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修的傷口不偏不倚正好對心髒,本該一擊穿心,蓋因手下留情,傷口隻有幾公分深。雖是如此,但也足夠致命。白落將米修剛抱出米修神典,迎來繆茲與弈君兩人。鮮血染紅了米修的衣袍,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發生什麽事了?米修怎麽受傷了?”弈君攔住了白落去路,聲聲質問,“冷歌呢?路兮呢?你***倒是說話……”


    繆茲按住他的肩膀,搖搖頭,“弈君。”


    “路兮受了傷,冷歌現在幫他治療。”白落偏開頭,恰好擋住神情,“請讓一下,我要帶米修迴去。”


    弈君笑了笑,揮起拳頭狠狠砸在白落臉上。雪白的肌膚立轉紫紅色,身形晃動穩穩撞上柱子,後背爬上大片的青色。手穩穩當當抱著米修,身體微曲,最大程度避免米修二次受傷。


    “弈君,你瘋了嗎?”繆茲立馬擋在白落身前,手心滋生出暗暗的淡光。那是黑魔法,隻要弈君再有動作,他會親手殺了他。沒錯,他是害怕暴露。但如果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再強大的力量也無濟於事。


    “我想幹嘛?我想殺了他!這樣的懦夫活在世界上有什麽用?”弈君赤紅的眼,顯然處於失控的邊緣,“他明明知道路兮與米修不合,但他做了什麽?他什麽都沒做,任憑兩個將他視為生命的人結為死仇。現在好了,兩個人都為了他重傷……”


    “白落,他們在意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可以不作為,但今天所有破事都是你造成的。”弈君突然笑了,“我一直說路兮傻,喜歡你這麽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米修他們三個人對你好、把你看得比性命還重,你為他們做了什麽?你就***知道享受他們的好!的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王無論你做什麽都是對的,沒人會指責你。但麻煩你用一點心,哪怕用一點點心。去關心一下身邊的人,今天的局麵絕對不會發生。”


    繆茲一愣,手心的光芒漸漸淡去。他迴頭看向白落,白皙的皮膚布上一層慘白,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觸動。他伸開雙臂做出懷抱的樣子,“讓我來吧。冷歌不在,米修的傷勢隻能靠你了,你先留點力氣吧。”


    白落點點頭,將米修輕輕放在繆茲手裏。發泄過後,弈君也恢複了理智,他讓開一條筆直的路,“你快走吧,米修的傷勢撐不了多了。如果米修這樣死了,冷歌會恨我一輩子。”


    兩人抱著米修迅速離開,弈君望著他們身影,目光閃爍不定。身影逐漸變為黑點,轉眼消失在廊道。突地,他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米修受傷了,看來是時候了。”


    聖光有很強的輔助性,米修一邁入寢宮,血液流逝的速度就減慢了。聖光造成的傷勢不比其他術法,任何治療術對它都是無效的。蓋因聖光的威力不亞於神力,神力成了唯一能治愈方式。白落的寢宮經過學校改造是神力最強的地方,比起其他地方治愈的幾率多了八成。


    白落將神力集於手心,按住米修的傷勢,一點點注入、滲透。萬丈光芒包裹住米修,炙亮得好似太陽,不斷地收攏、收攏。繆茲半眯眼睛,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修煉黑魔法的神族會跟魔族一樣,害怕聖光的炙亮。當然,越高級的魔族越不畏懼,這一點對多年黑魔法的神族也通用,例如路兮、繆茲。但是神力不同於聖光,它淩駕於聖光,是神明的力量。


    這一會兒,繆茲的眼睛就布上一層白光,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顏色,從此隻有黑白。也不知是不是覺到了繆茲的異常,白落停了神力,他轉過頭來,“繆茲,你先迴去休息吧。”


    繆茲一怔,似乎極為震動,三番五次揉眼睛卻一動不動。白落以為他擔心米修,又補充道,“等會冷歌也來了,有我們在,米修一定不會有事的。隻是,這段日子要辛苦你了。”


    身形猛地晃動、踉踉蹌蹌,他朝白落點點頭,狼狽地離開寢宮。怎麽會這樣?一定是他看錯了,一定是!不可能是死意?不可能!這些年來繆茲一直在修煉黑魔法,但占卜術也沒有拉下,他一直謹記守護白落。


    以前他或許要通過一些器具才能預知未來,到了現在隻用眼睛就能大致看到一個人的未來。白落因有神力在身,繆茲看向他周身一片是光亮的聖光,擋住了他的預知。然而就在剛剛,白落釋放體內的神力後,他看到了白落的未來。


    黑壓壓的一片,透著濃鬱的死亡氣息,哪怕是聖光也被死意吞噬。他捂住胸口,撕裂的痛苦從心髒處蔓延開來,秀發慢慢染上了一層黑色。他踉蹌地爬迴宮殿,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袍,緊緊膠住清瘦身軀。


    這是又一次的轉生撕裂,修煉黑魔法的神族就是這樣。情緒不能大幅度波動,每一次波動便都會觸發轉生撕裂。故而,黑市的神族們,他們從不禁欲、過得隨心所欲。


    距離上一次觸發轉生撕裂,已經有好幾月了。那一次是因為得知白落馬上要出寢宮,太過高興造成的。他一點點爬向桌子,艱難的挪動身軀,這一次沒有米修幫他……


    顫抖的手臂誕誕舉起,取下桌上的神石。雖說叫神石,但在神域極為常見,幾乎人手一塊。傳說神石是神明的耳朵,隻要對它述說,神明便會聽到你的請求。


    繆茲將神石輕輕貼在胸口,這一天他早想過會到來,隻是沒想到這麽的快。“敬愛的神,如果您能聽到我的乞求,請您幫助我。黑魔法在撕裂我的身體…”繆茲頓了頓,輕輕的啼泣,“我錯了,請您一定要幫助我。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在等著我守護,請求您……”


    話語落下,空蕩的宮殿剩下一片落寂。神石躺在冰冷的手心裏,平靜無波,繆茲緊握神石,悲痛的哭泣。聖光可以洗淨他身上的黑魔法,但恰好他住的宮殿遠離聖光。這會兒,轉生的撕裂已經到了四肢,他連爬出宮殿的力氣都沒了……


    似乎,等待他的隻有一個結果。眼淚從眼尾滑落,打濕了手,滴落在神石上。他曾經為了理想修煉黑魔法,但現在他發現,較之白落的性命,他的理想根本算不上什麽。或者說,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理想已變為守護。


    他的眼睛隻能看見一個未來,但是占卜器能精準的預知。未來可以改變,這就是占卜術存在的必要。他不清楚死意會什麽時候發生,也許是今天也許是一年後……但他必須要快,盡快算出精準的未來,白落才能避免死亡。


    因為黑魔法的緣故,他已經許久沒碰占卜器了。隨著修煉黑魔法的時間增長,每一次觸碰爆發轉生撕裂的幾率越來越高……他已經走投無路了,眼下隻剩下一個機會。“神明,請求您幫幫我。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自由、自尊……所有我都不要了,隻求您幫我。”


    瘦弱的手心感覺一陣炙熱,繆茲低下頭,神石外圍纏上一層白光,暖暖的、閃閃的。巨大的喜悅爬上了眉梢,繆茲連忙將神石貼在胸口,白光漸漸滲入他的心髒,慢慢剝離了撕裂的痛苦。


    白光越來越亮,吞噬了黑暗,將他整整裹住。繆茲感覺置身於雲海,暖洋洋的,強大的力量一點點抽離體內,剩下溫軟的力量纏繞在心頭,充實整個身軀。白光逐步消蕩,銀發退卻黑色,晶銀得發亮。


    繆茲連忙爬起來,坐在桌子前進行占卜。結果很快出來,喜悅的臉上染上蒼白,他不敢置信地搖搖頭,再次拿起占卜器驗算。一遍一遍,結果沒有發生一丁點改變。他預知的是白落的死因,但結果指向路兮……


    路兮殺了白落?還是白落因為路兮而死?他突然意識到,或許白落與路兮的結合本是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他拿起占卜器,大門卻忽地被推開,明亮的光線直落在眼睛上。他伸手擋住光,半眯雙眼,隱約看見門口站著兩道高大的身影,一道有些像弈君,一道格外陌生又熟悉。


    這會兒,米修、路兮受傷,白落、冷歌分別照顧他們。除了住在神殿的弈君,另外一個身影是誰?繆茲放下占卜器,眉頭微蹙,“是什麽人在外麵?弈君,你不知道沒有神王的召見,不可以隨意帶人進來嗎?”


    片刻的沉默,迴應一個沙啞的聲音,聽上去怪是激動。“是我。”


    繆茲猛地一頓,高大的身影逆光走近,而弈君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光芒逐漸退卻,露出來人俊美的臉龐。黑發落在胸前,肌肉均勻結實,高大得有些粗狂。“滕亦?”


    “你還認識我。”滕亦笑了,目光多了幾分溫柔。


    “你怎麽來神殿了?”繆茲頓了頓,“是弈君帶你來的?你趕快跟他走,這裏很危險。”


    “真好,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擔心我。”滕亦牽起他的手,“不過,我是來接你的。”


    “接我?去魔域?”他搖搖頭,“有空我會去魔域看你,現在神殿是多事之秋,我不能走。”


    “那不行,你現在必須要跟我走。一個月後,我們會在魔都舉行婚禮。沒了你,婚禮還怎麽舉行?”滕亦溫柔地笑了,手指劃過他的手心。


    “婚禮?你瘋了嗎?”繆茲連忙甩開他的手,卻怎麽也甩不動。


    弈君滿不在意的笑笑,衝著門外的弈君點點頭。門外身影迴應地點頭,慢悠悠走進宮殿,精美的臉上掛著徐和的笑意。繆茲瞪大眼睛,拚命搖頭……然而,一道光注入他的額心,緩緩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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