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旭等人所聽到的確是水佬鬼等三人的說話聲,但並未見到他們的人影。

    “那麵的幾棵樹上有聲響?”薩莎迴頭張望了一下。

    傑克點頭道:“我看見了,從大樹上下來有人,但是好像不是一個人。”

    “這樣夜深的大山頂上,有人攀上樹去是為什麽?”薩莎自語著,見水佬鬼不發一語隻點一點頭,仍然步履匆匆隻顧著在一段沒有冰雪的山道上疾行。

    “山上舉行過比武會,這裏有人是不奇怪的。”傑克畢竟練過拳擊格鬥,他的口吻顯得有點老練,接著他朝著前麵的水佬鬼提醒道,“你聽聽,有人在唿喚四哥?”

    “咱們不能再耽擱了,得快些趕路!”水佬鬼隻是稍稍猶疑了一下,一揮手仍是急急地朝著山下趕去。他當然也察覺到了這附近有人,並且不止一兩個人,還瞧見不遠處就有個人影正圍著幾棵大樹團團轉。

    他已經無暇顧及,甚至當他聽見身後傳來唿喚他的聲音,並且那嗓音有些熟悉,但他還是頭也不迴義無反顧地一步也不停下。他必須得追上兩位藏人朋友,而且非得要在兩日之內趕往打箭爐跑馬山,要設法阻止一場對朋友們極具威脅的大陷阱。在近段時間他就兩度被官府捉住,雖是兩次都順利地逃脫出來,但他卻愈發感覺到這中間有蹊蹺。

    他當然知道,官府之所以沒有放鬆對他的追蹤監視,還是為著跑馬山五色海的那一對金鴨子……又一次從官府的手裏逃脫,昨日趕到瓦屋山來時正巧遇上也已來山上的薩莎和傑克,但卻沒能尋到尼瑪和達瓦他們。當他在密林深處無意間聽到兩個老者的話語時,就更是加深了他的疑慮。對昨日的比賽也無心細瞧,他隱約感到得這中間的確有官府的人摻乎進來了。

    眼下,有關那另一隻金鴨子的下落,可以說他最為清楚。那日,當蕭狗娃急匆匆地將金鴨子的消息告知了他,事不宜遲,他倆就帶著二毛一道去了五色海。瞧蕭岣比比劃劃地一副著實著急的樣子,知道他是怕寶貝落到了洋人的手裏自己就發不了財。

    “五五分成!隻要這寶貝弄到了手,咱倆就五五分成!全仗水四哥的水性了得!咱們一定要搶在那些洋人的前頭!”蕭狗娃激動的嗓音發抖,同時又對二毛補一句,“不會虧待你二毛的,我會分給你一大筆!”

    二毛隻是連連點頭,腦袋四下轉著眼睛怯怯的唯恐四周有人在盯著他。

    水佬鬼早也聽說過跑馬山五色海金鴨子的故事,認為不過是個傳說而已,眼下見蕭狗娃說得釘是釘鉚是鉚的一副確有其事的樣子。尤其當他聽到已有洋人遠天遠地的漂洋過海來到打箭爐,為的就是想竊走這對罕見的寶物。他止住了還在喋喋不休的蕭狗娃。

    “行!狗娃兄弟你也無須多說,既是如此,咱們說走就走!”

    “水四哥我說話算話,哪怕是隻弄到一隻,換成了銀錢咱倆也是五五分。”

    水佬鬼聽得不耐煩,隻把眼珠子一瞪一手抓住他的肩頭,低聲吆喝道:“別再話多!”

    他果然在五色海底尋到了金鴨子,但是隻見到一隻。就近搜尋了一陣無果,隻得先上岸將把到手的這隻交到蕭岣手上。他返身又跳進海子裏,憑著這一身好水性,在黑黲黲的深水裏又摸索尋覓了好大一陣子,還是沒見著另一隻。就連蹲在岸邊曬太陽的蕭狗娃都緊張起來,以為他水四哥遭遇了不測。

    憑他水佬鬼的水性,說能在水下伏得大半日的話倒也無半點虛言,但潛入到這跑馬山五色海水中卻絕非一般的湖海可比,道是為何?隻因這位於跑馬山後山山巔的五色海子深邃莫測,山頂本來就高出了許多,並且四周冰峰環繞,其海水乃是已有千萬年的冰山雪峰上所積的冰雪所涓涓而化。且不說在冰封的冬季看去寒氣逼人,就是在烈日高掛藍天的時節,敢於下到海子去試水之人,也無不感到寒徹浸骨。

    這時已過了半個多時辰,守候在岸邊的蕭岣和二毛開始忐忑不安,水四哥還沒尋到另一隻金鴨子?

    在水底緩緩移動身形的水佬鬼感到不僅是四肢在開始發木,關節處也明顯有點僵硬不那麽聽使喚。他很有些讚羨時時在眼前遊動的一些不知名的小魚兒,瞧它們那種悠然自得的樣子。此刻,就連胸腹部位也覺有寒氣滲入,他暗道一聲不好!如再不趕快鳧出水麵,我水佬鬼隻怕就要葬身此處了?!

    然而就在此時,水佬鬼的眼前忽有光亮一閃,隻見一條比巴掌略長的魚兒從他的身後一掠而過,這不僅是一條在高山海子裏難得一見的鯉魚,尤其讓他驚奇的是,竟在伸手難辨五指的水下忽閃著奪目的金色光芒。

    好個水佬鬼水四哥!頓時就覺眼前一亮,渾身立時生起一股熱流,不由自主地跟著這尾金色的魚兒順著一股水流飛速遊了過去,如有神助一般,竟比往常的力道還要輕靈快捷。須臾,哪尾金色的魚兒圍著他身軀轉了一個圓圈後,突然如同一道閃電朝著他的前下方飛逝而下,很快就消失在黑咕隆咚中……

    走遍天南海北,到過天涯海角的水佬鬼自然是經曆過各類江河湖海,但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魚兒。還在深水下的他一時被驚得有點目瞪口呆半晌才迴過神來。他的目光落在魚兒消失的前下方,說來也好生奇怪。當他剛一想到自己還在尋覓的另一隻金鴨子,就見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團微微泛出的金黃色光芒。

    想必是那尾魚兒就藏身在此處?水佬鬼心下暗道,縱然是條極其少見的金魚兒,我也不會打擾它的安寧,打算就此罷手迴到岸上去。他瞥了一眼才注意到的一株形似珊瑚的樹草,雙臂向下一劃身軀微一擺就離開了湖底向上升起了大半個身子,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更為耀眼的光芒射向了他的眼簾,一團金色的輪廓在他前下方顯現,金鴨子!是金鴨子!他差點就要失聲叫出,險些噎入了一口湖水,竟忘了自己還在異常深邃的五色海子底下呢!

    就在這一瞬間也有所疑惑,為何先尋到的那一隻金鴨在海底沒發出這樣耀眼的光芒?而且也不見剛才那尾十分靈動的金魚,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眼下隻顧著下去將這寶物托上來。這隻金鴨子托在手裏就覺分量不太一樣,似乎略微要沉些。當他露出水麵後就更是明顯感覺要比那一隻沉。

    還在湖心踩水至岸邊的水佬鬼瞥一眼在岸邊等待著的蕭岣,見他正歪著脖子咪著眼像是打瞌睡,也難怪他,想必是等得太久了。水佬鬼咧嘴一笑,將金鴨子往腰後水靠上的貼身袋子裏放去。心下暗笑,讓我來哄哄這個狗娃子!

    這蕭狗娃就想著弄到寶物後去換大錢發橫財,他一點也不懂得,這跑馬山五色海中的金鴨子,對於這一帶的人們來說是何等重要的寶物?如若不是聽說有無恥之徒勾結了外夷來打主意,我水佬鬼是不會費這許多功夫下五色海底去驚擾一番的。

    他輕手輕腳地踏上了岸,在離蕭岣和二毛隻有十多步遠的岸邊停下來,隻見還在迷糊中的蕭岣與也是迷迷瞪瞪的二毛相靠在一起,喊一聲狗娃!這蕭岣就忽地打了個激靈,蒙裏蒙衝地一下就跳將起來,二毛卻被嚇得一骨碌滾跌在地下。

    “四哥!你——你沒尋到?!”

    水佬鬼忍住笑地搖搖頭,也不管蕭狗娃死死地盯向他空著的雙手,發出了急切而又失望的聲音,還是沒找著?!水佬鬼一把抓起準備好的早就放在一塊石頭旁邊的一壺烈酒,仰頭就灌下了大半瓶,緊了一緊套在水靠上插有兩柄峨眉刺的腰帶,就聽見西北邊發出一陣呐喊聲:“兩側的人,快快抓住盜取金鴨子的逆賊!休讓他兩個跑脫了!”

    水四哥眼角急速地左右一掃,已瞧見在海子東西兩側的邊緣坡下,露出了好些腦袋來。原來早就在海子北麵西麵和南麵三個下方守候著的這夥人,起碼不下百餘個。領頭的秦武雖早就看見兩個少年人中的一個正雙手抱著一隻金鴨子,此刻又見從海子中冒出的那個手上果然有了另一隻金鴨子!

    秦武按捺住興奮,竭力穩住自己和手下人,耐著性子靜靜地守候這最後的時刻,隻因這個逆賊的水性十分了得。須得讓他把另一隻金鴨穩穩地帶上了岸後再動手,就能保萬無一失。因而當瞧見水佬鬼把寶物放進了水靠後的袋子內時,秦武心下冷笑,這兩個傻乎乎的小子!還不知這個年紀大的逆賊想要獨吞這寶貝哩!

    當水佬鬼開始喝著壺中的烈酒時,秦武開始下達了指令。等候得急不可耐的眾軍丁和鬆林壇的一夥一下就都撲了上去……

    秦武一千個小心一萬個耐心,卻沒提防到這個年紀大些的逆賊竟有如此的厲害!他哪裏知曉這水佬鬼不僅是水裏的功夫了得,在旱地上的武功也是同樣的不俗。隻見他手中那隻酒壺已經飛出,秦武手下那個跑得最快綽號飛毛腿的小校根本就躲閃不及,其腦瓜子就將飛至的酒壺碰了個七零八碎。可惜這小校的功夫並沒練在頭上,身軀頓時就軟軟地癱倒下去。

    疾轉過身去的水佬鬼已在朝著海子方向飛奔,幾個眼看就要搶得頭功的家夥當然沒有秦武的臨陣經驗豐富,就在靠近水佬鬼的一霎那,左右兩側各又倒下了一人。不由得抽了口涼氣的秦武,一瞧見對方手上突然出現的兩柄寒光閃閃的兵刃,峨眉刺!

    其餘的家夥見狀不禁皆放緩了腳步,尤其鬆林壇的黃虎黃豹兄弟倆腿腳跺得咚咚響,嘴裏越發高聲地嚷嚷著。天空裏突然就跌落下一陣冰雹來,幸虧還不甚大。

    待抱頭鼠竄的秦武極下屬們迴過神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水佬鬼很快就消失在深不見底的五色海中……

    水佬鬼當然聽不見岸上的大吼大罵,也看不到惱怒的秦武一夥將氣灑到了蕭岣和二毛身上。若不是這一隻金鴨子還在他的手中,若不是已從蕭岣手裏截獲了那一隻,這秦武早就一刀一個結果了他兩個。

    水佬鬼一口氣潛入到湖底,其身軀在轉瞬間就已疾速地滑遊至方才找到第二隻金鴨的地點,他記得距那裏六七步處有株形似珊瑚的水底樹草。奇怪!眼前卻不見了這株顯眼的標記,他疑惑是自己弄差了方位?

    無論怎樣,先得將這隻金鴨子藏迴湖底才是,讓它落入到秦武一類的手中,我水佬鬼便成了罪人。他定了定心神,借著湖底微弱的一點光線瞧見右側有幾塊湖底石,便遊動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寶貝從腰後取出……

    收拾停當,再緩緩地潛迴到海子的西麵,借助一塊不小的礁石從後側麵觀察岸上的情形。秦武一夥當然料不到他不但能夠一直在水下潛伏,而且還能掌握到他們的舉動。

    秦武在大聲嚷嚷:“我說過了,隻要有敢下去探上一探的,保管有賞銀二十兩!是將軍放過話的。”見屬下和鬆林壇的人一個個皆不吭聲,又罵道:“一個個都是草包飯桶!就沒有敢下水去的?”

    水佬鬼眼見蕭岣和二毛被抓被打被裝入了麻袋,自己卻無能無力。寬慰自己道,隻要他們還要相從我這裏弄到寶物,蕭狗娃和二毛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更打定了主意非得要堅持下去不可。等著吧!待天黑下來我自有脫身的辦法。奇怪的是,自打尋到第二隻金鴨後,身軀竟然不覺得寒冷了,難道是因了這寶物?

    從水靠衣袋中摸出一根數寸長的細竹管,嘴唇含著貼近那塊礁石後側將一端慢慢伸至湖麵上,先就瞅準了那兒有團水草苔蘚樣的在水麵漂浮著。既然身子不會被冷凍僵硬,我水佬鬼就陪你這夥人玩到天黑再說。

    當秦武等數十人下山後,天色已漸漸暗下來,留下的那一夥守在湖邊的軍丁和幾個鬆林壇的一個個心下隻有抱怨的份。既無火石可升火取暖,更無充饑的打尖。而就在兩個時辰前,他們都見識到這個被他們監視的逆賊武功了得水性高絕,霎時間就有三個同夥一命歸了西,誰個不懼怕被他手上的峨眉刺捅上個血窟窿?

    其中一個軍丁試探著道:“這個膽大包天的逆賊恐怕——”

    另一個急忙接話道:“有多久了?起碼兩個時辰啦!我看即便是當年的浪裏白條也憋不了這樣久的。”

    鬆林壇的黃虎趕快補話道:“依得我看,這麽嚴寒的天氣冷得刺骨的冰水,無論啥樣兒的浪裏白條浪裏黑條不憋死也要凍死,這個膽大包天的逆賊早就成了條大死魚!”

    受秦武指派的小校見此情形,便順水推舟道:“倒也是的,這廝八成是被凍死啦!”黃豹與眾人忙符合道:“這廝就是沒被凍死,也要被魚群吞食得幹幹淨淨的,瞧瞧這麽深的海子,肯定有不少嚇人的活物哩!”

    嚷嚷聲一片嘈雜,黑黲黲的天穹上突然一聲異響,已感覺饑寒交迫的一個個軍丁和鬆林壇的人頓時驚恐起來。還沒等他們迴過神來,就有大小不一的冰雹打將下來,大的竟如龍眼桂圓一般,打得一個個嗷嗷亂叫。

    須臾,一切又都安靜下來,趴伏在地的一個個方慢慢地爬起來。眾人的肩頭後背無不生出幾個烏青印子來,有兩個正抬眼望天的不及躲避,一個的鼻血淌出,一個的前額長出個黑桃大的青包,還有幾個的頭盔竟被打得變了形。

    很快,這夥人就撤離了五色海,當水佬鬼不慌不忙地上得岸來,他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錯!還省卻了水爺費一番手腳,少殺戮幾個何嚐不是好事,此處畢竟是華夏為數不多的高山神湖。幸得那個秦武隻弄到蕭岣手裏的那隻金鴨子,他們要想再去弄另一隻恐怕沒那麽容易。

    不行!我不可就這麽離開,得在天亮後將那一隻弄走,按照尼瑪兄弟和那個鐵棒喇嘛所說的,隻要交到了靜易師太手裏方為妥當。打定了主意,就在湖邊活動起了身子,而後又習練了一陣‘驅寒內丹功’。此時此刻此地既無火烤又無酒喝,隻得延長了練功的時辰,幸得他這身水陸兩用的衣靠本就十分地防寒。

    淩晨的嚴寒還是讓水佬鬼不得不開始沿著湖岸走動,當他走到南麵時忽然聽到下側有異常的聲響。他的身形急速一閃,就近匍匐在一塊岩石後麵。側耳細聽,果然有人在輕聲說話。

    “既然被那個水性不錯的逆賊尋到了一隻,另一隻也肯定就在那湖心一帶。黃虎黃豹你二人果真瞧得明白?”

    “我弟兄二人在蔣大人麵前不敢有半句瞎話,親眼看見他從身後的袋子裏將寶物取出,因被秦大人驚動就跳迴到海子中去了,秦大人安排我們徹夜守在湖邊,那逆賊肯定必死無疑。”黃虎言畢,忍不住打了個阿欠道。

    “那就好!比爾先生定能將那隻金鴨子撈上來,你瞧瞧由鬆林壇的兩個弟兄幫他抬上山來的那隻連有皮管子的桶,人家英夷人發明的家什可管用哩!根本不用下死力去練水下功夫,用上那隻桶,輕輕鬆鬆就能在水下潛伏上一個把時辰!”

    “那還消說!人家造的東西就是厲害!那洋槍洋炮一響,數十個人根本跑不脫就被炸得血肉模糊……練了半輩子的金鍾罩鐵布衫一點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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