不管條件好壞,都已經住滿了。
“姑娘,今晚的情況你也知道，整個山上的酒店幾乎都住滿了,我們這還是因為位置靠後,人都沒找過來呢。”
前台的姑娘抬頭看她，瞥一眼她身旁的葉梵聲，笑得曖昧,“你們兩位？我們的單間是大床,睡得下的。平時還不讓住兩個人呢。”
葉梵聲下意識的皺眉，在他果斷地說出拒絕的話的時候,聞天語扯著他的衣袖，把他往旁邊拉了拉：“樊聲哥，要不我們就住這個吧。後頭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萬一錯過了沒有地方睡，不是更慘？”
葉梵聲眉頭依舊蹙著。聞天語舉手保證：“我發誓我睡覺老實一定不會打擾你的。要不、我睡地板也行！”總比淋雨睡深山老林好啊。
葉梵聲的神色還在遲疑。
旅店門再度被推開,兩個帶著方言口音的人遠遠地問：“老板，還有沒有房間？”
在前台迴答以前，聞天語掏出自己的身份證拍在了櫃台：“那個單間，我們要了！”
迴過頭來祈求地看著葉梵聲，他的襯衣濕了大半，眉眼間終於鬆懈下來：“好。”
聞天語立刻開心地彎唇，葉梵聲轉過去辦入住手續。
旅館的條件不算太好，但勝在幹淨整潔，該有的都有。
打卡進門，聞天語站在葉梵聲身後，看著他的白襯衣濕濕的貼在皮膚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兩個人放下包，她推葉梵聲去浴室：“樊聲哥，你先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葉梵聲把洗漱用品拆好遞給她，語氣不容拒絕：“你先洗。”
聞天語卻不肯接，臉紅地看著他，推拒了半晌才說：“我沒有換的衣服。”
是真的什麽都沒帶。
誰能想到隻是爬個山而已
，還得連帶著過夜啊。還是淋濕狼狽地過夜。
那邊葉梵聲頓了一下，去翻自己那個黑色的背包，過了會兒，拿出一件折疊整齊裝在袋子裏的白襯衣來，遞給她。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聲音也低沉了些：“婭婭，這個可以嗎？幹淨的。”
聞天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臉騰地就紅了。
“可、可以的。謝謝……”她接過衣服，再不敢抬頭看他，抱著一摞東西往浴室跑得飛快。
吹了半天山風淋了半天雨，這會兒熱水衝洗了一遍，整個身體立刻暖了起來。
聞天語動作飛快，拿毛巾裹著頭，擦掉鏡子上的水汽，看著鏡子裏被葉梵聲的襯衣包裹著的自己。
他個子高，襯衣穿在她身上倒是裹了個嚴實，過長的袖子被她輕輕挽起來，露出纖細的手臂。
真的像是……親昵地穿著男朋友襯衣的小女友啊。
聞天語被熱氣蒸騰得微紅的臉頰更加紅潤，她輕輕拍了拍，給自己打氣，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葉梵聲正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看畫冊，聽到聲音抬眸望了過來，很快輕咳了咳，紳士地移開了目光。
“樊聲哥，你快去洗澡吧。不然該感冒了。”
“……好。”
葉梵聲放下交疊的雙腿，目光始終沒再敢往她身上落。
趁著他去洗澡，聞天語喊了前台來，軟磨硬泡，也隻要到一條被子一個枕頭。
前台姑娘看著她裹著葉梵聲的襯衣，笑得曖昧：“妹妹，你倆是情侶吧？感情好擠一個床有什麽呀？”
聞天語聽著她的語氣，紅著臉含糊：“我們是純潔的感情，沒到那個份上呢。”
送走客服，不由得對著床上兩條被子發愁。
地板看起來有些年月了，她起碼得再有一條被子鋪著一條被子蓋才夠，睡地板這個計劃是泡湯了。
再一瞥那張雙人床，即使是兩床被子，她還從來沒和哪個男生躺這麽近一起睡過呢。
呸呸，她在想什麽。
剛拍了拍發脹的腦袋提醒自己清醒，那頭包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聞天言的咆哮聲就傳了出來：“妹妹，你在哪兒呢？這都幾點了還不到家，外麵天氣也不好。爸媽剛還打電話問你呢。”
聞天語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聞天言圓這個話。
聞家父母開明是開明，但是家教極嚴，以前她未成年，就有著晚上九點前必須到家的規定，一般八點聞天言就該奉命追魂奪命call了，沒想到她成年了，聞天言卻比以前看得更嚴了，甚至嚴過父母。
她紅著臉瞥一眼微微響著水聲的浴室，輕咳了咳：“哥，我今晚迴不去了。”
“你說什麽？”
聽著那頭的咆哮，聞天語第一次有些怕聞天言，抖著聲音：“我今天和同學來留山玩兒，結果山上下雨被困住了，今天下不了山，我們住這了。”
“同學？男的女的？哪兒的？要不我去接你。”
“山路都堵了你怎麽接啊，當你演電影呢。”聞天語頭疼不已，隨口扯謊，“跟白白呀，還能跟誰。我怎麽可能跟男的單獨出來玩還過夜……”
說到最後一句，那邊浴室門剛好被推開，葉梵聲擦著頭發出來，身上帶著水汽，上半身沒有穿衣服，隻背上搭著一條白色的大浴巾。
小腹和胸前的肌肉分明，隔著水汽，皮膚偏白，帶著誘人的光澤。
聞天語一眼瞥過去，立刻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
他、他平時看著清冷瘦高，居然有肌肉啊，身材很好很誘人……
看她嗆到，葉梵聲眉頭一蹙，立刻停了手，倒杯水遞到她嘴邊。
聞天語沒有接，半跪立起來，抬手捂住他欲開口的薄唇。不可避免地觸到了他唇上柔軟的皮膚。
臉幾乎燒起來。
她抖著聲音：“先不說了啊，我們淋了半天雨很難受了。你和爸媽別擔心。我明天就迴去了啊。”
不給聞天言絮絮叨叨地機會，她把電話掛斷，心有餘悸。
葉梵聲唿出的熱氣噴灑在她手上，聞天語猛地迴過神來，看過去，他一向清冷的目光此刻帶著微微迷茫，有些灼熱地看向她。
聞天語吞咽了一下，緩緩鬆開手：“我哥的電話……被他知道我就死定了……呀！”
猛然間想起什麽，聞天語抓起電話給徐白白打過去。
那頭很久才接通。
“白白啊，等下我哥給你打電話的話你記得要……”
“已經打過了。”
“……啊？！”聞天語愣了一下，心都涼了，“我明天還能活著迴家不？”
“你能不能活著迴家我是不知道，”徐白白可以悵
然地賣了個關子，尾音拉得老長。
聽到那邊緊張地屏息的聲音，噗嗤笑出了聲，“算了算了不逗你了，瞅把你嚇得。我多聰明一人啊？還能出賣你不成。”
“白白！”聞天語心一下子落了迴來，跌坐在床上，大喘著氣，“你就是我的女神啊！太聰明了你！”
“嘁！可得了吧，我可是一個連爬山都不被喊的舊愛啊。”她板著臉質問，“你說，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少女聲音極大，聞天語飛快捂住聲筒，做賊心虛地瞥一眼葉梵聲，起身往浴室走。
關上門，老實地跟她坦白。
“我靠，那你不是跟大師兄親密共處了啊！大師兄身材好不好啊？嘖，看著有點偏瘦啊……”
腦海裏再度被她這句話勾出剛剛的美人出浴圖，聞天語煩躁地撓玻璃：“怎麽辦哦，我今晚怕不是要失眠了哦。對著他的果體睡覺我胖虎做不到啊……”
“聞天語同學，你今年成年了，”徐白白語重心長，下一秒吼道，“睡什麽覺啊睡男神啊！我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嗎！你要睡二次元紙片人的勇氣和魄力呢！”
“我那不是理論知識過硬實際體驗為零麽……”聞天語捂臉，“我跟你講你別再慫恿我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禽獸行為。”
徐白白在那頭爆笑出來，還在開玩笑地攛掇她：“我跟你講動作輕點你可別嚇到師兄，人家是正經人。哈哈哈天語你現在好像覬覦唐僧美色的女妖精哦。嗯，葉聖僧第一難，老虎精。”
“去去去你走開！”聞天語不服，“我就不能是跌落凡塵的虎仙女麽。”
“吃錯藥的那種，也行。”
“徐、白、白！”
跟徐白白貧幾句，聞天語深吸一口氣走出去。
葉梵聲正細細地拿小瓶酒精噴霧把床鋪枕頭噴了一遍，聞天語看得目瞪口呆。
潔、潔癖啊。
他迴過頭來，聞天語立刻偏頭，假裝自己剛剛沒在偷看人家的身體。
“婭婭，我剛剛把衣服送洗了。”
“……哦。”
“床鋪消毒過了，你睡吧。”
“……哦。”
聞天語頓了一下，愣怔地抬頭：“啊？你不睡嗎？”
葉梵聲目光隻在她臉上停了一瞬，很快移開：“我睡地板就好。”
“那怎麽行
？！”聞天語嗓音提高，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她愣了愣，臉頰發燙地移開目光：“就、隻有兩床被子啊，你都拿走了，我蓋什麽呀。”
沒等對方迴答，她補充道：“這可是山上，地板上不知道有沒有蟲子什麽啊……”
還潔癖呢，怎麽忍得了。
葉梵聲臉色果然變了變。聞天語瞥他，聲音提高：“這床這麽大呢，又不是放不下。”她拍了拍胸口，“我保證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睡相很好。”
葉梵聲看著她的動作，臉頰微動，立刻移開了目光。
結果磨到十點多，聞天語先進了被窩，道了晚安，閉上眼睛，滿腦子想著自己一定睡不著的過程裏，慢慢迷糊起來。
最後一刻的記憶裏。
身旁的床鋪動了動，接著有人在離她很近的地方說了句晚安。
葉梵聲躺在床上，鼻息裏是少女身上沐浴露和洗發水的清香。不停往他胸腔裏竄，讓他腦海裏循環播放那個總是泛著糖果味的小姑娘。
有些懊惱自己冒出的出格的想法。
她還這麽小。
葉梵聲深唿吸一口，強迫自己入眠。
沒過多久，身旁的小姑娘翻了個身，長腿探出了被窩，猛地搭在他的身上。
葉梵聲一頓，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身體猛地繃緊。
——
“我睡覺老實一定不會打擾你的。”
“我睡相很好的。”
小姑娘之前眨著大眼睛的保證一下子躍入他的腦海。葉梵聲有些哭笑不得。躺在當下平複了幾次氣息。
房間隔音效果不算太好，隱隱能聽到外麵的雨聲。
雨勢仍不見小。
他緩緩偏頭過去，看不清小姑娘的麵容，隻能感覺到她平穩淺淺的唿吸，在這神經緊繃的時刻被自己的感官和想象放大了無數倍，那輕喘漸漸好像近在他耳邊，再然後，好像貼著他一起。
葉梵聲一頓，喉結滾動了一下，猛地迴過神來。
身體的燥熱一陣一陣翻湧而起，葉梵聲第一次體會到欲望難以壓製的難熬。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清冷的人，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欲望，金錢，名利，女人……可他知道，隻是一直缺少一個這樣的機會，她躺在他的身旁，觸手可及。
他不可以，她還
小。
葉梵聲深吸了一口氣，長臂伸出去，觸到小姑娘腿上滑膩的皮膚，指尖幾乎發燙。
他動作極其輕柔地把她的腿塞迴被窩蓋好。
下一秒，聞天語不滿意地嚶嚀一聲，長腿再度踢出被窩搭在他身上，手臂也不滿意地纏了上來，死死抱住葉梵聲半坐起來的身體。
他隻帶了一件替換的襯衣，此刻穿在她的身上，隔著這層薄薄的布料，觸到她柔軟纖細的身體。
葉梵聲渾身肌肉繃緊，腦袋幾乎炸開。
等到聞天語唿吸再度平穩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拉開她的手臂，放迴被窩，把腿也塞迴去，有些強硬的掖好被角，幾乎是逃離般地起身，往浴室走去。
再出來的時候，葉梵聲泛著水澤的皮膚上帶著冷水的涼意，夜間的空氣拂過冷得令人戰栗，身體裏滾燙的溫度終於稍稍被壓了下去。
就著浴室暗淡的光瞥一眼床上，小姑娘蜷縮著身體睡得靜謐，黑發披散在身後的枕上，白嫩的手臂伸出半截來。
葉梵聲莞爾，小老虎也沒撒謊，她的睡相，挺好……看的。
關燈躺下，葉梵聲輕合雙眼，深吸一口氣，胸腔都被滿滿當當填滿。
下一秒，人再度被某大型貓科少女摟了個滿懷，少女清甜的氣息撲入鼻息。
身體裏那團好容易被壓下的火一瞬間再度席卷而來。
葉梵聲彎唇苦笑，躺了片刻，緩緩起身把把攏迴被窩裏。
幾番折騰。
再度出來的時候，窗外雨勢小了一些，滴滴答答的。
窗外天光微亮。
毫無睡意，葉梵聲索性也不再迴床上，緩緩繞過她，去陽台那邊，緩緩掀起窗簾一隅，看窗外的雨蜿蜒而下。
山上的雨勢配合著雨打樹葉的聲音，像極了初到柳桉鎮的時候。
他獨自等在鎮頭那個唯一的公交站，身上和頭發被淋濕了大半，心情差到極點。
白白嫩嫩的雙馬尾小丫頭撐著小油紙傘緩緩靠過來，聲音軟軟的：“小哥哥，你怎麽在這裏淋雨呀？”
小丫頭左右望了望，“你的爸爸媽媽呢？”
葉梵聲清冷地瞥她一眼，一向幹淨整潔甚至有些潔癖的他此刻有些狼狽，眉眼間略顯煩躁。
小姑娘被他嚇了下，大眼睛了一閃而過猶豫，很快又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她緩緩湊近，小胖胳膊吃力地舉著傘，想幫他遮住，無奈身高不夠，從外麵接的雨滴全都傾倒過來，沿著傘架一串串跌進他肩頭和頭發裏。
少年好看的眉眼間鬱色更濃，他的發尖滴著水，眼眸翟黑，盯著不知所謂地揚著唇的小丫頭。
“小哥哥，你誇我一句很瘦很漂亮，我可以送你迴家哦。”小丫頭揚了揚手，把雨抖到他身上，得意道，“我有傘的。”
她的傘傾倒過來的雨滴把他的頭發也打濕，順著發尖滴滴落下，背後的濕意也彌漫開來，讓他胸中的怒火燃炸。
葉梵聲眯了眯眼，彎腰下去，突然勾起一邊唇角：“你知不知道李清照？”
小姑娘盯著他好看的眉眼出了神，傻愣愣地問：“誰去照？”
葉梵聲輕嗤一聲，清冷的聲音緩緩：“她有一句詩，是專門寫你的。”
“給我寫的？”
葉梵聲直起身體，垂眸瞥她：“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小胖妞。”
小姑娘聽得雲裏霧裏，半張著嘴，隻聽懂了句“小胖妞。”
又一個說她胖的！
她氣鼓鼓地撤了傘，小胖手指著葉梵聲的臉，又氣又委屈：“奶奶都說我不胖！隻是虎氣，你憑什麽說我胖！”
不遠處跑來個男孩子，警惕地看他一眼，把小女孩護在身後：“婭婭，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哥去揍他！”
葉梵聲嫌棄而煩躁地移開了目光。
隔了會兒，小女孩被男生哄著帶走。
剛走出幾步，她說了句“等一下”，噠噠地跑了迴來，看了他一瞬，抬手把傘塞到他手裏。
看到他驚訝的神情，聞天語別扭道：“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說謝謝，我不接受哦！我很難哄的。”
說完，她扭頭地跑迴男生傘下。
葉梵聲愣在當下。
那邊兄妹聲音漸遠。
“婭婭，他說你胖你怎麽還把傘給他？”
小姑娘理直氣壯：“他好看。”
葉梵聲收迴目光，低頭看上頭繪著的小老虎。
唇角牽起。
醜死了。
還很胖。
晚上的時候，葉梵聲被葉媽帶著去舊友家，進了堂屋就看到在那邊一臉油彩、拿著筆亂塗亂畫的小丫頭。
被媽媽招過來打招
唿。
小丫頭揚著花貓臉，對著他乖乖的鞠了一躬，笑得甜甜的：“哥哥你好，我叫婭婭。”
見他不說話，葉媽不耐煩地蹙了蹙眉，不好意思地對著聞天語的媽媽：“抱歉啊，這孩子從小性子冷，不愛說話。”
聞天語的媽媽看著他淺笑：“男孩子嘛，穩重點好。”
她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婭婭，要跟哥哥好好玩啊，別調皮。”
“好——”
大人一走，小姑娘就緩緩湊上來，語氣軟軟：“哥哥，你畫畫嗎？我有新畫筆哦。”
葉梵聲沒迴答，她喋喋不休，“我會畫畫，很好看的。”
葉梵聲視線清冷盯著她，直看得小姑娘小臉紅撲撲的，聲音軟軟，“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
葉梵聲：“……”
聞天語眉眼間神色認真而小心翼翼，一點不像撒謊。
葉梵聲失神了片刻。
他們早上剛見過。
不過是換了身衣服，她不記得他了。
——
聞天語醒來的時候，剛伸了個懶腰伸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和葉梵聲躺在一張床上，猛地收住，睜開一條眼縫偷偷去看他。
身旁的位置空空的，沒有人，她懷裏抱著葉梵聲的那床被子。
聞天語愣了一下，緊張地去看自己身上。
還好，被子還好好地封印著她。
她放心地長舒一口氣。
拎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過五分。窗簾還拉著，但看得出外麵天已大亮，鳥兒在林子裏叫著。
愣神間，門被打開來，葉梵聲拎著早餐輕手輕腳地進來。
看到她醒了，他頓了一下：“醒了？”
“……嗯。”
“衣服送過來了，在衛生間。”
“哦。”
聞天語小心翼翼地看著葉梵聲，他在那邊有條不紊地把餐盒一個個拿出來，打開擺好。眼下有一圈淺淺的青色痕跡，麵容有幾分疲憊。
沒睡好的樣子，還起這麽早去買了早餐。
聞天語有些愧疚，坐在他對麵吃早餐時候，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會瞟過去。
葉梵聲看她猶豫的模樣，停下來看她：“婭婭，怎麽了？”
聲音微啞，帶著濃重的鼻
音。
聞天語驚了：“樊聲哥，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聲音也不對，不會是感冒了吧？”
葉梵聲搖頭：“沒有，沒事。”
鼻音那麽重還說沒事，聞天語有些自責：“對不起，要不是陪我來這裏，也不會淋雨，不會感冒了。”
葉梵聲攪著粥的手一停，低聲道：“不是因為淋雨。”
聞天語沒聽清：“啊？”
下一句，他轉移她注意力，“時間還早，再去逛逛嗎？”
“……好，”聞天語應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樊聲哥你真的可以嗎？”
“嗯。”
兩個人去了昨天沒去的許願橋。
橋上掛滿了各種同心鎖，貼著紅色的綢緞，上麵寫著情侶們名字或者心願。
長長一條看著真是一道不錯的風景線。
聞天語被人一攛掇，就真的掏錢買了兩把鎖還有心願條，寫心願的時候卻有些尷尬起來。
他們又不是情侶，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麽，也不應該無端端綁在一起。
可是……買都買了啊——
聞天語瞥一眼葉梵聲，他眼眸黑亮，看向她，手裏是已經寫好的字條。
居然就已經寫好了，她臉紅了紅，好奇心幾乎按捺不住。
好想知道他寫了什麽……
聞天語轉迴去，提筆也刷刷地寫好，然後葉梵聲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來，找了個位置掛了上去，兩個人的挨在一起。
聞天語在他身後偷偷拿著手機，把他的眉眼和心願條都拍了進去。
山路泥濘到無法通行，兩個人跟著遊客排隊坐纜車下山。
聞天語剛出纜車就接到了聞天言的電話。
他扯著嗓子在那邊哀號：‘妹妹啊，你快迴來看看我，哥要不行了……”
聞天語蹙眉。
那頭聞天言驚恐地哀號一聲，手機也扔了出去，接著再無音訊。
她盯著手機發蒙，半晌沒迴過神來。
葉梵聲剛拉開一家旅館的門，聞天語進去就直奔前台。
她裙邊濕了,半貼在腿上,有些頭發也貼在臉上,襯得皮膚極白。大大的眼睛看進去，像是沙漠裏的旅人渴望湖泊一樣：“請問還有客房嗎”
“隻剩一間單間了。”裏麵的姑娘在電腦上點了一下，“要嗎？”
“沒有標間嗎？”聞天語皺著眉頭,瞥一眼身後跟上來的葉梵聲。
這已經是兩個人跑的第五家旅館了,前麵幾家不管條件好壞,都已經住滿了。
“姑娘,今晚的情況你也知道，整個山上的酒店幾乎都住滿了,我們這還是因為位置靠後,人都沒找過來呢。”
前台的姑娘抬頭看她，瞥一眼她身旁的葉梵聲，笑得曖昧,“你們兩位？我們的單間是大床,睡得下的。平時還不讓住兩個人呢。”
葉梵聲下意識的皺眉，在他果斷地說出拒絕的話的時候,聞天語扯著他的衣袖，把他往旁邊拉了拉：“樊聲哥，要不我們就住這個吧。後頭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萬一錯過了沒有地方睡，不是更慘？”
葉梵聲眉頭依舊蹙著。聞天語舉手保證：“我發誓我睡覺老實一定不會打擾你的。要不、我睡地板也行！”總比淋雨睡深山老林好啊。
葉梵聲的神色還在遲疑。
旅店門再度被推開,兩個帶著方言口音的人遠遠地問：“老板，還有沒有房間？”
在前台迴答以前，聞天語掏出自己的身份證拍在了櫃台：“那個單間，我們要了！”
迴過頭來祈求地看著葉梵聲，他的襯衣濕了大半，眉眼間終於鬆懈下來：“好。”
聞天語立刻開心地彎唇，葉梵聲轉過去辦入住手續。
旅館的條件不算太好，但勝在幹淨整潔，該有的都有。
打卡進門，聞天語站在葉梵聲身後，看著他的白襯衣濕濕的貼在皮膚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兩個人放下包，她推葉梵聲去浴室：“樊聲哥，你先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葉梵聲把洗漱用品拆好遞給她，語氣不容拒絕：“你先洗。”
聞天語卻不肯接，臉紅地看著他，推拒了半晌才說：“我沒有換的衣服。”
是真的什麽都沒帶。
誰能想到隻是爬個山而已
，還得連帶著過夜啊。還是淋濕狼狽地過夜。
那邊葉梵聲頓了一下，去翻自己那個黑色的背包，過了會兒，拿出一件折疊整齊裝在袋子裏的白襯衣來，遞給她。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聲音也低沉了些：“婭婭，這個可以嗎？幹淨的。”
聞天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臉騰地就紅了。
“可、可以的。謝謝……”她接過衣服，再不敢抬頭看他，抱著一摞東西往浴室跑得飛快。
吹了半天山風淋了半天雨，這會兒熱水衝洗了一遍，整個身體立刻暖了起來。
聞天語動作飛快，拿毛巾裹著頭，擦掉鏡子上的水汽，看著鏡子裏被葉梵聲的襯衣包裹著的自己。
他個子高，襯衣穿在她身上倒是裹了個嚴實，過長的袖子被她輕輕挽起來，露出纖細的手臂。
真的像是……親昵地穿著男朋友襯衣的小女友啊。
聞天語被熱氣蒸騰得微紅的臉頰更加紅潤，她輕輕拍了拍，給自己打氣，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葉梵聲正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看畫冊，聽到聲音抬眸望了過來，很快輕咳了咳，紳士地移開了目光。
“樊聲哥，你快去洗澡吧。不然該感冒了。”
“……好。”
葉梵聲放下交疊的雙腿，目光始終沒再敢往她身上落。
趁著他去洗澡，聞天語喊了前台來，軟磨硬泡，也隻要到一條被子一個枕頭。
前台姑娘看著她裹著葉梵聲的襯衣，笑得曖昧：“妹妹，你倆是情侶吧？感情好擠一個床有什麽呀？”
聞天語聽著她的語氣，紅著臉含糊：“我們是純潔的感情，沒到那個份上呢。”
送走客服，不由得對著床上兩條被子發愁。
地板看起來有些年月了，她起碼得再有一條被子鋪著一條被子蓋才夠，睡地板這個計劃是泡湯了。
再一瞥那張雙人床，即使是兩床被子，她還從來沒和哪個男生躺這麽近一起睡過呢。
呸呸，她在想什麽。
剛拍了拍發脹的腦袋提醒自己清醒，那頭包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聞天言的咆哮聲就傳了出來：“妹妹，你在哪兒呢？這都幾點了還不到家，外麵天氣也不好。爸媽剛還打電話問你呢。”
聞天語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聞天言圓這個話。
聞家父母開明是開明，但是家教極嚴，以前她未成年，就有著晚上九點前必須到家的規定，一般八點聞天言就該奉命追魂奪命call了，沒想到她成年了，聞天言卻比以前看得更嚴了，甚至嚴過父母。
她紅著臉瞥一眼微微響著水聲的浴室，輕咳了咳：“哥，我今晚迴不去了。”
“你說什麽？”
聽著那頭的咆哮，聞天語第一次有些怕聞天言，抖著聲音：“我今天和同學來留山玩兒，結果山上下雨被困住了，今天下不了山，我們住這了。”
“同學？男的女的？哪兒的？要不我去接你。”
“山路都堵了你怎麽接啊，當你演電影呢。”聞天語頭疼不已，隨口扯謊，“跟白白呀，還能跟誰。我怎麽可能跟男的單獨出來玩還過夜……”
說到最後一句，那邊浴室門剛好被推開，葉梵聲擦著頭發出來，身上帶著水汽，上半身沒有穿衣服，隻背上搭著一條白色的大浴巾。
小腹和胸前的肌肉分明，隔著水汽，皮膚偏白，帶著誘人的光澤。
聞天語一眼瞥過去，立刻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
他、他平時看著清冷瘦高，居然有肌肉啊，身材很好很誘人……
看她嗆到，葉梵聲眉頭一蹙，立刻停了手，倒杯水遞到她嘴邊。
聞天語沒有接，半跪立起來，抬手捂住他欲開口的薄唇。不可避免地觸到了他唇上柔軟的皮膚。
臉幾乎燒起來。
她抖著聲音：“先不說了啊，我們淋了半天雨很難受了。你和爸媽別擔心。我明天就迴去了啊。”
不給聞天言絮絮叨叨地機會，她把電話掛斷，心有餘悸。
葉梵聲唿出的熱氣噴灑在她手上，聞天語猛地迴過神來，看過去，他一向清冷的目光此刻帶著微微迷茫，有些灼熱地看向她。
聞天語吞咽了一下，緩緩鬆開手：“我哥的電話……被他知道我就死定了……呀！”
猛然間想起什麽，聞天語抓起電話給徐白白打過去。
那頭很久才接通。
“白白啊，等下我哥給你打電話的話你記得要……”
“已經打過了。”
“……啊？！”聞天語愣了一下，心都涼了，“我明天還能活著迴家不？”
“你能不能活著迴家我是不知道，”徐白白可以悵
然地賣了個關子，尾音拉得老長。
聽到那邊緊張地屏息的聲音，噗嗤笑出了聲，“算了算了不逗你了，瞅把你嚇得。我多聰明一人啊？還能出賣你不成。”
“白白！”聞天語心一下子落了迴來，跌坐在床上，大喘著氣，“你就是我的女神啊！太聰明了你！”
“嘁！可得了吧，我可是一個連爬山都不被喊的舊愛啊。”她板著臉質問，“你說，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少女聲音極大，聞天語飛快捂住聲筒，做賊心虛地瞥一眼葉梵聲，起身往浴室走。
關上門，老實地跟她坦白。
“我靠，那你不是跟大師兄親密共處了啊！大師兄身材好不好啊？嘖，看著有點偏瘦啊……”
腦海裏再度被她這句話勾出剛剛的美人出浴圖，聞天語煩躁地撓玻璃：“怎麽辦哦，我今晚怕不是要失眠了哦。對著他的果體睡覺我胖虎做不到啊……”
“聞天語同學，你今年成年了，”徐白白語重心長，下一秒吼道，“睡什麽覺啊睡男神啊！我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嗎！你要睡二次元紙片人的勇氣和魄力呢！”
“我那不是理論知識過硬實際體驗為零麽……”聞天語捂臉，“我跟你講你別再慫恿我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禽獸行為。”
徐白白在那頭爆笑出來，還在開玩笑地攛掇她：“我跟你講動作輕點你可別嚇到師兄，人家是正經人。哈哈哈天語你現在好像覬覦唐僧美色的女妖精哦。嗯，葉聖僧第一難，老虎精。”
“去去去你走開！”聞天語不服，“我就不能是跌落凡塵的虎仙女麽。”
“吃錯藥的那種，也行。”
“徐、白、白！”
跟徐白白貧幾句，聞天語深吸一口氣走出去。
葉梵聲正細細地拿小瓶酒精噴霧把床鋪枕頭噴了一遍，聞天語看得目瞪口呆。
潔、潔癖啊。
他迴過頭來，聞天語立刻偏頭，假裝自己剛剛沒在偷看人家的身體。
“婭婭，我剛剛把衣服送洗了。”
“……哦。”
“床鋪消毒過了，你睡吧。”
“……哦。”
聞天語頓了一下，愣怔地抬頭：“啊？你不睡嗎？”
葉梵聲目光隻在她臉上停了一瞬，很快移開：“我睡地板就好。”
“那怎麽行
？！”聞天語嗓音提高，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她愣了愣，臉頰發燙地移開目光：“就、隻有兩床被子啊，你都拿走了，我蓋什麽呀。”
沒等對方迴答，她補充道：“這可是山上，地板上不知道有沒有蟲子什麽啊……”
還潔癖呢，怎麽忍得了。
葉梵聲臉色果然變了變。聞天語瞥他，聲音提高：“這床這麽大呢，又不是放不下。”她拍了拍胸口，“我保證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睡相很好。”
葉梵聲看著她的動作，臉頰微動，立刻移開了目光。
結果磨到十點多，聞天語先進了被窩，道了晚安，閉上眼睛，滿腦子想著自己一定睡不著的過程裏，慢慢迷糊起來。
最後一刻的記憶裏。
身旁的床鋪動了動，接著有人在離她很近的地方說了句晚安。
葉梵聲躺在床上，鼻息裏是少女身上沐浴露和洗發水的清香。不停往他胸腔裏竄，讓他腦海裏循環播放那個總是泛著糖果味的小姑娘。
有些懊惱自己冒出的出格的想法。
她還這麽小。
葉梵聲深唿吸一口，強迫自己入眠。
沒過多久，身旁的小姑娘翻了個身，長腿探出了被窩，猛地搭在他的身上。
葉梵聲一頓，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身體猛地繃緊。
——
“我睡覺老實一定不會打擾你的。”
“我睡相很好的。”
小姑娘之前眨著大眼睛的保證一下子躍入他的腦海。葉梵聲有些哭笑不得。躺在當下平複了幾次氣息。
房間隔音效果不算太好，隱隱能聽到外麵的雨聲。
雨勢仍不見小。
他緩緩偏頭過去，看不清小姑娘的麵容，隻能感覺到她平穩淺淺的唿吸，在這神經緊繃的時刻被自己的感官和想象放大了無數倍，那輕喘漸漸好像近在他耳邊，再然後，好像貼著他一起。
葉梵聲一頓，喉結滾動了一下，猛地迴過神來。
身體的燥熱一陣一陣翻湧而起，葉梵聲第一次體會到欲望難以壓製的難熬。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清冷的人，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欲望，金錢，名利，女人……可他知道，隻是一直缺少一個這樣的機會，她躺在他的身旁，觸手可及。
他不可以，她還
小。
葉梵聲深吸了一口氣，長臂伸出去，觸到小姑娘腿上滑膩的皮膚，指尖幾乎發燙。
他動作極其輕柔地把她的腿塞迴被窩蓋好。
下一秒，聞天語不滿意地嚶嚀一聲，長腿再度踢出被窩搭在他身上，手臂也不滿意地纏了上來，死死抱住葉梵聲半坐起來的身體。
他隻帶了一件替換的襯衣，此刻穿在她的身上，隔著這層薄薄的布料，觸到她柔軟纖細的身體。
葉梵聲渾身肌肉繃緊，腦袋幾乎炸開。
等到聞天語唿吸再度平穩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拉開她的手臂，放迴被窩，把腿也塞迴去，有些強硬的掖好被角，幾乎是逃離般地起身，往浴室走去。
再出來的時候，葉梵聲泛著水澤的皮膚上帶著冷水的涼意，夜間的空氣拂過冷得令人戰栗，身體裏滾燙的溫度終於稍稍被壓了下去。
就著浴室暗淡的光瞥一眼床上，小姑娘蜷縮著身體睡得靜謐，黑發披散在身後的枕上，白嫩的手臂伸出半截來。
葉梵聲莞爾，小老虎也沒撒謊，她的睡相，挺好……看的。
關燈躺下，葉梵聲輕合雙眼，深吸一口氣，胸腔都被滿滿當當填滿。
下一秒，人再度被某大型貓科少女摟了個滿懷，少女清甜的氣息撲入鼻息。
身體裏那團好容易被壓下的火一瞬間再度席卷而來。
葉梵聲彎唇苦笑，躺了片刻，緩緩起身把把攏迴被窩裏。
幾番折騰。
再度出來的時候，窗外雨勢小了一些，滴滴答答的。
窗外天光微亮。
毫無睡意，葉梵聲索性也不再迴床上，緩緩繞過她，去陽台那邊，緩緩掀起窗簾一隅，看窗外的雨蜿蜒而下。
山上的雨勢配合著雨打樹葉的聲音，像極了初到柳桉鎮的時候。
他獨自等在鎮頭那個唯一的公交站，身上和頭發被淋濕了大半，心情差到極點。
白白嫩嫩的雙馬尾小丫頭撐著小油紙傘緩緩靠過來，聲音軟軟的：“小哥哥，你怎麽在這裏淋雨呀？”
小丫頭左右望了望，“你的爸爸媽媽呢？”
葉梵聲清冷地瞥她一眼，一向幹淨整潔甚至有些潔癖的他此刻有些狼狽，眉眼間略顯煩躁。
小姑娘被他嚇了下，大眼睛了一閃而過猶豫，很快又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她緩緩湊近，小胖胳膊吃力地舉著傘，想幫他遮住，無奈身高不夠，從外麵接的雨滴全都傾倒過來，沿著傘架一串串跌進他肩頭和頭發裏。
少年好看的眉眼間鬱色更濃，他的發尖滴著水，眼眸翟黑，盯著不知所謂地揚著唇的小丫頭。
“小哥哥，你誇我一句很瘦很漂亮，我可以送你迴家哦。”小丫頭揚了揚手，把雨抖到他身上，得意道，“我有傘的。”
她的傘傾倒過來的雨滴把他的頭發也打濕，順著發尖滴滴落下，背後的濕意也彌漫開來，讓他胸中的怒火燃炸。
葉梵聲眯了眯眼，彎腰下去，突然勾起一邊唇角：“你知不知道李清照？”
小姑娘盯著他好看的眉眼出了神，傻愣愣地問：“誰去照？”
葉梵聲輕嗤一聲，清冷的聲音緩緩：“她有一句詩，是專門寫你的。”
“給我寫的？”
葉梵聲直起身體，垂眸瞥她：“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小胖妞。”
小姑娘聽得雲裏霧裏，半張著嘴，隻聽懂了句“小胖妞。”
又一個說她胖的！
她氣鼓鼓地撤了傘，小胖手指著葉梵聲的臉，又氣又委屈：“奶奶都說我不胖！隻是虎氣，你憑什麽說我胖！”
不遠處跑來個男孩子，警惕地看他一眼，把小女孩護在身後：“婭婭，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哥去揍他！”
葉梵聲嫌棄而煩躁地移開了目光。
隔了會兒，小女孩被男生哄著帶走。
剛走出幾步，她說了句“等一下”，噠噠地跑了迴來，看了他一瞬，抬手把傘塞到他手裏。
看到他驚訝的神情，聞天語別扭道：“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說謝謝，我不接受哦！我很難哄的。”
說完，她扭頭地跑迴男生傘下。
葉梵聲愣在當下。
那邊兄妹聲音漸遠。
“婭婭，他說你胖你怎麽還把傘給他？”
小姑娘理直氣壯：“他好看。”
葉梵聲收迴目光，低頭看上頭繪著的小老虎。
唇角牽起。
醜死了。
還很胖。
晚上的時候，葉梵聲被葉媽帶著去舊友家，進了堂屋就看到在那邊一臉油彩、拿著筆亂塗亂畫的小丫頭。
被媽媽招過來打招
唿。
小丫頭揚著花貓臉，對著他乖乖的鞠了一躬，笑得甜甜的：“哥哥你好，我叫婭婭。”
見他不說話，葉媽不耐煩地蹙了蹙眉，不好意思地對著聞天語的媽媽：“抱歉啊，這孩子從小性子冷，不愛說話。”
聞天語的媽媽看著他淺笑：“男孩子嘛，穩重點好。”
她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婭婭，要跟哥哥好好玩啊，別調皮。”
“好——”
大人一走，小姑娘就緩緩湊上來，語氣軟軟：“哥哥，你畫畫嗎？我有新畫筆哦。”
葉梵聲沒迴答，她喋喋不休，“我會畫畫，很好看的。”
葉梵聲視線清冷盯著她，直看得小姑娘小臉紅撲撲的，聲音軟軟，“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
葉梵聲：“……”
聞天語眉眼間神色認真而小心翼翼，一點不像撒謊。
葉梵聲失神了片刻。
他們早上剛見過。
不過是換了身衣服，她不記得他了。
——
聞天語醒來的時候，剛伸了個懶腰伸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和葉梵聲躺在一張床上，猛地收住，睜開一條眼縫偷偷去看他。
身旁的位置空空的，沒有人，她懷裏抱著葉梵聲的那床被子。
聞天語愣了一下，緊張地去看自己身上。
還好，被子還好好地封印著她。
她放心地長舒一口氣。
拎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過五分。窗簾還拉著，但看得出外麵天已大亮，鳥兒在林子裏叫著。
愣神間，門被打開來，葉梵聲拎著早餐輕手輕腳地進來。
看到她醒了，他頓了一下：“醒了？”
“……嗯。”
“衣服送過來了，在衛生間。”
“哦。”
聞天語小心翼翼地看著葉梵聲，他在那邊有條不紊地把餐盒一個個拿出來，打開擺好。眼下有一圈淺淺的青色痕跡，麵容有幾分疲憊。
沒睡好的樣子，還起這麽早去買了早餐。
聞天語有些愧疚，坐在他對麵吃早餐時候，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會瞟過去。
葉梵聲看她猶豫的模樣，停下來看她：“婭婭，怎麽了？”
聲音微啞，帶著濃重的鼻
音。
聞天語驚了：“樊聲哥，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聲音也不對，不會是感冒了吧？”
葉梵聲搖頭：“沒有，沒事。”
鼻音那麽重還說沒事，聞天語有些自責：“對不起，要不是陪我來這裏，也不會淋雨，不會感冒了。”
葉梵聲攪著粥的手一停，低聲道：“不是因為淋雨。”
聞天語沒聽清：“啊？”
下一句，他轉移她注意力，“時間還早，再去逛逛嗎？”
“……好，”聞天語應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樊聲哥你真的可以嗎？”
“嗯。”
兩個人去了昨天沒去的許願橋。
橋上掛滿了各種同心鎖，貼著紅色的綢緞，上麵寫著情侶們名字或者心願。
長長一條看著真是一道不錯的風景線。
聞天語被人一攛掇，就真的掏錢買了兩把鎖還有心願條，寫心願的時候卻有些尷尬起來。
他們又不是情侶，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麽，也不應該無端端綁在一起。
可是……買都買了啊——
聞天語瞥一眼葉梵聲，他眼眸黑亮，看向她，手裏是已經寫好的字條。
居然就已經寫好了，她臉紅了紅，好奇心幾乎按捺不住。
好想知道他寫了什麽……
聞天語轉迴去，提筆也刷刷地寫好，然後葉梵聲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來，找了個位置掛了上去，兩個人的挨在一起。
聞天語在他身後偷偷拿著手機，把他的眉眼和心願條都拍了進去。
山路泥濘到無法通行，兩個人跟著遊客排隊坐纜車下山。
聞天語剛出纜車就接到了聞天言的電話。
他扯著嗓子在那邊哀號：‘妹妹啊，你快迴來看看我，哥要不行了……”
聞天語蹙眉。
那頭聞天言驚恐地哀號一聲，手機也扔了出去，接著再無音訊。
她盯著手機發蒙，半晌沒迴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