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當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一種大慟,即便過去多年,但有的家庭還是沒有走出陰影。在那個年代,大多數家庭都是獨生子女,失去孩子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葉凡一聲輕歎,悲劇不止在他的家庭上演,他尋到的十一家,有數位老人都早已過世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這些老人大多為七八十歲,在而今這個年代,醫學有了不小的進步,這樣實在算不上長壽,無他,心病難醫。


    在北鬥時,葉凡與劉雲誌是死敵,但並關家人的事,迴來後他同樣去了劉雲誌、王豔、李長青的家中,若是需要照料,他不會袖手旁觀。


    大多數家庭物質生活條件還算可以,隻有少數幾家多少有些困難,真正困擾他們的是內心的那道傷痕,尤其是到了晚年。


    而葉凡對此卻是幫不上,他沒有辦法將那些人複活,更沒有辦法將少數還活著的人帶迴來。他所能做的隻是暗中以靈藥放入他們的飲食中,強壯筋骨,洗滌他們的血肉,延續壽元,而後想辦法改變他們的生活條件。


    可是,他卻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即便壽命變長了,可是內心卻並無快樂,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還有幾個人可以迴來的……”葉凡自語,而後一陣輕歎。


    五色祭壇在羽化神朝祖廟深處,無盡修士湧入爭奪綠鼎、仙經等,可謂極其危險,當時連他也不能確信可以迴來,所做不過是努力與爭取。


    當時,他與龐博並未帶上張文昌與柳依依,想確定有無危險後再做決斷,避免那兩人與他們同涉險。


    事實上也是,他們在祖廟中尋到了地球的坐標,第一時間交由黑皇幾人,到時候可以轉交柳依依與張文昌,橫渡迴地球。


    “也許多年後,還會有人迴來的……”


    然而,葉凡並不知曉,在他離開後,荒出現了,那唯一通向祭壇的神陣被其毀掉了。


    沒有那座傳送陣,想要憑借自身的力量進入荒古禁地登上五色祭壇,那幾乎不可能了,橫渡天宇成為了傳說。


    龐博為什麽突然離去,對於葉凡來說,至今還是一個謎,他始終不解,但他相信一定是有什麽不可逆轉的因由。


    大半同學的家人都被尋到了,他做了一切能做的,甚至不惜驚世駭俗,將病危的人治好,逆轉複生。


    當葉凡去尋張文昌的家人時,他百感交集,還記得在星空的另一端,張文昌的悲鬱,二十幾歲的人,容貌如似六七十歲的老人,資質不好,常被同門欺淩,被稱作半廢老頭。


    最終,更是被擠對的出去開了一個小酒館來過活,整日木木訥訥,像是沒有靈魂,遭人欺辱都是默默忍受。


    葉凡當年一怒十殺,斬了不少人,最終將其送上了太玄拙峰,總算改變了其命運。


    可是,他卻知道張文昌並不可快樂,內心憂鬱,始終在思念父母,還記得有又一次喝醉時,他趴在桌上痛哭時的情景。


    “我離開的時候,我的妻子已有身孕,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消失了,來到了這裏……”


    那些傷感的話卻還在耳畔,葉凡用力搖了搖頭。


    二十多年過去了,葉凡見到了張文昌的親子,兩人很像,讓葉凡一陣失神,如果張文昌在這裏該多好,他日思夜想的孩子已經出生了。


    父子天性,這個小夥子也不怎麽愛說話,但卻心思敏銳,見到他時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見過你,我父親留下的遺物中有你的照片,你……我父親是不是還活著?”他震驚且迫不及待的追問。


    葉凡點頭,為張文昌高興,也為他傷感,他的妻子很愛他,生下了這個孩子,也沒有舍棄他年邁的父母。


    “我的繼父是一個孤兒,我母親與他結婚,為的隻是能對我更好,且可以瞻仰我的爺爺奶奶。”


    葉凡聞聽,百感交集,替張文昌欣慰的同時也為他一陣黯然。


    “我父親消失了,但是我知道,當年母親與他的感情一定很好,這麽多年來都不能忘,偶爾會一個人發呆。”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奈,人生不能重新選擇,張文昌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這些隻能讓人遺憾而無力。


    “我的繼父是一個好人,對我與母親還有爺爺奶奶都很好,一家人……還算快樂。”


    張憶落淚了,但卻很理性,並沒有大哭大叫,一遍又一遍詢問他父親在那個世界的點點滴滴。


    當聽到葉凡講述他父親的不如意,痛醉後哭泣,喊著思念妻兒,覺得對不起他們時,張憶哭了,哽咽道:“他雖然沒有養育過我,但我不怪他,因為他不能自主,不是故意丟下我們不管。其實我也很思念他,因為我母親說過他人真的很好。錯的,隻是星空,隻是命運。”


    葉凡拍了拍他的肩頭,什麽也沒有說,他所能做的隻是如實講述。


    “你是仙人嗎,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他?”張憶希冀地問道。


    葉凡搖頭,道:“我自己都迴不去了。今天,我說得太多了,你們的現在的生活很好,我不該擾亂你的寧靜,一會兒我會抹掉你的一些記憶。快樂、平和、幸福,我想這是你父親最希望看到的吧。”


    “不,你不能這麽做!”一個中年女子激動地走了過來。


    這是張文昌的妻子,葉凡抬頭,早已感知到她來了,並不感意外。


    “你沒有權利抹殺我們的知情權,不管將來如何,不管結果如何,這都是我們心中一份寶貴的記憶!”張文昌的妻子含淚說道。


    葉凡當年見過她數次,還去喝過他們的結婚喜酒,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卻已物是人非。


    “葉凡,你和文昌是好朋友,真能狠心讓我們無知無覺、一切都磨滅個幹淨嗎?要知道,這些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種多麽寶貴的記憶啊!”張文昌的妻子哭道。


    “是的,這些不會擾亂我們的生活,不能斬掉這些記憶。”張憶退後,攙扶著他的母親。


    葉凡不知道怎麽離開的,一路默默地走,他沒有斬去母子二人的記憶,他們說得對,那樣太無情了,他們有權知曉。


    離開時,他留下了一些“小器物”,更有兩瓶靈藥,他不知還能做些什麽。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許瓊打來的,按下接聽鍵,剛放在耳畔,葉凡當場驚醒了過來,他變了顏色,道:“什麽,你是說龐博他……”


    第943章 地球的龐博


    龐博沒有離開地球!


    當得悉這一則消息,葉凡如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整個人徹底石化了,怔怔地看著天空。


    這麽多年來,是誰在他同甘共苦?是誰在與他並肩戰鬥?是誰在他與一起縱橫天下?是誰在與他生死與共?


    葉凡身體一陣冰冷,這樣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怎麽可能會有假,如果是這樣,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誰?


    他心中一陣空空落落,龐博若沒有離開地球,不曾與他一起橫渡星空而去,這將是多麽可怕與驚人的事!


    真若是這樣,那麽與他一起乘坐九龍拉棺而去的人是誰,早在泰山上時就存在了,是自這個世界一起出發的嗎?


    “多了一個人……”葉凡喃喃自語。


    至今他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在清點人數時,青銅棺槨中多了一個人,當時驚嚇住了所有人,可卻是他第一個認同了龐博。


    原因沒有別的,他相信龐博,相信那時的感覺,沒有覺察到虛假。


    “這麽多年來……他到底是誰,扮演下去有什麽好處?”


    葉凡自骨子裏覺得的冰寒,這一切讓他難以接受,一個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怎麽可能成為虛假,出現了問題。


    “我不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且知我的一切,不是真身怎能如此了解?”


    葉凡一下子擺脫了悲緒,全身都繃緊了,握緊了拳頭。雖然迴到了地球,但卻無法放鬆了,需要破開這重迷霧。


    他從父母離世的陰影中掙脫出,眸子望向遠方,仿若置身在了北鬥,他的心晉升到了戰鬥的境界!


    葉凡一路南下,將揭開真相,看一看孰真孰假,從心底來說,他不願相信地球上還有一個龐博,不然這個世間沒有什麽人可以相信了。


    龐博家的地址早變了,不然何需許瓊相助去查找,他自己早就去做客了,二十幾年改變了很多,他們搬離了原來的城市。


    葉凡來到n市,按照不久前得到的信息,尋到了目的地,他站在一座大樓的天台上,默默地感應。探出強大的神識,進入樓內,神色頓時一震,看到了龐博的父母。


    他的父親身材魁梧,雖然快八十歲了,盡顯老態,可是能夠看出他年輕時會有多麽威猛,龐博遺傳自他,都是一個體形,比常人高出兩頭來。


    他的母親白發蒼蒼,身體不是很好,看起來血氣很虛,臉上有一些鬱氣。


    唯獨沒有見到龐博,不算小的房間內隻有兩個老人,不過卻能看出應該還有一對夫妻居住才對,此外還應有一個年輕人。


    “那是龐博的哥哥與嫂子,比他年長兩三歲,另一個應該是他的侄子,此時都未在家中,怎麽沒有他自己的房間?”葉凡露出疑色。


    他暗自道了一聲得罪,而後化作一道光進入客廳中,隱去身影,仔細尋找,可並沒有見到龐博生活過的痕跡。


    驀地,他神色一震,見到了一個相框,那是專為死者所用,是龐博的黑白照!


    葉凡如遭雷擊,這怎麽可能!龐博沒有離開地球,卻已經死去了。這是他最好的朋友,無論在哪裏,他都不希望其有恙。


    他一下子就呆在了當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身體在顫抖,父母離世,連最好的朋友也亡故了嗎?


    “小博的忌日又快到了,真快啊,一晃十年了。”龐博的父親感歎。


    葉凡發懵,龐博死去十年了,到底是怎麽死的?他不能相信,要知道上學那會他們兩個的體質是最好的,怎麽會英年早逝。


    “二十幾年前,小博沒有去成泰山,逃過了一劫,可沒有想到老天是打定了主意,躲也躲不掉,唉!”他母親抹了一把眼淚,走過來擦拭鏡框,十年忌日快到了。


    “這熊孩子……”龐博的父親輕聲說了一句,而後就不再言語了,坐在那裏默默地抽煙。


    “得罪了。”葉凡輕語,他探出神識進入兩個老人的識海,想查清一切。


    半刻鍾後他離開了,站在大樓的天台上,一陣失神,不相信這一切。


    龐博死的很蹊蹺,竟然是雷擊而亡,且是在荒郊野外,難怪他的母親悲歎,逃過泰山一劫,老天也不肯放過。


    葉凡整個人徹底懵住了,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料,自語道:“上蒼你這是怎麽了,即便龐博真身在地球,並未乘坐九龍拉棺而去,你也不能如此殘忍啊。”


    他不知道是怎麽離開這裏的,不知不覺見到了n市的公墓陵區,望著成排的碑林,他覺得雙腳很沉。


    而今,他真的怕進這種地方了,這個世上最痛得莫過於生離死別,這才多少天,又一次遭遇了。


    在一處鬆柏蒼翠之地,葉凡尋到了龐博的墓碑,他默默地站了很久,而後放下手中的那一大捧潔白的花。


    “我真的不相信你離去了……”


    葉凡坐在地上,取出一瓶酒,咕咚咕咚全都澆在了地上,而後點燃幾支煙,都是先抽了一口,而後放在了碑前。


    “怎麽會這樣,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我時常在想,在北鬥星域的一切是否為真,而今醒了,卻是這樣的殘酷。”


    葉凡坐在墳前,為自己點燃一支煙,離開地球這麽久,時隔二十多年,他重新體味這種煙霧繚繞的空虛。


    他很沉默,在這裏坐了很久,整整吸了一包煙,才自語道:“說實話,我不相信你死了。”


    而後,又是一陣寂靜,他在思索,無比認真地琢磨,像是一下子想清楚了,霍地站了起來,將一個煙頭重重地扔在地上。


    “確切地說,我不相信你是真正的龐博,我的朋友他還活著,沒有迴來!”


    葉凡眸光犀利,整個人精氣神沸騰,像是要準備進行一場大戰,鋒芒畢露,與這些日子以來的頹廢天壤之別。


    “這是一場戰鬥,我會將你們揪出來!”


    先不說北鬥星域那個龐博的真性情,與他肝膽相照,就是剛才從其父母的識海中所觀,也能見到幾絲疑點。


    一是他死的太怪,怎麽會被雷劈死了,且死時麵目猙獰,徹底走形,十年前嚇住了很多人。


    二是性情不一樣了,按照他父母識海中所見,這個龐博行為舉止有些詭異,連兩個老人都迷惑過。


    三是他為什麽辭去了工作,常年在各地的古跡與山川出入,卻有用不完的錢。


    四是他為何那麽執著,詢問兩個老人都有哪些血親,且一個個去拜訪,縱然多年未聯係,也都登門。


    總之,他的許多言行讓兩個老人都心有疑問,不明所以,隻記得有一次,他似乎喝醉了,說他們家族體內有妖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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