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罷,西涼皇鬥於翌單獨找了沐心慈,二人在裏殿裏說話。沐心慈、鬥於翌兩人都沒有用那累贅的自稱,更仿佛平常朋友間的談話,隻是疏離冷漠無法忽視。

    “三四年不見,你……漂亮了,當時還是個豆蔻少女。當初在西涼,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鬥於翌道。

    “當初見你,我也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沐心慈笑,卻笑得不甚明朗。

    “你這樣的笑,總讓我覺得你又有陰謀、要算計我。”

    沐心慈不理會鬥於翌熠熠發光的眼睛。

    “西涼陛下此番來薑國,不知所為何事。”

    鬥於翌知道她的冷漠拒絕,冷下眼睛裏的熱度,冷靜道:

    “開戰之前最後一次來看看你。畢竟當時你照顧我那麽久,如果沒有你,或許我已經死了。”

    沐心慈聽來好笑。若沒有她,或許西涼國還是九州的大國,而他還能做他與世無爭的二皇子。

    沐心慈歎了口氣。

    “既然注定是敵人,何必多次一舉……”

    並不是恨你,亦不是厭你,立場對立,所以成了敵人。

    “我的心意,你應該明白!”鬥於翌握住沐心慈的雙手,“嫁給我,我們兩國便合做一國,沒有戰爭、沒有流血,不好嗎?”

    沐心慈抽出雙手,扭頭看旁邊香爐,熏香繚繞,千絲萬縷,不理鬥於翌的神情盼望。

    鬥於翌雙眼瞬間失去了光彩,失望、難過,無力道:

    “嗬,我早猜到你不會接受我……這串香珠,是我母妃臨死時留下的,讓我送給心愛的姑娘,你不願接受我的感情我不強求,希望……你能收下這串香珠,全當從此斷了我的念想。日後西涼與薑國,誰生誰死,咱們各憑本事,我亦不會留情……”

    鬥於翌手掌裏躺著一串十八顆的檀香珠,幽幽的香氣,很宜人。

    “陛下還是留給未來的皇後吧,我恐怕受不起。”沐心慈沒有接。想起鬥於翌坎坷的身世,心裏有些不忍。可感情的事,她向來分明,愛就是愛,不愛就絕不留一點希望。

    鬥於翌受傷的冷笑一聲。“我身有殘疾,你是嫌棄我這樣的感情?嗬……”鬥於翌忽的揚手要把香珠扔進水潭裏。

    “誒!你扔它作甚!”沐心慈從鬥於翌手裏奪過來。“這是你母妃給你的遺物啊!”

    “你不要,這東西拿來又有何用!”

    沐心慈頭疼。“罷,那我便先替你收著吧。”

    西涼皇鬥於翌被安排在玉琢殿。

    鬥於翌告別沐心慈迴去的路上,隨身禦前將軍楊閻與他會合。

    “陛下。果不出您所料,上次那個帶毒的男人就在宮裏。”

    鬥於翌點頭以示了然。楊閻偷偷看了一眼鬥於翌。

    “此人不除,必成大患!”鬥於翌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瓶子,“放在他茶水裏,仔細些,萬不可露出馬腳!”

    “陛下放心!”

    楊閻雙手接過瓶子,鬥於翌走遠。

    早在當年的西涼大戰中,鬥於翌便識得九幽。這個男人一身是毒,劍出必要人命,不留活口,人足智多謀、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隻要他在沐心慈的身邊,沐心慈便不會倒下,更不可能到他鬥於翌的身邊來。他如今是西涼的王,便要對子民負責,不能隻憑自己的愛恨做事。該狠得,還得狠。

    那毒公子不怕毒,所以他才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遍訪下毒高手,用盡何種毒藥,才找到了最毒的藥,但卻不是那瓶子裏裝的,那不過是失敗的試驗品。那男人難對付,是以他還有另一手準備,隻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那方法。若傷了沐心慈,他還是不願的……

    楊閻看著鬥於翌遠去的背影,攥著瓶子心頭七上八下的。

    鬥於翌身體有殘疾,當時的他本沒有將鬥於翌放在眼裏,卻怎知這個二皇子氣度、智謀一點不輸大皇子,看似溫柔,實則果敢、果決。若他先遇到鬥於翌一定會忠於他,隻可惜,他先遇到的是鬥於澶……

    如果大皇子在西涼已經沒有地位,名義上成了死人,若他此刻迴西涼就是找死,鬥於翌不會放過他。所以,他才去了桑國。這個秘密,鬥於翌還不知道。

    楊閻從懷裏摸出半隻玉燕釵,剛毅的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一絲甜,然後又立刻緊皺起眉頭,盡是狠色。把釵子放進懷中。那個該死女人,以為就這麽騙了他就完了?

    休想!

    宴席罷,沐心慈迴到瑤華宮。要說做女皇後有哪裏最不習慣,那便是要自稱“朕”。沐心慈習慣了許久才改過來。

    “金釵,朕有些渴,倒杯茶來。”

    金釵魂不守舍的,沒聽見。沐心慈又說了一遍,金釵感覺去倒水,急急忙忙之下又不小心打碎一隻杯子,連忙告罪。

    “今兒個西涼皇來了之後你便魂不守舍

    的,到底怎麽迴事?”

    “奴婢,奴婢昨夜裏著了涼,心口悶得慌,所以……”

    “既著了涼,那便早些休息吧,蝶衣留下伺候就行。”

    “是……”

    金釵在沐心慈洞悉的目光中退下,表麵鎮定,心緒不寧。一想起那個站在西涼皇身後的青年男人,她就戰戰兢兢的。‘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呢!’這句話已在她心頭反複問了百十遍。

    那個站在西涼皇身後模樣剛毅又粗狂的男人楊閻,竟是當時在江州抓了她的男人。當時她為了活命,勾引欺騙了他,而後,他識破了她的美人計,憤怒的一刀砍斷了廊柱、一掌打傷了他,但終究,楊閻還是請了大夫來為她治了傷病,放她走了。

    金釵逃走之後才發現,原來楊閻偷偷在她身上塞了銀子,還有一塊紅玉。而她一直戴在頭上的玉燕釵,不知何時也被一分為二,她這裏隻留下一半。

    一釵分作二,千裏寄相思,釵合再相見,玉燕鳴情意。中土的民俗,情人分別便會把釵子分作兩半,各自留一半。那個男人,對她難道動了真情?金釵心頭從沒有這麽亂過,腦海裏總是浮現楊閻剛毅的臉、魁梧的身影,嘴角忍不住甜蜜的翹起。金釵甩甩頭。她是東周太後培養的殺手,如今,她已叛變了周太後,決心誓死追隨沐心慈,她又怎麽能愛上一個敵國將領!

    不行,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她對皇天後土發過誓,今生絕不背叛沐心慈。

    金釵咬了牙,把紅玉和半截金釵,還有那些剩下的銀兩噗通一聲全丟進結了薄冰的潭裏。

    夜深,九幽摸來了沐心慈的瑤華宮。

    “心慈,你要小心鬥於翌,他這次來薑國定沒有安好心。”九幽提醒。

    沐心慈點點頭。

    “這個我知道。隻是如今剛剛朝代更替,各國虎視眈眈,我們也不便挑起戰事,再者現在的西涼已不是當初的強國,量它不敢造次攻城。”

    九幽笑著抱起沐心慈,埋在她發間。“宴上,你的眼睛告訴我說你要補償我……”

    “嗬,誰說的。”

    九幽抱著沐心慈,人雙雙倒在榻上,夜色濃重,隻聞殿裏淺笑之聲。

    沐心慈感覺正親吻她的九幽動作竟慢了下來,漸漸不動了。

    “睡著了?”沐心慈碰碰他的臉。九幽身子越來越弱,越來越嗜睡,每日睡覺的時間已經超過了8個時辰。沐心慈想起隴上老

    人說的話。他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終會死的,越來越疲憊就是征兆。若要長久留下,就必須有一副身體寄放。就如九幽把她的魂送迴這二十年前,放進十二歲的她體內。隴上老人告訴她,隻要奪了蘇昱的身,給九幽,就能讓九幽也複活一次。

    可,要讓她去殺了蘇昱,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要蘇昱消失在這個世上,讓九幽存在,她還是有些不忍。沐心慈心裏一直在矛盾……

    九幽皺皺眉,強迫著自己恢複過意識。“我……怎麽又睡著了……”

    “嗯。”

    “你身上帶著什麽?這麽香……”

    “是鬥於翌非要塞給我的一串香珠。你看看它有沒有問題。”沐心慈把香珠交給九幽看。“有毒嗎?”

    九幽仔細嗅了嗅、看了看,搖頭。“沒有毒。這是上好的綠檀,帶著對身體有好處。”

    沐心慈想起鬥於翌在宴上對九幽時而投去的一瞥,擔心道:“我覺得鬥於翌似乎很在意你,你須得小心。上一世,鬥於翌可是搜羅了天下毒醫來對付你。”

    九幽笑,刮了刮沐心慈的鼻子。“鬥於翌對付我的毒藥我已經笑納了,就在我房裏的茶壺裏。上一世他搜羅毒醫製毒,都沒毒得死我,這輩子重來,他一樣奈何不得我。”

    九幽識破了那茶水裏的毒,沒有喝下。那毒確實厲害,不過他是不會那麽傻的喝下去的。

    **

    鬥於翌迴到玉琢殿,正要睡,忽進來個顏色姿容都十分不錯的女子,腰細如柳、婀娜翩躚,聲音更是柔媚酥骨。

    “西涼陛下,奴婢……是女皇陛下派來伺候您寬衣的……”說著上前來。

    鬥於翌正想說不用,讓她下去,卻忽腦子一陣迷糊……

    何采菁嘴角一彎。成了!她曾經偷偷從玉蟬美人那兒弄了些*香。當初玉蟬美人可是把李睿也迷得團團轉。

    這東西對付男人,最好使!

    第二日,鬥於翌醒來,見榻前是昨夜來的那美人,衣裳還算整齊,但再觀自己,身無一物。想了想昨夜到底放生了什麽,竟是想不起來,朦朧記得這美人伺候了他……

    晚上,這美人又準時出現,鬥於翌本不想要她來,可每當她出現後,他似乎就有些腦子不清楚,不知怎的就同意讓她留下,伺候他……

    早晨沐心慈是在蝶衣的哭求聲中醒來的。“女皇陛下、女皇陛下,去救救何才人吧,西涼皇要殺她

    !”

    沐心慈去玉琢殿一看,便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大約是何采菁勾引鬥於翌被拒,現在已經被楊閻拿下,受了傷連嘴角流血,隻剩半口氣。

    楊閻道。“抓到個女刺客,竟像刺殺我們陛下,想來應該不是薑國的人吧?女皇陛下!”楊閻冷看著沐心慈。若沐心慈說是,而且是前皇帝的妃嬪,那不光丟人,還會挑起爭端。

    何才人求饒,向沐心慈求救。“女皇陛下,臣妾是何采菁,是三年前被封為才人的何采菁啊,您救過我的、您應該記得的……”

    沐心慈皺了皺眉。“這女子,不是薑國皇宮的……”

    楊閻一聽不是,一刀下去,何才人當場沒了命!大睜著雙眼,仰躺在地上,看見四周皇宮的樓宇圍成的一片天空,慘白慘白的,下著小雪,蓋在她沒閉上的雙眼……

    何采菁死了。

    楚蝶衣忘了哭,這一刻,她竟想著,或許死了對何采菁才是解脫。

    何采菁的死沒有什麽波瀾,好似化了一片雪,太陽一出來連水汽都蒸沒了。楚蝶衣失神了一日,也越加明白了些事情道理,心頭對從前執著的榮華富貴,又淡了一分。

    楊閻暗地裏找到金釵,截住她去路。

    “跟我走!”

    金釵有一絲慌亂,立刻鎮靜下來。

    “我們是敵人,我不會跟你走。”

    “我看過你的身子,便要對你負責。再說,你明明是真心喜歡我!不然你不會為我保密,若你現在告訴女皇說當日追殺她的是我,她一定會立刻將我們扣下、殺了我們。你沒有,說明你愛我!”

    金釵惱怒。

    “你別逼我!我是絕對不會背叛女皇的,更不可能跟你走!我們是敵人,你要再不知好歹,我現在便去稟告女皇!”

    “你一口一個女皇陛下,左右你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她會稀罕你嗎!是不是我把她殺了,你才能自由、才願接受我!”

    “你敢!”金釵抽出暗藏的匕首,一刀將楊閻的胸膛劃了條口子,流了血。

    楊閻氣急,咬牙切齒。

    “你!好,你夠絕情!”

    楊閻怒去,金釵匕首落地,有些懊惱。

    怎的,剛才她一下子割了那麽深,明明她隻是想嚇唬嚇唬他,沒有想真的傷他啊……

    楊閻的威逼利誘求愛,最終還是白忙活一場。

    一切並無異狀,鬥於翌逗留了三日,便啟程迴朝,臨走時留下一些糖果,送給沐心慈。西涼人製糖技術高,廣受百姓喜愛,尤其是皇室裏的糖果更是佳品。沐心慈見金釵、蝶衣看著糖果眼饞得厲害,就收下了那花花綠綠的硬糖。

    鬥於翌一行走了,再相見,必是你死我亡!

    沐心慈把糖果分配給了各宮,人人都有份。冷宮裏的妃嬪們如今也過慣了安靜日子,能得到些額外的賞賜,也高興,時有來想沐心慈拜謝的。

    金釵看著人人都有得吃,沐心慈唯獨沒有留自己的份。

    “女皇陛下,你也吃一顆吧。”

    金釵剝了一顆石榴色的硬糖給沐心慈。已經沒剩兩顆了。

    沐心慈吃了一顆,品了品。

    “味甘而透,不膩、不燒,怪不得你們饞嘴……”沐心慈調侃。

    金釵滿心欣喜,沐心慈在書案前看卷軸。

    金釵便磨墨,邊想著楊閻,心裏又惆悵了,忽聞一聲瓷瓶落地摔碎的聲音。

    “陛下!女皇陛下,你怎麽了!”

    金釵驚嚇。

    “快,快叫……九幽公子……”沐心慈捂著劇痛的心口,唿吸困難,全身肌膚無一處不痛,意識立刻飄忽起來……

    九幽趕來時,沐心慈已經昏迷不醒,麵色青白、嘴唇發烏。

    “是中毒!”

    九幽詳細詢問了金釵沐心慈吃了什麽。金釵仔細將事無巨細都交代了一遍。西涼人來薑國,沐心慈叮囑他們一定要小心他們會使毒使詐,是以宮人奴才都格外小心。所有食物、茶水,金釵都是先自己吃了,沒有問題,才敢讓沐心慈用。

    禦醫被十萬火急宣進宮,個個大驚失色,卻束手無策。隴上老人也搖頭,“這毒實在古怪,老兒醫術不精,也搞不明白。丫頭怕是兇多吉少……唉……”

    九幽湊近沐心慈,聞到她身上的綠檀香。原來是她將那串檀香珠遺落在了枕邊。

    香珠,硬糖……都是鬥於翌給的,問題難道是出在這兩個東西上?

    九幽心頭一跳。原來,是這兩個東西麽……

    九幽趕緊讓人送消息給沐沉舟,截住鬥於翌。沐沉舟得到消息的時候大詫,雖擔心女兒,但想想既然九幽讓他去追截鬥於翌自有他的道理,領了一隊高手,沿路追去。該死的西涼賊,他早該想到,他們不會挨一次打學一次乖!什麽求和、建交,都

    是他娘的放屁!“該死的西涼賊!看老夫把你碎屍萬段!!”

    九幽給沐心慈喂了藥,沐心慈卻絲毫不見好轉。金釵焦急,沐心慈的樣子如同垂死,連心口唿吸起伏都微弱了,卻見九幽一派沉著。

    “女皇陛下還有救嗎?”

    “我已經把能找到的最好的解毒藥給她吃了。但這劇毒已入肺腑,怕是解不了……”

    蝶衣一聽,急得掉淚。

    金釵又急又氣--“那公子為何還能如此氣定神閑!”

    九幽將沐心慈的手握在掌心。

    “大不了,便與她一起死吧。她去哪裏,我都陪著。”

    金釵愣住,繼而紅了眼眶。

    沐心慈中毒,命懸一線,九幽封鎖了消息,朝野中除了沐沉舟其它人都不知曉。但皇宮中各宮人卻已有了躁動。若沐心慈死了,下一個皇帝會是誰?個人紛紛為自己做起打算。

    九幽把所有人都趕出了沐心慈的寢殿,隻留下自己與沐心慈獨處,金釵、蝶衣都知道,九幽公子是想與女皇度過最後的時間。

    “陛下會死嗎?”

    蝶衣哭著問金釵,卻挨了金釵一耳光。

    “女皇陛下不會死!她還有九千九百多歲活呢!”金釵怒斥,瞪圓的眼睛卻漸漸染上水汽。

    不管如何,沐心慈本來是好好的,西涼人一來就出了問題,不是他們的貓膩還是誰的。金釵想起楊閻說得那句要殺女皇雲雲……

    楊閻!

    金釵自責不已,若她早點把楊閻的身份拆穿,沐心慈或許就不會中毒了。

    金釵奔迴自己房裏,換下了礙事的宮裝,帶上短刀、暗器,策馬出宮朝鬥於翌一行追去。作為東周太後從小培養的殺手,對於殺人,她向來不陌生。

    拚了她這條命,她也要為沐心慈報仇!

    九幽趕走眾人,不讓人靠近瑤華宮沐心慈寢殿一步,人人都以為是沐心慈沒救了,而九幽公子也急瘋了,要與沐心慈安靜的度過最後的時間、不願被人打擾。然後,唯有蘇昱知道,不是如此。他了解九幽的個性,或者說應該是他了解自己的個性。換個位思考,用自己的行事考量來揣度九幽很容易,他大致猜到九幽要幹什麽。

    蘇昱不著急,因為他知道沐心慈死不了。西涼那皇帝確實不是省油的燈,繞了那麽大個圈子,甚至不惜冒著犧牲喜歡的女人的危險,隻為除去九幽。

    九幽確實是個大禍患,若他不死,沐心慈會愈加強大。九幽是沐心慈最後的盾,就算失去一切,這塊盾都不會離開她,所以她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

    蘇昱把從陳國帶來的小物件都收拾了一遍,放妥帖。拿了陳王給他的救命藥丸,去了瑤華宮。若他心情好,或許願意出手救救他也不一定。

    蘇昱來到沐心慈寢殿。果然如他所想。九幽用自己身上剩下的功力,將沐心慈身體裏的毒全吸到了自己體內。

    “就算是毒蛇也會中毒而死。我們就算被人稱‘毒公子’,但究竟也不過是個‘人‘罷了。”蘇昱冷漠的看著九幽。

    九幽唿吸漸漸衰微,總是冰色的唇已烏紫一片,扯了一邊唇角,似有笑意。“所以,你是來看我,如何死的?”

    “是。”

    “隻要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留在她身邊。”

    “我是讓你從此以後除去陳國王子的身份、還有天蟬國大皇子的身份,舍棄你的名字、容貌,隻做‘九幽’。”

    蘇昱哼了一聲。

    “你覺得,以她的聰敏,會察覺不出我不是你嗎?”

    “你本就是我,是我不屬於這個時空……就算不中毒而死,也會消失……”九幽無奈笑,十指尖發黑,握住沐心慈的手,五髒六腑劇烈的疼,肝腸寸斷、萬蟻噬心,卻無法讓他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分毫。九幽努力透過漸漸模糊的視線看清沐心慈的臉。他要記住她的容顏,永遠不忘記,永遠不要忘。這個他用了一生去守護的女子。

    九幽漸漸失去知覺的手,努力握住沐心慈的手。他怎麽放心放開她,留下她……

    九幽恍惚憶起三年前,在山穀中被西涼皇後北宮令上萬兵馬圍攻絕境的時候,沐心慈和他訣別的話。

    “如果……我死了,你會殉情陪我嗎?”

    “……不會。”

    當時沐心慈很失望,而他抱住她告訴她:“如果你死了,我會送你迴燕國,親手把你埋葬了,在你墳旁守你一世,直到我也死了……”

    可沐心慈卻嘶啞著聲音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會立刻忘了你,所以你最好活著,呆在我身邊……”

    ……

    九幽已握不住沐心慈的手,最後的話,是對蘇昱--二十年前的自己說的。

    “若她死了,替我親手埋了她

    ……”

    那夜山穀裏沐心慈的歌聲又仿佛在他耳邊唱了……暮色天邊起、醉斜陽……夜未央,夢入河漢、繁星落枕旁……

    九幽靠著沐心慈的臉側,沒了唿吸。沐心慈雙目緊閉,一行淚,落在枕上……

    沐心慈是一天後醒來的。

    “你醒了。”蘇昱穿著九幽穿的衣裳。他與九幽差別本就微笑,要模仿九幽對沐心慈的神態言談,很容易。

    沐心慈睜開眼,視線定在蘇昱臉上,似極度驚惶、震驚。

    “怎麽了?是病糊塗了,連我都不認識了?”蘇昱將沐心慈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端過藥碗,“來,把藥先喝了。”

    蘇昱自信不會被沐心慈認出她來。

    沐心慈驚愣,忽然推開藥碗、掙脫開他的懷抱,跌跌撞撞撲下床,抽出一柄長劍,一劍架在蘇昱脖子上!動作極快、狠,刺破了蘇昱頸間的皮膚,鮮血染紅雪白的衣襟。

    “他在哪裏,九幽在哪裏!還給我!”沐心慈淚如雨下,手拿長劍直逼蘇昱。

    蘇昱怔住。他竟為他如此的瘋狂嗎?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控。

    “他已經死了。”

    “不……他不會食言……他從不食言……”沐心慈痛苦的自言自語。

    蘇昱心痛又嫉妒。“把我當做他,不好嗎?”話剛畢,卻被沐心慈一劍刺中肩胛,飛快的被她點了穴。

    “來人!把陳國質子押下去關起來!”

    侍衛衝進來。

    蘇昱驚愣,不可置信的盯著沐心慈。“你要用我的命,換他?!你要殺我!”

    蘇昱衝破穴位,一把抓住劍刃,“哢”的一聲,劍斷作兩半。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碼字機。

    ps:九幽是男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毒後重生之我欲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滿朝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滿朝歌並收藏毒後重生之我欲天下最新章節